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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三章

作者:三木冬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他们俩一个在光里边,一个在光外边。


    迟牧年仰着头刚要开口,外边的中年女人就走进来,从老师手里把铭牌拿过去,随便塞进卷毛衣兜里:


    “不用不用,反正明天上学才会用,我到时候给他戴上就行。”


    她声音很难听,带着点居高临下的随意。


    迟牧年抬头看她眼,又去睨外边的小卷毛,对方早早就收回目光,重新低下头。


    “阿姨,今天我们在幼儿园被狗追,等回去的路上,您可以带他去医院看看么?”迟牧年抬头去看。


    “狗?”对方眉头微拧,看了眼底下站着的这小孩,没当回事:


    “小朋友你是不是看错啦,我们家孩子这一天都跟我在一起,哪可能被什么狗追啊!”


    “是真的,我都看见了。”迟牧年坚持说。


    这时不远处又跑来个老师,“女士,这边的书册和文具都收拾好了,您过来帮孩子领一下吧。”


    “好好,我现在就过去。”


    她没理迟牧年,跟着往走廊尽头走,临走时也没嘱咐外边的卷毛一句。


    周围几个人走后,迟牧年有些不高兴。


    这孩子浑身上下的泥巴她是看不见么......


    他主动到教室外边,看着小卷毛,“进来哇,我们一块坐。”


    卷毛在他开口的时候就重新看过来,又抬头去看前边亮堂堂的教室,没动。


    “进来吧没事,这里以后就是你的班了,你每天都会过来的。”迟牧年又说,边说边上手拉他。


    卷毛被他拉住的手腕抖了瞬,先犹豫的往后一撤,又不自觉顺着这股力道往前,可前了没几步便再次缩回去。


    迟牧年拽半天发现拽不动,又不想丢下他一个人,只好陪在旁边。


    俩小孩排排站,跟受罚似的。


    “这里食品柜里有些饼干面包什么的,要不要我帮你拿过来?”


    生活老师拎着拖把进来,听他这么说笑了瞬,“他刚从国外回来,只会一点咱们这边的语言,年年以后可以多帮帮他。”


    迟牧年听到这有些吃惊,看向卷毛:“你父母都是外国人么?”


    “不是,他父母都是华夏人,是年轻的时候过去了,今年才回来。”生活老师在旁边帮忙解释。


    迟牧年却听愣了,“这样啊......”


    还没等他想明白,袖口忽然被旁边人扯了瞬,细若蚊吟的声音,“回家。”


    一句话把迟牧年拉回来,“你想家了?”


    卷毛摇摇头,他抬起眼,一双琥珀色的瞳孔,从四周到中间那个点由浅入深,好像轻易能把人看进去。


    他指指迟牧年,又指指自己,还把他们两个人的手扣在一起。


    后者半天才搞明白,面上却有些不确定,“你的意思是,要我跟你一起回家?回,回哪个家?”


    卷毛仍看着他,这回他握起迟牧年的手,让他伸出一只手指,指着自己。


    “你家?”迟牧年这句话问得很慢。


    卷毛看着他“恩。”一声。


    迟牧年:“......”


    嗯什么嗯,他们今天才第一天见面呢。


    即便是共患过难,可他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迟牧年都没犹豫,在人看过来的时候果断摇摇头,“不去。”


    卷毛因为他的反应似乎有些失落。


    眼皮垂下来,往旁边挪一步,再挪几步......两人很快隔出了大半条走廊。


    罚站变成站岗,他俩一头一尾杵着跟哨兵似的。


    迟牧年有些无语,先是低头去看自己脚尖,又扭过头,隔着大半条走廊看他。


    卷毛先是靠墙站着没动,后来不知道是不是站累了,顺着墙壁慢慢蹲下来,双腿曲起,默默抱住自己的膝盖。


    完全没有中午一人战四兽的凶狠样,反而像个被人丢下的小可怜。


    问题是也没人要丢他呀。


    迟牧年远远看着,心一软,暗自叹出口气。


    走过去,坐他旁边地板上,一手摁着他肩膀,“坐下,蹲着不累啊。”


    迟牧年感觉自己像被这具四岁半的身体感染了,明明两米之隔就有柔软的小沙发和榻榻米,他非要陪人坐地板上。


    两人坐着谁也不搭理谁,要不是刚才的话,迟牧年都感觉回到了今天在班上,大伙都嫌弃他的时候。


    半天才嘟囔一句,“你家在哪呢?”


    卷毛扭头看他,没说话。


    迟牧年知道他情况,普通话说不利索,更别提描述自己家了,没再多问。


    卷毛却忽然开口:“不远。”


    说完以后往他这边靠一点,像今天在狭窄的走道里紧贴肩膀。


    好像是在撒娇。


    迟牧年往旁边一瞥,触碰到那深陷的眉眼后,主动跟人打商量,“要不,过几天......周末行么?”


    “就今天。”卷毛很坚持。


    迟牧年又像刚才那样拒绝,“不行。”


    嘴上说不行,心里已经在思考一会该怎么和迟北元说,或者让迟北元陪他一块去,认了门以后晚点再过来接他。


    左右都是一个幼儿园的,去同班同学家蹭吃蹭喝也没什么。


    迟牧年正原地发呆,手腕很快被人轻轻握住。


    卷毛的小手掌靠近虎口那儿有点肿,应该是中午被狗追的时候伤着了。


    迟牧年于心不忍,食指在那凸起的地方摩挲瞬,道:“去,不过要等我爸爸过来。”


    “我得跟他说一声。”


    “好。”卷毛这回答应得很快,说完还冲他笑了一下,是真的在高兴。


    他笑起来很好看,像是沙滩上的一块宝石,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江旬,走了。”走廊另一边,中年女人拎着袋东西,把自己的羊皮小包拉链扣上以后朝这边喊,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耐烦。


    语速很快,但每个字都能听得很清楚。


    卷毛拉着迟牧年的手瞬间收紧。


    腕子突然被用力攥住,小孩劲不小,卡着手腕那肯定疼。


    但迟牧年现在没有半点感觉,只看着旁边的男孩,宛如灵魂出窍。


    半晌才悠悠开口,表情有些诡异:


    “你叫江旬?”


    卷毛抬头看他,闪过一丝疑惑的目光,像是奇怪他为什么这么问。


    “你叫江旬。”迟牧年又问了一遍。


    “恩。”


    迟牧年站在原地没动,像被钢条钉在地上:“哪个江,哪个旬?”


    江旬看了他一会,从口袋里把刚才的铭牌拿出来:“给你。”


    迟牧年全然不顾旁边站着的几个大人,直接握手里。


    粉色小花朵上印着两个字,让他从脚底到脑仁子瞬间冰凉。


    感觉扒在自己腕上根本不是个小孩的手,而是一条盘旋着的毒蛇,此时正吐着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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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点点喷在自己的脉搏上。


    有那么一瞬间,迟牧年好像连自己后半辈子全看清楚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但其实谁都没骗过他,他没问过卷毛的名字,也根本不会把这样的小孩和江旬连一起。


    卷毛,江旬,居然是同一个人。


    迟牧年一动不动,都快忘记呼吸是什么感觉。


    “小朋友,我们要回家了。”旁边的中年女人见他快要把人铭牌揉破,皱着眉道。


    迟牧年没吭声,倒是江旬先开了口,“他今天要来我们家。”


    “要来家里,谁说的?”中年女人眉头拧得更深。


    “我说的。”江旬扬起脸,看着女人的眼睛:“因为那是我的家。”


    中年女人忽然没了声音。


    旁边的生活老师见迟牧年脸色,皱眉问,“年年你怎么啦?快把铭牌还给小旬。”


    迟牧年先是没动,后来默默抬起手,把江旬的手指头从自己腕上一根根掰下去。


    他全程没看江旬的眼睛,但他能感觉到,对方看向他的目光里先是失落,眼眶逐渐发红,带着不解和愤怒。


    好像风雨欲来,根本不容他闪躲。


    迟北元赶过来的时候,远远就看到这一幕——


    他儿子抱着门口大理石柱不撒手,另一个小孩正趴在地上,两手拽着他儿子裤头,死都不放开。


    “我不去你家,我不要去!”


    “你......你放开我听没听见,呜呜呜呜,我要找我爸爸。”


    “我不要跟你待在一起,你快点放手!”


    “别,别扯我裤子!”


    ......


    俩小孩都在哭,脸涨得通红,四只鞋子全被他们蹬掉,一边一只掉在台阶上。


    他儿子看到他以后,跟看到救命稻草一样,裤子也不要了,从柱子上滑下来,光着屁股扎进迟北元怀里:


    “爸!”


    嗓子一憋,跟嚎丧似的。


    迟北元目瞪口呆,旁边已经有老师过来解释:


    “迟先生,事情是这样。”


    “小旬他吧,一定要年年今天去家里玩,迟牧年不愿意,要跑,小旬不让,他们俩就打起来了。”


    其实说是打也不准确,完全就是一个跑一个追。


    旁边有老师要拦,他俩都跟住了头牛在身体里,谁也不松,后来被抱开以后,迟牧年两条腿拼命往外蹬。


    他这个样子像是要逃命,周围老师都被吓到了。


    江旬一口咬在女老师手上,趁人松手以后就去追,两个人就跟外头这大理石柱给杠上。


    迟牧年抱柱子,江旬就把他当柱子抱,谁也不松手。


    迟北元听完以后沉默了。


    小孩子打架很正常,他小时候也打,被过去年年他奶奶赏了两个大逼斗。


    迟北元虽然不打孩子,但该教育还得教育。


    他蹲在地上,先帮迟牧年把裤子和鞋都穿好,拍掉他身上的灰,检查两手和脚丫子有没有受伤。


    等确认没什么事以后蹲在地上,搭着迟牧年的肩膀,认真问:


    “怎么了年年。”


    “告诉爸爸,人家小朋友想跟你玩,你不愿意可以好好说,为什么要跑呢?”


    他这么问,被苗苗老师拉起来的江旬也扭过头,和迟父同一个角度看他。


    脸上不知道是汗还是泪,前额的头发耷下来,挡住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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