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子见常铁柱犹豫不决,也不催,只尽心尽力帮着他们一家安顿。
等到送走了罗子夫妇,常老娘坐在炕上,摸着软和的被褥,忍不住落泪。
常铁柱眼眶也泛了红,轻声劝道,
“娘,别哭了,我以后好好干,一定能让您老过上好日子。”
“儿啊,我是想你爹他们了,他们要是还活着该多好啊,这样的好地方,这么多好人,咱们真是掉进福窝里了。”
常老娘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想笑,又忍不住哭。
常铁柱抚了抚老娘的背,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后他们把爹和大哥大嫂没享的福,一起享了。
常大妮伸出小手帮常老娘擦眼泪,常老娘看着懂事的大孙女,没忍住一把把孩子搂进怀来哭了起来。
“爹,爹!”
常小虎被吓到了,扯着常铁柱的裤腿直喊。
常铁柱弯腰抱起儿子,将头埋入孩子软乎乎的脖颈处,放肆让眼泪流了出来。
常小虎不知所措地拍着常铁柱的后背,不懂他们为什么哭,他一点也不想哭。
这里可真好,有饭吃有房住,还能穿干净衣服,他想一辈子都住在这儿,再也不去逃荒了。
后山西坡,高娇娇估摸着红条藤够了,就喊众人停下,准备绑成捆背回家。
凌十三自告奋勇,要背那捆最大的。
杜映梅刚想开口,高娇娇悄悄冲她摆了摆手,杜衡将砍刀收入筐中,好整以暇等着看凌十三笑话。
凌十三觉得不就是一捆藤条能有多重,他可是专门练过,能举起二百斤大石墩的人呢。
要不是爹娘一心想让他从文,他早就去考武举人了。
哪知蹲下背起藤条捆,用力起,没起来,再用力,人被扯的差点翻过去。
杜映梅咬着嘴唇,差点没笑出声,凌十三刚才那样子活似个翻盖王八。
杜衡一点也不客气,笑的格外大声。
凌十三燥的面红耳赤,扔下藤条捆,起身抱怨,
“这捆的有问题,我都使不上力,要是有人帮着抬起来,我肯定能背的动。”
高娇娇默不作声,上前两步,单手提起藤条捆,就往凌十三怀里扔。
凌十三吓的哇哇大叫,连连后退摆手,
“嫂嫂别闹,不带这么玩我的,我明天还要回书院,你把我手砸坏了我就写不了字了.......”
高娇娇笑了起来,用力一甩,把藤条捆甩到肩上,冲杜映梅他们喊了声,扛着就往回走。
凌十三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好心提醒杜衡,
“兄弟,你以后可千万别惹你嫂嫂生气。”
杜衡无语地白了凌十三一眼,那可是他亲嫂嫂,他怎么舍得惹她生气?
杜衡难得回来一趟,姚春香早早提了一大块咸肉过来,跟曹寡妇一起做午饭。
早上刚摘的榆钱淘洗干净放到小篮子里沥水,咸肉切碎,加入葱姜剁成肉馅,将控干水分的榆钱倒进去。
加点盐,放点香油,再放点闺女用干虾米磨成的粉,搅拌均匀,饺子馅就拌好了。
曹寡妇的面团也揉好了,一半白面一半荞麦面,搅匀,放点盐,倒入烧开的水,揉成一个光滑的面团。
盖上湿布,醒一会儿就能开始包饺子了。
厨房门口,田木生低着头剥蒜。
吃饺子要沾蒜泥醋,人多要剥一整头蒜才够。
把剥好的蒜放入石臼,放点盐捣成泥,加入醋和放凉的开水,倒入碗中,再滴几滴香油。
好吃的蒜泥醋就做好了,田木生闻着那股子诱人的香味忍不住吞口水。
就算没蒸饺,光沾这个蒜泥醋,他都能吃两个大菜团子。
等到高娇娇几人回到家,饺子已经放入了蒸笼,快蒸熟了。
一进门就闻到了香味,杜映梅扯着嗓子问,
“曹婶子,今儿中午做了啥好吃的啊,这么香!”
“荞麦蒸饺,榆钱肉馅的。”
曹寡妇手上还捏着饺子皮,从窗户里探出头,笑着回道。
杜映梅高兴坏了,把东西放下就要往厨房钻,饺子,还是蒸饺,肉馅的,那得多好吃啊!
凌十三看见她那副馋的要流口水的样儿,取笑道,
“吃个蒸饺就把你高兴成这样了,至于吗?
等回头你去城里找我,我请你下馆子,鸡鸭鱼肉随便你点。”
杜映梅头也不回,直奔向厨房,扔给凌十三一句,
“鸡鸭鱼肉也没我大娘婶子包的饺子香。”
凌十三不信,饺子能有多好吃,他又不是没吃过。
可等饺子上了桌,凌十三一口下去呆住了,这口感,这味道,哎呦,嘿,他还真没吃过。
杜映梅见凌十三一口一个,吃的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忍不住用筷子挡住他的筷子,瞪眼道,
“你慢些吃,吃那么快也不怕噎着。”
说完,还把饺子汤往他跟前推了推,
“多喝点汤顺顺。”
凌十三才不喝,这丫头指定是嫌他吃得多,怕她二哥吃不上。
哼,他就吃,他还从没吃过皮这么有嚼劲,滑溜溜的蒸饺呢,香的很。
姚春香知道凌十三是镖局少东家,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十有八九也没怎么吃过荞麦这种粗粮,怕他一下子吃的太多不好消化,忙劝道,
“这是荞麦面做的蒸饺,荞麦面跟白面不一样,要粘一些。
你头回吃,不敢吃这么快,慢些吃,喝点汤顺顺。
放心,大娘包的多着呢,保管你们吃撑也吃不完。”
凌十三一听这话,才放慢了速度,但嘴腾出空了,也不肯闲着。
一边吃,一边跟姚春香她们说着听来的新鲜事,从镖局走镖遇到耳聋的贼,到书院号舍里不怕人的小老鼠,说的那叫一个眉飞色舞,滔滔不绝。
把姚春香她们逗得笑的脸疼,也把杜衡吵的耳朵都快聋了,再一次深深后悔把这么个东西带回来。
笑声传到隔壁高家院里,听得刘小翠心痒痒到不行。
刘小翠自从上午看到婆婆提了一大块咸肉过去,就伸长脖子趴在院墙上偷看。
看到她们做了蒸饺,忍不住眼馋。
可她一向抠门惯了,不年不节的舍不得做那么好的饭,纠结半天,中午还是做了榆钱蒸菜,只在做蒜水时多滴了两滴香油。
高春花去后山挖了半天野菜又砍了一捆柴,回来见午饭又是榆钱蒸菜,有点倒胃口,但也强忍着没说什么。
只是吃的时候,难免觉得胃里发酸。
自从分了家,她家的伙食就一天不如一天,以前跟着爷奶,不说天天有肉吃,隔三差五总能吃上肉。
即便没肉,饭菜里也不缺油水,吃的也都是干饭。
分家后,娘管家掌勺,肉是十天半月才能吃上一回,还是肉沫油炸之类的,不是正儿八经的大肉块。
干饭也吃的少了,尤其在有野菜后,更是顿顿野菜,不是野菜团子,就是蒸蒸菜,吃的高春花觉得自己脸都快绿了。
还不能抱怨,一抱怨娘就委屈的不行,说她都是为了这个家,又不干重活能吃饱就行了,外面吃不饱的人可多着呢。
可她家现在又不是难民,分家的时候,粮食和银钱,爷奶可没少他们一点。
怎么就连吃顿干饭都吃不起了呢?
高春花艰难咽下一口蒸菜,想起张狗子,忙问刘小翠,
“娘,我让你给狗子哥蒸的鸡蛋羹,你给蒸了吧?”
刘小翠怔了下,有些心虚地撇过头,目光闪烁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