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心是什么?
黑无常或许从未细细想过南风仙子第二次赴死后,在地府向他抛出的问题。
身为阴差,他早已记不清自己作为凡人时的模样。千百年勾魂索命,那些痴男怨女的眼泪不过是生死簿上的一滴墨渍。可南风不同——她总在轮回的边缘徘徊,像一盏不肯熄灭的灯。
比起搞不懂自己对她的感觉,他更看不惯那两人生来死去,不知消停的纠葛。
“地府最近好安静啊。方大仙跑了两次要人,他不来,都没人踏足此地咯。”
白无常站在阎王殿门前,抱着怀中已经成形的婴儿感叹道。违背天理养育出的仙骨,这一天,终于到了。
阎王殿前忘川水静止如墨,往日夜夜不绝的哭嚎声竟都沉寂了。
黑无常侧目看向即将成人的绝世仙骨,又望向大门紧闭的阎王殿。
“进去吧。”
推开殿门的刹那,陈年的香灰簌簌落下。审判亡者的阎王殿已尘封许久。
掌管生死轮回,主宰地府的君主啊,屹立了忘川河畔数万年的身躯正在濒临最后的崩解。
地府不可一日无主,需尽快确立新君以镇幽冥。
那本可以窥探凡人命数的书,这次,竟写上了南风的名字。
“与绝世仙骨的百年仙人连理,又恰逢星君下凡……”
黑无常看中了南风仙子腹中的绝世仙骨。
这个念头,自他窥见南风与柳砚清月下缠绵时便已萌生。绝世仙骨与方大仙的孩子,诞下的子嗣结果已是必然。彼时阎王虽知大限将至,却始终紧握权柄不放,直至病入膏肓神智昏聩,仍未选定传人。
前尘往事如走马灯闪现:光州城内,南风玉笛染血,凡人闻笙以金银铺路,替她掩去杀孽。仙子愧疚难当之际,黑无常适时现身。
“以玉笛为质,可偿其所愿。”他这般说着,将染血的神器纳入袖中,“待来日,再以此笛索要报酬。”
至于柳砚清,他岂会不知?不过是各取所需。
黑无常予他另一道“起死回生”的秘术,助他绕过方大仙的禁制。
什么凡人能让柳仙人复生两次?
果不其然,那凡人命簿上写了风流仙子的名字。
黑无常曾调侃柳砚清,一旦碰上南风仙子的事,他便跟失了智似的,全然没脑子。
柳砚清救回第二次奔赴旷野的南风后说的什么话?
他说:“那既是她冒死也想完成的夙愿,我怎可置之不理。”
旷野上没法说话的人,将一切压在了灵魂相锲之人身上。所幸,他都听见了,都替她实现了。
“阎王……”
床踏上的地府之君油灯枯尽,身体裂开无数条裂缝,幽蓝冥火自缝隙间流淌而出,将帷幔映照得如同幽冥鬼域。
白无常抱着每走一步便趋于婴儿出生时样子的绝世仙骨,缓步走到床榻边。脚步停下时,婴儿声打破寂静。
但很快,绝世仙骨睁开眼,看了眼头顶上方的一黑一白,又安静地阖上双眼。
“他这是……死了?”白无常询问身旁之人。
黑无常摇头,不疾不徐开口道:“绝世仙骨自降世起,便知晓自己此生所走之路。疏花元君诞下砚清时,一睁眼,他便知自己要被立刻,背着天君偷摸离开蓬莱仙岛,于是,啼哭声骤然停止。”
“这么神……”
“这可是绝世仙骨,百年都不见得会一遇天降仙君。若不是我们抢先一步,只怕那天君,也会夺了去。”
婴孩被安放在垂死者身侧,甫一接触床榻便泛起月华般的光晕。
黑白无常伏跪于地。彼岸花海,忘川河畔的阴差亡灵同一瞬间听到了召唤,伏跪于地。
“恭迎新君。”
忘川水突然沸腾,万千亡魂的恸哭穿透九幽。在剧烈翻涌的冥雾中,那具小小的仙骨正在吞噬旧主的最后一点神格。
待他再次睁开眼,地府迎来它新的君主。
【逆梦归尘】
黑无常想起经历的长夜,似将他抛却的人,曝身于霜洲地界神树之下,冰霜之上。
“我与仙子每次见面都格外有趣呢。”
我躺在深厚的雪地里,不用睁眼便知道来者是谁。
“霜洲地界也有亡魂要收?”
“寻神石者前赴后继,雪地里埋的残骸也数不胜数。”
“真好啊……能死,能轮回,能忘记一切。”
雪花落在眼皮上,凉丝丝的。耳畔的铁链突然“哗啦”作响。
“仙子这是觉得自己活够了?”
我缓缓睁开眼,感受一片雪花落进眼睛里。
“也许吧。至少死了,就不必记得那些不经过脑子的话了……爹爹就不该救我,让我死了多好。”
黑无常蹲下身,带着血腥味的阴冷气息靠近。
“跟我说说?跟谁起了争执拌了口角?”
“一个笨蛋,白痴,疯子。”
“所谓何事?能让仙子那么生气?”
“他拒绝了与我的婚事。”
黑无常讥笑声道:“成亲有什么好的?真搞不懂。”
我翻了个白眼,“你是鬼,当然不懂。”
他叹息着起身,渐行渐远。
“仙子小心别被落雪埋了,贫道有事,先行一步。”
“等等!”
我忽地起身喊住他。
“忙完你手头的事,来北边的山洞寻我。”
黑无常装不不解的神情。
我言:“寻欢作乐。”
霜洲地界的洞穴中常有修行者在此暂居,也因此,大多山洞内都布置得和寻常人家似的,床具桌椅一样不差。
哥哥常来霜洲地界收集锻造神器的材料,北边的山洞便是他打造出的。
与柳砚清吵完架,关在蓬莱第几宫越想越生气,哥哥便叫我来霜洲地界冷静冷静。
初来乍到,满天的白,藐视一切的神树,确实心静不少。
遇见黑无常之前,未曾想过以自暴自弃的方式发泄。
此次复生后,原本丢了段记忆变得神经兮兮的,好在柳砚清陪在身边,一切都没那么重要。可正当我提出与他结为连理时,他竟然拒绝了!
柳砚清!竟然!拒绝我!不可理喻!
那句不愿意就像被下了某种诅咒,常在夜里扰我无法安睡。
白痴!我发誓绝对不再见他!到死也不见!
黑无常离开后,我躺在冰冷的石台上沉静许久。无法入睡,我便起身披衣,飞出山洞走入霜雪里。
长夜漫漫的霜洲地界,就连神鸟也歇息于洞中,百兽陷入沉睡。安静的一切,让黑夜里突兀的绸伞显得格外晃眼。
那人站在神树下,自他方向吹来的风裹挟了淡淡的墨香。
“枕书君。”
伞下之人回眸望向我,露出清俊面容,勾唇浅笑。
“好久不见,南风。”
我走到他身边,随他的视线昂首凝望神树顶端。
“忘记改口了,姐夫。”
凡间游荡的期间,枕书君与二姐匆忙成婚,不过一夜洞房,云枕书逃至霜洲地界,带走了数以万计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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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再回蓬莱。
云枕书从袖中取出一卷卷轴,示意我展开。
“桑竹仙子遗墨,无人说过不能给你看。”
“所以你就这么直白的给我了?”
“书关四位仙子的未来,南风不想看看?”
我推回云枕书怀中。
“不必。”
“与砚清有关也不看?”
“那就更不看了。”
云枕书看出了我心绪,笑问:“和砚清吵架了?”
我冷哼了声,云枕书大笑着收起手中的绸伞。
“砚清自小性子就这样,仁爱之心,大爱之心,大得有点魔怔了。”
“枕书君也这么觉得?”
我似是找到了志同道合的盟友,激动得音调都拔高了些。
云枕书说:“我与他自小相识,在清溪山共度过一段时光。医者大爱我是理解的,不过他对你,确实走了偏激。”
“只是对我吗?”
“南风认为呢?”
我沉下眸子,“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脑子有病!”
“跟姐夫说说,因何事而吵?”
“因为他不肯与我成亲!”
云枕书发出了然的声音,“这事儿,可就不能怪他了。”
“怪我?”
“直白点说……是的。”
“为、为何?”
“你可是与他婚宴上明目张胆丢下他逃走的人啊。”
我僵在原地,仿佛被雷劈中。
“……我???”
云枕书的书洞幽深曲折,穹顶高阔如倒悬的山谷。无数书架凌空悬浮,错落层叠,青玉为架,缥缈的灵气如薄雾缭绕其间。数只灵鸟栖于书脊之上,羽翼泛着淡淡的银辉,见人进来,也不惊飞,只是歪头打量。取书之事,全由它们代劳——只需云枕书一个眼神,便有飞鸟振翅而起,衔来典籍,轻落案前。
“他……有来过此地吗?”
“我刚搬来时,他来看望过我。不过医鹿山事务繁重,除了要紧之事,他不会亲自跑一趟。”
我简单说了复生后记忆的残缺,云枕书静默片刻,指尖轻敲案几,一只白羽鸟立刻衔来茶盏,搁在他手边。
“西雨确实抹掉了段记忆,关于你与砚清化身的凡人颜卿之事。抱歉,我并不知道你与颜卿在信州发生过什么。不过……”他突然皱眉,“怎么连贺祈源也忘了?”
“贺祈源又是谁?”
洞内幽光浮动,映得他的神情晦暗不明。他未直接回答,只是反问:“你就没细究过自己怎么跑旷野去了?”
我怔了怔:“没……因为这个叫贺祈源的人?”
“嗯。他为救你,惨遭杀害。少年的将军梦尚未完成,你为救他,去求大仙和砚清。大仙不许,砚清也无能为力。你便跑去旷野,想求起死回生之术。”
空白的记忆里生出一阵痛苦。
“那他的记忆……又如何消失的?”
云枕书指尖一抬,一只青鸟振翅飞向高处,从某座悬浮的书架深处衔来一册古籍。书页泛黄,边缘微卷,显然年代久远。
“旷野上可有遇见蜉蝣?”
“没有。”
“蜉蝣会吸取记忆,啃食□□。若没有……”
他又叫飞鸟取来另一本书。
“作者不详,未必可信。书中说,若有人死而复生,为其求生的那人,可能会遗忘与之相关的记忆。”
我心头一震,书洞内的灵气仿佛骤然凝滞。
“你是说……有人背着爹爹,用了起死回生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