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变作的女童忍着水兵身上传来的腥臭,眯眼装晕,他被水兵托着肚子,一路晃荡,已到了龙宫大殿。
刚到殿门口,兵戈触碰的声音传入耳中,大殿守卫沉声说道:“你且候着,我去通传。”哪吒微微蹙眉,他感知敏锐,他能感觉到有一股浅淡的魔气萦绕着此间大殿,而源头就在殿中。
水兵兜着“女童”,哪吒变化的孩童在水兵蒲扇大的手上晃着手脚,哪吒掀开眼皮,眯眼瞧去,此处龙宫倒修得富丽堂皇。
大殿的基座由青石砌成,大殿主体以朱红与金黄为主色调,朱红的柱廊巍峨挺立,柱身雕龙刻凤,龙鳞精致,凤羽灵动,殿中隔上一步就布了一颗夜明珠,金色琉璃瓦层层叠叠,龙宫水波荡漾,好一派奢华景象。
守卫从里间走出,道:“龙君传你进去,”守卫压低声气,声音微微发颤:“你记得离得远些,最近吃得有些脏。”
龙君吃上一次,多少人家没了孩子。
水兵一愣,粗着嗓子应声:“多谢四哥。”
“也不知道这般情景要到什么时候,”那守卫低叹了一声,道:“你快进去吧,莫让龙君久等。”
他们这些水兵都是灵修界出身的妖族,人形尚修不全,没的多少修为,傍得一方龙君才有如今荣华,他们很清楚自家龙君做了什么,但他们不敢往外说也不想往外说,他们的靠山倒了,他们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两个护卫打开大殿大门,哪吒抬眸瞧去——
大殿正中,龙椅高高在上,其上雕刻着五爪金龙,盘旋升腾,椅背后,有一幅巨大的屏风,上面绣着邗沟水陆图,河道蜿蜒,村落云立。
此地龙君歪身坐在龙椅上,两个“豌豆”仔往发里藏了藏,都眯眼看去,这老龙头发雪白,龙须恍若银霜,额上两只龙角暗淡无光,皮肤上遍布褶皱,龙君垂目歪身,手撑着下巴,一副倦怠疲惫的模样——
老态毕现。
水兵弯腰把手里女童放在地上,这是女童里最漂亮的一个,当然也是这次贡品里最好的一个,水兵躬身拜了下去,提高声音:“拜见主君,贡品送来了。”跟在水兵身后的啰啰们也放下手里的女童,同样俯身拜了下去。
哪吒感知敏锐,此时他确定,魔气的源头就是这条龙。
“行了,放下吧,”龙君声音轻柔,如微风拂面,他却说着:“我待会就吃。”
“愿君上寿辰绵延,长生永驻,”水兵大声说道:“那属下等就告辞了。”
那龙君摆了摆手,身子还歪在龙椅上,水兵鱼贯退出大殿,他才手撑扶手,坐直了身子,这龙君抬首往殿中看去,殿中横七竖八躺着的女童,深深叹了口气,慢吞吞站起身子。
“辱没修行,不走正道,以这无辜生灵为食,还虚伪叹气……”一声清脆的少年声音在大殿里想起来:“你这老龙忒不要脸,该杀!”
龙君身子一颤,循声看去,就瞧着被放在最前面的女童坐了起来,眸眼冰冷,白雾升腾消散,显出哪吒本来面貌出来。
龙君坐直身子,他看向眼前少年,少年穿着件梅花暗纹箭袖衫,脚踩黑色银纹锦靴,眉目清冷,面若寒霜,他分辨不出此人身份,却也看不出哪吒修为深浅——心下惶然。
他看不出眼前少年修为深浅,这就说明,眼前之人的修为远胜与他。
此地龙君强作镇定,他在心里飞快思索着,他很清楚他自己都做过什么,随便那一条被上面侦知,他都是死路一条。
邗沟龙君盯着少年,心里却泛起嘀咕,这人独自前来,显然不是天庭所派,那他到了人间,最多能用渡劫修为,若他使出手段,未尝不能让人闭嘴。
“你是何人,”邗沟龙君色厉内荏,他说道:“敢问道友在哪处修行,如此擅长龙宫,冒犯龙颜,你若与我好声道歉,我还是可饶你一条性命。”
邗沟龙君说着,手却垂了下去,灵力顺着手尖溢出,悄声沉入地下,隐于大殿中的大阵慢慢被激活。
此时,哪吒蓦地笑了,眉眼舒展,唇角上扬,笑里充满讥讽,他说道:“你们这些人啊,总觉得能处置得了我们这些管闲事的,”邗沟龙君心尖一颤,哪吒说道:“不错,小爷未接法旨,擅自到此,这能用的不过渡劫灵力,而你觉得你可以把小爷留在这里。”
灵力上限只到渡劫,但他是谁,肉身成圣的神仙!
“小爷既然敢管闲事,”哪吒足下灵力涌动,浮上半空,嘴里说道:“自然有手段收了你这条恶龙。”
右手手腕上的金色手环蓦地变大,金圈环在臂上,系在左手手腕上的红色细缎飘逸舒展,仿若仙绸,戴在足腕上的金环显出形状悬在足下,赤焰迸发,少年右手一抖,手里多了一杆长枪。
邗沟龙君看清少年装扮心下大骇,他哪里还认不出来人身份,这少年臂环乾坤圈,臂绕混天绫,脚踩风火轮,手拿紫焰蛇矛火尖枪,邗沟龙君未再犹豫,手中灵力迸发,殿中大阵轰然激活。
哪吒发里的两个“豌豆”小人只觉得心口一沉,就瞧着一道道湍急的旋涡凭空出现,仿佛无数道龙卷风一下,朝着哪吒疾冲而来。
“飒飒飒!”那旋涡扫过大厅,所经之处,桌椅板凳瞬间化作齑粉。
只一瞬间,这旋涡就将哪吒团团包围起来,哪吒反应也快,周身神力迸发,一个金色圆球将这些旋涡挡在外面。
在看那老龙,这邗沟龙君半点也不恋战,激活大阵之后起身就要逃跑。
“好,好,好,”哪吒声音冷厉:“你这老杂货,算得就有这一天吧!”
话音未落,他手里的乾坤圈随他心意就飞了出去,只听见“砰砰啪啪噼里啪啦”的清脆声音,那金圈化作流星,朝着四面八方猛砸过去。这旋涡疾风瞧着厉害,扛不住乾坤圈四下八面一顿猛冲。
旋涡转瞬消失不见,那邗沟龙君刚刚飞到殿门口,就瞧着一条赤色绸缎朝着他飞了过来,邗沟龙君大惊失色,抬手格挡,他见无处可逃,刹那间显出原形。
那巨龙身长百丈,鳞片泛着幽蓝的光芒,每一片都大如磨盘。龙眼如铜铃,射出两道金光,龙须随风舞动,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老龙怒目圆睁,龙口一张,便有滚滚雷霆倾泻而下。
哪吒不闪不避,混天绫迎风而涨,化作一道红色天幕,将雷霆尽数挡下。他右手一扬,乾坤圈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金色弧线,直取龙首。
老龙龙尾一摆,掀起千丈巨浪。他破湖而出,海水化作无数冰刃,铺天盖地直冲哪吒而去。哪吒脚踏风火轮,在冰刃间穿梭,火尖枪舞出道道火光,将袭来的冰刃尽数击碎。
老龙满目惊恐,他只想逃之夭夭,龙口大张,喷出一道水柱。那水柱在半空中化作一条水龙,张牙舞爪扑向哪吒。
哪吒不慌不忙,混天绫一卷,将水龙缠住。他左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混天绫骤然收紧,水龙哀嚎一声,便化作漫天水花。
老龙更急,龙身一扭,直扑而下。龙爪如钩,带着撕裂空间的气势抓向哪吒。哪吒脚踏风火轮,身形一闪,已到了龙背之上。他双手握住火尖枪,对准龙脊狠狠刺下。
这一下,带着惊天气势,他用的不过是人间渡劫修士的灵力,手下却带着千万年降妖除魔的杀气,恍若惊雷,一枪直插龙脊,老龙吃痛,哀嚎一声,从高空落入湖中。
哪吒手一松,只捏着那老龙脖颈,足下风火轮火力迸发,穿云破湖,眨眼间回到了龙宫大殿。混天绫仿佛绞刑架上的绳索,只勒的老龙两眼泛白,他变作人形,只想趁着变小的空隙逃跑。
但混天绫是何等宝贝,他是半点也挣脱不开。
那老龙大惊失色,瞧着哪吒淡然落地,右手一掂火尖枪,朝着他就要再刺过去,邗沟龙君大叫道:“大声饶命啊,小龙一时糊涂,做了错事,愿意上天庭受罚!”
哪吒手上枪势一收,只笑道:“你这恶龙寿辰将近却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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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掠夺童男童女堕入魔道,属实该杀,总不过要上那斩龙台走上一遭的。不过,那与小爷无关。”
邗沟龙君听着哪吒说道:“好叫你知道,小爷今日也不要你的性命,我家子侄收了徒弟,恰好剥了你身上龙鳞,抽了你身上龙筋,做我家子侄徒弟的入门礼物。”
“你……”那老龙眸目圆瞪,充满惊恐,瞧着哪吒闲庭信步朝他走过来,那老龙眼珠子一转,嘴里说道:“大神,且听小仙一言,小仙行将错步,自该认罚……不过……”
“哦,”哪吒来了兴致:“你还有什么能威胁我。”哪吒就感觉头顶两个“豌豆”仔蹬直了腿扒着他发冠看热闹。
“小仙有一爱妻,”邗沟龙王眼珠子浑转,他心里打着主意,说道:“与小仙修为一般,年岁将近,”老龙装模作样哭嚎一声:“若不是老妻诱惑,小仙也做不得这食肉饮血的错事!”
哪吒歪歪头,显出几分俏皮,问道:“所以呢……”
“小仙只食童女,发妻爱吃童男,”邗沟龙王扯着脸上褶皮,说道:“您或许发现了,这童男被送到了别处,我知道您心系幼儿,我那老妻囫囵吃将起来,这些小孩死在这里,怕是于大神修行有碍。”
哪吒一挑眉,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不如大神把小龙捆在这里,”邗沟龙王说道:“去降服那劣凤要紧。”
“哈哈哈,”哪吒仰头大笑:“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啊,最好是小爷带齐法宝,把你留在这里,赶紧去救人,是吗?”
“是……唔!”
邗沟老龙刚想接话,就感觉腹下传来一阵剧痛,只见那火尖枪没入他腹中,枪头火焰迸发,这剧痛直达头皮,他本能地变回原形,哪吒抬手一拉,扯着混天绫把这龙拉了过来,火尖枪一刺、一挑、一拉。
邗沟老龙哀声大叫,哪吒理都不理,他张开五指,手覆灵力,运劲一拉,一条金色龙筋沾着鲜血被生生抽了出来。
两个“豌豆”仔低头看去,这龙身形巨大,几乎占据了整个大殿,这条黑龙瘫软在地,连连呻/吟,哪吒抬起左手,手腕一转,手上多了一柄长剑,他抬手一抛,那剑飞了出去,斜着一削,墨色龙鳞被生生剐了下来。
“你……你……你……”那龙眸圆瞪,老龙哀声问道:“你就不管那些孩童,不怕修行有碍?”
飞剑还剐着龙鳞,哪吒没理他,转头往殿门看去,张口问道:“过来了?给,给,你徒儿们在这里,毫发未伤。”
老龙痛得泪眼婆娑,努力定睛看去,就瞧着殿门大开,一道银白身影从门外信步走来,两个豌豆仔被提溜着放在地上,哪吒朝着他们吹了一口气,两人变回了原来大小。
“师父,你来了!”桂睿兴奋地大声说道:“三太子说要把这老龙的龙鳞和龙筋送我们,做我们的拜师礼。师父,这老龙的老婆你干掉了吗?”
李佑安看向杨瑾,他们师父气息平稳,只换了身衣服,这是一件羽白细花锦圆领袍,杨瑾瞧见李佑安目露关切,说道:“区区一只杂毛鸟,随手打杀了,”杨瑾抚抚徒弟的肩,说道:“不用担心,拔羽的时候力气没用好,溅了一些血。”
杨瑾右手一动,掂了掂手里的锦囊,说道:“那杂毛鸟的凤凰赤羽都在这里,等回去我炼成法宝,再给你们。”
“哇,多谢师父!”
杨瑾心念一动,他抬手掐了掐,说道:“也就这几日了,家里会有人来。”
“那感情好,”哪吒道:“你住这凡间何谈舒服,让你家里人布置布置。”
“就怕布置过了头,”杨瑾直说了半句,转头对李佑安说:“到时我让他们去寻些炼器材料,给你们淘换些衣服、武器。”
那老龙虽然认不出眼前人是谁,但听了这话,便知道他与老妻皆逃跑无门了。
吃了这么多年童男童女,一个晚上踢到了铁板上——这俩人,料理他们像是在料理一盘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