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带着浪翻涌。
一名男子立于船头,衣袍翻飞,手中的长剑泛着森冷的光。
锋刃上,猩红的血珠缓缓滑落,带着一种诡异的缓慢。
那长剑上的血慢悠悠地落在了剑下之物上。
夜色幽深,看不清那是什么。
男人的五官平淡无奇,仿佛是那种丢进人群就再也无法辨认的脸。
忽然,云层微微散开,斜斜的一道月光落下,在那片死寂的黑暗中投下一抹苍白。光线极淡,仿若鬼魅的低语,洒在那滚落之物上。
一颗人头。
他轻轻晃了晃长剑,锋刃上的血珠顿时四散而落,落在船板上,溅起细碎的血点。他垂首,眼神直接对上那人头的眦目。
“平阳伯那边可有消息?”
他开口,赫然是赵长宴的音色。
黑衣男子低头回道:“回主子,平阳伯一直待在府里不出门,这人嘴里又问不出什么,怕是早已知道主子要来找他。”
沉默。
船舷微微晃动,水浪击打着船身,夜色仿佛沉得更深了几分。
十一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主子,我们已经找了这么久,当年肃王妃之事——”
话未落音,一股锋利的视线骤然锁定了他。
赵长宴缓缓抬眸,黑沉的眼底翻滚着暗潮,那张平凡的面孔在夜色之下竟显出一种凌厉之感,仿佛雕刻般的冷冽锋锐,令人不敢直视。
忽然,他轻轻笑了,笑意像锋刃在黑暗中割裂空气,带着一种凉薄的疏离。
“他们不说,也无妨。”
十一心头一凛,喉结微动,终是闭上了嘴。
眼前的男子面容平静,仿佛千年冰封的湖面,波澜不惊,但在那抹微笑的边缘,却藏着某种无法言说的癫狂和克制到极致的压抑。
“只要我还没死,舅舅也就没有什么法子。”
他嗓音低沉,语气淡漠得仿佛在谈论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片刻,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挑眉:“沈家那边的消息有吗?”
十一的面容在黑夜中显得更为惨白。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没有找到沈小姐,那悬崖之下,只有一些衣角碎片,下面是溪流,或许——”
或许他们早就溺死了。
又或许,被魏贞捉了过去。
空气一瞬间冷得窒息。
赵长宴收起长剑,眼底的黑色暗潮翻滚汹涌,几乎要吞没所有光亮。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的声音低哑森冷,每个字落下都带着掩不住的煞气,压抑着某种几乎要破裂的涩意。
他也算是答应过沈廷遇。
只是遵守约定罢了。
他面上不动声色,但指尖狠狠蜷紧,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握住。
沈秋辞——
她不会死的。
她虽然带着些不自量力,但也还算是有些小聪明。
而且就算死......
她也不能和瑞王死在一起。
想到这里,心头的躁意翻滚得更甚,连带着那份无法言说的情绪一同席卷而来,撞得胸口发闷。
他嗤笑了一声,眼底却是透骨的冷。
“即使赵怀霁死了,我们也要拿到那账目。”
先帝病重前几年,边疆战事日益紧张,朝廷拨下的军粮却屡屡告急。可偏在此时,江南的富商们却纷纷暴富,漕运生意如雨后春笋般迅速扩张。
杜徽,靠着军粮生意一跃成为江南的巨贾,向霖,则在水运一事上独占鳌头。
他们的资金来源始终成谜,但传言四大家族皆有涉足,其中,户部似有隐隐在列。
而谢映澜,那出身江湖,一时极得圣宠的妃子,更是借着操纵粮价,联手富商,在战事吃紧之际,为其子赵怀霁在储君之争中攫取最大利益。
这些富商的银钱流向,皆指向她。
可惜,如今却无人知晓那账本究竟藏在何处。
若是找到———
魏贞和平阳伯的日子也不怕是不太好过。
风拂过他的衣摆,夜色之下,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平阳伯,他名义上的舅舅,当年逼死肃王妃,活得算计深沉,心狠手辣,昔日那些与他同流合污的,早已一个个死去,而他依旧安然无恙。
如今,他还妄想着用先帝漕运军粮案的证据,换取赵砚行的庇护?
可笑。
赵长宴目光晦暗。
他既然能撬开这层皮肉,自然不会让它再长回去。
他侧眸看向远方,眼神幽深得看不出情绪,像是吞噬一切的黑夜。
船灯摇曳,将他的脸映得半明半暗。
第二日,荒寺边。
雨幕自天边铺洒,打落在残破的庙宇瓦片上,滴滴答答,仿佛滴在沈秋辞心上,冷透了她的耐心。
她望着庙里那半昏半醒的男人,心头不甘、愤怒与无奈已翻涌到极致。
她太累了。
她拖着这个病得不清的赵怀霁回庙,又想方设法照顾他,可她心底里最真实的想法却是——
若他就这么烧死在这里该有多好?
赵怀霁这个人,机关算尽,满口温润的谎言。
可在密谋和算计之间,他居然还会在病中唤着“母亲”,露出那样的脆弱神情。
可怜、可恨。
沈秋辞闭上眼,心头一片冷意。
赵砚行曾向她提出谢氏遗物,这次又有刺客,直接剑指赵怀霁,要他交出所谓密函——
难不成那密函就是谢氏遗物?
若是如此,那刺客必然不是瑞王安排的。
是魏贞,还是赵砚行?
把她都卷了进来,若是赵砚行,此步不像他所为。他一贯是不动如山,一击致命。
大张旗鼓地派出刺客,如此嚣张行径,不是他的风格。
那必然就是魏贞或者赵长宴。
可若是赵长宴,此举应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魏贞与漕运勾结已久,倒是极有可能。
沈秋辞脑海中无数念头翻涌,可不论如何,她知道,赵怀霁绝不会轻易告诉她真相。
这个男人,将自己的情绪掩藏得太好,他太会演了。
可若真是不在意,他又何必在病中呓语着谢氏的名字?
庙宇年久失修,风透过残破的窗棂灌进来,冷意浸透衣襟。
沈秋辞已经不想再浪费时间。
她拿起破布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独自推开庙门,走进风雨之中。
雁塔寺在京城外的荒郊野岭上,每到新年和春日便香客众多。他们这次在路上被劫,还落到悬崖之下,算是捡了条命。
可外头荒无人烟,四周都是湿漉漉的山林。
情势十分棘手。
她强撑着疲惫的身体,顺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小道,往前走了约莫一刻钟。
终于,她看见远处一间小小的木屋,在雨幕之中半隐半现。
木屋……
沈秋辞心头一震。
这附近,居然还有人?
她站在远处眯眼望去,可那木屋仿佛已被遗弃,门窗紧闭,丝毫没有人烟气息。
她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如果这座木屋没有人,那就意味着她和赵怀霁,仍然被困在这片荒野里,孤立无援。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回走。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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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离开赵怀霁身边待太久。他烧成这样,说不定突然死了,她还要处理尸体。
可她回到庙门前时,心头却陡然一沉。庙里,安静得太过诡异。
她推开庙门,缓步走入,空气里仍带着昨夜潮湿的霉味。
赵怀霁醒了。他半倚着石柱,神色淡淡,微微垂眸,衣衫已然干了,嘴唇仍显苍白,却已然恢复了几分神智。
只是,他的神态……
比起昨夜病中的失控,此刻的他,竟透着一种彻骨的冷漠与戒备。
沈秋辞停下脚步。
赵怀霁缓缓抬眸,目光清冷地扫了她一眼,却并未开口。
沈秋辞皱眉,抬手扯下斗篷,随意甩到一旁,语气带着些许不耐:“外面下雨,这附近没有人,都是荒郊野外。”
赵怀霁冷淡地“嗯”了一声。
他的态度,冷得像是昨晚在梦里死死攥住她衣袖的人,根本不是他。
沈秋辞心头莫名腾起一丝烦躁,她一向能隐忍,可此刻却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殿下倒是恢复得快。”
赵怀霁看着她,眸色微深,语气平淡:“清和不是希望我死吗?”
沈秋辞一瞬间却觉得好笑。
两人沦落到这般地步,他似乎也不再装模作样,身上没了一贯的风雅温润作态。
眼前的男子,苍蓝色的衣袍微微敞开,鬓发凌乱,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墨眸深邃,透着警惕和冷淡,甚至带着某种冰冷的审视。
嘴巴里唤着她清和,但那目光,陌生得像是刀锋,一寸寸剖开过往,将所有伪饰撕裂。
他在看她,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她也懒得和他装模作样。重生以来,她与他交锋多次,两人都像是披着温柔皮囊的烂鬼,她知道他的算计和恶毒,他看她或许也如笑话。
眼前似乎又冒出了赵长宴最后走前眼中的嘲意,她抿了抿唇,终于开口了。
“那你倒是死给我看啊。”她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眼底却尽是冷意,“可惜,你命太大。”
她一步步走向供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淡淡:“瑞王昨晚为何还能在梦里,紧紧抱着我不放?”
她眼尾微挑,故意加重“抱着”二字。
她就是想看赵怀霁如何应对。
可赵怀霁只是微微偏过头,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他此刻的模样,再不复往日的温润清贵、风雅从容,周身隐隐透着戒备,锋芒藏匿于沉默之中。但这样的戒备在一副病美人的形容憔悴下,倒是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沈秋辞倒是觉得新奇了。
前世的赵怀霁,从未露出过这样的模样。他总是端着那副温和疏离的姿态,与她相敬如宾,像个无懈可击的夫君。
她曾经怨恨他对自己不动心,怨恨他始终高高在上,怨恨他对沈家的覆灭冷眼旁观,只是借着她这枚棋子稳固自己的路。
但如今重生而来,他变化也多了些,局势也不甚明晰,她对他的恨,似乎也在慢慢的褪去。
一如她对所有人的恨。
现在她心中想的,只是如何保护自己,保护沈家。
还有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让沈家落得那样的下场。
而赵怀霁,前世她见过他含笑端庄的模样,也见过他在听她弹琴时眼底闪过的片刻迷茫,甚至在洞房夜里,触碰她时,眼神里那一瞬间的失神——
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赵怀霁。
此刻的他,卸下了从前的温润从容,周身的防备与锋芒暴露在外,浑身戒备森严,甚至隐隐透着几分不安……
这副模样,比她所见过的任何时候都更像是一个真正的“活人”。
赵怀霁嗓音低哑:“我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