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童身上穿了件浅蓝色的对襟长衫，小披风带了一圈细绒，细眉、嫩鼻、小嘴，白嫩的脸蛋泛着哭后的粉晕，总角小童靠在洞穴石壁上，蜷着身子闭着眼睛，实在乖巧。
灵璧县土地往洞里看了一眼，敛声静气，化作一抹青烟沉入大地——真君的变化之术实在精巧，他若不是亲眼看见，他根本看不出来这小童是杨瑾变化的。
杨瑾闭目养神，奶呼的娃儿仿佛昏死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洞口传来脚步声，一股腥气扑鼻而来，来人在杨瑾身前停下。
“哟，今日灵璧县的童男童女伶俐得紧。”
……
少年踩着云头，身形化作流光，从遮沼池腾飞而起，朝着邗沟龙宫直飞而去。
两个小人踩在少年头发丝里，牢牢抓住发箍，“您不至于飞这么快的，”李佑安迎风大喊：“只是我们俩实力不济，师父还是很厉害的！”
两个豌豆的李佑安和桂睿被风刮得七荤八素的，少年扯唇笑道：“那你们倒是把你们师父的名头报出来啊，本尊天上地下的神仙不说全认识，也认得个七七八八。”
“师父说莫要到处宣扬。”李佑安扯着嗓子回话：“师命难违！”
“你俩倒是信任，”少年速度不减，说道：“我可与你们说好，我可掐指算过，这邗沟老龙寿辰十万年，也有天仙修为，如今以人身血肉为食，怕是堕了魔，你们师父在人间管闲事，最多只能用凡人渡劫修为。”
“我要慢些，你们师父在人间翻了车，我可不管。”
李佑安闻言，心里倒是一紧，他看了眼自己小师弟，桂睿扒着发箍，脸上一派轻松——他倒是真不担心，李佑安略一思忖，问道：“那您呢，前辈不也说您也是来管闲事的。”
“我可不一样，”少年笑了声：“我虽然也只能用渡劫修士的手段，但手上有诸多法宝，”少年抬抬手，说道：“瞧我这金圈、红缎，都是法宝变化来的，区区天仙，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桂睿盯着少年手腕的金圈、红缎，不禁想起一个人来。
“不过你们师父，难说，”少年接着说道：“你们不说你们师父身份倒也无妨，提一句你们师父的出身让我安心？”
少年嘴上说不管，脚下驾云的速度却半点没慢，这位大神皮相年轻，倒也热心的紧，李佑安心里有了分辨，他师父如今只能使出渡劫的本事，若是对上天仙修为的神仙，也是让人心焦。
少年逗弄着两个晚辈，倒也有点自得其乐。
小龟儿闷头笑了声，喊道：“我若是猜您身份没猜错，您应该认识我们师父。我若说了师父的出身，您应该猜的到师父的身份。”
“哦，”少年不置可否，少年扶手看去，脚下就是邗沟水段最大的平流区，邗沟龙宫就修在此地河底，他降下云头，随口说道：“那你说说看。”
李佑安目露询问，桂睿没有解释，说道：“师父自称西海水族，姓杨。”
云头骤然一刹，少年抬起手，轻捏着桂睿放在左手手心，又把李佑安提了下来，眉梢挑起，声音高了一气，道：“你师父是杨小白？”
桂睿叉腰站在少年手心，说道：“正是！”
桂睿笑得得意，眼前之人正是三坛海会大神——哪吒三太子是也。
“你倒猜着我身份了，”哪吒一听这话，速度倒也真慢了下去，一点也不急了，“你就是那小海龟啊，”哪吒喟叹道：“那你师兄呢，我怎不知小白要收两个徒弟？”
李佑安站在哪吒手心，瞧着哪吒对他们的态度自打听了他们师父出身之后就变得亲近起来，不过他们师父昵称叫小白，倒也真可爱。
哪吒止住云头——已经到了——他说道：“你说小白的师父说用那玉符能寻到宝贝，小白的师父看不清未来？”李佑安努力扬头看人，哪吒皱着眉，满目惊叹：“那必然得是三界至宝了。”
桂睿抱着哪吒食指，嘀嘀咕咕把李佑安的事情说了一遍：“爷爷，我们可是师父亲徒儿，您可得保护我们。”
哪吒道：“你这小子，倒一点不怕。”桂睿抱紧手指，半点不憱，哪吒继续说道：“莫叫我爷爷，小白拜了师，辈分乱得一塌糊涂，你们叫我三太子就是。”
李佑安站在一旁，只听得一头雾水，此时他倒有些后悔，想扇那个去猜师父身份的自己一个巴掌——
哪吒手诀一掐，隐去身形，说道：“走吧，”哪吒把两个豌豆大的小人放回头发里，他看向李佑安问道：“小白应该给了你避水珠？”李佑安应是，哪吒说道：“我要入水瞧热闹，没想着出来找不着二哥，找着小白了，也好也好。”
三太子，二哥，他师父姓杨，李佑安想着两个神话里很出名的人物来。
不会吧。
“前辈不担心了？”
“那还担心作甚，”哪吒态度大转变：“小白要是打不赢，我胜算也不大的。”
桂睿手扶着哪吒发冠，凑近说着：“三太子应该见过师父小时候的模样吧，”桂睿笑眯眯：“师父说他顶了童男，就不知道是什么模样。”
“哦，”哪吒来了兴致：“小白可是我看着长大的，长得和二哥一般模样，小时候可真是绵软奶呼，可爱得紧，还偏生特别得意，只黏着他爹爹，哄得好了，允你抱上一抱，小角儿在你胸上蹭上一层，娇滴滴叫声叔叔，那便是什么宝贝都愿给他去寻。”
“原形小小一条，和你亲近了，滚圆脑袋搁在你头上，两只小爪抓着你头发，身子在你脖子上一缠，”哪吒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奶呼呼叫人，叔叔长叔叔短，娇声娇气地，那真是指东不去西，指南不走北。”
“就是现在人大了，本事也涨了，”哪吒遗憾地说道：“发起气性来和你打一架，伤筋动骨的，虽说也很爽畅，但毕竟不能随便逗弄了。行了，你二人攀附住了，”哪吒瞧着足下河面，说道：“小爷要下去了。”
哪吒足下云朵消失，无声落入水中，身形化作流光，避开巡逻的虾兵蟹将，转瞬就进了水府深处。
水府水流平缓，凡人的气息清晰可辨，哪吒循着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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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牲”的气息一路找去，在水府牢房里找着了瘫睡在牢里的贡品，“人牲”有男有女，衣服里揣着避水珠，全都昏迷不醒，最里间的牢笼里关的全是孩子。
哪吒只一眼扫过，就对上角落男童明亮的眼睛，那小童眸光炯然，唤了声：“叔？”
哪吒身形一闪，一步就进了牢里，抬首一点，靠着杨瑾歪倒的女童悄声飞到一边隐去了身形，哪吒摇身一变，就变作了那女童模样，挨着他家小侄儿坐了下去，悄声嘀咕：“小白，你晓得你爹去处不？”
“师父，我们也来了！”桂睿抓着哪吒头发，唤了一声。
“爹爹不在灌口？”杨瑾问道，哪吒摇头，杨瑾继续说道：“我三四个月没回家了，不晓得爹爹在哪。”
这三四个月是按神佛界的时间来算，杨瑾在人间浪了差不多又有百年。
“那就稀奇了，我在天上待烦了，请了一日假期，本想寻着二哥吃些酒，不想二哥不在灌口，不光是二哥，小犬儿和梅山兄弟也不在，”哪吒撇撇嘴，说道：“我去花果山找大圣耍，谁知道大圣也不在道场，倒也奇了怪了。”
“不想在家里看那老头臭脸，”哪吒道：“随意找了件凡间的案子下来走走，没想到在这里找到了你。”
小女童抬手摸了摸男孩娇嫩的脸蛋儿，杨瑾眯起了眼睛，扒在哪吒头发里的两个徒弟敏锐捕捉到了杀气。
哪吒由衷说道：“小白，这模样没你自己长相可爱。”
杨瑾瞥了他一眼，撩襟抬臀，往旁边挪了一点，轻声“哼”了一声。哪吒伸手，“呼呼”摸了男童两边的发角。
还摸！漂亮的桃花眼瞪得滚圆！
二哥、小犬儿、梅山兄弟，大圣——桂睿看向自己的师兄，李佑安眼睛都直了。
他师父的爹是二郎神，二郎神！
桂睿凑近自家师兄，说道：“猜着了，嘿嘿，师父的身份还是很好猜的。”
哪吒踩着自家小孩的底线囫囵摸头，自家小孩矜着最后的风度，脸颊肌肉微微翕动，哪吒忍着笑。
哪吒还想逗逗自家小孩，就听着从牢笼外传来的脚步声，小女童放下手，靠在了墙壁上。来人是一队虾兵蟹将。
打头的是个蟹头人身的水兵，他抬手一指，笼上的挂锁自动打开，他说道：“今到童男童女三十五对，还是和过去一样，女童送到龙君那里，男童送到副君处，动手吧。”
水兵鱼贯进了牢笼，水兵分作两队，蒲扇似的大手兜起昏迷不醒的童男童女，两大队人抱着男童女童出了地牢，两队分散开来，朝着水府不同方向离开。
小白炸毛的样子多可爱啊——哪吒变作的女童被兜着肚子，他眯眼瞥了眼杨瑾变作的小童，自家孩子被带着去了另一个方向，忍着从那水兵身上传来的鱼腥味，遗憾地闭眼假装昏死过去。
发里的两个“豌豆”仔抓紧了他的头发。
来的真是时候啊，让人摸头的小白多稀罕啊。
可煞生气，该死的邯沟老龙，小爷多少年没有抽龙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