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沈秋辞径自去了沈父的书房。还未等她提及昨日之事,沈廷遇便率先开口。
沈廷遇道:“昨晚,你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他眉头紧簇,语气沉重问道。
沈秋辞:“我听到动静,到了书房,就看到一个人影跑走了。”
顿了顿,她又道:“看起来不像是贼。”
沈廷遇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他看着散落一地的书:“时局不太平。”
他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依然什么都没有说。
见父亲如此,沈秋辞环视房内,目光却在不经意间落在案几上的一只木盒子。
盒身雕刻古朴,隐隐透出几分沉重的韵味。
这应该就是魏贞送的。
沈秋辞:“父亲,魏公公送了何物过来?”
沈廷遇也望向盒子。他道:“不是什么重要东西,就是一些和先帝在朝堂事务的奏折。”
“秋辞不必忧心。”
沈秋辞眼神中带上一丝犹豫,但却没有多问。
她心中暗暗记下盒子的位置,又跟沈父问候了几句,便起身离开。
走出书房,她前往内院,忽然听见轻微的交谈声。
沈夫人正坐着与一名身着素衣的女子说话。
女子神色温和,眉目间带着江南女子独有的婉约柔美,然那一双眼睛却像映着波光的湖面,看似宁静,却隐隐藏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意。
“芷夷宽慰,我近日无事,倒是听说瑞王殿下与秋辞的婚约已定……”
沈秋辞走上前去,打断她们的交谈。
她轻轻唤了一声:“母亲。”
沈夫人抬头见她,笑道:“你来得正好,这是你的顾姨,也是我的手帕交。她这几日刚从江南来京城,巧到府中做客。”
顾流音温和地颔首,目光在她身上稍作停留,微微一笑。
“秋辞已经这么大了。”
沈秋辞回以一礼。
心下却想着,前世倒没有再府上碰到过顾流音。她知母亲和她交好,可她除了在自己成婚时送来贺礼,也没有太多别的交往。
三人随意交谈了一会,顾流音与沈夫人的话题从江南发生的趣事,到近日京中流行的风尚,轻描淡写地牵引着话题。她言语生趣,声音中带着一些吴语韵律的影子,偶尔一句轻巧的话,逗得沈夫人连连含笑,眉眼间尽是松快之意。
顾流音执起茶盏,纤细的指尖顺着杯沿缓缓拂过,唇角噙着淡笑,语气温和:“听闻京中贵妇间,近日最流行的是蜀锦披帛?”
沈夫人颔首笑道:“确实如此,今年的新样式比往年精致许多,锦纹繁复,色彩夺目。”
顾流音微微一笑:“可江南却流行素雅之风,连商家都说,今年的蜀锦素纹才是最受追捧的款式。”
她话音未落,沈夫人已是笑出了声,半是玩笑半是无奈道:“果然是江南人骨子里的风雅,连锦缎都偏要素净几分。”
顾流音目光一转,缓缓落在沈秋辞身上,似是随意地问道:“不知秋辞喜欢哪种?”
沈秋辞闻言,抬眸与她对视。顾流音看着她,眉目温柔。
沈秋辞轻轻一笑,语气平静:“素纹也好,繁纹也罢,若料子足够保暖,倒是比什么花样都来得实在。”
她像是不经意地岔开话题,却分寸得宜。
顾流音一怔,旋即轻笑:“倒是个实诚的性子。”
她唇间的笑意不减。
沈秋辞看着她顾盼生辉,妙语连珠,讲话中隐隐还带着不似深闺妇人的洒脱利落,倒是觉得——
这位顾姨,应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在话题逐渐收尾之际,沈秋辞敏锐地听到后院传来一阵隐约的吵闹声。
沈夫人和顾流音的交谈也随之停顿,目光微微一转,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
沈秋辞敛眸,未作多言,顺势向二人告退:“母亲,顾姨,我去看看。”
沈夫人轻轻颔首。沈秋辞未再耽搁,提步朝后院走去。
阳光洒落在院中,冬日的暖意并不炽烈,却勾勒出尘埃浮动的轨迹。
罗丑正低头劈柴,一身粗布衣在光下泛着浅淡的棉麻光泽,袖口随意挽起,露出结实的手腕,肌肉线条在宽大的衣料间若隐若现,每一下挥斧都沉稳而精准。
柴木被劈裂的声音低沉而利落,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某种习惯了沉默的耐性。
几个下人站在一旁,嘴角噙着轻蔑的笑意,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他裸露的手臂上瞥去。
“啧,也不知是哪来的丑八怪,居然还能在沈府混口饭吃?”
“这副鬼样子,干脆蒙块布,免得吓着人。”
“叫你干活就干活,难不成是个哑巴?怎么,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几句话落下,周围人都低低笑了起来,目光里戏谑和恶意几乎满得都可以溢出来。
罗丑却像是没听见似的,依旧低着头,把柴木一块块码整齐,动作沉稳冷静,仿佛所有人的挑衅都不过是浮尘,连一丝涟漪都激不起。
他跪坐在地,单手撑着膝盖,另一只手翻拢着木柴,指节因用力微微泛白。阳光透过院墙缝隙落在他侧脸上,半边隐在光影之间,眉骨深刻,鼻梁挺直,投下一道干净凌厉的弧线。
然而就在那名下人上前,欲踢翻他手边柴堆时,脚下却猛地一滑,像是踩到了什么,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往前一扑,摔了个结结实实的跟头。
院中瞬间一静。
“哎哟!”那人跌了个齐仰八叉,痛呼出声,挣扎着翻身,却狼狈得不行。
沈秋辞站在廊下,目睹了全程,愣了半秒,忽然轻笑出声。
她的笑音一出,众人这才猛然回神,纷纷噤声,脸色有些发白,低着头迅速散开。
罗丑闻声微微抬眸,目光扫过那人摔倒的地方,神色依旧淡漠如初,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接着,他的目光与沈秋辞对上。
他的眼睛深邃如墨,在晨光的映照下,瞳仁中仿佛浮着一层淡金色的微光,像是一片沉静的湖,倒映着不易察觉的暗涌。
他没有笑,也没有说话。
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沉沉的,像是笼罩在光与影之间的某种压迫感,无声却又摄人。
沈秋辞眨了眨眼,走上前去,立在一旁,眼睛盯着他的动作。
她站着,他半跪着。
姿态悬殊,气势却莫名有些平衡失衡之感。
他低头,指尖翻拢着木柴,掌心的薄茧在木屑间碾过,仿佛根本不在意她的存在。
沈秋辞盯着他半晌,忽然微微弯腰,对着他开口:“怎么在这里?”
然而话出口,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
她蹙了蹙眉,像是觉得这个问题太无聊,又补了句:“你想不想做些别的活?”
她语气平静,但目光却落在他裸露的手腕上,阳光将他的肌理勾勒得格外鲜明,结实的手臂在粗布衣下若隐若现,暗藏力量,仿佛随时都能爆发出惊人的攻击性。
罗丑的动作微顿。
他缓缓抬头,目光落在沈秋辞身上。
晨光洒落,他的瞳仁仿佛被薄金的光晕笼罩,深沉而静谧,像是一双毫无波澜的眼,藏着什么,却让人看不透。
他依旧半跪在地,手掌轻轻拂过木柴,指尖的薄茧微微摩擦,带着一丝粗粝的质感。
而沈秋辞站在他面前,袖口落在风里,白皙的手腕在阳光下透着微微的透明感。
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哪里都好似透着某种微妙的对比。
罗丑低声问道:“小姐想让我做什么?”
嗓音不高不低,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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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轻飘飘的一句问话,又像是在等着她下达命令。
沈秋辞一愣。
她原本不过是随口一问,然而此刻对上罗丑的目光,心弦却像是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他半跪的姿态懒散而随意,袖口微微敞开,露出的手臂结实,肌理线条流畅,天生带着某种危险的力量。他的衣襟略微松散,隐约可见颈侧的一道淡淡的疤痕,像是旧年的伤口,被时间打磨得不那么明显,却仍透着几分锋利的凌厉感。
沈秋辞别开视线,抬手撩了撩垂落的发丝,轻声道:“你在沈府待着,若只是做这些杂活,未免有些浪费。”
她顿了顿,语气若无其事地续道:“你有武艺,若愿意,可以做我的侍卫。”
罗丑没有立刻回答。
他缓缓起身,身形在晨光下拉出一条修长的影子。他比沈秋辞高出许多,站起来时带着一股极其强烈的压迫感,偏偏动作又无比慢条斯理。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
沈秋辞站在他面前,意识到他比自己高出整整一个头,背后的光将他整个人衬得格外冷峻,空气仿佛都随之静止了一瞬。
甚至,她能够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与木柴的清冽气息交融,一时间竟让她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侍卫?”罗丑嗓音微低,尾音中好似笑意,“小姐确定?”
沈秋辞目光微敛,神色坦然:“确定。”
罗丑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片刻后,他忽然低声问道:“那……我该怎么做?”
他的声音很轻,似留下一丝轻不可察的凉意,却让人无端生出一丝不安的悸动。
沈秋辞抬眸直视他,神色平静:“自是要护我。”
她的语气笃定,语调温缓,仿佛这一切本就理所应当。
罗丑盯着她,沉默了一瞬,仿佛在细细品味这句话中的意味。
最终,他微微低头,目光停在她的纤细的颈上,像是有那么一瞬的犹豫。
他点了点头。
“好。”
他答应得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沈秋辞静静地看着他。
晨光落在他身上,完好的半张脸在光下,而毁掉的那半张脸隐在阴影之中,晦暗不明。
他安静得像一座沉默的雕像。
然而,正是这份沉默,给了她一种微妙的安全感。
他的身份背景扑朔迷离,似乎与赵怀霁、赵长宴都有所牵连。
按理来说,他不该是一个可以轻易掌控的人,但偏偏,他如今这副模样——毁掉的外貌,沉默寡言的性格,像是早已习惯了隐忍和服从。
沈秋辞心中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一种几乎隐密而不可见的侥幸与控制欲在心中升起。
这样一个人,无论他的过去如何,在这一刻,却已经落入她的掌控之中。
他不能忤逆她,不会违抗她的命令。
沈秋辞站在他面前,轻轻地扬起下巴,姿态从容,笑意淡淡。她眼神里仍旧带着惯常的温和,甚至隐隐透着一丝难得的柔软。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心头深处,正有一丝悄然蔓延的快意,如细丝般缠绕上心脏,悄无声息地收紧。
那快意带着点痒,带着点暖,但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掌控感。
“罗丑。”她忽然唤了一声。
他抬眸看她,眼底仍旧是一片沉静的黑,像是毫无波澜的湖面,任由她投下涟漪。
沈秋辞语气轻柔,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以后,你只听我的。”
罗丑看着她,眸色微深,却并未反驳。
他沉默了很久,最终应了一声:“好。”
正此时,府门外传来通报。
“瑞王殿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