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无乐向来擅长哄自己,有时她觉得这是自己对恋爱不怎么热衷的原因。
此时此刻,她倒在小车后座,应霁的头发从钢架般的驾驶座缝隙钻出,随着颠簸一摇一摆。
她依然很冷,哪怕身上已经裹了他的外套,宽大的版型有点漏风,好在足以挡住还没修复完毕的手臂。
催化剂的副作用开始显现。困意袭来,燕无乐迷迷糊糊地想,爱是不是就是有个司机接送?方才那些回忆并没有随着话音消散,反倒勾起了许多片段。
闲言碎语纷至杳来,熟悉或陌生,她从中捕捉到了一句尤其甜美的。是郁莱的声音,青涩、又充满不屑与玩味。
“男人嘛,好玩,或者好用。满足一点就足够了。”
四下无人,郁莱两指夹着一根烟,她把燕无乐吃灰的假肢拿来当剧本架,背词时偶尔摆弄它换个手势。
燕无乐退出了话剧社,但依然习惯待在后台——不为别的,就为郁莱特意留了个安静的杂物间供她敲电脑。
而有排练时,她则可以透过舞台瞥见台下座无虚席的男男女女。他们中的许多人都为了郁莱而来。
“现在谁还看话剧啊,但我爸妈非要我来,说是锻炼。”她摁灭烟头,又赶忙用除味剂喷满全身,“本来以为这苟延残喘的戏剧社能让我摸鱼,没想到现在观众越来越多!”
燕无乐单手敲着键盘,头也不抬一下:“装什么,还不是来看你的。”
她倒是想看郁莱在大庭广众下抽烟。
郁莱“啧”了一声,又不情不愿地摆弄剧本去了,“有趣的角色不是国王就是骑士,而我又没几句词!每次化妆穿衣的时间都要比训练的长了——说真的,我已经厌倦了!”
……
燕无乐睁开眼时,早没了郁莱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车门外皱着眉的应霁,以及他身后伸手不见五指的极夜星空。
药效让她睡了太久,昏昏沉沉。
与郁莱的那段故事没有结束。而自己当时回了句什么呢?燕无乐绞尽脑汁地想,似乎是觉得她很矫情。
结果郁莱三天没有和她说话。
金銮城的往事像上个世纪的回忆了,燕无乐脑海中闪出郁莱那时的白眼和扭头就走的姿态,有一些好笑,也有些怀念。
她当时特别无语地想,怎么会有人这么容易就生气啊?
——没想到多年以后子弹正中眉心。
应霁的手已经伸到面前,燕无乐扶了下后勉强坐起身,缓了半晌才开口问道,“我们到哪了?”
“到家了。”
冷空气灌入车厢,燕无乐把自己埋进外套,闷闷地“嗯”了一声。在宵禁解除之前,他们确实得回到「蚁穴」,以度过规则内的黑夜。
停车场到地下出租屋之间还有不短的路程,她现在对那层层叠叠的台阶和爬梯已经了如指掌,闭着眼也能摸到自家大门。但在一个阶梯的岔路口,燕无乐直直贴上了应霁的后背。
他选了另一条路,视线尽头那扇露出灯光的房间,怎么看都不陌生。
“提亚斯刚传来讯息,让我们去他家吃晚饭。”
现在?
燕无乐愣了一下,彻底清醒过来。
阿维应该也在。想到下午的事,她叹了口气,知道是自己太冲动。道歉是一定会做的,但她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她脚步一顿,气氛有些尴尬。
应霁不明所以,但也停在原地。反正他在餐桌上只能模拟进食,又不消化,怎样都行。他用不大不小的音量问道:“不想去的话,我编个理由拒绝提亚斯?”
然而这是「蚁穴」,隔音最差的地方。
应霁话音未落,那道透光的门就被“嘭”地掀开,提亚斯探出脑袋,“——来都来了,走什么?”
方桌摆在他那小房间的正中央,上面已整整齐齐摆好四套碗筷,那些手稿与零件也被简单收拾过,堆放在不碍事的角落。
见二人不情不愿地进了门,提亚斯又转头进了厨房,一阵叮铃哐当后五六道菜被端上了桌。
三人落座,却没见阿维的影子。提亚斯解释道,那小子给他奶奶送饭去了,随后就掏出通讯器一顿催促。
燕无乐局促地盯着碗筷,心想自己道歉是不是应该先准备点赔礼。
应霁倒是很坦然,他扫过这明显不同往日的丰盛晚餐,毫不吝啬地夸赞提亚斯的厨艺。
他却摆摆手:“都是阿维做的,我刚就是加热了一下!那小子知道自己犯了错,正忐忑呢!”
……了解事情来龙去脉的燕无乐更局促了。
但显然阿维没讲后面发生的事情,提亚斯只当他是被着火的意外吓到,出于关心才做了一大桌子菜。
“意外而已,真的。”她苍白地笑了笑。
提亚斯关切地给她夹菜,又仔细询问了伤势,直到看见燕无乐被纱布裹紧但依然灵活的手指后,才稍稍安心。
燕无乐尴尬应着,正想要开口解释时,阿维回来了。
“可算回来了!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磨叽啊?”提亚斯大手一挥拉开椅子,把嘴上说着不饿的阿维提溜回来,“自己做的饭至少尝尝咸淡吧,坐!”
他蔫巴地坐下了,低头扒拉着碗里饭菜。燕无乐也没什么胃口,而应霁本来就不会饿。只有提亚斯大快朵颐了半天,酒足饭饱后终于咂摸出了不对劲。
他把空了的碗一放,“你们今天怎么了?这伤又不影响生活,一个个至于像默哀一样吗?”
应霁很无辜,他只是不饿。
“还是说你这小子撒谎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提亚斯眉头一横,登时严肃了不少,他的嗓音原本就低沉,一生气更显得可怕。
阿维缩了一下,燕无乐连忙站起来想打圆场。
这下提亚斯的眼刀也扫射到她,她语气稍微软了点:“真没什么大事,是我当时太敏感……”
“那既然如此,事情就过去了!以后都不要再提。”提亚斯说得不容置喙。
燕无乐有些尴尬,她也能理解他想要息事宁人,毕竟这只是一件小事。
“啪!”
忽然,桌子的另一端传来声响。阿维把筷子拍在桌上,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不是的!是我先说错话,让风禾姐不高兴了……对不起。”
他结结巴巴地说,自己做饭时反思了很久,“我不知道风禾姐为什么那么生气,但我觉得你说的对,好不好看确实不会影响到你的修复技术……”
末了,他的头越埋越低,燕无乐听见他小声问,金銮城是不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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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乱说外貌,自己是不是又冒犯到了什么。
燕无乐哑然。
不知为何,她突然又想起与郁莱的高中时光。
她藏在舞台幕后,看着郁莱穿着特质的、几十斤重的华丽戏服,睥睨着那群目的各异的观众,然后面无表情地念起了自己的词:“伟大的金銮、人类的福音、文明的巅峰——”
话毕,掌声雷动,久久萦绕在礼堂之中。
此刻,在这逼仄昏暗、堆满废品的小屋内,她也听见自己的声音缓缓响起,一字一顿,对阿维来说尤为清晰——
“不,金銮城的文明,并不如你。”
*
这晚过后,这事算是彻底揭过。
燕无乐加了好多天班,自费为阿维的奶奶改装了个轮椅,算是为自己的冲动赔礼道歉。
送到时正见应霁和阿维聊天,他们占据了提亚斯小小的厨房,应霁一边帮忙,一边惊叹阿维的厨艺。
她敲敲门,清了清嗓:“以后可以接你奶奶来一起吃饭了。”
阿维探头看见轮椅,尖叫一声后简直要跳起来,怕他多想后拒绝,燕无乐送完就准备走。
“来都来了,留下吃饭吧。”应霁甩掉手上洗菜的水珠,也探出脑袋说。
于是燕无乐找了把椅子坐下,调侃道:“‘来都来了’?像提亚斯会说的话。”
她刚从废品站下班回来,那有提亚斯和阿维先前屯放的压缩食物,为的就是防止下班后无人生火做饭的情况。所以燕无乐不饿,但她习惯了现在的生活。
没有待着的理由也可以坐下,不是吗?
“提亚斯不知道又跑哪开辟货源了,今天就我们三个吃饭。”
应霁熟练地择菜中,他其实还想学炒菜,奈何阿维嫌他炒得难吃,浪费食材。
“齐雨哥不做饭时什么都好,去扫扫地、洗洗碗呗。”
应霁只得不情不愿地去拿扫帚,路过燕无乐时,她听见他小声“嘁”了一下,“分明是这里的蔬菜太难吃,没有阳光,全是催熟的。”
怎么这么好笑。
她用同样小的声音打趣他,又不需要吃东西,怎么还想着做饭?
“主要是好玩,”他也凑过来,“和你设计产品时东拼西凑时一样,说不定哪次就一加一大于二了。”
燕无乐白他一眼,“阿维的厨艺次次都一加一大于二。”
他麻利地洗碗扫地去了。
小厨房内传来抽油烟机的轰鸣,彻底盖过了聊天的可能,燕无乐一边腾开椅子,一边在房间中转悠。
提亚斯对他们很宽容,除了上次的事情有些严肃外,本质依然是个和蔼的老头。而阿维深谙这一点,按他对提亚斯厨房的熟悉程度来看,他已经这样平和地过了很多年。
而现在,应霁和她也慢慢熟悉了这一切,像流浪的天体被吸纳进了规律的引力圈,她几乎要适应修理废品、遵守宵禁、乃至这极夜城的生活了。
燕无乐习惯性地走向提亚斯的书桌,那里会存放着近期订单,她照上面的要求定制产品后再派应霁或阿维送货上门。
依然是些没有挑战性的生活家电,还有大差不差的地址信息。
她随手翻了翻后就收入口袋,没发现其中一份订单地址有些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