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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运气

作者:天土八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由于太晚,迟柏意又顺理成章的赖在人家里睡了一晚。


    她睡地,陈运睡床。


    非常公平。


    这样公平的结果就是第二天醒来,她发现自己睡在了地上——


    被褥离她一个胳膊那么远。


    陈运又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门,还给她留了张字条:


    来电了。


    就这三个字,铁画银钩。


    迟柏意盯着这张字条看了许久,满脑子都是昨晚的画面——


    她凑过来睫毛微颤的模样,和她脸上的笑。


    平时一脸要炸了地球的人,笑起来跟春风吹过的水面一样。


    至于她说过的那两句话,迟柏意不想再想。


    她开始想陈运喜欢吃什么——


    昨晚那么些东西,又是饭又是面又是包子,她一个不剩地全吃光了。


    然后回来洗漱完还是说饿,把几个外卖盒的茶点也吃了……


    也没见说什么凉了冷了好吃不好吃的话,就是新鲜或者不新鲜。


    其实那些东西真不算多,起码对于一个二十左右的人来说不算多。


    迟柏意记得自己刚上大学那会儿也这么吃饭的——


    早八困半死不想吃,中午食堂人太多懒得排队不想吃,下午一溜烟逮着饭猛吃。


    陈运到底又给自己找了什么活儿,从早到晚的干,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


    便利店那个是一个,还有别的?


    月饼盒子迟柏意没扔,随手拿回来就放在那张小方桌上,四个坑,泛着油光的玻璃纸。


    她现在就对着这张玻璃纸思考着今天能不能在凌晨前等到人回来,正儿八经地请她吃顿饭,告别,然后卷包袱走人。


    中午一点的时候陈运打电话过来了,迟柏意听见她那边声音很乱:


    “迟大夫?”


    迟柏意说“对,是我。”


    她停顿了一下,说:


    “你还没走啊。”


    迟柏意被她这个说话方式逗笑了:


    “你忙中偷闲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电话一下挂断了。


    迟柏意望着手机屏幕等着,等了不到一分钟,一条短信进来了:


    你可以去昨晚的那个地方吃饭,干净。


    迟柏意笑眯眯地给她回:


    好的,你也记得吃饭。


    陈运抹了把脸上的灰,看着又一条短信冒出来:


    不过可以少吃一点,晚饭我想跟你去吃自助。


    自助?


    是那种毛毛说的可以自己做饭的饭店?


    她正想着,又一辆车开了过来:


    “停哪儿?”


    中午三点,迟柏意总算把陈运那件牛仔外套取到了手,一起到手的还有她重新买完送去洗的裙子。


    洗衣店店员扶着车门很无奈地跟她讲:


    “您这次可别自己洗了,这种面料是混羊毛的,水洗就是会缩水。”


    迟柏意连连点头。


    对方继续说:


    “还有您洗衣前得看看衣标,大部分衣标都会标注洗涤方式的,能不能和其他衣物混洗也会标注……其实吧,您要是手洗爱好者,我们店里也有套餐。”


    手洗爱好者迟柏意悻悻地上楼,特别想直接订台洗衣机过来。


    最终没订的原因是她想起陈运昨晚陈运说这房子电路老化,带不动大型电器。


    下午四点,她在陈运家的大阳台上接到来自警察局的电话,说了半个小时后她提着扫帚,开始对着陈运床边巨大的书架发呆——


    基础有机化学,中国化工通史,精油化学,有机合成中的副反应2,中国植物源农药研究与应用,本草纲目……


    化学狗?


    二十岁的化学狗现在应该天天泡实验室了啊,怎么还有空天天勤工俭学?


    再下一排是各种植物草本相关的书。


    剩下再往下,就是迟柏意几乎听都没听过的东西了——


    香乘香道香典,青烟录,花间十六声……


    整个书架不是这种专业书就是看上去云里雾里不知道讲什么的书,再要么就是以香字打头的书,迟柏意想找出一本她这辈子见过的书,结果压根没有。


    书架下面是一个一个小抽屉,排列得密密麻麻,越看越眼熟。


    她蹲下来,用手轻轻抚过这些抽屉面,终于才意识到这个屋子中一直若隐若现的香味究竟从何而来。


    这根本就是一些中药抽屉。


    不,这整个书架就是用一个中药柜改的。


    迟柏意收回手,继续扫地。


    扫过干干净净的阳台,阳台上空得如同没住人。


    扫了一下这个用来当客厅和卧室的屋子,没了。


    所有正常人可能在这个年纪会喜欢、会买的小玩意儿都没有。


    除了那双毛绒绒的兔子拖鞋和毛绒绒的坐垫,以及各种熊形状的东西,迟柏意看不出陈运的爱好,也想象不出陈运远离学校宿舍一个人住在这间屋子里的样子——


    没有课也没有兼職的时候,会做些什么呢?


    听音乐或者刷剧?


    不,她就一部学生手机。


    迟柏意知道那部手机,那是很老的一个牌子,现在已经停产,除了打电话和发短信以外几乎就没有别的功能了。


    跟朋友出去逛逛街,玩一玩?


    现在算是放假,可迟柏意没见到她跟任何人有来往,也没有什么朋友上门来找过她。


    两天了,她的日常就是早出晚归,脸色不好地回来吃饭,然后洗澡,倒头就睡。


    迟柏意把扫帚放好,忍不住又看了看那只大书架。


    手机叽里呱啦地唱起歌来,是钱琼的专属音乐——


    “来吃饭?”


    迟柏意听出来她不在钱家:


    “你奶奶呢?”


    “又跟她的狐朋狗友跑了。”钱琼语气平淡地说,“说是要一起坐船赏月,重温青春少年游,跟我们这些人团圆没意思,故人团圆才得劲儿呢。”


    说完,声音大起来,吊着一股哀怨的味儿道:


    “哎呀来呗,人家都要么跟家里吃中秋月饼,要么跟对象赏月去了,咱俩个没对象的一人一根筷子就个伴儿,喝点小酒,多美啊。”


    美个屁。


    迟柏意冷笑两声:


    “不用了,跟你就伴儿也是看你朝别人抛媚眼,无聊得很。”


    “哎你早说你吃这个醋那我……”


    “而且吧……”迟柏意打断她,故意顿了顿,还清了清嗓子,“我今儿有伴儿了,用不着你。”


    “啥?”


    迟柏意愉快地把她拖进黑名单,哼着歌走进了洗手间——


    新裙子好,新裙子没有腰带,想怎么吃怎么吃,不用担心勒肚子~


    陈运灰头土脸地在餐厅洗手间里洗手洗脸时,她就站在旁边这么说着。


    害得陈运偷偷从镜子里瞟她的腰:


    “你还有肚子能勒吗?”


    迟柏意把裙腰一紧,给她看:


    “喏。”


    结果陈运不知道为什么脸一红,甩了她一身水就走了。


    这家自助餐厅是最近新开的,评价不错,人流量也很大,迟柏意在门口等到陈运过来时,已经晚了二十多分钟,差点连座都没排上。


    俩人从洗手间出来落座,迟柏意去拿碗盘,顺便迅速打量了一眼周围。


    环境很整洁——


    起码看上去很整洁。


    而且最重要的是,陈运没有拧着眉毛皱鼻子。


    “是不是还算新鲜?”她把碗筷什么的放下,在陈运对面坐下来,观察着她的反应。


    陈运的鼻子很轻微地动了几下,目光从她们右手边的玻璃隔断上跃过去,落在了那一排食物上,然后转头往前凑了凑。


    迟柏意也往前凑。


    俩人头碰头,迟柏意听见她小声说:


    “那边的东西有股报纸味儿。”


    迟柏意看了眼那排炸鸡炸虾炸万物,也同样小小声地说:


    “那不吃那些,你可以找自己喜欢的……”


    嗯……好闻的。


    陈运没动,看上去有点不安:


    “随便拿吗?我今……听别人说有些不能拿。”


    “是啊。”迟柏意心里有点难受,于是压低了声音,“因为有些被别人摸过了啊。”


    陈运一下子眼睛瞪得特别圆。


    她这个样子看上去特别可爱。


    迟柏意憋着笑,手指在桌面上偷偷给她往右指:


    “看那边……看到没有?那个紫帽子小孩儿,我看到他用手把每一个鸡腿都拿起来看。”


    陈运“嗖”地一下站起来,被她一把攥住手腕:


    “干嘛去?”


    “他还摸!”


    “别急。”迟柏意发现她雷厉风行的,只好站起来在她耳边说,“那边的服务员已经盯上他了,不用你出手。”


    “两个呢,都在看他。”迟柏意用手指尖揪住她一个衣角,晃了两下,“好了,走,咱们去拿不会被手摸的。”


    陈运只好被她牵着衣角带着走,边走边回头看那个鬼小孩有没有被制止——


    鬼小孩被他那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鬼爹抓住,跟服务员大吵了起来……


    “甜食喜欢吗?要不要冰淇淋?”


    陈运犹豫了一下,指了指粉色的那一桶。


    “樱花味?”


    “草莓……”


    “草莓味儿是这个。”迟柏意把勺子递给她,“你来吧,我不会弄这个,我看别人都能舀个球呢。”


    挖了两个草莓冰淇淋球,陈运拿着边吃边走。


    迟柏意就跟在她后面。


    她往扇贝前一停,迟柏意抄起夹子夹一排。


    她对着牛排瞄炒饭,迟柏意拿着盘子装了一大盘。


    羊腿滋滋滴油,东升斑冒热气。


    青虾大红牡丹虾,基围虾一摁直往上蹦。


    果汁从榨汁口源源不断地冒出来,苹果泥甜甜的,吃着总有点让人想睡觉的感觉。


    寿司是现卷的,一人一份,等寿司的时候还可以去预订一只波龙。


    黄色的油块儿和蒜瓣的气味在铁板上翻来覆去打几个滚儿,虾肉就会像肉丸子一样一颗一颗爆出来。


    蛋糕一块一块排排站,奶油是很清甜醇厚的香味,与各种果香融合在一起,布丁在流光溢彩的小碟子里晃来晃去,上面的坚果有一点糖壳。


    陈运端着布丁对着那个半人高的肉串架子发愣,迟柏意就在一旁等生蚝和蛤蜊——


    那蛤蜊有巴掌那么大!


    回座位的路上陈运一直在试图研究这玩意儿到底是怎么长出来的:


    “这么大,里面会不会有珍珠?”


    迟柏意被她问得掏手机查百度。


    查完告诉她几率很小,不过还是有可能的。


    于是陈运对这个东西肃然起敬,直到完全吃光了都在试图扒拉那个壳子。


    扒拉了一会儿,她看见迟柏意用手托着半张脸,对着她在笑。


    陈运有点不好意思,慢慢把那个餐刀放下,继续去吃自己的小蛋糕。


    然后隔着一桌盘碗杯盏,对方的手就这么伸过来,很自然地替她挽了一下耳边掉下来的头发。


    陈运动作一僵。


    “要掉奶油里了。”迟柏意说着,把自己头发上的皮筋取下来,犹豫两秒钟,推到了她手边,“自己绑一下吧。”


    陈运捏起皮筋,看看她:


    “你不用了?”


    “我吃好了。”迟柏意叹气,“别管我,你这么一问我觉得我这辈子又不想再来吃自助了。”


    为什么是“又”?


    迟柏意就给她看自己这边的一堆乱七八糟的面点、菜品和水果皮:


    “占肚子,虚假的饱足感,但又看上去非常好吃。”


    陈运一直都没太注意到她自己都拿了些什么,这下一看忍不住就想笑:


    “闻着也很香对吧?”


    “是啊。”迟柏意用手扇扇空气,“你闻,是不是很香?不过吃进去嘴巴跟鼻子得商量半天。”


    然后商量半天还是各干各的。


    “每次吃自助就是这样,看好看好闻就拿了,没吃两口就后悔,后悔完了就饱……”


    “然后一出门就饿。”陈运接了一句,“那你怎么还来?”


    “那不是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吗?”迟柏意指指她盘子里剩下的寿司,“不喜欢这个?”


    “有点扎鼻子。”陈运老实地说,“还凉嘴巴。”


    能把芥末山葵入口形容得这么清奇的,只此一位了。


    迟柏意有点好奇:


    “我发现你嗅觉很好啊。”


    什么叫扎鼻子……


    “也就一般。”陈运挺平淡地说。


    话是如此,不过迟柏意还是看到了她低头时嘴角露出的那一点点笑……


    笑得很安然,骄傲又带着半分矜持,意气风发的,跟她平时十分不同。


    却也十分契合。


    迟柏意收回眼神,举起杯子往她杯子上轻轻一磕:


    “好,我知道了,一般嘛。”


    陈运耳朵动了动,没理她。


    迟柏意只好自己找补回来:


    “就那种相对于我们正常人来说的一般,是吧?”


    陈运很认真地冲她点头。


    “好吧。”迟柏意把杯子中的果汁灌进嘴里,举杯冲她示意,轻笑道:


    “那一般般的陈运,祝你中秋节快乐,谢谢你在这个大伙儿都团圆的节日陪我了。”


    “别客气迟柏意。”陈运揉了一下鼻子,也喝了一大口果汁,“我本来以为你下午就该走人了呢。”


    说到下午,迟柏意想起来了:


    “我也以为你下午不会回来了——你……今天忙不忙?”


    陈运皱了一下眉:


    “还行。”


    “便利店不是夜班吗,那你吃完饭是不是又得去?”迟柏意看了一下时间,“会不会迟到?”


    已经快九点了。


    陈运扫过她的动作,在心里“啧”了一声,道:


    “不去,今天有人调班,我调到上午的。”


    那中午那会儿……


    “中午是另一个店的工作。”陈运看着她,“你还想问什么?早上?早上我得去饭店收拾卫生。”


    早中晚,满满一天。


    迟柏意尽量让自己目光不要闪躲,也定定地看过去,声音很稳地道:


    “所以你很缺钱。”


    陈运扭了一下脖子,从她的左眼看到右眼,最后冷笑着往后一靠,把手里的筷子一扔:


    “对。”


    “所以你准备怎么着?已经认识了就不会太突然是吧。说吧,准备一月给我多少钱啊?”魔/蝎/小/说/m/o/x/i/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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