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别夜,明月暗暗,雨打芭蕉。
一只乌鸦穿过芭蕉叶丛,小心翼翼地探出圆溜溜的脑袋,乌色翅膀轻轻抖落雨水,眼神好似在窥探着什么。
今夜将军府宁静的只剩下雨声簌簌,檐下雨珠凝成一截一截的珠帘玉幕,虚掩着长廊下的紫衣女子。
夏至日,天阴雨泣,落花碾为尘泥,是下蛊的最好时机。
乔荷小心翼翼揭开陶罐上的泥瓦盖子,里面的蛊虫扭着身子躁动起来。
“嘶。”尖刀反射出的光芒照亮了乔荷惨白的脸,一滴血珠顺着刀锋流下,“滴答——”落在蛊罐里。
蛊虫疯狂地吞着,身子猝然断裂成小小的两只,如同蚂蚁一般。
“轰隆!”一声惊天巨雷砸下。
天地为鉴,日月为证,情蛊开。
“将军,妹妹。”乔荷的声音隐在疾风骤雨里,格外不真实。
“何事?”不等乔菀回答,赫连时沉了声音道。
“夏至之日,我特意给妹妹熬了甜汤,也顺便给将军带来一份。”乔荷道。
“进来。”
“吱呀。”门被推开,乔荷端着两碗甜汤进来,笑得真诚。
上次二人争执后,乔菀和乔荷便很少说话了,如今乔荷主动来破冰,乔菀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烛光下,乔荷额头上冒着滴滴汗珠,想来这甜汤也是熬了许久的,她的衣裳上还有被雨水打湿的痕迹。
乔菀心软了,想起姐姐身上的鞭伤,心口仿佛被撕开一道口子,又疼又无力喊出口。
她终究是心疼自己的姐姐的。
“谢姐姐。”乔菀一边道谢,一边瞧着乔荷端了甜汤过来,一碗放自己面前,还有一碗放在赫连时那儿。
乔荷眼里盛满了温柔和对妹妹的爱意,仿佛先前的恨与不甘都散去了。
“将军,奴家先回房了。”放下汤药后,乔荷微微行了一礼,对着乔菀眨了眨眼,这眼神和很多年前一样明快,艳丽,乔菀也回了一个眨眼的微笑。
二人的狡黠被赫连时尽收眼底。
待乔荷走去后,乔菀搅动着手中的汤匙,舀起一小勺,轻轻抿了一口:“将军,快尝尝,我姐姐的手艺最是好了。”
乔菀笑起来的时候眼里像藏了满天的星星,赫连时深深地看着,嘴角不禁弯了弯:“汤有些烫,本将军等一会喝。”
“将军怕烫?”乔菀仔细回忆着先前赫连时喝药的情景,好像没见过他怕烫。
“嗯,之前嘴角的疤还有点疼。”赫连时盯着乔菀的唇,轻轻开口道。
之前嘴角的疤?一下子勾起那次自己来葵水的回忆,赫连时亲自给她喂药,那日唇边的柔软还……
她脸唰的一下通红。
“怎么,乔姑娘知道本将军的嘴角的疤痕哪里来的?”赫连时轻轻搅动着甜汤,瞥见里面蚂蚁大小的蛊虫,压了下眼中的惊讶,不动声色地调侃乔菀。
“奴家,奴家可不知道。”乔菀一紧张,剩下的甜汤全部被她一口喝下了肚中。
隔着一道秀丽江山图屏风,乔菀手指抚上琴弦:“将军,奴家为您弹琴。”
“好。”男人嗓音含了磁,面色严峻下来。
手中蚂蚁大小的蛊虫轻轻扭动着身体,试图在他长着粗茧的手上咬开一个口子,赫连时当然不会给这虫子机会。
白夜前几日探查得知,魏晗府上有暗中养蛊的苗疆人,恐怕这虫子便是他们养出来的邪物。
把蛊虫放进干净的瓷瓶里,他眼里闪过冷意,那是他在战场上杀敌才会有的果决和狠厉。
剩下的甜汤被他倒进窗边的花盆里,绿菊瞬间整朵掉落下来。
看了一眼正在弹琴的乔菀,想到她喝光的甜汤,他的眼里染了柔:“乔姑娘,明日随本将军去一趟军营找白军医,此事只能你我知道。”
不对,赫连时总觉得这蛊虫不是只针对他一个人这么简单,虽然先前乔荷收了要害乔菀的心思,却难保现在不会害她。
正要解腰带的手顿住,又马上反应过来披了大氅,穿过披风,乔菀被赫连时一把拉起,他眼里带了着急:“随本将军去军营,现在马上!”
乔菀有些不明所以,只听见赫连时又道:“白子期给本将军配了药,本将军忘记拿了,不吃会受不了。”
此话一出,乔菀忙赶上他的速度,却发现赫连时没有往马棚走,而是往书房走。
“将……”她正要开口,便被一双手轻轻捂住了嘴,整个脑袋被他带到怀里,撞到他精壮的胸口,耳边男人悄悄说:“别出声,别的地方本将军有马。”
他不会按照平日里的路线走,毕竟府中有乔荷在。
赫连时都来不及顾及马只有一匹,拦腰把乔菀带上了马,握着缰绳的手隐隐出汗。
乔菀被他弄得一头雾水,又只能顺从地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心跳如鼓。
赫连时不知道自己莫名在担心什么,明明她没有说自己不舒服,明明那也只是一只未知名的蚂蚁大小的蛊虫。
心里有一道奇怪的声音叫嚣着要他担心她,可从前他不是这样多愁善感的人。
莫名的紧张让他不禁靠的怀中的人儿紧了紧,乔菀只觉得身后滚烫,男人的气息将她笼在这漫漫无边的黑夜里。
赫连时为何如此着急?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赫连时的声音裹挟着猎猎风声。
“嗯,没有。”乔菀轻轻摇头。
赫连时轻轻松了一口气,他只能希望乔荷对乔菀是有姐妹情的,不会下毒手。
“将军,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奴家总觉得不是药的原因,对吗?”乔菀的声音探出来,顺着风飘到赫连时耳朵里。
“别多想。”夜里风大,赫连时又纵马疾驰,风吹得二人身上都有了冷意。
“冷吗?”
“嗯。”
“那便靠本将军近些。”男人把这话说的义正言辞,夹在黑夜里又藏了丝蛊惑的味道。
乔菀乖乖的往他怀里缩了缩,心中紧张,她是贪恋他怀里的温暖的,先前檀香楼失火是这样,来葵水晕倒是这样,今夜也不例外。
晚间下了雨,虽然此刻停了,但路上泥泞,抬头一看天,也没有一缕光。不知又策马了多久,远处终于有火把的亮光。
军营内,乔菀被赫连时安排在主帐里休息,他自己一人带着装了蛊虫的小瓷瓶去找白子期。
“这,这你从何得来?”借着烛光,白子期把蛊虫翻了又翻,面色难看。
“晚间乔荷端了两碗甜汤给我和乔姑娘,汤我没喝,挑出了这只虫子。”赫连时眸子暗的很,“不知道乔姑娘那碗里面有没有,本将军和她开了玩笑,她一害臊,便整碗喝下去了。”
这也是他一路上担惊受怕的原因之一。
他不该胡说话的。
良久白子期叹了口气:“早年我在苗疆历练,见过这种蛊虫,它是苗疆最出名的蛊,合情蛊。与寻常情蛊不同,合情蛊是由第三者给指定的二人下蛊,下蛊之后第三者可利用二人的感情,达成某些事情。
这蛊,最是毒。”白子期顿了顿,又道:“只要有其中一方吃下,另一方若是不吃,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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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方一日之内会死。所以这种合情蛊,说白了不是为了拴住心上人的,而是第三者为了让相爱的两人共生死,强行下的。”
“那下蛊的条件呢?”赫连时不忍细想。
“第三者把血滴入合情蛊,再把一对合情蛊拆开分别放进同一种汤剂里浸泡。当相爱的两个人吃下,蛊便下成了。”
“若是不相爱呢?”赫连时喉结滚动,手中的白瓷瓶似乎有千斤重。
“不相爱,吃下去会很痛苦,痛苦到二人相爱。”白子期道。
“没有破解之法了么?”
“没有,眼下唯一幸运的就是将军及时发现,将军若不吃,蛊虫便永远无法伤害到您。”白子期想起乔菀,觉得有些可惜,但是也没法。
“那乔姑娘岂不是要出事?”
“对,但您是将军,只能以小换大,您的生命比她的,更珍贵。”白子期轻轻叹了一口气,要把桌上的蛊虫处理掉,却被赫连时一把夺过。
“她的生命,同本将军的,一样珍贵。”赫连时冷冷抛下这句话,抓起那蛊虫,没有犹豫地配了水一口吞下。
“将军!”白子期惊呼起来,没有料到赫连时这般果决和冲动,“您疯了。”
“若是没有她日日陪伴,本将军早疯了。”烛光一截截被烧下去,赫连时坐了半宿,没有预料之中的痛苦,“子期,你看,本将军吃了身体不痛苦。”
白子期摇了摇头,踌躇许久,终于说出话来:“将军,若是相爱之人中了合情蛊,是没有痛感的。”
因为他们心甘情愿生死相许。
后半句话是苗寨的书上写的,字字泣血。白子期还记得当年看的时候,还嘲讽过谁会心甘情愿丧命,没想到眼前就坐了一个傻子。
“乔姑娘没有自保能力,她一出事,你就得完蛋。”白子期手里调了催吐的药,试图劝说赫连时后悔,好试着把蛊虫吐出来。
“与其说是她拖累本将军,不如说本将军过着刀光剑影的生活,才是真真要连累了她。”赫连时推开催吐的药,眼里含了柔,“不许告诉她这件事,本将军会好好活下去。”
白子期想起一年前,赫连时病最严重的时候,十几日无法安眠,夜夜梦魇,只得一副一副药的吃,有一日赫连时喝了特别多的酒,靠在他身旁,语气凄凄:“子期,我不想活了。”
后来不知赫连时怎么调理的,硬是生生扛了下去。
再后来遇见乔姑娘,白子期便能常常在赫连时脸上看见笑意。
罢了,祝他们相爱好了,白子期肩膀垮下去,他只能好好精进医术,以防二位有谁出了意外要医治。
营帐外脚步匆匆,赫连时掀开主账的帘子,看见乔菀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仔细端详着她的睡颜,想着合情蛊,原来自己确确实实是喜欢上她了,为了她,这毒蛊,他心甘情愿饮下。
情蛊不一定是为了逼对方爱自己才种下,还可以是因为爱而甘之如饴。
她睡得这样香,吃了合情蛊一定也不痛苦吧,那她是不是也爱着自己?
每次她弹琴走之前,又会不会在他床边驻足,想要牵一牵他的手,又或者是——
吻一吻他?
这样的想法让他自己也忍俊不禁起来,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忍不住又捏了捏她软嫩的脸颊。
现在他们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了,想起要和她命运与共,他心中没有服下毒蛊的悲伤,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欢快。
出了营帐,他唤了白夜:“替我去查一下,乔荷给本将军下蛊究竟是为了什么,越详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