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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桃李小区7

作者:语笑阑珊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庄宁屿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被emoji骚扰,可见易恪的全优成绩真不是浪得虚名,攻击力高到惊人。他沿着消防通道登上顶楼,露台的白雾要比其他地方更加浓厚,夕阳被过滤得只剩下一层惨淡光晕,冷冷的,又在水洼中折射出使人晕眩的斑驳碎影。


    寂静,压抑,潮湿,极端诡异的环境。不过好在手环上的精神污染指数依旧显示零,暂时不用调高防护等级。庄宁屿问:“什么发现?”


    “那儿。”易恪指着东边角落,“有个很高的水泥桩子。”


    有水泥桩并不奇怪,毕竟许多居民都喜欢在露天晒衣物,得有地方挂晾衣绳。奇怪的是水泥桩的位置,几乎紧贴着露台角落,易恪继续说:“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人,都知道水泥桩应该离围栏远一点,那样才更方便使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挂一件稍微长点的大衣,只要风一吹,下摆就会搭上脏兮兮的围栏。”


    所以这根水泥桩子的初始作用,八成并不是用来挂晾衣绳。庄宁屿问:“其余几栋楼的露台呢?”


    “我刚去看过,其余楼栋的露台东西两侧都是墙,可以直接打钉牵绳,不需要水泥桩,所以没有参考价值。”


    庄宁屿蹲下来,用手敲了敲地面:“撬开看看。”


    易恪戴上外置机械骨骼,很轻松就切断了钢筋。尖锐的骨刺深深插|入地皮,往上一提,最后一块水泥也顺利被剥离,令两人都没想到的,在空心水泥柱下方,竟然还有一个同样用水泥砌成的,类似于八角井的东西,直径十厘米,很小,当中卷着几张用塑料袋缠紧的黄色符纸,一件小孩的脏衣服,和一坨金子。


    叶皎月很快带着队员抵达现场,符纸已经被打开摊平,根据外部同事分析回传的消息,这一整套魔法装备的作用是镇压阴魂。


    规则里提到了露台是危险的,现在又冒出来一个镇魂井,那这里九成九曾经闹出过人命。桃李小区建成于二十年前,看这个水泥柱子的斑驳程度,应该也差不多与楼同龄。叶皎月说:“宁屿,小钱,宋警官,你们先带几个人去老住户里打听一下。钟沐和我去物业。大家注意安排好时间,怪物快回来了。”


    夕阳像是在一瞬间退去,雨丝又细细绵绵地落了下来,阴冷晦暗的环境,加上一口古怪的井,说下一刻就要闹鬼也行。钱越顶住门,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回头问:“庄哥,你们还不走吗?”


    易恪双手撑着栏杆,大半身体都探在外面。庄宁屿猜测:“你怀疑人是从这儿掉下去的?”


    “无非两种可能,死在这儿,或者从这儿掉下去。”易恪站直,手上沾了不少潮湿的铁锈。庄宁屿没从自己的衣兜里找到纸巾,又实在不想去易恪的裤兜里帮忙摸,最后干脆假装没看见,转身就往楼下走,你还是继续脏着吧,小屁孩脏点好养活。


    易恪无所谓地拍了拍手,抬腿跟上。三个人的电梯并不拥挤,但钱越觉得很拥挤,主要因为剩下两个人都不说话,不说话,气氛就很微妙,气氛一微妙,小钱同志就开始思考,已知纠纷调解部的工作氛围一直十分快乐,所以自家老大肯定是没任何问题的,那么有问题的人会是谁呢?


    电梯停在G层大厅,钱越一路小跑跟在庄宁屿身后,用特务接头的气音问:“庄哥,你们两个刚才是不是吵架了?”


    庄宁屿听而不闻,只想把这烦人精打包丢去西伯利亚挖煤。此时小路两旁已经亮起了灯,光线昏黄黯淡,照得花坛里的树越发狰狞。


    “如果从露台掉下来,就会砸进花坛这个区域。”易恪往四周看了看,“很偏僻。”偏僻到别说是十几二十年前,就算到了现在,这里也依旧没被摄像头覆盖。


    “两面墙,一面灌木丛,一条断头路。”钱越举起手机拍了几张照,“这儿真掉个人,要是没有清洁工和迷路人士,躺一周八成也不会被发现。”


    桃李小区是这一带最热销的二手房,号称状元之家,吉利得很,从来没有和命案扯上过关系。由于怪物最先出现在了1603,所以叶皎月已经把该套房的所有交易记录都调了出来,第一位业主名叫葛长存,是一位退休会计,常年住在国外女儿家,这套房只拿来出租,十五年里换了少说也有十个租客,那个年代,租房就是一张手写合同的事,压根查不到备案记录。


    三年前,葛长存病逝,这套房也被挂到中介机构,很快被张辉购入。


    单凭这些资料看不出任何异常,不过好在眼下小区里仍有不少资深住户,比如开春风超市的苏老师夫妇,再比如旅行团购物爱好者张阿姨张叔叔,以及他们的诸多广场舞搭档。


    “1603里都住过谁?”503的大客厅里,一群叔叔阿姨显然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尤其是筛选范围还要再加一个“至少十年前”,十年前的租客,租的还不是自己家,这谁能记得住。


    张阿姨手一摊:“至少得有个特征吧。”


    庄宁屿提示:“可能经常……买泡面?”


    “泡面啊,”苏阿姨立刻就有了印象,“是是是,我记得。”


    这回忆来得太过高效,令同样身为答题选手的张阿姨大感震惊,你连最简单的舞蹈动作都要背三天,怎么还能记得十多年前的超市顾客?


    但苏阿姨还真就记得。她说:“那时候有个妹儿,外地人,经常来店里买桶装面,二三十岁,不怎么打扮,话少得很,能不开口就不开口。”


    庄宁屿追问:“具体哪一年,还记得吗?”


    “得是十七、十八年前了。”苏阿姨说,“那天我孙子满月,她又来店里买泡面,我还送了她两个红鸡蛋,所以有印象。”


    张阿姨依旧百思不得其解:“你记性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


    “你不开店,你不懂。”苏阿姨说,“我能记住她,是因为那阵子刚好全市疯传,说方便面里有防腐剂,吃进胃里要三个月才能消化。”


    流言有鼻子有眼,乍一看还十分科学,不少人都信了,方便面因此销量大减,苏阿姨也积压了一批货。这种时候,隔三差五照旧要来消费桶装面的顾客,就显得尤为特殊,特别是她每次都要买一大袋,还要搭配不同口味,再加上火腿肠咸鸭蛋卤鸡腿,算大客户,所以才给苏阿姨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这么多年一直没忘。


    经过苏阿姨一描述,张阿姨也模模糊糊想起来了,似乎小区里是有这么一个女人,好像很内向腼腆,穿得朴素,留着短短的学生头,背影乍一看,像个男娃。


    沉默寡言,短发。庄宁屿忽然插了一句:“那她有没有穿着奇怪,比如一直穿着长袖长裤,哪怕三伏天也不例外?”


    钱越明白他这么问的目的,尽可能遮挡住身体的衣服,是家暴受害者最常见的形象。可惜老住户们并没有这方面的印象,锦城的三伏天,谁能穿的住长袖长裤。他们甚至还否认了庄宁屿关于家暴的猜想——家暴,那动静得闹得挺大吧,乒乒乓乓又哭又闹,我们这种老小区隔音条件不好,说话声音大一点邻居都能听到,更别提是吵架时的摔碟子砸碗,没可能,绝对没可能。


    庄宁屿说:“那就先把家暴放到一边,还有别的细节吗?”


    模糊的框架已经被竖起,再往里填血肉,就会变得相对容易一些。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描述中,这位方便面大客户的形象也渐渐丰满起来。


    十七年前的租客,三十岁左右,女性,外地口音,沉默寡言,很少出门,住在1栋,干家务一把好手。至于她有没有老公,时隔这么多年,没人能记得清,不过印象中她好像没有和男人一起出现过。


    “那孩子呢,”易恪又问,“有孩子吗?”


    “八成没有。”张阿姨有理有据地分析,“看她的年龄,就算有孩子,顶天也就上个初中,不可能一天到晚待在家,总得出门耍吧?小区里的娃娃们周末经常有集体活动,见到同龄人就会约着一起玩,我们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小庄啊,我觉得你们眼下这个侦办方向有点错误,不然再开会讨论讨论。”


    庄宁屿点头:“好,那我们回去再讨论讨论。”


    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到怪物回家的时间,于是暂时结束了这场群众沟通大会。1603里,青岗依旧一脸心如死灰,钟沐站在沙发旁边感慨,岗啊,你这哪里还用演,活脱脱一个怀孕后对未来充满迷茫的悲情妇女。


    “不要给自己加戏。”庄宁屿刚推门进来,就听到这么一句,于是警告,“只是怀孕,至于迷茫不迷茫,还要再议。”


    青岗心里好似黄连苦,加什么戏,能把这一出演完我就已经要谢天谢地。八点半,“砰砰”的砸门声准时响起,听起来的确要比前几天更加暴躁,虽然青岗已经在第一时间打开了防盗门,但迎接他的依旧是迎面飞来的公文包。


    怪物是不会认人的,谁在八点为他端上饭菜,谁就是他眼里的“妻子”。餐桌上摆放整齐的食物并没有使怪物的情绪变得稳定,他面色愤怒,高高抡起手里的锤子,青岗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吼了一嗓子:“我怀孕了!”


    锤子果然停在了半空中。


    万事开头难,在顺利迈出第一步后,青岗明显已经接受并试图enjoy另一种人生,单手扶住墙:“要静养。”


    其他队员:“……”


    怪物把锤子重重丢在地上,从鼻子里发出不满的气音,一双眼睛在“妻子”的肚子上来回扫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再对他施以暴行,而是转身坐回餐桌边,又开始了每一天的固定进食流程。


    青岗站在客厅里,深刻带入场景,一位怀孕的妇女,要是天天看到的都是这鬼样子的凶残老公,那确实得想个办法把人从露台送走。怪物张开血盆大口,看架势恨不能把盘子也一口吞下去,碗碟随着他大幅度的动作“乒乒乓乓”掉落在地,摔出一地饭菜残渣和碎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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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


    好邋遢,好恶心,这倒霉玩意是故意的!此时桃李小区内的所有住户和行动队员都在通过摄像头,观察着怪物的一举一动,洁癖张阿姨看着地摊上的汤汤水水,心口一阵发堵,太伤眼了,想打110报警。


    一个规则里的“丈夫”,和一群被规则困住的,眼下无比想让他彻底消失的“妻子”。等怪物用餐结束,转身回到主卧之后,青岗推测:“所以露台上的‘危险’,会不会是指妻子曾经在那里杀了丈夫,比如实在忍无可忍,所以设计把他推下楼?又或者是丈夫在露台杀了妻子?”


    “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庄宁屿说,“虽说露台下方是死角,掉下去一时半会不会被发现,但一百多斤的尸体并不好处理。一个成年人,尤其是作为家庭主要经济来源的成年男性,可以死,却不大会死得毫无波澜,除非他没有亲人朋友事业,完全脱离于社会关系之外,否则至少也该在警方留下一页失踪记录。”


    “成年人不可能死得毫无波澜,”易恪抓住这段话的重点,“未成年就可以?”


    “可以。”庄宁屿说,“一个孩子,尤其是还没上学的小孩子,要是掉落露台身亡,是很容易被处理干净的,前提是他的父母也有心隐瞒。虽然小区的老住户们都说受害者没有孩子,但也可能是她的孩子一直被寄养在外地,所以才会从没出现过。”


    “规则里的母亲带着孩子,乘坐155路公交车离开桃李小区,最终开始了新的生活,现实里的孩子却大概率掉下了露台。”易恪关上手机屏幕,“155路的终点站是地铁五号线,而五号线是机场线。”


    在整个故事里,机场代表终极自由,可惜这大概率是一场只存在于计划中的逃离。钟沐有些唏嘘,忽然脑子里又灵光一闪:“等会儿!规则里的‘孩子’一直没有出现,会不会是因为规则里的‘妻子’一直没有怀孕?那现在青岗既然已经‘怀孕’,那孩子……”她语调稍稍激动,压低声音说,“庄哥,我觉得孩子马上就要来了。”


    现场队员被她的语调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孩子来就来吧,你能不能不要自带恐怖片音效。


    “还没来得及问你。”庄宁屿问,“物业那边有什么发现?”


    “物业那边暂时毫无发现。”钟沐无奈,“这家物业公司是八年前新换的,对之前的事一无所知,旧文件也没有保存下来,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外部同事,看他们能不能尽快找到当年物业部的人。”


    秩序维护部在找人方面经验丰富,庄宁屿并不担心。夜色渐深,四野寂静,小区也重新被厚厚的白雾包裹,阳台冷得刺骨,已经不适合作为工作汇报第一场所。易恪靠在卧室门口问:“你今天怎么不出去打电话了?”


    庄宁屿指了指墙上挂着的显示器,外部温度3℃。天气很冷,他腿上依旧搭着那条羊绒毯,一来确实暖和,二来拒绝了这条,这大少爷八成又要另作新妖,所以险能不冒还是尽量不要冒。


    易恪帮他在餐桌旁准备好药,端过来时,顺便吹了吹杯子里的水,白色热气晕开在他的眉眼间,庄宁屿却并没有抬头,而是继续敲着电脑键盘:“这些事不用你做。”


    易恪蹲在沙发旁,掌心熟练覆住他的膝盖:“为什么,因为我没给全部门的人送咖啡?”


    这话题来得太突兀,庄宁屿还稍微反应了一下,才想明白咖啡的点在哪,但易恪却无理取闹得相当理直气壮,看起来已经规划好了等这次任务结束之后的咖啡请客大计划。庄宁屿心里警铃大作:“你敢。”


    易恪撇嘴,把下巴搭上自己的手背,稍高的体温透过布料熨上膝盖,庄宁屿皱起眉,伸出一根手指,用指背试了试对方额头的温度。他之前看过这一批新人的进化报告,结果显示易恪的体温会随着情绪变化一起波动,换言之,这人眼下正处于一种很不应当的,极端亢奋的神奇状态。


    玉不琢不成器,庄宁屿及时教育,起手就是一巴掌。


    易恪倒没躲,反而顺势握住他的手腕,把整张脸都贴了过去。


    庄宁屿当场无语,职场骚扰这种事情,果然只有零次和得寸进尺的无数次。但眼下情况特殊,既不能打也不能骂,最后只能一个电话把霍霆从床上薅起来,劈头就问:“调查工作推进到了哪一步?”


    霍霆:“……他又怎么你了?”


    庄宁屿裹着奶白色的喀什米尔大羊绒,好似一尊雍容雕塑,站在阳台上顶着夜幕滔滔不绝地骂人。工作电话不能使他站在湿寒的白雾里,但骂人电话可以。他问:“苍山地区的三座医院修完了吗?”


    “医院修完了。”霍霆说,“但学校才刚动工,你再忍忍。”


    说完还发过来一张照片,是易国东在给第二十四区的希望小学奠基仪式剪彩,孩子们手捧大红花,正笑容清澈地和手机外的大人对视,天真烂漫,生机勃勃。


    庄宁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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