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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所求

作者:月酣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花满楼内丝竹管弦交织靡靡,花香酒香觥筹交错,方才没注意,长廊两侧尽是风流文人留下的墨宝。


    江容没心思欣赏提着衣摆快步离开,萧显见状快步跟了上去。


    独留老鸨望着分段的扫把心疼的很,有事好好说,伤害她扫把干什么,好几文钱呢!


    见他二人走远,赶紧到内院检查清点她的小娘子人数。


    萧显拉住江容的手臂,“等一下,听我解释。”


    江容用力的甩开,无奈道:“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你无需与我解释什么。”


    楼内人员众多,不好说话,况且两男子妆扮拉扯,更引人侧目。


    他便跟在她身后,一直跟到了马车上。


    “裕王还有事?”江容看着坐在对面的萧显,语气不善。


    “有事。”萧显沉默了一下,“秋月娘子那边已经问询完毕,稍后大理寺会将她送回。”


    “知道了。”江容想将他赶下去,只是碍于颜面,不好踹他下去,“男女授受不亲,裕王赖在我的马车内属实不妥。”


    萧显慵懒的靠在车内,耍赖不走,“我的马车发生了点意外,能否请娘子搭送一程?”


    “意外?”江容想起上次在普元寺,这人半夜偷偷把她的马放了,害得她没马车回家,讽刺道:“难不成你的马来了平康坊就不受管束,挣脱缰绳跑了?”


    “我的马车不小心撞在了坊墙上,严重受损,无法使用了,我让小厮拖回家里,来日找工匠上门修补。”


    “那行。”江容宽宏大量的让他搭乘,“那你记住,今日算欠我一次。”


    加上前世的旧账一起算,她迟早回从他身上找回来!


    到裕王府还需几条街,车内出了马车轻微晃动的声音别无他响。


    江容本打算过几天找萧显说个明白,没想到在这遇到了,那择日不如撞日。


    “裕王几次三番出现在我面前,居心为何?”马车内未备熏香,未上茶具,摆明是不想待客。


    “我想见你。”萧显漆黑的眸子如乘着深情的潭水,“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江容咬紧牙关,挤不出半分得体的表情,是想见面利用她吧?一日利用不上,抓心挠肝的难受。


    “濯雪不知有何能耐得裕王青睐,不妨直说,若我能做到定当全力配合,”江容冷静自持,半分没有因为他的衷情而打动,“只是情感一事,非我能够,还望裕王以后莫要提及。”


    萧显看她的眼神微怔,心脏像是被狠狠的抓住,骤停一瞬,他不敢置信,前世那般爱她的妻子,如今前尘忘却,半点不曾喜欢他了。


    “若我所求只是你呢?”


    江容压下心头酸楚,眼眶隐忍的微微泛红,袖口下拳头紧紧攥着,指甲嵌入掌心,疼痛感让她回神,清醒理智的面对。


    都是为了利用说出的话,不能相信,他所求只是皇位,她不过是可以利用的棋子,绝对不能上当。


    “裕王所言,自己相信吗?”江容沉默半晌,只回他这一句话。


    细细密密仿佛针刺般的痛拢在他的心间,他不敢相信江容真的不爱他了。


    这或许是对他逆天改命的惩罚。


    “娘子,到了。”马车在裕王府门前停了下来,汀芷凑到窗前提醒。


    江容掀起纱帘看向裕王府的匾额,烫金的大字还是明帝亲手所书,刚想收回视线,就看到门口石狮的右侧,停放着上次从普元寺她达成回来的马车。


    马匹具在,车辕俱全,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她单挑眉梢,视线逡巡于萧显和马车间。


    “裕王,你的马车是哪里撞到了呢?”


    萧显一噎,他让陆遗将马车牵回去,他就真的牵回门口了,“马车的东北角,撞到了坊墙。”


    江容不信,下车查探,仅在马车的东北角发现两道刮痕,将将划破漆皮,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裕王马车打理甚是精细,没想到这小的划伤都无法乘坐,我的马车破损之处更多,真是难为你屈尊降贵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萧显百口莫辩,但也要为自己辩一辩,“这马车是陆遗和我说撞到了,所以……”


    江容回身,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臣女明白,裕王留步。”


    “……”


    坐马车回府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裕王那句——


    “我想见你。”


    她揉了揉脑袋,想要将这段记忆摇出去,一遍一遍的告诫自己。


    “他想见你不是因为心悦你,而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等你的价值耗尽,就会重复上一世的结局。”


    魂魄困于幽暗之地的七年,就像是困于大牢深狱般,阴冷痛苦。


    而此时正困在监狱里的工部侍郎陈豫,身上还算整洁,摸着潮湿的干稻草,闻着杂糅的难闻味道,频频作呕。


    刚来的时候他冲着狱卒发号施令,“帮我回府和管家说一声,将我常用的都收拾收拾带过来。”


    狱卒碍于他的身份,还是帮他传了话,可随着他想要的东西越来越多,惊动了协查办案的裕王。


    裕王来地牢里看望了他一次。


    白日里他还能从两个巴掌大的窗户看到外面的天空,一到晚上就只有几盏微弱的烛火,他心中憋闷。


    “陈侍郎,殿下派本王来看望你。”如今宫中太子未立,能称作殿下的只有皇后一人。


    萧显虽然名义上养在皇后名下,但因为皇后有嫡子,对他并不关注,不许他称呼母后,只允许他称作殿下。


    陈氏一族都对他视若无睹。


    陈豫躺在从家中搬来的贵妃榻上,地面打扫的很是干净,一旁的茶几上还摆放着水果茶点,看起来悠哉游哉,见来人是他还有些不悦,身都没起。


    “你来了,姐姐让你和我说什么?我那外甥怎么不来?”


    “燕王在督办太庙修复,分身乏术。”萧显目光落在他的狱,对他的无礼已是习惯,“殿下让本王看你过的好不好。”


    “不用上朝倒是还行,不过这里待久了太闷,你早点结案放我出去。”


    “既然还好,本王就如实汇报。”


    萧显暗不可察的蹙了蹙眉,“不过此刻起,所有逾越规制的东西统统不许用了,一会本王会派人帮忙整理,打包送回陈府。”


    陈豫一听坐不住了,“扑棱”一下起身,走到栏杆前,怒目而视,“你什么意思?”


    萧显肃正端雅,清冷的眸子不怒自威,“犯人就要有犯人的样子,这些享乐之物,不应当出现在这里。”


    “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殿下知道你这么做吗?你等我出去的,势必要去殿下面前参你一本!”陈豫痛骂,气急败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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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他便派人将镣铐加在手脚上,将贵妃榻茶几和一众吃食都搬了出去,将湿稻草搬了进来,铺满地面。


    湿稻草充满狱内,那股阴湿混合骚臭味直冲他的天灵盖,熏得他差点晕过去。


    重新布置的过程中,陈豫也没停止对他的谩骂,萧显视若无闻,面色如常的指挥着。


    他就站在外侧的栏杆边,看着里面的人愤怒的冲过来,但由于手脚的镣铐走的极慢,每走一步都是叮当作响。


    他双手紧紧的握住栏杆,眼中尽是怒火,“你到底要干什么!”


    萧显声调依旧和缓,似是钝刀子割肉,“陛下限期十日让大理寺查明此案,本就是为了皇家颜面,你在大理寺狱中所为满朝皆知,殿下只是想让你安分一点,不要浪费她的一番苦心。”


    陈豫听出来他话里有话,开始害怕,浑身开始颤抖,“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他言语肃正,不怒自威,“故意焚毁太庙该当何罪?我朝律法,谋毁宗庙、山陵及宫阙为十恶不赦之谋大逆,已行者,不分首从皆斩首。父子年十六以上皆绞,十五以下及母女、妻妾、祖孙、兄弟、姊妹若部曲、资财、田宅并没官;伯叔父、兄弟之子皆流三千里。*”


    萧显话锋一转,不知是真心为他着想还是在讽刺,“不过陈侍郎,你不一样,你是镇远侯府的嫡弟,祖上有御赐的丹书铁券,如今戎国虎视眈眈,陛下这个时候绝对不会让功臣寒心。”


    “就算陛下查明此事与你有关,在朝堂上所作所为不过是在敲打,就算你认罪,也不过是丢官脊杖,不会真的伤你性命。”萧显温声劝说,但这话却比咒骂还让他难受。


    陈豫浸淫官场二十余年,虽未有功绩,但这话什么意思他一下就听出来了。


    犯谋大逆罪,要是真能救他出来,话不会说的如此笃定,如今不过是为了给他点希望罢了。


    陈家要弃卒保帅,哄骗他一人担下所有罪责,他与陈家划清界限。


    自此之后,皇后依旧稳坐中宫,镇远侯依旧兵权在握,燕王依旧能成为储君。


    “你说的可是真的?”陈豫不复刚才的盛气凌人,满眼怒火尽数消退,扒在栏杆上的手受不住镣铐的重量,看起来落魄可怜,很明显刚才故作镇定尽是强撑,听到他的话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可是殿下的意思?”


    “不是殿下的意思,本王又怎会踏足此处呢?”萧显坦然淡定,残忍的说,“桩桩件件,前因后果大理寺都已查明,明日就会早朝面圣,此事事关皇家颜面,还需陛下亲定夺。”


    陛下最看重皇家颜面,要是他定夺必然逃不过死。


    “裕王,刚才都是舅舅的不好,都是我的错,你让我见见殿下,见见燕王,我有话要和他们说。”陈豫明白他将成为陈家弃子,一旦毫无价值,他的命也毫无价值了。


    “你我虽非亲舅甥,但在我心里,你和燕王是一样重要,舅舅求你帮帮忙,帮帮忙。”陈豫伸手想要抓住他,他一闪身就躲过了,他扑了个空,手被镣铐重重拽下,一时跌坐在地。


    他退后一步,打算是转身离开,“本王会告知殿下,但你也知道本王在殿下面前人微言轻,殿下未必听劝。”


    陈豫狼狈的站起身来,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你帮帮我,只需要告诉殿下,那东西……那东西埋起来了,如果我出不去,一定会被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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