“见你说的这么津津有味，看来我手艺还不错。”
看着楚明霁把一碗长寿面吃完，纪筠舒了口气，对自己的厨艺有了满满的自信。
楚明霁细嚼慢咽地吃完，连面汤都未剩，最后只剩下一个空碗。
看得出楚明霁对这份生辰礼很满意。
楚明霁搁下碗筷，莞尔道：“只要是你亲手做的，我都喜欢，以后要是能为我多做些，那便更好了。”
从前的纪筠在外人眼中一无是处，无论谁见了她都会在背后议论上两句。上京城的小姐们开她玩笑，公子哥们最多在她美貌上多停留一刻。
加上往日温氏在贵妇圈中传她的闲话，在由每一位夫人口口相传，纪筠的名声可谓是一片狼藉。
也就楚明霁愿意这么哄着她了。
“怎么了？”
纪筠眸光闪过一瞬间的暗淡，被楚明霁敏锐地捕捉到，声音不自觉放缓；“夸你面条做的好吃怎还伤心了呢？”
楚明霁二丈和尚摸不着头。
“你为我庆生晚来这事我真没怪你，这长寿面也很好吃，我保证是我这辈子……不对，两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面条。”
楚明霁心中着急，语调很快：“我是不是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同我说……”
都是陈年旧事了，纪筠本就没多伤心难过，被楚明霁这么一打岔，嘴角弯了弯。
楚明霁暗自松了口气，手臂一伸，顺势将她带入怀中，声音柔和在耳：
“终于笑了，可是被谁欺负了？有我楚明霁在，日后若有谁敢欺负你也不必忍着。你告诉我，我帮你揍他，明的不行我就来暗的，总归不会让你吃亏。”
他楚明霁千辛万苦、好不容易骗回来的媳妇，他都不忍心欺负，怎容他人来欺负。
后背霎时贴上他炽热的胸膛，属于他的气息袭来，纪筠呼吸一紧，胸腔随之微微鼓动。
楚明霁从后面环抱住她，垂下的视线落在她白皙修长的脖颈处，肌若凝脂，隐隐可见青色脉络……
楚明霁指节微微蜷缩了一下，倏然低下头。
纪筠感觉到身后一颗脑袋落了下来，抵在她脖颈处，清浅的呼吸从脖颈处拂过，带来一丝痒意，她想伸手去挠，却又忍住了。
一切仿佛凝固在此刻。傍晚的风穿堂而过，吹起她一绺青丝，檐下风铃清脆悠远，眼前的事物在这一刻转变，仿佛又回到了淮州时他们所居的那处小院落。
那是一段静谧、安宁的光景。
那时的他们只是扮演夫妻，而此刻他们已然定亲，在不久后的将来便会成亲。
这个少年将永远属于她了。
他会包容她的一切，放任她去做想做的事，没有约束、没有欺骗、没有交易，只是单纯的喜欢。
纪筠觉着，这样就很好啊。
这般思索着，纪筠伸出手去触碰肩上的那颗脑袋，没忍住，揉了揉，青丝松软，手感还不错。
楚明霁抬起头来，挑眉问：“让我猜猜，你此刻的心中是不是全都是我？”
纪筠倏然推开他凑近的脸，平复了一下心绪，失声否认：“不是。”
话音刚落，方才还满含期待的目光瞬间就暗淡下去，纪筠架不住他这略显委屈的眼神，又重新道：
“我方才，是在想你……”
话音方落，又被楚明霁搂紧在怀中。
临近中秋，天边的月亮活像个银盆，高悬于幽邃的夜空。府中陆续点上了灯，一盏盏小八角灯沿着回廊次第亮起，将这个夜色渲染出了几分别致的色彩。
今日是楚明霁生辰，纪筠本来计划着陪他出去逛逛夜市，熟料楚明霁懒得出府，说什么也要等到明日中秋夜。
纪筠只好留在府中陪着他。
平日里这将军府较为冷清，府中除了苏家兄妹，再无其他来客。
楚明霁生辰邀的都是身边的好友，朝中臣子愣是一个都没给面子。
在离楚明霁不远处的席位中，苏若芊托着腮，望着纪筠，半开玩笑道：
“纪筠，你们这进度可真快啊，这一转眼啊，你都已经和楚哥哥定亲了，”苏若芊故作叹气：“往后我来找你玩是不是都要经过楚哥哥的同意了……”
楚明霁耳尖动了动，望来一眼：“不用，往后府中皆由她做主。”
言外之意便是，他听纪筠的，全府中纪筠最大。
他这话说的简直是羡煞旁人，苏若芊又是欣慰又是羡慕，纪筠虽未说什么，嘴角却微微翘起。
苏若芊托着腮，辫子被她甩到脑后，眼中皆是羡慕：“若我日后能找到这么夫婿就好了……”
纪筠道：“那是自然，你可别忘了你父亲是当朝国公，哥哥是大理寺卿，有他们在，上京的夫婿还不是任你挑选。”
文昭帝这些年虽在削弱这些国公、侯爷的势力，可只要苏国公一日不倒，便一日是国公，其他朝臣便无法撼动。
不多时，纪筠望向一道走来的身影：“唐姑娘来了。”
苏沐下执棋的手微微一顿，视线随着纪筠的方向看去。
刚入秋的夜晚算不上冷，女子穿了件白色的襦裙，鬓发挽起，眉若新月，路过悬于廊下的灯笼时，恰好一束暖光投在她身上，衬得她雪肤乌发，眸光潋滟。
瞧见趴在窗檐处，探着脑袋喜出望外朝她挥手的苏若芊，唐盺然微微颔首回以微笑。
苏沐注视片刻，收回目光，朝棋盘上落了一子。这一子落得毫无章法，与方才的棋风截然不同，好似在掩饰什么一般。
楚明霁抬眸稍稍看去一眼，意有所指：“苏公子这是有心事啊，怎这般不小心，手执白子却落成了我的黑子……”
苏若芊拉着唐盺然进来，路过时侍从从她手中接过礼，正欲落座，忽而听见这话三个人忍不住偏过了头。
分明落的是白子的苏沐：“……”
苏若芊赶忙解围道：“我阿兄肯定是瞧见盺然姐姐你来了，你瞧这棋子都拿错了……呵呵，多年未见你与我阿兄都生疏了……”
这下是越洗越黑，苏沐眉心一跳，朝楚明霁蹬去一眼。
奈何楚明霁专心观摩的棋局，连头也未抬一下。
“正好，明日就是中秋灯会了，盺然姐姐你也一起来吧，你许久未在上京，这一年一度的中秋灯会可千万别错过了。”
唐盺然踌躇几秒，苏若芊拉着她的手：“来嘛来嘛，你就陪我逛街，纪筠肯定得陪着楚大哥一起，你再不来我可就孤身一人了，逛灯会那得多落寞啊。”
唐盺然在她的再三恳求下，答应了下来。
谋事看人，成是在天。
苏若芊这回真是铆足了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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漏刻过了酉时，来府中做客的人皆已离开。纪筠本是要离开的，一想到还没送出去的生辰礼，脚步又停了下来。
楚明霁垂眸看她：“怎么，舍不得走了，要留在我这将军府了？”
“不是。”纪筠一鼓作气拿出她为楚明霁提前准备好的生辰礼；“这个，给你。”
楚明霁视线落在小老虎形的香囊上，似是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不要。”
他记忆力过人，能肯定这个荷包是那日菩提寺中三皇子交到她手上的。
果然还是太丑了，楚明霁当初就错把她绣的鸳鸯看成了两只戏水的鸭子，如今收都不愿意收下了。
“还是我这鸳鸯绣的太丑了么？”纪筠忍不住问。
楚明霁一顿，视线再次将这个香囊打量了个遍，拿起来才看见这香囊的背面竟是一对鸳鸯，而这手法还颇为熟悉。
楚明霁下意识问：“这是你绣的鸳鸯？给我的？”
纪筠不知他为何反应会这么大，微微点头：“之前那对鸳鸯没绣好，后面去请教了一下唐姐姐，她传授了我一些手法，这个对鸳鸯我整整绣了一月呢……”
还因此将手指刺破了不知多少回。
“看来还是太丑了，我就说我女工不行的，你不喜欢就把这个香囊还我，明日逛灯会的时候我给你买其他的。”
纪筠伸手去拿，楚明霁一躲：“谁说我不要的，我方才只是……”
这种话难以启齿，楚明霁干脆省略掉，又开始打量起了这个香囊，摸了摸上面的鸳鸯，爱不释手道：
“这可是你亲手给我绣的，就算绣成两只戏水的鸭子我也喜欢，这个礼物我很喜欢，我恨不得日日将它带在身上呢。”
原来那日纪筠对他说的话是真的，三皇子真的只是捡到了这个香囊，而这个香囊是要送给他之物。
视线落在她略显失落的表情上，楚明霁极力想证明：“真的，我说这话不是在安慰你，我是真的很喜欢这个香囊……你是不是觉得我的香很好闻，所以特地给我绣了这么个香囊？”
纪筠似乎反应过来什么，再次确认道：“你真喜欢？”
“那是自然，你亲手绣的一对鸳鸯，我能不喜欢么。”
楚明霁托起她的手，就着灯笼朦胧地灯光，根根分明的手指处有许多刺破。
他忍了忍，一双潋滟的眸子变得幽深，他叫她的名字：“纪筠，以后不要在做这种事了……我会，心疼的。”
夜色朦胧，如银的月光洒落满地，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晃悠，投下两人重叠的黑影，在本就足够近的距离下，她往前跨了一步。
在楚明霁还没反应过来之时，纪筠踮起脚尖，在他泛着水光、微张的薄唇上亲了一下。
楚明霁瞳孔倏然瞪大。
这一下如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唇瓣上还残留着方才的触感，楚明霁开始贪恋这种感觉，恨不得今日就同她大婚。
他立在原地，望着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微微翘起。
确认他没追上来，纪筠停下脚步，回过头：“礼物我已经送到了。”
“生辰快乐，楚明霁！”
“跑慢些，别磕着了。”
楚明霁在后方叮嘱，望着她背影慢慢地从视线中消失。才抬手去触碰唇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