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灵原本是站在书架前翻看着手中几本书册的，右手捻了一页正要细看，就骤然被这一道声音扰乱了，并且，这个声音听上去似乎还十分不敬，似乎并没有应该对她这个王妃应有的尊重。
不觉微微蹙了眉，楚灵索性拿着手中的几本书坐在书案之后的黄花梨木的椅子上，扬声道：“什么事？”
门外的人似乎停了停，似乎在确认了里面的人的确是楚灵之后，便更加无所畏惧起来。
“有一件事，需要禀告九王妃，所以......”
后面的话，门口的妇人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即便没有说下去却也意味分明，似乎她已经料定了楚灵会接话，是以此刻只等着楚灵自己接话。
一个下人，竟然敢如此对当家主母不敬，楚灵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眸光闪烁间已经带了几分明显的寒意，随手翻了翻手中的几页书，顿了片刻才冷声叫人进来。
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随着“吱呀”一声，厚重的棉帘被人从外面掀开，走进来一个身形壮硕的身影。
楚灵并未抬眸，只斜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的看着书册上整齐的字迹，甚至在方才房门开合之间，冷风灌进来之时，楚灵还伸手拢了拢自己的风毛袖口，没有丝毫要搭理来人的意思。
原本以来楚灵会主动开口的妇人，等了片刻也并未见人说话，只得几步上前，向在上首坐着的楚灵微微欠身，而后开口，“九王妃，我有一事不能不向王妃回禀。”
楚灵似是充耳不闻，又翻过了一页书，并未抬眼。
那妇人却急了，见楚灵这般模样，顿觉自己颜面无存，又大了些声音重复了一遍方才所说的话，“王妃，我有事回禀。”
语句更加简单了，楚灵的目光依旧停在手中的书册上，没有半点想要挪开的意思，阳光透过层层雕花的窗棂洒落在布置典雅的房中，一时寂静，只有楚灵手下翻书的声音。
良久的沉默寂静之下，一种莫名的恐惧逐渐在寂静无声的室内开始滋生，妇人的呼吸逐渐开始急促起来，在眼下幽静的书房内显得格外明显。
终于，妇人按捺不住，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一直没有说话的楚灵，迟疑的叫道：“王妃？”
这一次，楚灵终于有反应了。
只见人缓缓抬眼看向妇人，目光无波无澜，甚至在抬眸的一瞬间还隐含了一分诧异，“你是怎么进来的？”
妇人一时气结，一双浑浊的眼睛从惊诧转变为愤怒，她自恃身份不低，从来没有人当众给过她气受，楚灵今日这般对待她，属实让她又惊又怒。
双目狠狠一闪，妇人仿佛顷刻就要发作出来，然而在看到楚灵平静但却不怒自威的神色时，终究还是缩了缩。楚灵毕竟是王妃，碍于这一层身份，她的确不敢当场发作。
是以，她忍气吞声道：“是王妃让我进来的。”
“嗯，”楚灵微微点头，随即又将目光投向手中的书页上，“什么事。”
楚灵的这幅样子，和妇人以为和想象中的模样截然不同。她总以为不过是个十几岁的丫头，就算是个什么劳什子的将军，也不过就是个虚名而已，左右不过是个丫头片子，能成什么气候。
再加上楚灵自从嫁进府中以来，虽然担着一个主母王妃的的名头，但是连日来却从来都没有过问过一句府中之事。听闻前日往宫中赴宴，不过多吃了几杯酒就生了一场大病，这样弱不禁风的身子就更让府中伺候的一众丫鬟婆子更加肆无忌惮。
但是眼下......妇人不自觉咽了一口唾沫，这个新王妃，似乎和她听说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那张惊艳绝伦的面庞之下，好像也并不是一个无用的绣花枕头。甚至于......妇人忽然生出一种古怪的念头，她看起来并不是一个好相与之人。
于是，妇人也不敢掉以轻心，只是依旧是不服气的。
她原本就是宫里出来的人，又在府中操持过多年的家事。九王一直没有娶亲，所以九王府的后院也一直都是空在那里的，九王的日常起居也都在松雪斋中，不让旁人近身伺候，自然，九王也甚少过问后院之事。
也因为此等的种种原因，她在后院的地位十分高，虽然明面上还是奴仆，但是实际但凡是她说出来的话，整个后院的丫鬟也没有人敢不听的。
“王妃初来乍到，可能有所不知，这九王府的书房一直都是一块禁地，除了王爷自己之外，就只有老奴才能进来洒扫，其他闲杂人等一律都不准进来，还有王妃所坐的地方，除了王爷以外，旁人是绝对不可以坐的，这样的规矩，想必王妃可能还不知道吧？”
妇人一番话说完，眉眼间已经露出几分隐隐的自得之色，九王脾气古怪，府中的规矩也多，每个人都是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的分内之事，从没有人敢越雷池半步。
就连那些近身伺候在九王身边的女人也不没有人敢触碰这府里的规矩，更何况是楚灵。
就算是外界传言再多，说九王是如何看重新娶的王妃的，但是在她看来，无非就是因为楚灵长了一张漂亮的脸，所以这才能够得九皇叔的青睐。
男人么，没有几个是不喜欢美色的，像九皇叔这种地位的人就更是了。所以，虽然楚灵是三媒六聘迎娶回来的王妃，但是她也从来没将其放在眼中过。
楚灵的唇边划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的微笑，轻轻合上手中的书册，而后不轻不重的搁在面前的书案上，目光终于落在了妇人的身上，“你是何人？”
妇人既惊且怒，不明白到底对方到底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有意为之，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微微欠身：“我是后院的掌事嬷嬷，姓赖。”
语中略顿了顿，终究还是不服气的，话音一转便含了一丝明显的得意：“府中的人，都称我为赖妈妈。”
“哦，原来是赖嬷嬷。”楚灵微笑着应了，透过窗外洒落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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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阳光，楚灵这才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妇人。
赖嬷嬷四十上下的年纪，身材也十分壮硕，身穿一件褐色衣裙，用料却是不凡的，看着样子，倒像是用了上好的绸缎缝制，衣料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十分有光泽。只不过因着下人的身份，裙摆尚不及地。
已经有些花白的头发纹丝不乱的输了一个平髻，眼角处虽然堆满了皱纹，但是眼中却透着精光，显得格外老成干练。
楚灵看了半晌，心中已经大概有数了，只是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椅子的扶手，面上的笑容不减，看向赖嬷嬷。
“赖嬷嬷怕是老糊涂，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吧？“
楚灵脸上的笑容并未散去，只是眸光一闪已经含了几分冷意，“本宫初来乍到，自然不如赖嬷嬷通晓家事，不过你一个府中的奴才，竟敢以我自称，不知是九王府没有规矩，还是你赖嬷嬷不自知身份呢？“
赖嬷嬷的脸色顷刻变了变，看向楚灵的目光中更是多了一分震惊之后的愤恨，只是在楚灵略带气势的目光之下她不能不回话。
愣了片刻以后，赖嬷嬷垂首低声道：“是，王妃教训的是，是老奴一时忘了规矩。”
楚灵却并没有打算轻易放过，勾起唇角轻笑了一声，只是这笑中却没有丝毫的温度，“倒不是赖嬷嬷你忘了规矩，只怕是九王常时不来府中，便纵得有人不知天高地厚，忘了身份尊卑，在这王府的后院中就敢以下犯上，目无尊卑了。”
楚灵的一番话道得不疾不徐，只是言语中的机锋毕现，这话已是说得极重了，赖嬷嬷站在原处，后心已经被楚灵逼出了一层薄汗。
“老奴情急之下，生怕王妃触怒王爷的规矩，这才口不择言冒犯了王妃，然而王妃所言以下犯上目无尊卑，老奴愚钝，却是实实在在不敢领受的。”
“是么？”楚灵笑了一声，和颜悦色的反问，“本宫是九王正妃，是王府当家主母，按照规矩，府中下人都应该行大礼参拜，怎么我大晋的大礼参拜的规矩到了赖嬷嬷这里，就是这样站着和主子说话的么？”
冷汗瞬间涔涔而下，在楚灵由浅至深的训问下，赖嬷嬷在顾不得其他，也不敢再辩驳，只得原地跪下，“是老奴不识礼数，这才惊扰了王妃，请王妃恕罪。”
楚灵的唇角依旧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端详着素白没有丝毫装饰的右手，缓缓摇了摇头：“方才不知道，现在就知道了，只是恐怕已经晚了呢。”
在赖嬷嬷惊惧的目光下，楚灵扬声唤了桑竹进来，沉声吩咐道：“去叫后院儿所有人去院子里站好，我有话要吩咐。”
桑竹看了看跪在下首的赖嬷嬷，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只是话是楚灵吩咐的，自然有其用意，只领命而去了。
待桑竹走后，楚灵这才将目光移到老嬷嬷的身上，笑得十分和蔼：“赖嬷嬷在这里跪属实没意思，还是到院子里去，那才能彰显出你赖嬷嬷的身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