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后来他们政见相悖,但是却也斩不断这一份情意的,更何况如今裴不迟俨然已经到了弥留之际,最后余下的只有满腹酸楚和痛心。
“我一直以为九皇叔刚愎自用,平日里行事多为乖张孤戾,便认为他不会是一个仁君,而皇上,他是先太子的血脉啊......”
沉痛逐渐从裴不迟的眼底漫出,“先太子为人如清风朗月一般,我便以为他身为先太子的嫡亲血脉,便是不会全如先太子,但也究竟能承袭他一二分行事作风,却没想到.......咳咳咳........”
一句话未说完,裴不迟想来是沉痛至极,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楚灵忙扶着人坐起来,又在身后垫了两只软垫靠着,这才接过裴夫人递来的温水给裴不迟饮了几口。
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裴不迟迟缓的转动眼珠看向空空如也的门边,楚灵尚不明所以,倒是裴夫人率先领会了人的意思,用绢子拭了拭眼角,温声道:
“方才我已经叫人快马加鞭去叫明熙了,明熙是个好孩子,很快就会到的。”
裴不迟像是这才放下心来,将目光重新放回在楚灵的身上:
“阿灵,事到如今,我亦承认当日家国之争你是对的,但是......无论如何,始终有一点,当初是九皇叔亲自扶持皇帝登基的,如今皇帝暴毙,究竟是不是他.......”
形如枯槁的裴不迟,此刻目光如有实质一般审视着楚灵,他最终还是想从楚灵的口中知道,景行......他究竟有没有谋朝篡位。
究竟是曾经的虎将,就算是人之将死,但是这般刻意逼压下来的气势却依旧不容小觑。
楚灵沉默了半晌,眸光清泠对上裴不迟的眸子:
“伯父,阿灵只能告诉你,当日之事既是出于无奈,却也是必然之举,天下大势乃是民心所向,若是倒行逆施昏庸无道,那么最终的结局,就都是一样的,只是早晚而已。”
这一番话,楚灵说的铿锵有力,虽然好像并没有直接回答裴不迟所问的,但是却又在无形之中告诉了他答案。
也许在日后,她也会如今日这般面对天下人的诘问,那么她作为日后的一国之母,就应当有面对天下所有质疑的能力和气度。
裴不迟便这样看了楚灵许久,逐渐从眼底漫上一抹欣慰,“好,当年那个有勇无谋的小丫头,终于是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老夫也可以放心了......”
“裴将军!”
裴不迟话音未落,房门就被人从外面骤然打开,林明熙一个箭步冲过来,跪在了楚灵身边。
“裴伯伯,是明熙来迟了!”
此时的林明熙尚还身穿戎装,应该是接到裴夫人送出去的急报之后连衣裳都没换便匆忙赶来,裴不迟看到林明熙,眼中即将黯淡下去的光彩霎时间又亮了几分。
“不迟,老夫行之将死,能在死之前看到你们,就已经心满意足,不求其他了。”
“咳咳咳咳.......”
说着话,裴不迟又是一阵控制不住的咳嗽,这一次他是直接咯了血出来,整个人更是气若游丝,但还是勉力说道:
“明熙,有些该交代的,我此前都交代给你了,只是有一点,日后你要尽力辅佐阿灵他们,如今边关蛮夷虎视眈眈,随时会进犯玉门关,你需要时刻警觉勤查军报,莫要让敌寇犯我大晋一寸土地!”
“是,我都知道,您尽可放心。”
该交代的事都交代了,相见的人都见到了,裴不迟心愿已了,无力地跌坐下去,失了力一般的靠在软垫上,目光欣慰却又有些眷眷不舍的看着床前坐着的楚灵和林明熙两人。
“有些事情,终究是有缘无份的,当初将你们两个黄毛小不点带在身边,一日日的看着你们渐渐长大,各自有了心思和想法,昔日之事仿佛犹在眼前,却不曾想。光阴匆匆,竟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
裴不迟仿佛陷入了回忆当中,满目慈爱的看着林明熙:“明熙,当初你若是再勇敢一些,果决一些,今日的结局会不会就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林明熙眸光一黯,隐忍着泪光勉强笑了笑,“裴伯伯说的是,只可惜是我没有这个福分。”
裴不迟无力的挥了挥手,“都不重要了,只要能看着你们两个都好,就好了......咳咳咳咳......”
这一次,裴不迟吐出来的血直接染红了整个绢子,裴夫人一面轻抚他的胸口,一面轻声劝道:“你今日已经说了这许多话了,该歇歇了,要是还有话,明日再说啊.......”
裴不迟却无力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形如枯朽,“不会有明日了,有些话我若是不说,只怕是来不及了。”
裴夫人拥在裴不迟身边,哭得老泪纵,“好好好,你说,你说我听着。”
楚灵和林明熙对视了一眼,两人都默契站起身退出了卧房,将最后的时间留给裴夫人。
外面暴雨如注,未有丝毫见小之势,此刻楚灵已经痛的几近麻木,只是凭着记忆一步一步向外走。
林明熙错开一步走在楚灵的身后,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到房外的廊亭前坐下。
楚灵满面泪痕,和偶尔飘进来的雨丝混在一起,竟是分不出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了,楚灵眯眼细瞧着庭院中被风雨摧毁花卉,落花缤纷而下,随着雨水一起掉在地上,而后随水流走。
“落花易逝......”
楚灵双眼一热,一行清泪即刻落了下来,“人也难留。”
此刻,林明熙也是悲痛至极,他和楚灵一样,甚至于是比楚灵更早就跟在裴不迟身边其中情意自然更加深厚。纵然他此前便已经知道景瑞对裴不迟下手,也早已知道今天这一刻迟早要来,但是真的到这一天,他却并不如他以为的那样坚强。
楚灵骤然回头去看林明熙,“你一直是在金陵的,也一早便和王爷一起谋划了,你知道这样的事,为何不阻止!”
林明熙究竟是男子,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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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轻易在人前落泪,他盯着沉默了半晌,林明熙才开口: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裴伯伯一生为国尽忠,可怜垂暮之年还要被逼受此折磨,实在是君皇昏庸无道。”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楚灵几乎是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险些跌坐下去。是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裴不迟倥偬戎马,堪为忠君爱国等贤臣之表率,当日他定然是一早就察觉皇帝对他动了杀心,那细辛之毒,恐怕就是他心甘情愿饮下的!
“轰隆”又是一声惊雷!
雨势竟是越来越大,连带着风雨之声几乎能将所有的声音都一并掩盖了,楚灵呆呆地坐在那里,任由冰冷的雨丝将她衣裳打湿,恍若未觉。
无论过多少年,无论经历过多少次,楚灵始终都无法真正淡然面对这种生离死别,可叹命运犹如一把枷锁一般牢牢扣在每个人颈上,仿佛半点也不由人。
“阿灵,你还有身孕,进来些,别让寒气侵体。”
楚灵没有说话,更是无言以对,任由林明熙将她拉开了些,右手下意识抚上了小腹。
这个里面,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人生也是如此,新老交替往复循环。
也许,属于裴不迟的岁月,真的要过去了......
楚灵心痛难忍泪如雨下,她想起从前种种,当日成婚时,是裴不迟和夫人一起送她出嫁,却不料想,距离当日不过只有几年的时间,如今却已经到了这种局面。
林明熙见状,心里始终担忧楚灵的身子,只能宽声安慰:“別再哭了,这样哭下去,会动了胎气......”
虽然嘴上话是这样说着,但是林明熙自己也是红着眼框的,他一忍再忍,究竟还是忍不住眼角的泪光直直坠落下来,他伸手拂去泪痕,定声道:“以后都会好了。”
为着一句都会好了,却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楚灵的指尖冰凉,抹了一把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的水痕,强忍心中的哀痛,缓缓站起身来:“是啊,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与此同时,身后骤然传来一哀嚎:“老爷,老爷!”
紧随而来的便是一片哭泣之声,仿佛上天也通晓人意,这一刻大雨更像是倾盆泼出来一般的落下,伴随着将军府内的一声声哀鸣,一代名将裴不迟,最终还是死在了这个雨天。
报丧传开,景行以皇帝之名给了裴不迟极尽哀荣,追封其为一等镇国公,丧仪可按亲王礼制而行。
另敕封裴夫人为一品诰命夫人,可独享食邑。又命全朝文武百官亲自前去吊唁,如此已经是景行能够做到的极致。
本来楚灵是要坚持和裴夫人一起守在将军府的,但因怀有身孕,不便出席此种场合,便由林明熙和礼部等人操持张罗,如此声势浩大的丧仪足足半月之后,众人才敢再向景行请示登基大典的日子。
最终,还是由礼部翻遍历书定下吉日,前朝后宫之事也都打理妥当,万事筹备妥当,只待登基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