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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玩笑

作者:问尘九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薛鸷今夜难得失眠。


    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直到子正时分也没能睡着,于是薛鸷干脆不睡了,披衣起身,又从箱柜里找了块黄布,往里头包了些纸钱拿去后山坟地里烧。


    火光湮灭后他又守着那些纸钱灰蹲了会儿,才想起还有怀里的香烛忘了点,又匆匆忙忙拿出来给补上。


    “大哥,你不识数,记得把钱揣好了拿去给咱娘管着。”说到这里他忽然一顿,他娘死得太早,也不知如今去投胎了没有。


    “这样,娘要是早去投胎了,你就把钱拿给阿爹收着,记住了。”


    今日是他那傻哥哥的忌日,这人生下来就是个傻的,人都会跑了,可却连声爹娘都不会叫。好的时候人就在村里闲逛,若是不好的时候,一个没看住,让他乱走到山里也是有的,实在很叫人操心。


    薛鸷心里其实是不大相信人死了还有鬼魂,更不信那地底下还有阴间地府,可却又害怕这世上真有,因此每逢亲人忌日,也总要烧些香烛纸钱过去聊作慰藉。


    烧完包袱,薛鸷也已经走了困,见山里忽地起了风,像要下雨了。


    他这会儿还不大想睡,独自在林中乱逛了会儿,心里蓦地却想起一个人来,薛鸷手里拈着胡乱扯来的树叶子笑了笑,这三更半夜的,实在是再适合扮妖怪不过了。


    这样想着,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赶到了那片柴火棚附近。薛鸷先是隔着很远地学了一声狼嗥,这山里安静,纵使隔得远,他的声音还是幽幽然荡到了沈琅耳边。


    这几日风大、又冷,沈琅夜里总睡不踏实,就算是整个人都缩裹在被子里,四肢也是冷的。


    他原本就睡得不沉,半梦半醒的,如今听了这声几乎能够以假乱真的狼嗥,顿时惊吓出了一身冷汗,人也完全清醒了过来。


    他这样的身体,走不动、也跑不了,若真有野兽寻来此处,那他也只有活活等死的命。


    沈琅不敢乱叫人,他这儿地太偏,离他们住的地方都远,万一把那野兽引了过来,就算有人听见他的呼救赶来,恐怕也只能为他收尸了。


    狼嗥声渐渐地越来越近,而且听声音,那只野兽十有八九是直奔他这里来的。


    就在沈琅的神经高度紧绷的时候,那狼嗥声却兀地停下了,随后棚子外响起了一道幽然而又冷森的人声:“沈琅。”


    “沈琅——”


    调子被拉得很长。这般平直又不带任何情绪的声调让沈琅顿时感到毛骨悚然。


    沈琅哪里敢答应,可那个“人”,或者说是妖怪,却始终在不断地重复着他的名字。


    今夜山上连月光都很黯淡,沈琅几乎什么都看不清,除了那道声音,便只能听见山里林间猎猎作响的风声,四处树影幢幢,只有黑暗和冷风向他欺压而来。


    他到底年岁不大,又不能行动,只能恐惧地抓紧了手里的木簪,默默地屏息,心里祈祷这成了精的野兽能放过自己。


    沈琅闭着眼,突然发现近在耳边的那道声音又消失不见了。


    他忍了一会儿,才又重新睁开眼,他下半身并没有全瘫,大腿隐约还能使上几分力气,再加上腰腹和手臂的力量,沈琅很辛苦地才从将自己撑了起来,勉强靠向了那稻草床靠。


    就在他小心翼翼地往棚外看去的那一刻,突然有个硕大的黑影从临近的树上跳了下来,随后便猛然朝着他这边扑了过来。


    沈琅这一下是真的被吓坏了,口里只顾“妈妈”“阿娘”地胡乱叫喊着,声音里隐约带了哭腔。


    临到近前了,那黑影不知怎么又停下了,贴在那竹篱上低低地笑:“小瘫子。”


    “胆小鬼。”


    沈琅似乎还没缓过劲来,有些怔怔地:“你是谁?”


    “我是你大爷,这么快就不认得了?”


    薛鸷见他被吓得这样,这才把身上披着的那块狼皮取了,又把才刚燃到一半的蜡烛点了起来,照在自己脸上:“别怕,不是狼。”


    “我逗你玩呢。”


    他看见沈琅先是直愣愣地盯着他,眼角好像已经湿润了,然后瘫在这堆稻草上不说话。


    薛鸷后退两步,借力翻进了这间棚屋,避开那些干柴,他把蜡烛放在一处空地上,随后径直走到沈琅床边,借着那一点微弱的烛光,他能看见这个人似乎在瞪着自己。


    “我不知道你会这样怕,”薛鸷没什么诚意地笑道,“对不住。”


    沈琅咬着牙没应声。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沈琅简直要被他气出血来:“你怎么还不去死?”


    他分明睡得好好的,是这得了疯病的土匪头子大半夜不睡学狼嗥将他吓醒,他怎么还有脸问自己为什么不睡?


    被他咒了,薛鸷也不恼,面上仍带着笑:“怎么说话的?我是猜见你睡不着,所以特来陪陪你。”


    说完不等沈琅应声,他便自顾自地把人往里边一挤,大咧咧地挤上了那张稻草榻:“你这褥子倒比我屋里还要软和些。”


    沈琅此时已经完全不想再给这匪头留面了,用手肘狠狠往他那边捅了捅:“滚开。”


    “你讲不讲理?要滚也是你滚,”薛鸷道,“这山中寨里一粒沙子一根草都是我的,我想待在哪儿就待在哪儿。”


    沈琅又不说话了。


    薛鸷用手肘轻轻一戳他,见沈琅没什么反应,干脆又将人往里再挤了挤:“喂,你刚才真以为我是狼妖么?”


    沈琅动了几次手,却压根推不动他,只能被挤进角落里。要不是方才他惊吓过度,手里那根削尖的木簪眼下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不然他真想拼尽全力往薛鸷舌头上扎一下。


    “我那天和你说的话,你果然信了,”薛鸷挺得意地抬手去蹭他的眼角,那里还是湿的,“好可怜。”


    沈琅立即把脸别过去。


    “干嘛不说话?”


    “你是不是闲的?”沈琅咬牙道,“得了疯病就去治!”


    薛鸷看他这样,只觉得很好玩,可惜今晚上没月光,棚屋里唯一一根蜡烛,不足以叫他看清楚这人恼红的脸。


    “我刚才听见你喊你妈妈,又喊你阿娘,”薛鸷问他,“你阿娘呢?”


    沈琅不吭声,薛鸷就用手肘撞他。


    沈琅实在不堪其扰,只恨声道:“死了。”


    “怎么死的?”


    “那人雇你杀我,他没和你说么?”


    薛鸷听出他在套话,于是笑笑道:“我们这些人替人做事只看银子,打听人家将死之人的生平家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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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什么?”


    “那你现在又问什么?”


    “我今日善心大发,就想陪睡不着的你话话叙,顺道再开解开解你。”


    沈琅冷笑一声,心里不知想到了什么,怒意倒渐淡了下来:“病死的。”


    “什么病?”


    “急症。”


    薛鸷也没再追问,只道:“这也巧了,我娘也是病死的。”


    沈琅并不信他的话,只当他是放屁:“什么病?”


    “也是急症。”


    沈琅冷笑:“是么?”


    薛鸷叹息着叫了声“冷”,随后便扯走他一半被子,盖在了自己身上,他身上的大袄沾了寒气,突然这么冷冰冰地贴靠在沈琅身上,凉得他一激灵:“薛鸷!”


    薛鸷笑:“没大没小,谁许你直呼我大名的?”


    他这么一扯一拉,被子里好容易攒出来的那点热气顿时全都散了,沈琅又被冻得直发抖。


    感受到身旁人正在颤抖,薛鸷倒是很好心地将外袄脱了,盖在被子外边,只穿着一件粗棉里衣和沈琅贴在一块。


    他身上的热量很快便传递了过去,沈琅只觉得自己身旁的人像是一个人形炉火,不停地散发着温暖的热气。


    很快沈琅便感觉没有那么冷了,可仅隔了两层薄布的肌|肤相贴还是令他感到膈应,甚至到了渗人的地步,况且这人明知道他……


    “你怎么这么……”沈琅切齿道,“不知廉耻。”


    薛鸷转头气忿道:“骂谁呢?我不是看你抖成那样,我才懒得脱。”


    从前他们家里穷得连炭火也舍不得用,到了冬天冷得厉害,他跟哥哥阿爹都是脱光了贴在一块睡的。刚上山那几年,他和寨里那些兄弟也都是这么过来的,再说他又没脱光了和沈琅抱一块,这在薛鸷眼里实在没什么“廉耻”不“廉耻”的。


    过了一会儿,薛鸷又用肩轻轻撞他:“小瘫子,你有兄弟姊妹没有?”


    沈琅顿了顿,才不冷不热地答:“没有。”


    “你爹呢?”


    “死了。”


    外面风渐小了,天上似乎飘起了小雪。


    薛鸷转头看了会儿今年的初雪,好半晌才低低地笑:“那我们两人一样,都是光杆儿一人。”


    被窝里渐渐又暖起来了,沈琅有些犯困,可有薛鸷这么一个人戳在自己旁边,他根本不敢睡:“谁和你一样了。”


    薛鸷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外袄里摸出一小把指盖大小的果子,拈起一粒送到沈琅嘴边:“甜的,吃么?”


    “不要。”沈琅抿起唇。


    “这回不唬你了,真是甜的,再骗你我就是王八。”


    见沈琅还是不肯吃,薛鸷干脆直接捏开他的嘴,把那果子硬塞进他嘴里,沈琅忍不住抿了,这一小粒果子的甜香便在他口腔里化开,竟真是香甜的。


    “甜吧?”薛鸷松了手,朝他笑。


    沈琅瞪着他:“你手脏不脏?”


    “不是,我给你果子吃,你还嫌我?”薛鸷踢他的脚,“小白眼狼。”


    踢完才想起他那脚是坏的,贴过去碰了碰,才发现沈琅的脚冷得像冰一样。


    “诶,你这脚……还会疼么?”


    沈琅又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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