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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黎雾写作这么多年,向来是没有重读自己写的故事的习惯的,一是没时间,二是太尴尬。
再加上她这个人好新鲜,自己写的文,她从大纲到走向全都了然于胸,读起来自然是没什么乐趣,只剩下挑刺。
但这次就不一样了。
明明每个字都是自己写的,却像是在读别人的故事。
她起初也怀疑是网站出bug了,可这行文中透出的熟悉感太强烈,即便文体不同,但她可以从笔触和细节断定,这篇文千真万确出自她手。
内容却毫无印象。
眼前人的脸黑得不能再黑,她却只想笑。
人活得时间久了,还真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都能遇上。
难不成她还真写了篇小说纪念自己死去的爱情?
失忆和小说都来得太突然,又太刻意。
要不是真切发生在眼前,她甚至会以为自己是穿进了某些低成本烂剧,出演些俗套又无逻辑的剧情。
既然陈忘野说这篇文是写的他们俩的故事,她读的时候自动就把人名替换了。
小说只更了前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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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忘》【chapter.1 失足·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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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下学期的返校日,那天是个雪天。
天色很阴,透着淡淡的青色,密密麻麻的雪花像柳絮般在空中打着旋儿。
黎雾裹紧了厚实的羽绒服,呵着冻得发红的手指,蹲在校门外的一处角落。她面前是个破旧的纸盒子,一只小流浪猫正蜷缩在里面。
雪花落在猫咪身上,扑扑簌簌粘在毛尖。
小猫的长相很特别,浑身的毛发都是白的,只有脸颊中间有些黑,像是个漏了馅的黑芝麻汤圆。
所以她给它取名叫做“汤圆”。
汤圆的胆子挺小的,很怕生人,之前每次看到她都跑,她也是喂了它好多次后,它才终于和她熟悉起来。
今天小猫的心情似乎格外好,凑脑袋过来蹭了蹭她的手背,身子小小缩成一团,眼睛却是明亮的。
被小猫蹭过的手背泛着些暖意,转瞬被冷空气带走。
黎雾搓了搓手心,心想天气实在是太冷了,这次不管怎么说她都得想办法把它带回家了。
它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
……
时间还早,校门外还没有学生。
黎雾和小猫告别后绕到了学校后门的小卖铺,准备去买点早饭。
这已经成了她每天固定的日常,第一个到校,第一个进班,第一个在校门外厚厚的积雪上,留下属于她的清晨的第一串脚印。
她总是很享受这份独处。
整条小径空无一人,只有漫天飘落的飞雪,和她啪塔啪塔的脚步声。
但今天似乎有些不同。
有人把她的雪踩脏了。
与此同时,在小路的尽头,她见到了一个男生。
……
那男生约莫17、8岁的模样。
身材高大,轮廓分明,五官生得极好。
黑色外套松松垮垮地披在肩上,露出里面深色的毛衣。他靠在墙面,低头点了支烟,吸了一口,吐了个烟圈。
大雪纷飞中,一切都显得格外安静。
突然,他蹭了下唇角,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低头开始笑。笑得眼角都皱了,神情却是悲伤的,额前的碎发在眼尾垂下一片阴影。
他笑着笑着开始咳嗽,止不住地咳,仰起头顶在墙面,眼睛鼻尖都红。
黎雾愣了下,脚步顿在原地。
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他的目光偏过来。
眼神对上。
他的唇角还挂着没来得及收回的笑,眸色却很沉也极冷淡。
明明浑身上下都透着颓废的要死不死,放荡不羁的气质,竟是硬生生叫她从眉眼中看出了一丝属于少年人的傲气。
像是常年埋在积雪下倔强的野草,烧不尽,等一场春风。
真是大雪天眼睛都被冻坏了,黎雾皱了皱眉,收回目光。
返校日的一大早在校门口抽烟能是什么好人。
单纯的“失足少年”杀伤力还小点,要是个小混混,多看一眼她都怕他冲上来抓她领子,凶一句“你瞅什么瞅”。
她目不斜视地绕过他进了小卖部,径直走到冷柜前选了瓶牛奶,拿去柜台结账。
柜台前没人,她左右张望了半天没看到老板,忽然听到门口有人在嚷嚷。
她把牛奶放在柜台桌子,循声出去,看到刚刚那个“失足少年”此刻正被一个面容粗犷的中年男人揪着领子。男人的脸因愤怒而涨得通红,粗短的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领,指节都泛了白。
他态度很横,吹胡子瞪眼地嚷嚷道:“是不是你,我就说我这小卖部老丢东西,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学别人偷东西是吧!”
“总算是让我抓着你了,给我赔钱!”
那男生也不说话,就保持着那副散漫的姿态靠在墙上,任由他抓着,原本松垮的外套因为被揪住而绷得笔直。
他个子比中年男人高,自上而下,眼神冷漠地垂下来。
阴影笼罩,反倒有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被捉的人姿态不卑不亢,甚至有点嚣张,反倒叫捉贼的人心虚。
中年男人仰起头,挺直身子增了几分气势,抓着他领子的手又拧紧了些,威胁道:“快点,把钱赔了这事儿就过去了,不然我可叫警察啊。”
少年嘴角一扯,垂眼看他,那神情傲慢得像在看个笑话,终于张了金口吐出两字,淡淡的:“叫吧。”
什么???
黎雾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两眼一黑,心说这是哪来的Bking啊,警察来了搞不好她还得作为目击者被叫去问话,影响她上学。
什么叫起个大早赶个晚集。
她每天早上都走这条路,但来这家小卖部的次数不多,不过这中年人的确看着面生,也不像之前的店长。
一触即发的场面,黎雾看不下去了,心一横,往前迈了几步,开口:“大叔,给人定罪要讲证据的吧,你有看到他拿东西吗。”
“证据?”中年人瞥了她一眼,语气不耐,指着少年手中快燃尽的烟头,“这烟不就是吗。”
“不是,哪有人偷了东西就光明正大地站在你店门口抽啊,生怕不被抓?”她指指店里的监控,“你这不是有监控吗,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男人甩了甩手,明显是赶她走,“我这监控没开。”
“啊?你店里经常丢东西你还不开监控啊。”
“你小姑娘别多管闲事。”
男人似乎急了,神情有些慌乱,矛头重新对回那男生,他回过身揪着他领子,恶狠狠地咬紧牙关,“快点赔钱听到没有,不然叫你们学校老师过来,高中生抽烟,看看学校给不给你记过!”
黎雾早就觉得不对劲,一早就拿出手机录像,刚好录下了这段。
见他扬手要打,她赶紧大喊,上前伸手就要拦:“诶诶诶!说话就说话别动手,这可都是证据啊,一会儿警察来了也有个交代。”
动静闹得不小,从小卖部的休息里屋又冲出来个男人,这次是黎雾见过的店长,他和面前这个不讲道理的中年男人有七分相似,两人大概是兄弟。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中年人面前,二话不说揪住了他耳朵,“我就让你帮我看十分钟店,又开始给我搞事!”
“抢学生的钱算什么本事,给我进来!”
……
中年人走了,店外就只剩下黎雾和那男生。
一般好学生遇到混混早就扭头跑了,黎雾可不是,就站在原地,抬头和他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沉默像一滩死水。
寒风卷着雪花在两人之间打转,她看见雪花悄然落在他的睫毛上,很快又被体温融化。
过了半晌,黎雾先往死水里投了颗石子,打破平静:“你都不跟我说‘谢谢’?”
少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唇角一扯,没有半点道谢的意思,竟然还轻微地哼了一声,那意思分明是在说——
“多管闲事”。
他手里的烟头还在烧,烟雾缭绕,黎雾被呛得咳了声,下意识退了一步。
离污染源远了些,没想到一阵妖风袭来,烟草味又一次扑面而来,直冲鼻腔。
黎雾抬手在眼前胡乱扇了扇风,忍无可忍,仰头张口就来,语气很直白:“太呛了,你先把烟掐了行吗,我不喜欢男生抽烟。”
她整个人一副娇滴滴小公主的架势,上来就命令别人,语气还不善。
可这男生也不是认人发号施令的主,嗤笑了一声,面无表情地垂眼看她,态度挺恶劣:“你喜不喜欢和我有关?”
这么没礼貌。
黎雾刚想张口理论两句就见他低头掐灭了烟,像是不想和她过多纠缠,他话锋一转,下巴扬起指着店面的方向,语调悠悠:“那人是惯犯了。”
“什么?”黎雾愣了下。
“昨天他就是这么要挟的几个学生,要么给钱,要么就叫校长,抽烟记过。”
他目光向下瞥,落在她附中的校裤上,又慢条斯理地补充了句:“你们附中的‘好学生’都这么虚伪?敢做不敢当,为了个抽烟被人打劫也是够寒碜的,就这么怕被抓?”
黎雾才听明白前因后果,点点头,思路比较跳脱,“那这打劫的大叔还挺有个性,挺会看人下菜碟,上来就诬陷你偷东西,都不说抽烟的事。”
威胁个区区违反校规都怕镇不住你,直接给你上升到违法犯罪。
没想到是这角度,那男生也愣了,过了半天他才回过味来,扯了下嘴角,皮笑肉不笑,眉梢微挑:“你是想说我不像好学生?校长治不住我,得警察才能治?”
这指控黎雾可不承认:“我是想说他胆子还挺大,就找找我们附中的怂蛋多好,何必非要冒这个险讹你呢,多得不偿失啊。”
他明显是听出了她的阴阳怪气,也不跟她计较,从鼻间嗤出一声笑,语气中多了些调侃,眼神依旧是冷漠的,“没办法,怪我看起来太富了呗。”
……
时间不早了,黎雾没功夫再和他闲聊。
走在校园里,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肩头,她脑子里都是那个倚墙而立的身影,越想越不对劲。
这人明知道那店主弟弟爱讹人,还非要选他家店门口抽烟,什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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态?
等等......
她脚步一顿。
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是明晃晃地告诉对方:"来啊,来讹我啊。"
还有那看好戏的表情、胸有成竹的态度…
她突然冒出个念头。
…这小混混不会是来行侠仗义的吧。
她不会间接。
哦不,直接地阻碍了人家装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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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耽误了点时间,到学校已经快七点了,班里人不多,黎雾拿出英语书开始晨读,没多久胡桃就来了。
胡桃和黎雾从小一起长大,比亲姐妹还亲,见黎雾在忙,她半天没敢打扰,头探过来又缩回去,缩回去又探过来,来来回回几次,黎雾实在受不了了,“桃,有事说事。”
“我这不是怕打扰你学习嘛。”胡桃讪笑,悄咪咪地凑过来,“我刚刚路过数学办公室,偶然听到老郝在和其他老师聊天。”
黎雾没抬眼:“聊什么?分班考的事?”
“诶呀!你别说这么可怕的东西。”胡桃捶了她一下,摇摇头,继续卖关子,“不是。”
“那还能是什么?”黎雾接着猜,“分班考之后陈明清能不能回咱们班的事?”
“啊啊啊啊我都说了不是分班考的事了!别老吓我。”
也不怪胡桃紧张,知夏附中不仅在本市,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学校。
而她们现在所在的“1班”则是附中最好的班级,历年高考平均分686,半数以上是竞赛生,每年光凭竞赛就能保送一大半人进Top2。
这里被誉为全市学子最遥不可及的象牙塔,踏进来就等于半只脚已经踏入了清北。
而决定你能不能进1班的,就是这每学期一次的分班考试。
轮换制,简单粗暴,全凭成绩。谁进了年级前五十谁就进来,出了就换班。
“不是分班那是啥啊?”
胡桃压低声音:“我听老郝说的,咱们学校要来一个转校生。”
黎雾兴致缺缺:“哦。”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胡桃凑到她耳边,故弄玄虚,话语间却难掩喜悦,就差乐开花了,“他说,要来一个校草级别的转校生。”
“哦。”
胡桃撅嘴,音量不自觉大了些,“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你听到了没啊!”
黎雾语调淡淡:“听到了啊,校草级别的转校生。”
“黎黎你不是最喜欢帅哥了吗。”胡桃戳戳她胳膊,“不会学习学傻了吧,对帅哥都没兴趣了。”
“有兴趣啊,谁不爱帅哥。”
黎雾的英语已经读完,从桌洞掏出卷子准备再刷两道古文,得空凑过来,“但你知道在你所谓的那个校草级别的转校生来之前,咱们学校的校草是谁吗?”
“是陈明清啊!陈明清。”
“你说说他,帅吗?”
黎雾撇撇嘴,继续吐槽,“他那五官是长得还凑活,但脑子不好使就算了,气质还猥琐,一天天除了打游戏就是八卦,要么就是偷偷摸摸看片儿。”
“就这样都能被封上校草,这就是男人的现状,基本盘,差。”
也不怪她对“校草”这样的词祛魅了,被簇拥在光环里,被期待的外表下却是与光环不相符的平庸。她曾经也以为,外表和内在是可以统一的,像书里的英雄那样:长得好看,头脑聪明,还心怀正义。
但现实表明,皮囊往往是最容易被注意的,却也是最容易让人忽视其他一切的。
“非要说帅的,也就剩下……”
黎雾脑海里飘过今早小卖部门口吞云吐雾的男生,那气质和脸蛋确实是没得说。
只可惜,小小年纪,就失足了。
“算了,不重要。”
“呜呜呜你说的有道理,这学校真就是没一个帅的啊,无聊,高中就这么无聊吗啊啊啊啊啊啊啊。”胡桃仰天长啸一声后,彻底放弃了抵抗,“算了,我也学习。”
两人继续埋头苦读,没注意已经八点了,上课铃忽地响起。
今天没课,返校日的安排就是交作业发新书,和分班考。
整个教室安静下来。
黎雾没抬头,听到台上班主任老郝清清嗓子,“跟大家介绍一下,咱们学校新来了个转校生,这两天返校和摸底考就先坐在咱们班。”
周围有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最大的一声来自她的旁边。
“我□□□□□□操。”胡桃压低声音伸着胳膊过来疯狂拍桌,“这也太tm帅了,我靠,我都不敢看。”
“行,要不做个自我介绍。”老郝说。
黎雾抬起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没穿校服,一身黑衣黑裤。
少年站在那里不可一世的模样,松松垮垮有点懒散,在一众直勾勾的目光和微弱的抽气声中,他低头扯了扯领子,似是不习惯这个场景。
环顾一圈,和黎雾目光相撞的瞬间,他愣了一秒,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下,转瞬恢复了淡漠,仿佛是错觉。
过了半晌,他才终于张了口,还是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简简单单三个字,音调清晰。
目光没移开,像是在对她说。
“陈忘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