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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暗涌

作者:生菜叶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自那日之后,赵长宴便时不时出现在沈秋辞面前。


    有时,他会光明正大地递上拜帖,借着拜访沈廷遇的名头登门,可实际却总要在她这边晃上一圈;有时,则是神不知鬼不觉地闯入她的闺阁,行径随意得仿佛自家院落,连半点规矩都懒得装点。


    沈秋辞起初还会警惕几分,可见得多了,倒也渐渐习惯了他的不拘俗礼与神出鬼没。


    想想世子一贯是轻浮姿态,却不算令人特别讨厌,索性也懒得计较。


    只是每次见面,总免不了几句浑话。


    她一开始还会皱眉,如今听多了,也不过当耳旁风,随他去了。


    罗丑却像是刻意避着她。


    她偶尔在庭院或长廊一隅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可那身影每次都快得像是一缕微风,转瞬间便隐没在暗影之中。


    让她一时分不清,那究竟是罗丑,还是她的错觉。


    她后来试着旁敲侧击,在赵长宴面前打探罗丑的踪迹,可每次提及此人,赵长宴的神情都微妙得让人难以捉摸。


    他那张漂亮俊美的脸会立马沉下来,话里明里暗里探着她对罗丑的态度。


    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别有意味。


    沈秋辞不知他究竟在想什么,几次之后,便索性不再多问。


    日子过得极快,转眼便元宵节将近。


    这段时日里,顾流音也时不时登门拜访沈夫人。言谈间轻缓得体,倒是让沈秋辞愈发看不透她这位母亲的故交。


    “芷夷,我来看你了。”


    顾流音盈盈一笑,语气轻快温和,“马上就是元宵了,我想着你八成又要待在府里,便带了些有趣的玩意儿送你。”


    她话音刚落,便将手中的灯笼微微举起,一只栩栩如生的兔子灯显露出来。


    沈夫人望着那做工精致的兔子灯,柔和的眉眼间荡起少女般的惊喜:“你怎的想着带这个来?”


    顾流音随手将灯递给她,笑道:“知道你喜欢这些,前几年江南事务繁忙,未曾得空来看你。今年正好来了,便想着给你做一个。”


    沈秋辞静静地听着,闻言不由微微挑眉,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竟是顾流音亲手所制?


    兔子灯以竹枝为骨,糊上薄纸,形态娇俏可爱,透着柔和的光晕,活灵活现地栖在灯盏中,恍若真兔,惹人怜爱。


    她不禁笑道:“顾姨的手艺着实精巧,这灯好看得很。”


    顾流音微微一笑,旋即又从袖中取出一个雅致的锦盒。


    她递向沈秋辞:“这是我特意给秋辞准备的元宵团子,里头是花生芝麻馅的,希望你喜欢。”


    沈秋辞连忙接过,垂眸一看,锦盒包装极为雅致,显然用心。


    顾流音的眼里依旧含笑,温和如常。


    可在她转身的一瞬,沈秋辞却敏锐地察觉到,她眼底似是闪过一道极快的暗色。


    待顾流音离去后,她才缓缓打开那盒子。


    锦盒内果然放着几枚散发着甜香的元宵团子,形态圆润饱满,仿佛仍带着刚出锅时的余温。


    沈秋辞低头细看,眉心微微蹙起。


    盒底,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那层衬垫隐隐鼓起,透着一丝异样,她心下疑惑,伸手轻轻按了按——


    竟是一个夹层。


    她抿着唇,缓缓揭开那层薄薄的衬垫,指尖触到一封折得极薄的信笺。


    沈秋辞神色一顿,手指微微一紧,摊开来看,里头只写了寥寥数语:


    “元宵节后日未时,醉云楼雅间相见,漕运之事,十万火急。”


    纸上字迹清秀干练,落笔沉稳,显然出自女子之手。


    沈秋辞眉头猛地拧紧,白皙的指尖缓缓攥住信笺,半晌,才敛去神色,将信重新折起,收进袖中。


    顾流音……竟要与她谈漕运之事?


    她静静地坐着,心中思绪翻涌不止。


    她自知顾流音乃江南女子,与母亲有过手帕交情,身份绝不简单,可她与漕运究竟有何干系?为何偏偏此刻找上她?


    她尚未想出头绪,忽听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姐!”


    红叶匆匆跑进来,喘着气道:“魏公公来了,说是太后又传小姐和夫人进宫——”


    沈秋辞手指微顿,眸色一沉。


    她唰地站起身,没再犹豫,沉声道:“走。”


    言罢,提步便往外走去,裙裾翻飞,神色冷静而凌然。


    她们随魏贞入宫,不多时,便到了养心殿。


    殿中气氛沉静,宫人皆垂手侍立,气氛一如既往地庄重而肃然。


    太后端坐于高位,依旧是惯常的端庄冷淡,凤眸微敛,目光落在她们身上,深沉难测。


    她目光淡淡扫过沈秋辞:“你往庭院一叙,自有人等你。”


    沈秋辞心下一跳。


    一下子便猜到那人是谁。


    待她走到庭院,那熟悉的布局让她神情一愣。


    庭院清幽雅致,亭台错落,碧波微漾。假山嶙峋,溪水潺潺,湖心亭掩映其中。


    亭柱斑驳,映着浮光跃金的波影,静谧而深远。


    湖心亭内,一道修长的身影静静落座,衣袍轻垂,似是独对棋局,眉目低敛,凝神注视着石桌上的黑白子。


    她赶忙走过去,福身请安:“陛下万安。”


    赵砚行并未抬眸,仿佛将周遭的一切尽数隔绝,唯独沉浸在棋局之中。


    那股生来锋利的压迫感此刻尽数敛去,他静静地坐在那里,手指轻轻摩挲着一枚黑子,动作随意,却透着不易察觉的思量。


    俊朗的眉目微垂,此刻的他少了帝王的凌厉肃杀,反倒更像是风雅从容的世家公子,清贵矜持,端然静坐。


    沈秋辞看着这熟悉的场景,心下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微微靠近了点,见他还没有反应,便直接坐在他对面,执起白子,与他对局起来。


    依旧是熟悉的步数,她这次试图苟延残喘,似乎是多下了几句,但最终依然被杀得片甲不留。


    她一瞬间恍若又回到了两人之间曾经下棋的时候。


    “陛下的棋艺更为精湛了。”她笑着认输,“臣女当真是不知该如何应对。”


    听到此话,赵砚行终于抬头了。


    他漆黑的瞳孔深邃如墨,目光沉沉地锁在她身上,仿佛要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日光洒落在他俊美无瑕的面容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映着淡金色的微光,更添几分矜贵沉静。


    他似是察觉到她眉眼间流露出的无奈,唇角微微上扬,弧度不大,却透着几分不动声色的愉悦。


    赵砚行淡声道:“你棋艺较昔更进,毋须妄自菲薄。”


    沈秋辞微妙地撇了撇嘴,眼底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不服气,然而很快又掩去神色,恢复了往日的淡然自持。


    她的这一丝小小情绪落在赵砚行眼中,让他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一分,深邃的眼底泛起点点波光。


    不过可惜的是面前的女子很快便将过去的影子收了起来。


    她不一会又端上了那副令人讨厌的端庄温和的模样:“陛下谬赞了,臣女不过是——”


    赵砚行没有说话,忽然伸手,拿起白子,落在了一个位置。


    局面瞬间反转。


    那动作利落干净。


    他今日身着云肩衮龙袍,束带间挂着琥珀,映射出透亮的光泽。


    动作间,那衣袍似是不经意撒过沈秋辞的手腕。


    “差一步。”他低声道。


    沈秋辞愣了愣,又露出一副笑脸:“陛下深谋远虑,臣女愚钝,竟未察觉,终究棋差一招。”


    赵砚行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他淡淡地问道:“你前几日和瑞王去雁塔寺礼佛?”


    沈秋辞:“是,途中虽有波折,但终究平安回来了。”


    她没有试图隐瞒,赵砚行这么问,怕是早就知道此事。


    赵砚行顿了顿。过了一会,他似是不经意地说:“朕已训诫魏贞,你不必放于心上。”


    “此人行事恣肆,未免逾矩。”


    沈秋辞手指微微收紧,攥着衣袖。“陛下神武,臣女感激不尽。”


    她能说什么?


    怕是魏贞这般行事,亦有他的允许。


    沈秋辞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绪波动,不愿多言。


    而赵砚行见她神色不变,也未再多问,指腹轻敲着棋盘,似乎又沉入了棋局之中。


    正在沈秋辞觉得此事便这么糊弄过去的时候——


    她突然感觉自己的手指似乎被人轻轻碰了碰。


    那触感极轻,试探般的一触即离,仿佛只是无意间的交错。


    可下一瞬,一股灼热的温度覆了上来,那人的手掌直接握住了她微微泛凉的指尖,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递过来,火热而沉稳,不容抗拒。


    两人皆端坐棋盘前,袖袍垂落,姿态端正,从旁人看来不过是棋局对弈,静谧无声。


    可在这方石桌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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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帝王的指节悄然交缠上她的手指,牢牢扣住,不肯松开。


    沈秋辞身子立马僵住。


    她下意识想挣脱,可他握得极紧,那力道不至于让她难堪,却足以让她察觉到他的固执与不容拒绝。


    似是察觉到她的微妙抗拒,赵砚行低眸,指腹缓缓摩挲过她的掌心,动作不急不缓,却极具压迫感,像是慢条斯理地品味着什么。


    他的眉目依旧冷淡如常,面上看不出半点情绪波动。


    可那火热的手掌在石桌之下正在颇为放肆地揉捏、摩挲起她的手指。


    年轻的帝王面上端的是冷淡,眸光里也是一片凉意,但手中的动作却不停。


    沈秋辞这下是真的有些觉得难堪了。


    正当她想要开口打断这一切的时候,赵砚行的手忽然收了回去,仿佛方才那抹火热的温度只是她的错觉。


    他抬眸,神色未变,声音沉稳而冷静,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与瑞王的婚事,不过是权宜之计。”


    他语调缓慢,像是在陈述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实,而非询问她的意愿。


    “谢氏当年与瑞王共谋操纵朝局,致朕皇兄蒙难。”


    “此事,你也知晓。”


    赵砚行的嗓音低幽,仿佛一柄藏在夜色里的利刃,锋芒隐而不露,却能精准地割开她的软肋。


    “待你取到那密函,便可奏请和离。”


    他盯着她,声音平静,却带着帝王独有的威压:“朕自会护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棋盘前的气氛倏然凝滞。


    他漆黑的眸子锁死了她,静静地等待她的回应,目光深沉得仿佛能将人吞噬。


    可沈秋辞却迟迟没有开口。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护她?


    她心里却浮现出荒唐至极的念头。


    ——这话她曾在前世无比期待过。


    可直到她死去,她等来的,只有冰冷的事实。


    全是虚假的承诺。


    恩威并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才是帝王该有的手腕。


    帝王可以重用沈家,自然也可以颠覆沈家。


    这便是赵砚行。


    她上一世也曾存着幻想,以为两人之间总归有过少年情谊,他不会真的对她心狠至此。


    可事实告诉她——赵砚行,从头到尾,都不曾对她有过丝毫心软。


    临死前他的目光深沉得仿佛藏着千言万语,神情里也似乎透着一丝古怪的情绪,可她现在只觉得可笑。


    惺惺作态罢了,谁又不会呢?


    如今,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几乎带着笃定般的占有欲。


    她心里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时间倒错。


    可她很快又冷静下来,抬眸看向他。


    她的唇微微一弯,笑意却透着疏离。


    “谢陛下厚爱,臣女自是心知肚明。”


    她轻声道,语调清淡得不带一丝波澜。


    赵砚行的目光如冰刃般落在她身上,仿佛要将她看穿。可沈秋辞只是端然坐在那里。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被拉得极紧。


    可谁都没有先开口。


    良久,赵砚行像是退了一步般说道:“你的婚事,朕自是记在心上,赏赐自不会少。”


    赵砚行声音沉缓,他微垂眼睫,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抹淡淡的阴影,仿佛掩住了某些情绪。


    片刻后,他嗓音微顿,语调低沉:“但清和……”


    他未再多言,喉结微动,仿佛那两个字含在唇间太过沉重,终究被他轻轻压下。


    “莫要信赵怀霁之言。”


    他缓缓抬眸,目光如深潭映月,沉静而凌厉,覆着不容置疑的寒意。


    “他所说的,都是虚妄假语。”


    她尚未来得及回应,赵砚行已然起身,径直离去。


    她望着那抹背影消失在殿门之外,心头莫名浮起一丝难言的情绪。


    可还不待她细想,一道轻飘飘的嗓音忽然自身侧响起——


    “沈小姐。”


    那声音细细柔柔,带着惯常的笑意,仿佛沾着些漫不经心的揣度,剩下的则是让人无法捉摸的算计。


    沈秋辞侧眸,便见魏贞不知何时已神不知鬼不觉地立在她身旁。


    他衣饰妥帖,袖袍无尘,神色恭谨,竟丝毫不像是方才才从暗处现身。


    他眯着眼,嘴角噙着笑,声音柔媚而轻慢:“沈夫人已先行离宫,咱家特来送小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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