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杜衡。
杜衡看着横眉怒指他的那人,一字眉,马脸,干瘪瘦高,看着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是谁。
离他们有一丈来远,中间隔了三排座椅的人,突然发作,张口就是逍遥散,看着来者不善啊。
可他手里是虾粉,不是逍遥散,只需稍微辨认一下,就能解释清楚。
这么明显的污蔑,总不会是单纯看他不顺眼吧?
杜衡不由想到了杜有才,杜有才来了岚县却没找他麻烦,他一直觉得奇怪来着。
现在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人,当众污蔑他,难道这就是杜有才的安排?
那这个安排未免也太拙劣了吧,还不如在考场污蔑他抄袭那次做的缜密呢。
凌十三心里可没杜衡这么多弯弯绕绕,见有人朝杜衡身上泼脏水,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指着那个马脸吼,
“呔,姓马的鸟人,你少胡说八道!”
杜衡顿时想起来这人是谁了,原来是跟他同班的马飞翼啊。
在他来之前,马飞翼一直都是甲班的第一,他来之后,马飞翼就再也没考过第一。
所以马飞翼视他为劲敌,看他十分不顺眼,但凡正面遇上,总是仰着下巴对他嗤之以鼻。
还拉拢班里的同窗,一起孤立他。
对于这种程度的排挤,杜衡毫不在意,还觉得清净点挺好。
只是没想到,看着那么孤傲清高的马飞翼,会突然当众污蔑他。
马飞翼被凌十三怒目圆瞪,丝毫不惧,指着杜衡手里的小瓷瓶,大声道,
“他手里拿的就是逍遥散,我亲眼看到他往碗里倒了粉末。”
“你说是就是,我说你是个鸟人,你还真是个鸟人不成?”
凌十三脖子一梗就想撸袖子,这鸟人敢污蔑他兄弟,真是活腻味了。
马飞翼好似受到了极大的羞辱,马脸涨的通红,指着凌十三,手指不停颤抖,
“你少嘴里不干不净,像你这般不学无术之徒,压根就不该进书院,平白污了这书香圣地。”
这话徐六可不爱听,凌十三好歹还是考进来的,他完全是靠他老子舔着老脸求爷爷告奶奶才进来的。
凌十三要是都不配在书院读书,他岂不是更不配?
都是兄弟,他哪儿能看着兄弟被人欺负?
于是,徐六一脚踹翻了凳子,指着马飞翼吼,
“平白无故挑事的是你,不是我兄弟。
他骂你怎么了?谁让你犯贱。
看见人家往碗里倒东西,就说人家吃了逍遥散。
那我还看见你去了茅房半天不出来,那我是不是就能跟人说,你去吃屎了?”
跟徐六要好的几人,顿时哄堂大笑,拍桌子踢板凳,恨不得把桌子掀翻了给兄弟助助兴。
凌十三见自己这边人多势众,士气高涨,不由得意洋洋,刚要开口再嘲讽马飞翼几句,却被杜衡捏住了手臂。
见杜衡冲自己微微摇头,凌十三不解又生气。
不是,兄弟,人家都把脏水泼到你头上了,你还想当圣人不成?
杜衡不是想当圣人,只是觉得不能做的太过分。
他自从进了书院就只跟凌十三一人走得近,最近因为凌十三跟徐六他们也算是点头之交了。
这个时候,他要是仗着凌十三和徐六等人,把马飞翼打压下去,反倒容易被人怀疑是不是真磕了逍遥散。
毕竟徐六几人的名声,实在是不太好,平日里偷懒耍滑欺压同窗的事可没少干,他不能不明不白就被当成他们一伙的了。
所以杜衡急忙制止了凌十三,起身主动解释道,
“马兄误会了,这个瓷瓶里装的是我家里人自制的虾粉,放入汤里会让汤的味道更鲜甜。”
马飞翼撇嘴,冷声嘲讽道,
“你说是虾粉就是虾粉了?我还从没见有人吃了虾做的东西,会兴奋地摇头摆尾,乱跑乱跳,还解衣敞怀的。”
众人听到这话不由议论纷纷,这个样子正是磕了逍遥散的表现啊。
莫非杜衡在说谎?
杜衡眯了眯眼睛,盯着马飞翼问,
“不知马兄说的吃过之后摇头摆尾乱跑乱跳的人是谁?
你又是在何时何地看到的呢?”
马飞翼略显得意,抬着下巴道,
“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自己做过的事,最好自己说出来,免得脏了我的嘴。”
凌十三实在受不了马飞翼的阴阳怪气,当即就要承认自己和徐六昨晚偷喝了酒。
徐六放不下小桃红,心里不痛快,他一时义气上头想陪陪兄弟,就花高价从食堂大师傅那里买了一坛酒。
喝多了,俩人比划了下拳脚,出了一身汗,就把外衣敞开凉快凉快。
居然会被人当成嗑药发疯,真是岂有此理!
可不待凌十三开口,杜衡就抢先开口道,
“马兄既然不肯说,我也就不问了。
但这真的是虾粉,不是逍遥散,马兄若是不信,过来一看便知。
这碗汤我刚才已经喝了两口,并没出现马兄所说的癫狂之状。”
说完,就把小瓷瓶打开,递给周围人。
马飞翼见杜衡不跟他对质,急忙道,
“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谁知道你是不是偷梁换柱,早就把瓷瓶里的东西换掉了。”
杜衡微微一笑,眼底冰冷锐利,
“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但衙门判案都还讲究个证据。
马兄不妨说说,你说的状若疯癫之人究竟是谁,又是在何时何地做出此等不雅之举。
当时除了你,可还有旁人看到?
既然看到,为何不禀报夫子,为何非要在这个时候,当众污蔑我呢?”
马飞翼吞吞吐吐说不成话,他只是想让大家看清杜衡的真面目,不想招惹徐六那头疯狗。
徐六也意识到马飞翼看到的是他和凌十三,知道杜衡拦着凌十三是不想他们喝酒的事暴露。
心里对杜衡这个人不由高看了一眼,似笑非笑冲马飞翼道,
“衙门判案讲究人证物证俱在,你空口白牙就说人家服用禁药,人家愿意当众验证,你还不信。
怎地?
你就非得无中生有,让杜衡背了这口黑锅是吧?
那我怀疑你公报私仇,当众污蔑杜衡,是不是就能去衙门告你?”
徐六同伴也跟着阴阳怪气道,
“我看某人啊,就是嫉妒,考不过人家,就想污蔑造谣坏了人家的名声。
哎,我身边要是有这种人,晚上睡觉都得睁只眼。
万一哪天得罪了人家,人家指不定给我扣个什么罪名呢。”
徐六夸张地抖了下肩膀,急忙冲马飞翼行了个礼,一脸讥笑道,
“马大才子恕罪恕罪,我这人不会说话,万一有哪里得罪了您老人家,您可千万不要记仇。
该打打该骂骂,有事儿咱们说到明面上,万万不敢背地里整我啊。
我这人不学无术脑子蠢笨,可斗不过你们这种精明人。”
徐六的同伙哈哈大笑,其他人也忍俊不禁。
马飞翼知道他们是故意嘲讽他,可看了杜衡瓷瓶的人都说里头就是虾粉,他骑虎难下,只能僵着脸坐回了原位。
杜衡拦住了还想继续嘲讽的凌十三和徐六等人,得理不饶人,会显得他们咄咄逼人。
事情闹大,引来夫子,查到偷喝酒的事,只会给自己惹麻烦。
凌十三和徐六看在杜衡的面子上,没再多说什么,但俩人已经不约而同做了决定——找机会把马飞翼踹到茅坑里,让他吃个够。
谁让他惹谁不好,飞来惹他们。
一场闹剧,随着午饭时间结束,好像就过去了。
但杜衡这心却还悬着,他觉得如果这件事是杜有才的手笔,就不会这么轻易过去。
他不知道杜有才还有什么后手等着他,只能悄悄提醒凌十三,让他跟徐六那些人近期都要谨言慎行小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