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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涸辙之鲋相濡以沫

作者:诉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西侧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少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渐渐把安静变成了尴尬。


    其实迟镜想来后怕,刚才出现的若不是季逍,而是其他人,他……或许已经是尸体一具。


    迟镜回头问:“你来的时候,碰到挽香没?”


    季逍道:“没有。”


    迟镜说:“奇怪,我明明看见了一角罗裙……”


    季逍道:“你查过她的底细么?”


    迟镜缓缓吐气,道:“她对我这么好,就算背后有人——那时我还没和金乌山结梁子,她能是谁派的呢?”


    季逍任他自言自语,准备离开。


    迟镜却想起件事,在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拽住他问:“对了,你怎么突然说要开境?消息一传出去,以后你生是临仙一念宗的人,死是临仙一念宗的鬼。”


    季逍牵动嘴角,道:“不好?”


    “你、你又不喜欢宗门,怎么会好?你说真话,你讨厌谢陵,是不是因为他当初一眼相中你的天资,把你带来修仙。”


    季逍半侧过身,浓长的眼睫投下阴影,遮住了自嘲的情绪。


    他说:“如师尊,您好聪明。我曾为了不修仙,特意自封经脉。在场的仙家修士,哪个看不出来?只有他谢陵眼里,对错曲直,非黑即白,当场说破我的根骨,我不得已拜师上山。”


    迟镜张了张嘴,呐呐道:“那你还公布开境,是因为……”


    因为拿不到五票,迟镜便要死。


    季逍没应声,沉默地背对着他。


    两人荡漾在幽暗的光影里,墙角微尘起落,好似不停变幻的浮生。


    许久后,季逍才说:“上次你把我要开境的事捅给常情,她便知道,我隐瞒此事,是想下山。她那时没有阻拦,只说我迟早会需要与道君齐平的身份。例会前,她又提了一次,但我去意已决,并未放在心上。直到你被表决是否处死……且票数差距悬殊。”


    眼看因果出在自己身上,迟镜慌道:“你怎么能因为别人,就草草决定自己后半生的去向?我要去找常情!你不是自愿的,肯定有转圜余地——”


    “别动。”


    不料,季逍拉住了他,凉凉地说:“您太不了解常情了。她若想掌控局面,金乌山之主根本不会有开口的机会。说到底,推动表决开始的幕后之人,其实是她。因为她的放任,才让金乌山之主有机可乘。”


    迟镜道:“你的意思是,常情早就知道金乌山之主的打算?她利用我的死活,迫使你主动宣布开境,留在宗门?!”


    季逍不置可否。


    一股凉意从迟镜的背后升起,初秋而已,然似深冬。


    他打了个寒颤,难以置信地转开头,看向一排排木架,但心里想的,全部是今日常情的一举一动。


    是了,她身为宗主,例会上却没表露任何决议,以前也如此吗?


    原来在迟镜和金乌山之主进行只有两人明白的交易时,谈笑宫内,季逍和常情也在无声地对峙。


    迟镜喃喃道:“即使你站出来,还是平票。如果你没站出来怎么办,她、她真的要杀我吗?”


    “在你说话之前,她曾准备开口。”季逍说,“若你没有假扮谢陵意志,她会请银汉山之主再作一次决定。届时,银汉山之主便会投出三票,留你性命。宗内摇摆不定的门派,实际有限。表决尚未开始,她已经掌握结局了。”


    迟镜脱口而出:“银汉山不是一直中立的嘛?”


    季逍:“常情的手段,谁知道呢。”


    霎时间,许多观念分崩离析,在脑海中重建。那个高挑优雅、手无寸铁的女子——迟镜无话可说,心底只剩一句:


    不愧是临仙一念宗之主!


    他以后要面对的,全是这样的人。


    季逍垂下眼睫,道:“走了。”


    他走向殿外,经过一排排沉默的木架,光影轮转。迟镜望着他的背影,寻常的青白冠服,平凡的黑鞘铁剑,通身的清贵冷然,一如既往。


    可是……


    可是迟镜不想一如既往。


    季逍即将踏出门槛,在他背后,少年忽然大声地唤道:“星游,我不想欠你的,更不想让你永远困在临仙一念宗。一百年已经够了,足够了!今天的事情,如果你告诉了我常情设局、逼你表态,我肯定也会告诉你,我有后手可以自救。那样的话,我们都不用吃亏!”


    青年停下步子,没有答话。


    迟镜说:“我们联手吧!星游,我们都要在宗门争一席之地,非要斗得你死我活吗?过去的事情,过去就是了,只、只要你以后对我正常点,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相隔数丈,青年回身凝望着他。


    迟镜犹豫着迈动脚步,逐渐加快,最后追到他的身前,仰起头问:“可以吗?如果你觉得可以,我们就交换一件对方不知道的事情。我看戏里都是这样演的,捏着对方的秘密,才能安心。”


    他牵住季逍袖口,紧张得一眼不眨,呼吸都轻了。


    毕竟迟镜心里清楚——他与季逍结盟,得到的好处绝不止一星半点;季逍与他结盟,却是带了个拖油瓶。时至今日,迟镜顾不得与虎谋皮了,他必须要搏一把,搏季逍那扑朔迷离的良心。


    少顷,季逍垂眸,露出似真非真的微笑。


    他道:“两个条件。第一,互通有无而已,我不会干涉你的选择,你也别管我做甚。第二,”


    他停住不说,迟镜忙摇了摇他催促:“你快讲呀,第二呢?”


    季逍道:“第二,过去的事情,不许过去。我要你时刻记着,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迟镜呆住了。


    想拿好处,果然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他作为劣势方,没资格谈条件,只能紧闭着嘴,先不答应,但也不拒绝。


    季逍心情转好,浅浅笑道:“看来如师尊心下已有了衡量。既然如此,我可以告诉您的一件事是:那位和您卿卿我我的挽香姑娘,是我派的。她为您沏的茶,与出自我手的相差无几,如师尊可还满意?”


    迟镜:“……”


    迟镜双眼睁得溜圆,顿时明白找不到挽香的缘故了。原来她是季逍放下的鱼饵,专门引迟镜来西侧殿深处!


    许久之后,少年才把张开的嘴巴闭上。


    他深吸一口气,也对季逍摆出别有深意的样子,说:“行,行!轮到我讲了。季星游,我道侣、你师尊、伏妄道君谢陵谢折山——他确实还活着!”


    季逍:“………………”


    —


    迟镜回到暖阁时,挽香已经备好了午膳。


    迟镜蹑手蹑脚地溜过长廊,贴着廊柱,悄悄地探出脑袋观察她。见女子背影纤弱,柔荑素手,他心里直犯嘀咕。


    还是挽香先察觉少年的存在,温温柔柔地说:“公子,再一刻钟便好。记得饭前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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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


    迟镜鼓起勇气,背着手溜达过去。


    挽香没说话,他便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


    挽香笑道:“什么事呀?”


    她和往常一般,哄幼儿似的与迟镜说话。迟镜赌气哼道:“星游已经告诉我啦!”


    挽香道:“嗯?”


    “他说你是他派来潜伏在我身边的。你、你根本不是因为喜欢我才留下,你别有居心。”迟镜一股脑地控诉道。


    挽香眼波流转,并未否认。


    她将手头的瓜果放下,拿起丝帕擦拭指节,边擦边说:“那公子觉得,奴家害您了吗?”


    迟镜道:“没……没有吧!”


    他顿了顿又补充,“或许害了我我也不晓得,还觉得你很好。”


    挽香问:“奴家照料您起居,可有不周之处?”


    迟镜说:“当然比我做得好多了,但……”


    他绞尽脑汁了一会儿,道,“但都是季逍指使你干的!并不是因为你真心待我。”


    挽香依然不正面回答,只问:“近日和奴家相处,公子有何时不开心呢?”


    迟镜回忆半天,最后泄气地说:“我再也不相信女人了!”


    挽香以袖掩口,柳眉弯弯。她道:“后厨烟火气重,请公子去厅堂稍候。今日有您爱吃的棠梨滴肉,要不要多放两分冰糖?”


    迟镜情绪低落,但听见棠梨滴肉,立即眼睛一亮,点点脑袋。


    他走出两步转回来,别扭道:“那……”


    挽香善解人意,说:“公子,主上派奴家来,是因不放心您的安危。没有别的缘故。”


    “啊?!谁谁谁要他担心啊——”迟镜脸一红,连忙提高了声音掩饰想法,转移话题道,“那天晚上我去找总账,有个刺客被机关打死了。他……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挽香笑道:“是奴家杀死的。”


    迟镜:“……”


    女子低眉顺眼,敛衽一礼。


    少年却寒毛倒竖,“哇”地一声,终于跑了。


    用过午膳后,依例午睡。


    申时一刻,迟镜小憩醒来,登上续缘峰之巅。


    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不远处等他,玄衣黑发,长身鹤立。


    青年站在一望无尽的血红花间,萦绕的煞气被花香冲淡,安宁少许,清寂的神情因萤火朦胧,柔和几分。


    迟镜不自觉地心一松,弯起笑眼道:“谢陵!”


    他满怀期待地跑过去,结果绊到一条花藤,直接栽进了道侣怀里。谢陵伸手接住,道:“当心。”


    迟镜不好意思地起身,问:“今天是不是要教我引气入体呀?”


    所谓“引气入体”,正是感灵的第一步:将周游天地的灵气吸纳到气海。


    迟镜的灵根苏醒,似有自愈迹象,不过进展太慢,如果能用纯粹的自然灵气滋养,应该能加快它的复原。


    谢陵的藏书浩如烟海,迟镜抱了一堆回暖阁,将入门的几大纲要背过了。他的脑子很奇怪,记人事总出错,记道法却过目不忘。


    那些和他同基础的凡人觉得晦涩难懂、高深莫测的东西,迟镜看得十分顺畅,好像很久前便烂熟于胸,现在并非初学,而是复习了一遍。


    谢陵被少年干净明亮的双眼注视着,耳廓染上一分薄红。


    迟镜全然不觉,只顾着催道:“我准备好了,你快说呀。下一步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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