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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正文完】

作者:雾鹗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对沈长冀父女这种漠视忽略的态度, 中庸维持了整整三年。


    他们的女儿糖糖也便如此没有真正的名字一直过了三年。


    青令并不知道糖糖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说话,等他意识到她会开口的时候,糖糖已经会在他脚边张开手臂,对他喊:“母后…抱…抱……”


    要抱抱, 要抱抱, 要抱抱。


    青令愣愣看着眼前融合了自己与沈长冀样貌特点的孩子。


    而迟迟得不到母亲的拥抱,糖糖眼眶的泪越来越多, 直到一双手臂从后面抱起她。


    沈长冀擦着她眼眶的泪, 轻拍着背, 这才勉强哄住了抽抽搭搭的糖糖,交给小年带出去玩。


    见中庸望着自己,沈长冀露出笑,坐了下来,搂住中庸, “阿泠, 我们的糖糖很聪明, 已经会喊人了, 我教她喊‘母后’,她很快就学会了,不像‘父皇’这个词, 她总也学不会……”


    青令没有说话。


    哪有什么只学得会喊‘母后’,分明是对方一味只教孩子这个词罢了, 至于其中原因,他怎么会不懂。


    青令淡漠道:“沈长冀,你不必如此的, 我生了她,却没有带过她一日, 我不配做她的母后。”


    听到这个回答,沈长冀忽然咳嗽了两声,最后声音有些虚弱道:“你是生她的人…她咳咳…理应最爱你…唔咳咳咳…”


    也是这时,青令忽然发现沈长冀似乎身体弱了很多,不单是先前对方抱起糖糖时,手便不自觉发颤,和自己说几句话,对方便时不时咳嗽起来。


    印象中沈长冀几乎从未生过病,即便三年前他朝他心窝捅了四刀,对方也奇迹般没有死,可如今对方与自己说几句话,却虚弱得不像话……


    望着眼前连呼吸都有些困难的男人,青令不自觉皱起眉,“你的身体……”


    沈长冀赶紧握住他的手,忍着咳嗽笑着宽慰他道:“没事,只是染了点风寒…咳咳咳……”


    青令心中隐约觉得沈长冀在瞒着自己,可却没有任何思绪。


    沈长冀拉他起来,给他围上披风:“你不是待会儿还要出宫去邻城的慈济院看那些孩子,是时候该出发了,我和糖糖会在家中等你回来。”


    得益于如今他皇后的身份,如今慈济院根本不用操心没有钱财维持日常开销,故而北都越来越多无家可归的孩子被送到这里,慢慢的,慈济院已经有一百多个孩子,不仅如此,天下每个城几乎都建立了慈济院。


    最开始慈济院还只负责收养因为战争灾祸而失去父母双亲的孤儿,后面被父母遗弃的孩子也被送到了这里,在慈济院,无论年龄,民族都可以在这里感受到童真与纯洁的爱。


    因为慈济院,中庸如今在民间的名声也越来越好,已经越来越少人记得他三年前曾经当着文武百官让帝王给他煮人肉汤的南氏妖后,取而代之的是生下帝王唯一龙嗣,爱民如子,劝感帝王促进南北融合交流,民族团结的南氏贤后。


    一开始青令的确是有意离开皇宫,可随着后面他意识到留在沈长冀身边,自己可以借对方的力量帮助更多的孩子,也便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


    只是对于沈长冀以及糖糖,青令心中还是没能跨过那道坎。


    离宫后,青令去了邻城的慈济院,见到了那些早就期盼他的到来的孩子。


    他给那些孩子讲故事,陪他们玩游戏,还和他们一起吃了午饭,最后给每一个孩子拥抱后,中庸才登上回去的马车。


    在即将进入北都城门时,正在马车上休息的他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青令?”


    卷起帘子,青令看到眼前的人,有些意外,道了声:“靖王殿下。”


    沈元聿早在两年前便接受沈长冀的旨意去了南方,成为了南方一把手,贯彻沈长冀促进南北交流与融合的政策,之后一直没有回来,青令疑惑对方此刻忽然回来,而看着对方似又要出城,这是才回来便又要走?


    见中庸疑惑,沈元聿却忽而道了句:“青令,我们聊聊吧。”


    落座在城门的一处茶摊,沈元聿端起一杯茶,苦涩道:“青令,你我有多久没有这么说过话了?”


    青令摩挲着杯身,淡淡道:“很久了吧,我记不清了……”


    见中庸冷漠,沈元聿心中也隐隐作痛:“青令,对不起。”


    沈元聿曾经想过无数次,如果多年前自己没有为了追捕青翎雀来到冷宫,导致中庸掉进冰湖,那之后很多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呢?


    青令明白他的意思,抿了口茶:“都过去了,你忽然回北都,又要走是有什么事吗?”


    中庸转移话题的态度很明确,沈元聿便也顺着他的话,而面对这样的问题,他有些迟疑,最后答:“我回来是为了送两个人。”


    沈元聿既然没有说他送的人是谁,青令也便没有再问,对方却有些反常地主动提起:“青令,你知道我皇兄他其实也很不容易,十五年前,父皇因为遇刺,猜忌皇兄何造反,不肯让他接手平北军,为此皇兄他只能自己去西疆训兵,为了能带回神策营,他亲上战场冲锋,数次性命之忧,其中有一次甚至心口被刺中,所有人都以为皇兄他会死,但最后他昏迷好几天,硬是挺了过来,可后面回来,他却连我与母后都记不得了。”


    他看向中庸,忍不住说:“你别我多嘴,其实你和皇兄其实可以不用这样的,你不知道,皇兄他有多爱你,你假死离开后,皇兄他给你报仇,登基后还曾经打算……”


    “如果你接下来是打算给他说情,那我们便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必要。”


    中庸却罕见地打断,决绝果然的态度让沈元聿一下子愣在原地。


    而就在青令起身离开时,他身后却传来沈元聿的大喊:“青令,你去慈济院一趟吧,在那里,你会明白一切!”


    青令登上马车的脚步一顿,可旋即,他便头也不回地弯下腰,走入车厢。


    看着马车驶入城内,沈元聿胸口起伏渐渐平复,身后走来一人,道:“殿下,您为何只为陛下说话,九殿下甚至不知道您的腿也是为了他才……”


    沈元聿摇摇头,苦笑道:“我做的事情,尚且不能弥补我曾经犯下的错,更比不上我皇兄为他做的千分之一,更何况,能看着喜欢的人幸福,于自己而言,不也是一种幸福吗?”


    他看向身边的太监,“你说对吗,小成子?”


    太监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旋即低下头,“殿下,我……”


    沈元聿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以后我不会再回到这里,你也随我一起南下吧。”


    –


    马车骨碌碌响着,先前感觉疲惫的青令此刻却如何也睡不着。


    脑子里一直回响沈元聿的话,他咬住嘴唇。


    他怎么会不知沈长冀有多爱自己,可他不能允许自己接受这份爱意。


    他若接受,他如何对得起已故的冼君同。


    所以他当做看不见沈长冀眼中深情,当做看不到沈长冀为了不影响他出宫去慈济院,而在糖糖生病时,孤身照顾她的辛劳,甚至不愿意听到那些沈长冀为自己做过的的事情,就怕自己会心软。


    即便他已经从其他人口中的只言片语推断出,登基为帝是沈长冀曾立念青为太子,并且选中冼君同为托孤之臣,是为了在一切处理好后,殉情于自己。


    他不能心软,绝对不能心软,更不能按照沈元聿的话去……


    “吁——”


    换上车辇后才走了没多久,忽然停下,青令还诧异这次怎么这么快就到了,掀开帘子,却看到车辇前一个年老的太监被颤颤巍巍驱赶着。


    小齐子刚想把人赶走:“快走,快走,挡住娘娘的车辇,你十个脑袋也不够……”


    “等下。”


    身后忽然出声叫停,小齐子转头一看,中庸走下马车,来到老太监面前,问:“王师傅你还记得我吗?”


    “是皇后娘娘……”老太监不敢抬头。


    青令:“你抬头看我一眼。”


    老太监闻声瑟瑟发抖抬头,映出中庸面容的瞳孔缩了一下,“南夫人……”可马上,他便又迟疑道:“不,你是……”


    青令把人扶起,“那些年,感谢王师傅曾经愿意帮助我,否则我说不定早就饿死,也便活不到今日。”


    王师傅听到这段话,登时老泪纵横:“九殿下,您原来还活着……”


    多年前,中庸曾与梅嬷嬷躲在冷宫中时,实在活不下去时,会去乞求他母亲曾经施与过恩惠的宫中故人帮忙,眼前人便是其中之一,对方曾在厨房帮忙,所以中庸曾经向对方讨取过厨房不要的猪下水。


    青令当年因沈元聿而坠入湖中,便是因为从眼前人手中讨得的猪下水掉在了冰面上。


    这么多年过去,青令没想到自己还会遇见对方。


    为了缓解气氛,中庸主动说起:“说来好笑,我前些时候时不时做过一个梦,梦里你和其他人很多我母亲的故人在我小时候经常来照顾我和嬷嬷,梦里你甚至还给我带过宫外的冰糖葫芦,可实际上,我以前在宫中,其实根本没有人喜欢,更别说……”


    王师傅却迟疑:“九殿下,那不是梦……”


    青令一呆,“不是梦,那为什么你们之后却……”


    王师傅沉默了一会儿,道:“九殿下,其实当年我们会来照顾你和梅嬷嬷,并非我们自发之举,而是收到了一个人的命令,之后我们…也是因为那人忽然去世的缘故。”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青令的意料,以至于他几乎不敢相信,“…你们收到的是谁的命令?”


    王师傅摇头:“命令是当时宫中的一位大太监给我们的,但他好像也是奉谁的命,太久远了,现在要找,估计什么线索都找不到了,毕竟是十三年前的事情了……”


    青令却忽然捕捉到一个词,声音有些发抖:“你说确定对方是十五年前去世的?”


    王师傅不明白他为何对这个时间如此敏感,但还是答道:“是。”


    心中忽然升起某个猜测,青令几乎有些坐不住,而与王师傅分开之后,他声发抖地下令:“去慈济院。”


    再次出宫,直奔慈济院,青令迫不及待想要知晓沈元聿想要让自己去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可当他来到北都的慈济院,一走进去,看到见到里面的人,却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族长?”


    青族的族长青易似乎毫不意外会见到他,起身给他行礼,“皇后娘娘……”


    青令赶紧上前扶住他,青族是他母亲的母族,也是他的亲人,见到对方,他不禁眼眶红了:“您和青族其他人还好吗?对了,您怎么会来北都?”


    这倒不是他多问这一句,毕竟五年前青易告诉他,世外大乱,青族会避世不出,而如今对方不仅离开了深林,还来到了万里之外的北都,这如何让他不意外。


    “我与青族上下都很好。”青易笑起来:“我这次来,其实是他们想见你。”


    青令一怔:“…他们?”


    话音一落,他听到耳畔响起一阵鸟鸣声,一转身,一道青色身影飞到自己面前。


    而看到最中间那道,青令登时惊喜极了:“青神?”


    数年不见,青神不仅一如往常地活泼,自信美丽还更胜从前,似是这些年被照顾得很好。


    而她明显是还记得中庸,立刻叫着亲昵飞到他肩膀上蹭他的脸。


    多年前,他因为青神而被沈元聿盯上,掉进湖里,阴差阳错被沈长冀救上岸,后面发生了那么多,他又因为想在大火中救对方,而阴差阳错被同样来救她的冼君同和南清带出皇宫。


    中庸好早前就觉得,在冥冥之中,他与青神的命运是联系在了一起的。


    “吱吱——”


    “吱吱——”


    又是两道雀鸣声,青令立马惊喜地看到了站在围栏上的两只与青神生得极像的青翎雀,正一起歪头看着青神与他。


    ——那是青神的两个孩子。


    青令没想到青神这次会和青易一起来,还带上了她的两个孩子,他被青神逗得脖子痒痒,说:“族长,没想到你说想见我的竟是青神他们,不过我也的确很想他们……”


    然而,青易却笑着摇了摇头,“不,不仅是他们想见你,还有青书。”


    青书?


    青令不明所以,顺着青易的目光转身,却看到一个青族人朝自己走过来,他开始还以为对方便是青书,还疑惑自己好像并不认识他,哪知对方一转身,怀中还抱着一个约摸三岁的男孩。


    只看那孩子一眼,青令就宛如身体被施法定住,直到孩子被抱来,放在他身前。


    青易向孩子招手,道:“青书,过来。”


    被唤做青书的孩子走了过来,中庸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触上对方与冼君同极相似的眉头,难以置信地喃喃道:“是梦吗……”


    “不是梦。”


    青易轻声道:“他就是当年的那个孩子。”


    这个回答几乎让青令天旋地转,他立马把孩子搂进自己怀中,感受到对方身体传来的温度,这才意识到自己并非在做梦,温软的小手抬起,一点点擦掉他的泪,青令却哭得愈发凶。


    青易在一旁解释道:“当年青神提前预示于我,你与你的孩子有难,我这才赶来,及时用青族秘术救下了他,不知道你还记得可以渡让他人寿元的‘子母虫蛊’。”


    青易这么一说,青令便想起了当年他母亲为了测试他父亲曾经说的那种蛊虫,他抱紧怀中的孩子,“难道他便是用这‘子母虫蛊’才……”


    青易颔首:“不错。”


    青令还是无法释怀地问:“既然当年明明已经救下了他,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我愿意拿我自己的命去换他的命……”


    “这正是冼相爷担心的事。”


    青易道:“冼相爷不愿意让你用自己的命去换你们孩子的命,他最开始是想用自己的命去换的,可青神的给我的预示,如果这么做,你与你的孩子还会重蹈你母亲的覆辙,你与他仍旧是一条死路,反倒是一开始瞒下这一切,你们二人反倒还会有一线生机。”


    青令怔住,低下头,“族长,谢谢你,方才是我冲动了。”


    青易叹了口气,“我能够理解,但总归你与他都活了下来,不是吗?”


    青令突然想起对方刚才提及青书是用渡让元寿的子母虫蛊才活下来的,他赶紧起身要跪,问:“族长,你救了青书,我无以为报……”


    青易却扶住他,“你谢错了人,真正救青书的并非是我。”


    见青令疑惑,青易解释道:“这‘子母虫蛊’乃违背天则之物,并非随便一用便能奏效,唯有对其活下来执念极深之人,方能渡让寿元给对方,一旦失败,渡命失败不说,双方都会遭到反噬,当场暴毙,这一般是血脉至亲才能做得到,我虽把青书当做自己的孙儿看待,可真正救了青书的人并非是我。”


    青令一愣,现如今,这世上除却他与已故的冼君同,还会有谁愿意为了青书付出自己的性命?


    忽然,他听到一旁传来一道有些啸厉的雀鸣声,他循声看去,却见一道黑色身影飞来青神和她的两个孩子身后。


    青令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几年前曾经在青族见过的黑隼雀,是青神的伴侣之一,和其中一个孩子的父亲。


    可不同于青神和两个孩子雀羽翠丽,黑隼雀虽还与记忆里那般体型凶悍高大,可一只翅膀却被什么咬去了大半。


    青易主动给他解释道:“三年前,青神的第一个孩子差点死在巨蛇口中,是黑隼雀与之殊死搏斗,才将其救下,但他自己也差点因此死掉。”


    ——是不是只有他们活过来,你才肯爱我们的孩子?


    青令一下子被这段话猛地被砸中了般,同一时间那人近两年每况愈下的身影也冲进他脑中,让中庸几乎无法思考。


    他把已经睡着的青书抱到青易怀中,艰难开口:“族长,我……”


    青易却像是早便知晓他要说什么,叹了口气,“去吧。”


    命小齐子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宫中,之后又换上车辇。


    车辇还未在南月苑前停稳,中庸便已经跳了下来,顾不上小年来扶,得知对方正在殿中,他便飞奔进殿中。


    一进殿中,看到床榻上正安睡着午觉的人,气喘吁吁的他差点站不稳。


    青令慢慢走了过去,来到床边,看着床上安睡的人。


    望见昏睡着仍旧拧着眉,脸色苍白的天乾,中庸忽然想到,以往男人从来是不午睡的,这是对方这两年身体越来越弱才有的习惯,哀恸疲倦汹涌情绪顿时涌了上来,几乎把他淹没。


    他轻轻脱了鞋,上了床,蜷起上半身,靠进天乾的怀中。


    而睡梦中察觉到怀中的动静,沈长冀有些醒了,见到怀中缩成一团的中庸,他第一时间抬起手臂搂紧怀中人,确保最快用自己的怀抱给予怀中的小鸟安慰与保护,但因还没睡醒般,声音显得低哑地宠溺问:“就回来了?”


    听到那自始至终透着无穷温暖包容的声音,青令哽咽地轻轻“嗯”一声,抬手回抱了过去,不多时,啜泣声传了出来。


    沈长冀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当他把中庸的小脸捧起,看着上面的泪痕,他心都要碎了,低声哄:“阿泠别哭,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告诉皇兄,皇兄给你出气……”


    青令摇头,把自己尽可能埋进男人怀中,“没有人欺负我,是我想皇兄了……”


    沈长冀吻了下来,把他脸上的泪一点点吻去,“别哭,别哭,皇兄现在不是在阿泠身边吗?”


    青令止住眼泪,可过了一会儿,他小声说:“皇兄,你答应过我,要把一辈子赔给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离开我,这次,你不能再食言。”


    他听到沈长冀宠溺地说了声“好”,而搂住自己的臂膀也抱得更紧,随后耳畔响起对方轻哄:“皇兄怎么会舍得离开阿泠,阿泠是皇兄最爱的人,皇兄这辈子都不会离开皇兄的阿泠……”


    在男人不停歇宛如歌谣般的温柔许诺中,青令就这么含着泪睡了过去。


    这次,他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听到自己戴着面具的小南哥哥在教完他新的字和诗后,如以往一样拿出了他喜欢的零嘴,这一次还是他最爱的冰糖葫芦,并祝他生辰喜乐。


    可当他兴高采烈地吃完,对方却告诉他,他需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


    小小的自己一听,连最爱的冰糖葫芦也吃不下了,抱住对方,哭着求道:“小南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青令了…呜呜青令以后不贪吃了,你别不要青令呜呜……”


    “没有不要你。”对方抱住他,哄他:“青令,我要一个很远的地方,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虽然那件事很危险,但如果办好了,我就有力量保护你了,就可以带你和你嬷嬷离开了。”


    “真的吗……”


    自己啜泣问,直到在得到对方再三保证,才止住了哭声,忽然闭上眼,默念着什么。


    对方问他在做什么,自己高兴地睁开眼说:“我刚刚许了一个生辰愿望。”


    “是什么?”


    “说出来就不灵了!”


    “你偷偷告诉我一个人,不会不灵的。”


    自己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告诉对方,指着天上飞掠而去的鸟,声音飘远:


    “我许愿我想变成一只小鸟,可以飞出皇宫,而且最重要的是,不管小南哥哥你之后去了哪里,我都可以飞到你身边,保护你!”


    视线升高,他似真的成了一只鸟,眼前被四四方方框住的天空先是变成了热闹熙攘的城镇市集,然后是高远辽阔的山岭湖河,再之后,是残破飘扬的旌旗下的兵甲尸山,一道熟悉的浴血身影持枪半跪于顶。


    见到对方的自己还未开心,却见四周烟雾散去,伤势惨重的仅存几个的外族人手中长矛包围而上,其中正对面的一柄狠狠朝已经无法动弹的对方心口猛地扎了过去。


    “不要——!”


    自己想要喊,出口的却是一声尖锐厉唳雀鸣。


    捅穿心肺的长矛拔出,却有一只身体被搅得淋漓破碎的雀鸟一起坠进血渍黄土。


    青令猛地醒来,惊魂未定地伸手一摸,身侧却冷清空荡,他蹭地坐起,赤脚下了床,把静候一旁的小年等人吓一跳,“娘娘……!”


    青令却顾不得那么多,他只慌神问:“他呢?他去哪里了?”


    小齐子与小年一愣,“娘娘您是找陛下吗?陛下他在后面的琉璃花房里……”


    青令一听,立马要去,还是小年他们勉强才穿上鞋,披上披风,甚至来不及梳发,便追着已经走出殿外的中庸,急匆匆朝南月苑后而去。


    琉璃花房建在南月苑后面,沈长冀曾经想带他去看他种的花,可中庸过去从未赏脸来过。


    而此刻他急匆匆穿过满庭的望夜雪华,只为进一步看到对方。


    守在外面的惜月一见他这般打扮而来,也是吓一跳,可还未说话,中庸便已经掠过她,径直走进花房。


    恰此时夕阳夕照,琉璃花房中洒满茜色碎片,满是各种五颜六色南方花种的肆意舒展着枝叶,而在花海之中,一道高大身影如花农般扎起袖口裤脚,正弯着腰,握住锄头教一旁的小女孩念花的名字,还说:“你母后最喜欢花,糖糖也要会养花哦,父皇以后不在了,你就替父皇养这些花……”


    而听到身后的动静,男人转过头,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谁,站起身,“阿泠,你怎么来——!”


    声音却被一个忽然奔来的拥抱打断。


    一旁的糖糖看见这一幕,似也意外,也喊了一声:“母后…父皇……”


    而沈长冀似是察觉到了怀中人的不安,似猜到了什么,搂住怀中的人,轻唤:“阿泠,别怕,其实皇兄还可以陪你好久……”


    中庸却这般颤着声音:“沈长冀,你如果真的死了,我就真的不会原谅你了。”


    沈长冀听懂了他的意思,扶了扶他后脑的发:“皇兄怎么舍得死,怎么舍得把我的阿泠一个人孤零零留在世上,皇兄要陪阿泠一辈子……”


    “答应我的,这次永远不准反悔……”


    “好,永不反悔。”


    “…真的吗?”


    “真的。”


    –


    大秦五年,秦武帝力排众议放弃长年飞雪的北都,迁都南下,定都中京,三年后驾崩,传位于已故九弟,北护王的遗孤念青,胞弟靖王身为托孤之臣辅佐登基。


    秦武帝一生褒贬不一。


    百姓赞其一统南北,结束混乱数百年的分裂局势,统一文字,不拘一格采用各族人才为官,促进南北民族融合。


    史官批斥其昏庸,坑杀活埋旧国贵族,牵连无辜者近万人,还有强夺他国旧臣遗妻,煮人烹汤等形同商纣之举。


    后世亦有野史记载,秦武帝唯爱南后一人,为其栽花种满新都皇宫,以致秦国后世无论百姓贵族,皆以花为贵,爱花如命,且愈演愈烈,为花杀人之事时有发生。


    对于南后及其唯一皇女青檀,史官记载寥寥,连何时去世,葬于何地也没有记载,后世推断此乃秦武帝有意抹去的结果,唯一记载在册的,便是由其主张兴建的慈安堂,后来成为无论哪一场战争中,著名的无辜百姓唯一停战区,无论是何方势力,也不敢轻易触动的慈济医院。


    千年后,考古学家原本计划考古秦武帝陵,却不知何故忽然紧急叫停,自此便一直搁浅,有传言是因为学者们发现帝陵帝棺中只有一身龙袍,根本没有尸首的存在,恐引起外界历史推翻,遂被上层紧急叫停。


    不过这些也都是传闻,其中真相早已埋于尘土之下,无人可知。


    –


    掌柜在慈济院对面的小酒楼干了很多年,从少年小二干到中年掌柜,其中他印象最深的,是每逢十一月初二,会有一对爷孙从千里迢迢的西南赶来,其中孙儿粉雕玉琢,温润有礼,浑身书卷气,丝毫不像什么小地方出来的人,来中京说是来探亲。


    可掌柜疑惑,可慈济院都是孤儿,哪里来的亲让他们探呢?


    后面,掌柜的就发现,同样是十二月初二那天,会有一对气度不凡的夫妇来到他们酒楼,指定要坐二楼靠窗的那桌,其中容貌清丽,身形纤瘦的人会一直看着窗外,而一旁身形高大的,则会一直握着他的手陪着他,二人往往会坐个一整天,直至傍晚,才会在夜色中坐上马车回去。


    开始掌柜的还以为对方是来看风景,可后面他坐上那个位置,发现那里可以看到慈济院所有孩子在那里玩耍,其中就包括那个随爷爷一起来探亲的小男童。


    这种“巧合”一直持续了整整五年,最后两次,孙子是别人送来的,说是爷爷去世了,可最后一次,恰好撞上帝王驾崩,掌柜的望着孤独坐在慈济院中大树下的小男孩从天亮坐到天黑,而靠窗的桌子一直迟迟没有人来,以为中京戒严,他以为那对夫妇不来了,而男孩会失望落空。


    可傍晚时分,一辆高大的马车停在了慈济院门口,那道纤瘦的身影出现,同时还蹦下一道活泼俏丽的小身影,随之一起进入,这一次,掌柜的清楚地看到说是来探亲,实际根本没有见人的小男孩被那道纤瘦身影拥入怀中,然后和小女孩一样,被对方左右隔一手牵着,离开慈济院,来到马车前。


    马车从里面被掀开帘子,一双有力的手臂把他们一大两小稳稳抱了进去后,马夫便驾着车远远驶离。


    而那天之后,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掌柜的便再也没有在这里见到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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