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御风生辰过后一月,恒安十八年八月,萧衍琩驾崩,庙号高宗,长子萧敬渊继位为帝,是为乾泰帝。
新帝登基后,以雷霆之势肃清官场,革职了一大批官员,包括许多承宣、恒安两朝位高权重的官员。
朝野震动,以文官清流集团和勋贵为首,许多人对皇帝的新政提出异议,上书规劝圣上延续世宗与高宗两朝的怀柔政策,以安功臣与天下士人之心。
乾泰帝不为所动,他早有心正一正官场奢靡贪腐的风气,不但不听那些人的劝谏,反而派人严查上书之人。朝中局势风声鹤唳,官员们人人自危。
渐渐地,民间开始生出怨言,说新帝违背自太祖以来重用贤能、以仁孝治天下的祖制,进而掀起一股怀古风潮,甚至有文人写诗暗讽高宗一脉出身小宗,故而难以承继太祖宗庙。
对此,素来手段狠辣的乾泰帝自然不容姑息,将散播言论的人统统抓起来严刑拷问,至于写那诗的读书人,更是凌迟处死,挫骨扬灰。
这一日,梁御风到外头逛了半日,夕阳西下时才到观中,将观门小心关严,把洛虚尘叫至三清殿后的小室,又将门窗闭好,从怀里揣出一本诗集来,压低了嗓门说:“师父,你可看到这首禁诗了?”
洛虚尘接过书来,翻都没有翻开,便将册子丢进香炉之中焚了。
“诶,师父,你烧它做什么呀!”
“既然知道是禁诗,你怎的还敢往回带?你小子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梁御风凑近他,一板一眼道:“师父,您才是太祖皇帝的嫡系后代,圣上不得人心,如今若您愿意出山,兴许这江山……”
“莫要往下说了!”洛虚尘厉声打断他的话,“风儿,当今圣上整治官场,于国于民都是一件善事。太祖之时,百废待兴,自然应当珍惜人才,优待功臣,只是大齐建国已近百年,权贵当道,贪墨成风,皇帝如此雷厉风行,实有必要。你不要听信了外头那些流言蜚语,便生了这造反的心思!”
梁御风一愣,却很快又道:“可是师父,论治国的韬略,您也定不会比那新皇差,血脉又正,朝廷理应迎您归位才是!”
洛虚尘一拍桌子,怒喝道:“混账!为师告诉你过往之事,是希望你明白人生无常,莫为虚名所累的道理,没想到,你不但不开悟,反而还生出这许多花花肠子来!”
梁御风不敢再言,低下头去,两只手颓然垂在身侧,却暗自握紧了拳头。洛虚尘见他并非诚心悔过,心中烧起无名火,冷声道:“今日之事,必要让你长长教训!你去院子里跪着,边跪边思过,不跪满三个时辰,不许起来!”
从小到大,他从未如此严厉地责罚过自己的徒儿,但这一次,他真动了怒。若不能将梁御风脑子里那骇人的念头及时掐灭,将来,恐怕会给他自己招致灭顶之灾。
又过了半月,一日深夜,洛虚尘于半梦半醒间闻到一股异香,他惊起,顺手拿了一件衣服捂住口鼻。
自从经历宫变后,他睡眠变得极浅,也得益于此,他才在闻见迷香的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他屏住呼吸,却已然感到四肢无力,跑到外间,正撞见在书案边翻箱倒柜的一名蒙面黑衣人。
然而自己养大的孩子,就算蒙着脸,看身形动作又怎会认不出,
“御风,你在做什么?”
蒙面人没出声,举着刀走到面前,刀刃抵上他的脖颈,沉着嗓子问:“那方玉印呢?在哪里?”
洛虚尘欲去夺他手里的刀,却发现使不上力气,梁御风将刀刃又往前推了一寸,冷冷道:“说,在哪里?”
“你还在我的茶里下了药?”相较于愤怒,洛虚尘内心更多的是难以置信的困惑。
梁御风顿了一顿,突然扯下蒙面的黑布,面上是洛虚尘从未见过的狰狞:“师父,徒儿再问你最后一次,那方垂拱印,你放在了哪里?”
洛虚尘淡淡道:“总之,放在了你绝对找不到的地方。”
梁御风龇了龇牙:“那么,师父就休怪徒儿无情了。”
他扬起手,梁御风从地上捡起一把小凳,迎面砸过去,奈何他先被下了药,又中了迷香,战斗力实在不济,接了梁御风几招,明显抵挡不住。但对方关键时刻并未下杀手,只在他大臂上留下一道口子,便转身跑了出去。
铁链声响,他从外头锁住了门,过了一会儿,门窗外亮起火光,十八年前的那一夜仿佛又回到眼前。
梁御风生辰过后第二天,洛虚尘出了一趟门,快马加鞭驰骋数百里,将垂拱印交到了宋璃央手中。而那一夜,终究也是宋璃央派来衡阳的人救了他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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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人把他带回京城时,那一个灰头土脸、满身血渍的丧气样,真真是狼狈极了。”宋璃央讲述着当年的事故,面色平和、语气松弛,仿佛在说戏文中的人物一般。
几个年轻人陷入沉默,全然没想到梁御风与殇由太子竟有这样的渊源。
许久,祁襄才道:“所以,是梁御风将垂拱印仍然存世的秘密告诉了皇上,缉事司和羽林卫才策划了那么些事端想要除掉花间公子?”
萧允墨道:“他自己得不到的,也不想让你师父的新徒儿得到,我早知此人野心不浅,没想到竟凶残至此。”
戴漪楼双臂环在胸前,站姿妩媚,抬眉问道:“那敢问花间公子,这垂拱宝印,你打不打算拿出来用用?”
祁襄朗朗道:“自然要拿出来用的,只是,比起当皇帝,我现在更想——杀了梁御风。”
这时,外头有人敲门,方才那名掌柜的声音响起:“当家的,首辅大人已经到了。”
宋璃央轻轻摆了摆手,朝门的方向走去,身段婀娜:“好了,人呢我也见了,该说的也都告诉你们了,现在我要去会会老朋友,你们年轻人请自便吧。”
萧允墨忙叫住她问:“宋……夫人,杨先生也知晓您的身份么?“
宋璃央莞尔:“你们杨先生倒是很宝贝那个小皇帝,想必,也是来问我花间公子之事。”
她的目光再次停留在祁襄脸上:“不过你们大可放心,我不喜欢萧允祺,今日一见,却是很喜欢你,多余的话,我不会与他透露一个字的。”
祁襄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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揖道:“多谢师母抬爱。”
宋璃央呵呵一笑:“臭丫头,小嘴还挺甜。”
从古韵斋回来,祁襄、萧允墨、萧敬虞和聂昭四人在肃王府正堂之中沉默对坐了很长时间,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一场大战迫在眉睫。
萧允墨率先打破了沉默:“襄儿,你若想以‘殇由太子遗孤’的身份起事,现在正是最佳时机。或许也是天意吧,你可还记得我那个战友程季,上回立了大功,被直调进京,如今已是羽林卫禁军千户。”
聂昭也激昂起斗志来:“襄姐姐,别忘了,禁军之中,也有我的天狼卫在,现在那个大齐皇帝,你是想杀还是想抓,说句话便是!”
祁襄沉吟:“光是禁军中有内应,还远远不够……有两件事,须得先做才是。”
她看了看萧敬虞,只说了三个字:“缉事司……”
对方即刻心领神会:“就算是再硬的铁板,也不可能毫无一丝刮痕,有刮痕,就可以有裂隙,你放心,荣桓那边,我替你去打听消息。”
她点点头:“成!那我就先办那一件事。”
几天后,京城最繁华的街道、最显眼的位置都出现了同一张“檄文”,上头历数皇帝宠信的仙师梁御风足足五条大罪:
其一,于宫中大行斋醮,蛊惑圣心,致天子沉迷修道而不问国事。
其二,为炼所谓“九转混元丹”,强征至纯丹砂‘凤凰血’,使得大批岭南百姓遭受奴役,或死或残。
其三,以长生之法诱惑皇帝建造宝船远渡重洋寻找“仙山”,唆使地方布政使挪用赈灾粮倒卖给倭寇换取经费,引发西北大乱。
其四,逼迫京郊百姓往雪山采集灵药喂养猎苑牲畜,草菅人命,荒唐至极。
其五,借“天谴”托词栽赃民间义士,妄图以玄术掩盖朝廷对蝗灾之不作为。
檄文末尾,花间公子以太祖嫡系,殇由太子遗孤萧煜承的名义,恳请熙宁帝亲贤远佞,剔除妖道梁御风,拯救大齐于水火。
落款处,殷红的“垂拱无为”篆字力透纸背,这是太祖皇帝的笔迹,如今看来,余威犹在。
太祖当年钟爱赐字,御赐墨宝遍天下,且太祖之字特色鲜明,这垂拱印一出,上至朝廷百官下至黎民百姓,无人疑是伪造,大家皆对这位太子遗孤的身份深信不疑,加之花间公子本就在民间颇有声望,一时间,请求圣上处死妖道的呼声从街头传至朝堂。
对此,熙宁帝自然怒不可遏,听完一群大臣对梁御风的参奏,竟下令将妄言之人廷杖处置,还是在杨致先一帮老臣极力劝说之下,才暂熄了雷霆之怒。
然而,这些上奏的大臣,仍逃不过罚俸贬谪,如此一来,朝中再也无人敢轻易再提处死梁御风之事。
这日下朝,太后将杨首辅和肃王叫到庆寿宫,又遣人去禀报皇帝自己身体不适,请他前来探望。
二人在太后宫中等了一个多时辰,熙宁帝总算到了。他看见二人,也并未十分惊讶,淡定地向太后请了安,问道:“母后身子哪里不适?怎么不找太医来瞧瞧,反倒请了老师和十三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