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在薛幼淼的房内将谋划制定妥帖后,姜岁欢已经有好几日未出门了。
不仅是没去薛适的浮云居,更甚者,她连芳菊院的门都没踏出一步。
接连几日她都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发呆。
一日中有好几个时辰都坐在桌台前,盯着那只妆奁一动不动地看。
“乱套了乱套了,彻底乱套了。”
月牙推开她的门房,一脸稀奇地来同她分享这些谈资之时,她正失了神地盯着着窗棂外的一小方巴掌大的湛蓝碧空,神情恍惚。
过了良久,姜岁欢才若思绪回笼般,转了个身,朝月牙问道,“怎得了?一惊一乍的。”
视线扫过角落里半开的柜子,她不动声色地挡住月牙视线,上前阖上柜门。
“三小姐,哎呀就是淼淼。她今晨去国公夫人房前跪了半晌,被哄回来之后又在房里闹悬梁呢。”
月牙说起这事儿来,颇有些咋咋呼呼的。
像是没想到一向乖巧内敛的薛幼淼会这般闹腾。
“这是为何?”
姜岁欢嘴上虽这么问着,可语气里丝毫没有半分疑惑或是探究的意思。
反倒是淡然坐在铜镜前梳起了头发。
“谁知道呢。前段时间不是为了那桩婚事闹过吗?后面沉寂了一些时日,都以为她想通了。可谁知这会儿又闹起来了,说什么都不肯嫁。”
月牙边说着,边将她拉至正对着东房薛幼淼闺卧的那扇窗。
姜岁欢定睛一瞧,那房外乌泱泱地围了好大一群丫鬟婆子,正闹得不可开交。
“真是作孽,那她可有事?”她似是看呆了,有些痴痴地问道。
“就说摘星是个衷心的。从幽梅院回来后就察觉主子情绪不对,一直寸步不离得守在门口。一听到门内有异响就闯了进去,发现得及时,救下来了。”
“哎,我同你说了这么多,倒是把正事忘了,今日斋祭,姨娘唤你过去呢。”
姜岁欢脑中一空,随后怔怔点头。
她怎得日子过得这般糊涂,连今日是什么日子都差点忘了。
正欲踏出房门,可又像是想到了什么。
复折了回去,给适才没关紧的柜子落了道锁。
一踏出门,她目光便又被薛幼淼房门外乌压压?的人群吸引。
东厢房的地界本也不大,现在却里里外外围了四五层仆妇,还站了不少窃窃私语的丫鬟。
似是这件事还未全然平息,其中还不乏一些凌氏身边的衷仆,甚至连夏嬷嬷都过来了。
因着人数实在太多,她并看不太清薛幼淼房中的动静。
但依稀能感受到,这些人还在围着薛幼淼哄劝。
姜岁欢将情形尽收眼底,泰然自若地去了陆姨娘所在的西房。
陆姨娘正跪坐在房内隔廊的一方小空间里,面前是一个木桌,上面摆了个小祭台。
听见门外有动静,她回过头来,朝姜岁欢轻声道,“你来了,给你母亲添炷香吧。”
月牙口中的斋祭,实则为姜岁欢娘亲的生辰。
姜岁欢上前接过陆姨娘手中的香线,恭敬地跪在蒲垫上,礼法周至地磕了三个头。
她这次拜得格外认真,抬头后,又在龛笼前跪了很久。
这龛笼虽为骨灰匣,但其中又没有姜母的真正骨灰。
当年那事发生后,一切去的突然。姜岁欢只得拾得母亲的几件旧衣烧了,装进匣盒,聊以卒岁。
陆姨娘看着她这恭敬做派,泯嘴而笑,“今儿个倒是虔诚。想你母亲了?”
姜岁欢“嗯。”了一声,有些分神。
“你有心事。”陆姨娘柳眉一动,察觉到了她的异常。
姜岁欢低着头,不让陆姨娘瞧她的脸,“也不算心事,只是心有所求。”
陆姨娘如何看不出,她这是不想让自己多管,只得叹气道,“快入冬了,多添些衣服。东房近日不太平,你莫要掺和进去。”
虽不知姨娘为何突然提到东房的人,但她还是顺着姨娘的话问了下去,“姨娘,若是你的女儿被许了门这样的亲事,你当如何?”
陆姨娘一听这话,如遭定身。
遂颤抖着伸手,剪掉了旧烛中已然烧黑的引线,“我没有女儿,我只有一个你。”
那声线俨然变了调。
姜岁欢眼神闪动。她不知道姨娘是否察觉到了她的反常,抑或对接下来将会发生之事已有猜测。
但她还是想问,“……若是有一日我想离开这国公府了,姨娘会同我一起走吗?”
“……”
陆姨娘听到这话,躯壳骤凝,似浑身血水倒流,一个字都答不出来。
姜岁欢见状,怕吓到她。
拍拍裙子起身,朝陆氏恭敬行了个大礼,“姨娘,无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可没迈两步路,就听陆姨娘在后头幽声开口,“浮云居的大公子……”
“大公子复明了。还着人来各院问一个婢女的下落。”
在听到薛适动向那刻,姜岁欢浑身若浸入了冰里,不自觉地就停了下来。
可嘴上还硬着,“姨娘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无甚,多事之秋。没有要事的话,你这几日就莫要出门了。”
陆姨娘心中愈发不安。
整个脏腑似被细线捆住,隐隐作痛。
“我都省得。姨娘,那我先走了。”
这句话刚说完,门就跟着被阖上。
待姜岁欢一走,陆姨娘霎时间浑身瘫软下来。
她又抖着手给龛笼上了根香,后不知想了些什么,泪水潸然落下。
“姐姐,孩子长大了,心中装的事也愈来愈多了。”
“我好像……快要护不住她了。”
姜岁欢回房之后紧闭房门,阖上木窗。
又不放心地上道了门闩。
做完这些,她才上前将走前锁上的柜门打开。
里面赫然坐了半蜷的男子。
正是薛幼淼那受了刀伤,还在修养的情人。
“表小姐,淼淼可有意外?”
男人刚刚在柜子里将月牙的话尽数听进了耳朵,面上尽是忧色。
姜岁欢摇摇头,将他乱动的身体按住,“她无事,一切都很顺利。这场戏的效果足够了。”
“明日一早我会换上淼淼的衣服先出门,假装去安国寺祈福。”
“待我一走,你就带着淼淼翻墙离开。务必在正午之前出了城门,不然恐生异端。”
“路上若是听到什么消息传闻,无论我成功与否,都不要回头。你们尽管去想去的地方,过想过的生活。”
“明日,国公府三小姐会当着全城百姓面前殒命。从此以后,世上再无薛幼淼。”
“记住了吗?”
“记住了,多谢表小姐。”
男人看着她,在听到最后之时,眼神中竟多了几分怜悯,“可你呢?若是这事最后被人拆穿,你被捉到该如何自处?”
姜岁欢背脊生芒,强装镇定道,“你无须担心这些。早些歇息吧,明日有的累的呢。”
实则却是她实在不愿去细想这些还未发生之事,也不敢去想。
被捉到之后的事儿,光是听着,她就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阖上柜门后,她勉强进了些吃食。
然后,躺在床上,罕见得失眠了。
不知是因与一陌生男子待在同一间屋子里,还是为明日即将到来的这场大戏而紧张。
那情人最后那句忧心她的话,其实也是她最害怕发生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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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说到底,她终究是单枪匹马一人。饶是再算无遗策,这么大的场面也总会有失控的地方,总有她没提前照顾到的细节。
要问她有几成把握能将这事做得天衣无缝?
其实连三成都不到。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不由得开始胡想,若是被抓到后她会经历什么?
会被老国公与凌氏抓起来狠狠盘问薛幼淼的去向吗?
会被用上那些磋磨不已的刑罚手段吗?
她皱着眉,叹了口气。
还好她早就谋划好了,未去询问薛幼淼会往哪处跑。
这样就算哪天她真被折磨惨了,受不住刑罚,想说些什么,也只能说出些无用信息。
毕竟她是真的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
姜岁欢睁圆了双眼,毫无睡意。
今晚已经多盖了一床被褥,但不知怎得,仍觉得凉飕飕的。
既然睡不着,那就索性不睡了。
她披了件外衣,起身朝芳菊院外头走去。
原想着去竹林小坐一会儿,可不知怎得,走着走着竟走到了浮云居地界。
她没好气地瞪着身下那双纤腿,暗骂自己不争气。
可来都来了,她也不舍得往回走,便踏着夜露,贴着灌木朝里边走。
夜这么深了,他早该睡了罢。
念头才刚起,就见中庭还亮着抹微弱黄光。
她屏息踮脚朝里头望去,正见薛适坐在木椅上……看书?
对,他能视物了。
本就这么爱听她念书,现在终于也能自己看了。
今天看的是哪本呢?
他这么爱读闲书。上次那册《错斩崔宁》她已经念完了,该看到《西山鬼窟》了吧。
“咳咳。”秋夜寒凉,薛适身着一件单薄衣衫,掩唇闷咳了两声。
姜岁欢站的大老远都听见了。
陆元却似充耳未闻,仍站在他身旁,巍然不动地提着个纱灯。
姜岁欢心中生急,暗道那管事果然不靠谱,也不知道给薛适加件外氅。
身子才刚恢复了些,再被冻坏可怎么办。
可她现下也就只能独儿个急急,毕竟婢女“轻轻”不在,薛适也已复明,她再没有旁的身份能站在他身边了。
突然,陆元突然像感知到了什么,利眸倏地朝姜岁欢这处射来。
她被陆元转头的动作吓得心中狂跳,赶忙又蹲矮了几寸身形。
可转念一想,离了这么大些距离,天又这么黑,他能看到什么?
果然,陆元适才只是匆匆一瞥。
现下正冲薛适道,“公子,那婢女还要继续去寻吗?属下可将各个院子的人都召集出来,一个一个去认。”
怎么突然又提到她了?
薛适就这么离不开她?
她正有几分得意地勾起唇角,却见薛适闲适地将书翻过去一页,漠不关心地开口道,“不必,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既然她不肯出来,就算了吧。”
听到这儿,姜岁欢的心也跟着凉了几分,有些不自然地后退两步。
但很快又将失落的心境调整了回来。
她在回芳菊院的路上自嘲地想:她于薛适来说能算什么?
大概就是匆匆一现的昙花吧。
不过是漫长生命之中的一意外之客罢了。
而对她来说。
薛适虽说做过她灰暗生命之中的一道短暂烛火。
但他能供给的能量,实在是太稀薄了。
那抹微光也是。只要随便一阵堂风,便能将之吹熄。
思及此处,姜岁欢顿觉周身都松快了许多。
远离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好好过好她真正的生活才是正道。
还有什么能比明日之事更为要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