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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作者:牧含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恒福居就是钱掌柜的店铺。据章余庆所说,钱掌柜的东家是泼岩麻的大贵族,身家豪富出手阔绰,他之所以把白阳来带到恒福居卖货是因为恒福居每日开业主要的目的是为了给钱掌柜的贵族东家搜寻各种好东西供其自享或走礼之用,赚钱倒在其次。是故钱掌柜收货更看中货品的好坏而非价钱,只要白阳来的茶好,钱掌柜是最有可能出高价的,反正他无所谓赚多赚少,只要货品能让他的东家高兴,那钱掌柜的日子就能过得滋润。


    不像清香茶楼的虎力哈依,他那个东家只不过是个小贵族,开茶楼就是为了赚钱,不但会压价还很麻烦。


    白阳来想知道的是他在恒福居见到的那两个少年怎么样了,彼时有钱掌柜拦在中间,他不好多说什么,但临走时他是刻意用眼神示意了的,那两个少年若是有心,想知道他的行踪并不难。


    果然罗影禀报道:“跟着郎君的斥候发现有泼岩麻人从您离开恒福居便一直跟着,还分了人跟随在恒福居与您分开的商队伙计,一直跟到了客栈。”罗影说:“至于王城,我一直在那边,并未发现有人出入。”


    白阳来问:“你可知道双翼狮王阿克金有一个儿子?”


    罗影回道:“是,那位王子名叫苏善,阿克金死时他年纪尚小,所以是由阿克金一母同胞的弟弟阿克奇继承了王位,成为了第二任双翼狮王。他继位之后便娶了阿克金的妻子为后,两人也育有一子,名叫浑餮怜。阿克奇死后,他的王后成了现在的贞慈太后,两人所生之子便是如今泼岩麻的幼王。”


    隋得远“嘶”了一声说:“这阿克奇占了侄子的王位还娶了嫂子,自己死后就直接将王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可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


    罗高川替阿克金鸣不平:“双翼狮王虽然打不赢咱们大睿,但也是草原不世出的王者,谁能想到他死了之后儿子和妻子竟然活成这样?我要是阿克金我就是做鬼也不放过阿克奇。”


    何谒倒是不这么觉得,他说:“阿克金生前确实厉害,可是泼岩麻朝廷竟无人愿意守护他留下的妻儿,这说明他御下无功,否则王位也不可能任由阿克奇说夺就夺了去。”


    这话也有道理,唐竟民于是有了疑问:“那阿克金当年那么厉害,他手下、就算文臣靠不住,难道跟着他一起四处征战的武将们也没有人愿意效忠小王子的吗?就是那个苏善。”


    宋宁生挠挠头不是很肯定地说:“不是说泼岩麻有兄终弟及的习俗?包括他们兄长的妻子也像财富和地位一样能被弟弟继承。听说贞慈太后的母族是泼岩麻的大贵族,不说别的,光凭身份阿克奇也不可能放过她。”


    白阳来端坐于桌前,双手拄膝说:“我今日在恒福居见到了两个少年,其中一个很有可能是苏善。”


    罗影立刻提供情报说:“泼岩麻族人成家之前都是与母亲居住在一起的,苏善如今十五六岁的年纪并未婚娶,应当仍是住在王城之内的。”他顿了一下补充道:“现在与过去不同了,按照如今的规矩,他就是婚后开府也会在王城内居住。”


    说到苏善的年纪,罗高川有一个疑问:“他儿子才十五六岁那双翼狮王岂不是才死了十来年,但我怎么感觉他已经死了很久了。”


    何谒亦有此感,说:“因为这十来年发生了太多事,泼岩麻部一直不平静。”其实中原大睿朝中同样不平静。


    隋得远附和道:“是啊,要这么说上一次大将军七战七捷的时候双翼狮王还在世呢。”他说的双翼狮王是阿克奇。


    唐竟民在心里算了算说:“嗯?那要这么说的话,上一次大将军打下了他七座城,这次又打了五座,一共就是十二座了,他们在草原统共才建了几座城?那这岂不是没啦?”


    宋宁生说:“是没了啊,现在不就只剩下王城和前营了吗。”


    唐竟民:“那合着他弟弟继位之后就只知道抢媳妇生儿子,啥也没干?”


    隋得远:“要不怎么说不能出败家子呢。”


    一时之间,大家都开始为阿克金感到不值,好歹也英雄一世,身后事竟然如此。


    白阳来曲起一根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桌子:“说正事。”


    众人迅速收起同情心。


    白阳来回想着午后的交谈说:“我从知情人处了解了一下八卦阵,只是不知道他说的有几分真。”


    金刚八卦阵脱胎于中原盛名已久的八卦阵法,相传是当年双翼狮王从中原半骗半掳了一批龙氏门人回草原设计修建的,为的是让泼岩麻王城能稳固而安全地屹立千年,使后世的泼岩麻王族获得永远的庇护。


    白阳来将下午听来的消息与大家分享,罗影也说了他了解到情况:“除了那间茶楼对面的守卫,还有一个地方有王城守卫,并且有人将一些货物送到那里。王城中有人出来接货,当场点验之后就将东西都收进去了。”但是,罗影强调道:“只有这两个地方有守卫,我派人在八卦阵的各个出入口都守着了,没有人出入。”


    白阳来点点头:“那么我今日遇见的两个少年要么是住在外城,要么就是……”


    罗高川抢答:“有密道!王城内有可以通往外城的密道!”


    何谒提出异议:“可是狮王建八卦阵的初衷就是希望王城能够固若金汤,安全无虞,如果有密道那岂不是违背了初衷?”


    隋得远跟罗高川想的一样,听何谒有如此一问便说:“那也可能密道不是阿克金建的呢。”


    唐竟民另有疑问:“郎君遇到的那个人说这个八卦阵是个残破的劣等货,还说狮王没钱这不是更奇怪吗?双翼狮王一统草原部族那是一手杀人一手抢钱,这谁不知道,也就是碰上咱们实在打不过才缩回去了。他怎么可能没钱呢?”


    宋宁生倒是觉得这个说法有些道理,他转向唐竟民说:“咱们下午围着八卦阵转的时候不是就议论过吗,那阵的外墙都有些残破了,也不好好刷一刷,看着跟家道中落的人家年久失修的老宅外墙似的。”


    何谒有些好笑:“八卦阵的外墙的确很有年深日久的痕迹,但也没有你们说的这么夸张吧。”


    白阳来说:“今日我去的那个茶楼是正对着八卦阵的一个门开的,那里有守卫,所以看起来倒也体面,但八卦阵的有些地方确实颇显老旧。暂且当楼冰尽所言为真,那泼岩麻内部的问题恐怕就很严重了。”


    按楼冰尽的说法:当年能被狮王骗到草原上的龙氏门人能是什么正经的门人,压根就不配姓龙!他们能设计出什么好阵法,金刚八卦阵除了名字,其他的也就只能哄一哄双翼狮王这种不懂阵法又不通中原术数精华之人。


    但中原又有几人能懂术数精华呢,彼时与楼冰尽同在一张桌子上喝茶但丝毫不懂术数更别说精华的中原人,章余庆、马七与白阳来,只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就挨骂了。


    白阳来稍稍歪了歪头,默默观察这个楼冰尽,“楼”?


    楼冰尽侃侃而谈:“首先,八卦阵阵法与阵中的各种建筑应当是一个整体,像这样专门在外围建个所谓的阵来守护内里的做法本身就很、很”他措辞了几下才说:“很不入流。但也不是不行,只是这样出入会很不方便,因此必定难以被频繁长久地使用。”他指了指从茶楼二层窗户看出去那些站在八卦阵出入口的侍卫说:“为何原本就是做守卫之用的阵法外还需要另加守卫?因为有人改了阵,但显然是没改好,所以这个阵法如今已经不再可靠了。”楼冰尽说到这里突然有些激动:“阵法也不是不可以改,但是像这样建死了的阵法要改起来是很麻烦的,一个没改好那整个阵就都废了。而且,依我看来,他们八成还不知道,以为改错了一处就只是那一处不通,只要安排个守卫守好那一处就行了,实际上!”


    他猛地停下,将白阳来的好茶一饮而尽,茶香与回甘让他的情绪平静了一些,楼冰尽缓了缓后语带嘲讽地说:“过去常听闻双翼狮王雄霸草原身家巨富,现在看,他也没什么钱,八卦阵都建的这么抠抠搜搜,我原以为他们有多厉害呢,竟然只是这么个低劣玩意儿,真没意思。”


    章余庆听他说这话,好家伙,你是什么人啊口气这么大:“楼郎君,郎君的出身章某不知晓,但要照您这么说这八卦阵该怎么修才叫有钱呢?”


    马七在旁补充:“还要精良优异不低劣。”


    楼冰尽倒是没觉得他们阴阳怪气,反而认真地说:“有人曾按照当年传说中狮王的财力减了三分推算过,如果他真想要一座能护卫后代百年千年的乾坤八卦阵,那就应该这么修……”


    白阳来回忆到这儿,突然说:“不对!罗影,你马上派人去查一查,今日我遇见的那个楼冰尽在哪儿?我要知道他的行踪。”


    罗影起身应是,转身出门安排,一阵风似的,甚至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


    白阳来心中有所觉悟,他站起身来在房中踱步,思索着说道:“我们之前想得有些简单了,从眼下的情况看,先前的计划需要改一改才对。大将军派我来并不止是想让我看一看王城和八卦阵。”白阳来觉得自己有所了悟:“其实一切问题归根到底都是人的问题。王城和八卦阵也是从人开始的,那么最终就应该着落到人的身上。那两个少年和楼冰尽,他们的身份都不简单。”想到此节,他吩咐手下人等:“你们做好随时行动的准备,然后就去休息等待命令,时机一到我们要立刻随机应变。”


    众人听了他的话后别无异议,齐声应是之后便告辞散去准备休息不提。留下白阳来一人在屋内细细思考今日得到的各种讯息,他十分怀疑那两个少年其中一人是阿克金的独子苏善,而楼冰尽,则可能是精擅阵法机关的龙门中人。


    云来客栈常年客似云来,因为它是城中最大的一家客栈,有最便宜的大通铺,窄小的下等房,宽敞的中等房和舒适的上等房;饭食方面从十几个菜的席面到豆面窝头配咸菜均有供应,喝茶喝酒要钱,买了窝头咸菜的话喝热水则不要钱。


    真正有钱的富商自是不屑入住云来客栈的,但进城做生意的商队大都需要省俭,所以云来客栈不但名副其实客似云来,而且名气颇大,在城中要找行商首推便是云来客栈。


    苏善与丛英来到云来客栈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在衣着上看起来已经并不突兀了,但客栈中的人们面上与体型上无不留有他们为生活奔忙的痕迹,这些苏善与丛英有怎么会有呢。


    伙计赶上前来招呼:“客官来啦,您二位是……”伙计迟疑道:“来找人的吧?”


    丛英有些警惕:“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来找人的?”


    伙计笑着回道:“来小店的除了吃饭住店就是找人,这也不是饭点儿,二位也没带行李,可不就是来找人的么。不知二位要找的客人住在哪个房间,我好给两位带路?”


    他们不知道白阳来住哪儿,就连云来客栈,也是听说进城的行商多住这里才过来问问的。


    丛英看苏善,苏善有些不好意思,暗自咬了咬牙说:“有一个今日刚来的,长得虽然黑黄了些但特别漂亮的高个子。”


    一说到漂亮伙计立马知道了,说:“啊,是那个郎君啊,我知道,他在上房,二位请随我来。”


    苏善与丛英同时摸向腰间,丛英又看苏善,苏善将手放下,丛英喜滋滋地摸出一颗金珠子递给那个伙计说:“赏你的。”


    伙计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客人给了他一颗金珠子,待看清了后简直喜不自胜,双手接过那颗金珠子,珍而重之地握在手心里,笑容映了满面,带起路来欢快又小心翼翼,上楼的时候只觉得自己一身力气,恨不得给他们俩背上去——丛英给的金珠子比伙计见过的、以前其他客人给掌柜付账的金珠子大至少两圈!


    丛英开心地笑着,用袖子掩着嘴对苏善说:“他真好玩儿,比里头的人有趣多了。”


    苏善也笑了笑,他也觉得外面有意思,但心中有事,并不能如丛英一般开怀。


    苏善到白阳来门口时,罗影从窗户跳了进来,白阳来正在擦剑,听到动静立马起身,看到是罗影才将手从剑柄上松下来:“出什么事了?”


    罗影说:“苏善来了,就在门外。”


    门口传来敲门声,随后响起伙计恭敬的问候:“郎君在吗?有两位小郎君来找您,不知您是否方便一见?”


    白阳来收起擦好的长剑,罗影回到窗边做侍立状。


    苏善与丛英有些紧张,或者说兴奋,他们直觉白阳来是能帮助他们的人。


    门开了,白阳来颀长清俊的身影出现在三人面前,伙计正要说话,丛英已经开口:“真的是你!”


    伙计看他们找着了,恭敬地默默退下,白阳来侧头扬声道:“劳烦,送一壶热水煮茶用。”伙计答应着跑去提热水,白阳来侧身道:“两位郎君请。”


    苏善在暗地里咬了咬牙,心想:豁出去了,就赌这一把。他长袍一掀迈步进屋,丛英立刻跟着走了进去,白阳来关门。


    苏善没想到屋里还有人,瞪着罗影便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里?”


    罗影沉默了一下说:“郎君请了,我是我们郎君的侍卫,在此护卫主人。”


    苏善很自然地坐下说:“你护卫他?我看他可比你厉害。”


    罗影很赞同地说:“正是,我家郎君比我厉害得多。”


    听他这样回答苏善没再说什么,反而觉得这个侍卫很不错。倒是自觉坐在苏善旁边的丛英说:“你现在在这儿护卫了,今日我们见他的时候你这侍卫怎么不在主人身旁护卫?”


    白阳来最后落座,他一边在与苏善、丛英都隔了一个位置的圆凳上坐下,一边反问丛英:“说到侍卫,今日我见两位郎君两次,怎么一次都未见两位的侍卫?”


    偷溜出家的叔侄俩哽住了,丛英飞快地想胡乱地说:“我们……比你更厉害,我们不需要护卫。”


    白阳来从不做言语上的纠缠,单刀直入地问:“两位郎君夤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这下丛英不说话了,转头去看苏善。


    从刚才起,白阳来与罗影便一直留心观察苏善,他心中有事,想要寻求白阳来的帮助却又犹豫、担忧不敢下决心。


    苏善一时不语,白阳来想了想放缓了自己的声音,温和地问道:“郎君,可是想去中原游玩?”


    苏善未语,丛英已经答道:“对!我们就是要去中原玩儿。你给我们带路,我们给你金子。”


    罗影在暗中舒了一口气:这两人若都是这样藏不住的性子那可真是太好了。


    白阳来不动声色地说:“我出来做生意就是赚钱来的,郎君愿意出钱自然好,但我这是第一次出来,只带过货,没带过人。”


    这时苏善出声了:“就是要第一次!”说完之后他有些慌,立马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我第一次去中原就想找第一次来岩驼岭的人带我,我不喜欢那些常年来去的商人……我嗯,我是说,我喜欢年轻人!他们都太老了,你就很好。”


    他又看了看白阳来,除了黑黄的肤色令人替他感到惋惜之外,眉目鼻唇甚至耳朵都很好看,身材个头更没的说,确实很好,苏善觉得很满意。


    丛英也很满意,他觉得他们一出门就遇见白阳来简直是上天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们,此行中原一定顺利。


    白阳来扬了扬眉毛说:“两位郎君打算何时启程?”


    苏善放在桌上的左手不自觉地握拳,说:“越快越好。”


    白阳来悠悠道:“我带来的货倒是已经都卖出去了,可回去也不能空着手会,总要带上些这里的好东西回去才不亏。还请两位郎君稍待几日,等我备完了货咱们就启程。”


    “稍待几日?”丛英微怒道:“不行,我们不能等!”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抓回去,还几日。


    苏善用眼神制止了他,转而对白阳来说:“你不过是为了钱,我加价就是了。”他将一直放在桌下的右手抬了起来,在桌上展开了手中的一把金叶子,放下,说:“你带我们去中原,这些都是你的,不必再浪费时间备什么货物了,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白阳来看了看金叶子,笑着问:“郎君这么急?”


    苏善放在桌上的两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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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都握紧了,但语气还算镇定:“我要到中原找父亲的一位朋友,有急事。”


    白阳来说:“能问问您具体要去哪儿吗?中原可大的很。”


    苏善说:“中原,帝都,我要去帝都燕府,你听说过吗?”


    白阳来凤眼微眯:“不知您说的是?”


    苏善说:“帝都燕长风的燕府,你们这些走草原的中原人都应该知道吧。”


    白阳来说:“您跟燕府是朋友?”


    苏善迟疑了一下说:“我父亲说过,以后实在有身边人不能帮我的大事,就去中原找燕长风。”但他们应该不是朋友,毕竟在草原上说起燕长风那都是必死的诅咒,可若不是朋友,父亲怎么会一次一次地教他记住这个名字,还让自己谁也不能说。


    白阳来站起身说:“燕府于我有大恩,既然你要去的是那里。”他手一抹将桌上摊开的金叶子全部收走,说:“我们这就准备,尽快启程。”


    丛英斜着眼看了看他,那神情很明显地在说:什么恩不恩,还不是看在金叶子的份儿上,哼,爱财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白阳来不理他,拿起自己的剑说:“我这就下楼准备,二位可以在此放心休息,我让人送些饭食热水,启程之后一路风尘可就由不得郎君叫苦了。”他顿了一下,说:“若有什么要交代家里的话,写封信,我可以在启程之后派人将信送给钱掌柜。”


    丛英看着白阳来出去,对苏善说:“这人眼睛长得美,背影也好看。”见苏善点头同意,他皱了皱鼻子又道:“要是旁人这样对我说话我早恼了,是他就没关系。”


    苏善提醒他说:“外头不比家里,都是咱们的奴仆;外头的人不会让着我们的,以后你的脾气需收敛一些。”


    丛英对苏善是全心信服的,他点头说:“你放心,我知道的,唉就是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


    苏善有些惆怅地说:“以后都要改过来了。离开那里,我们就什么都不是了。”但是他高兴,脱离身份让他有一种终于能够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再没有窒息和无处不在的束缚,真好。


    丛英带着期待和一点隐秘的兴奋说:“咱们一出来就遇到这个人,我一眼就看中他了,就如我当年一眼就看中了你一样。”他很相信自己的眼光和运气:“我觉得他是靠得住的,他还说燕府对他有恩,那他一定能带我们顺利到达目的地的对吗?”


    苏善听他说得越发笃定反而感觉有些茫然,说:“希望是吧。但你知道我们赌这一把有可能成功也很可能失败。”苏善的心中很有些矛盾,他既需要一个伙伴与他一路同行,又害怕失败了连累丛英。毕竟是自己要抛开身份去找燕将军,丛英其实没有这样的想法,他只是不喜欢家里的环境又爱黏着自己玩儿罢了。


    苏善说:“你可要想清楚,我们这一去就再也回不了头了。我们的家人,从此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丛英想了想,咬着牙说:“你别以为我天天没心没肺的,我都知道!虽然以后我或许会后悔……但是!”丛英说:“我是真的不想再在家里呆着了,唉,等出去了我再跟你说,我们府里比你们宫里好不到哪儿去。”


    苏善低下了头,两人同时叹了一口气。


    小小年纪,皇亲贵胄,竟也有这么多烦心事,说出去谁信呢。


    有人敲门:“二位郎君,我们奉主人之命为郎君送水食。”


    苏善抬起头说:“进来吧。”丛英飞快地用衣袖擦了擦眼睛。


    白阳来找到章余庆和马七说明了情况他想带马七一起走,至于章余庆那就只能有缘再见了。


    章余庆虽然吃惊但白阳来既已决定他也没有再劝,只是说:“那两个郎君是什么身份大概也能猜得出来,你这胆子可是够大的。”


    白阳来自然没有错过他眼中的担忧,但此刻时间紧,有太多的来不及,便只是说:“他们金叶子给的足,我也就图这个。”


    人各有志,能同行是缘分,可缘尽了那也就该散了。章余庆十分惋惜,想给白阳来点儿什么东西作纪念,想了想回身去翻行李。


    白阳来对马七说:“你的马有些老了,可否就留在这里?我已经让人去准备了,路上我们需快马加鞭以策安全。”


    马七想了想说:“你能保证帮我报仇吗?”


    白阳来说:“我一定竭尽全力。”


    马七说:“好。我这就下去交代,这儿的掌柜的是个仁义的,我的马就交托给他。”对常年在草原上行走的人来说,他们的马就是他们的家人伙伴,并非仅仅是一只代步的牲畜。


    章余庆拿出一个木牌说:“这是我们行商互相认身份的牌记,给你,以后山水有相逢。”


    白阳来说:“多谢章郎君一路襄助,这个荷包是我随身装茶叶的,留给你做个纪念吧。”白阳来递出一个铜制的浮雕梅柳初发图的荷包,上面凸起一个原形的图案,手一推荷包便打开了,顿时茶香四溢。这荷包虽然是铜的,但极为精巧美观,出行在外又不怕磕碰,真是再好不过了。


    章余庆将铜荷包收进怀里感慨道:“好好好。唉,自遇见你,什么都好,就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分别。”


    白阳来也有些不舍,但他对于心中的许多感觉总像是隔了一层障目的雾一般,看不清楚也察觉不真切,因此在情感的表现上总是迟钝而淡漠,比如此刻,章余庆眼中的白郎君只是温声对他说:“如君所言,山水有相逢。更何况此事隐秘,我本不该告知章郎君以免牵累,但,在下初次走商交了郎君你这个朋友临别之际不告个别实在不舍。”白阳来认真地对章余庆说:“若是我等去后章郎君因此遭遇危险,请郎君切记,不要留恋钱物,保住命向西偏南方向一路奔驰,自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章余庆也多少能猜到今日遇见的那两个少年身份不一般,但白阳来会如此叮嘱,让他颇感意外,看来这事儿不是一般的危险。他不由地拉住白阳来说:“要不你再想想,咱这钱就非挣不可吗?你年轻,可别冲动。金银固然重要,可有钱也要有命花啊。这么危险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你父亲、你家里,你再想想马七叔他们家的事儿。”


    实际上,白阳来因为小时候的遭遇,对善意与恶意都极为敏感,只是,他习惯了什么都藏在心里,久而久之便总是钝钝地不知该如何表现出来。此时亦是,他再次谢过了章余庆,说:“自古财帛动人心,有机会我总要试一试。”


    章余庆叹了一声,摸着怀里的铜荷包目送他离开。


    王城如何暂且不提,白阳来带着人马一路快马加鞭夜以继日,用最快的速度将苏善和丛英带回了润和大营。


    他习惯了什么都藏在心里,久而久之便总是钝钝地不知该如何表现出来。两人在遇到营中在外警戒的斥候向白阳来拱手口称:“将军。”的时候简直都傻了。


    丛英目光茫然,心中惊恐,颤抖地问:“他是将军?什么将军?”


    苏善心中的侥幸终于落空,却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害怕还是该高兴,有些麻木地答道:“自然是大睿的将军。”


    大睿的将军,一定是知道燕长风的,如此或许苏善是该高兴的,因为这意味着他的寻人计划已经成功一半了。但是,在他心中的希冀升起的时候,有一股他暂且说不清道不明的忧虑惊惧之感也在不容忽视地搅扰着他的心神。


    丛英突然道:“等等,我们好像连他的名字都没问过。”这太令人后怕了!


    哪里想到苏善漠然地说:“他叫什么重要吗,反正都是赌,豁出去了。”


    丛英眨了眨眼,只觉全身的毛发都炸开了:“这也太豁出去了吧,这跟从悬崖上往下跳有什么区别?”


    苏善压下心中翻滚的思绪,冷冷道:“没有,都能离开皇宫,都是生死随意。”


    白阳来不知何时侧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称赞道:“你们都很勇敢。”


    苏善闻言亦转过头称赞丛英说:“你尤其勇敢。”


    丛英简直要疯了,但事已至此他能如何,只能紧紧抓着缰绳咬牙道:“你俩快闭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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