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过后的田野,袒露着泥土的本色。
几场霜降下来,草木萧瑟,只几株倔强的野菊,顶着寒霜开在田埂边。
京城里的空气却比这冬日田野更冷更僵。
皇帝依旧倚着厚枕处理朝政,精神头却像是强弩之末,全靠那最后的药丸吊着微薄的气息。
太子虽说在东宫禁足思过,可朝堂之上却并未因此而平静几分。
他的的门人们却依旧稍有机会便蠢蠢欲动,指使台前的言官,攻击那些隐约投向三皇子的官员。
“三殿下门人私占民田……”
“某御史收受不清不楚的孝敬……”
言辞锋利,你来我往。
龙椅上的皇帝阖着眼皮,偶尔不耐烦地捏一捏椅子扶手。
三皇子立在阶下,眉目温润平和,如同被攻击的不是自己,只在皇帝偶尔抬眼询问时,才温声慢语,条理分明地澄清几句,更显得太子一党急躁无状。
御座侧后方,重重珠帘后,明珠公主端坐小凳上。小小身影正襟危坐,手里捧着一卷薄书,眼睛却亮得惊人,耳朵捕捉着朝堂上每一个字。
这是她撒娇才求来的机会,每一分每一秒都十足珍贵。更不用说这么做了之后,皇爷爷需要面临的巨大压力,她越发地用功起来。
无人在乎龙椅后方的小女孩,只有日渐衰老的皇帝将她的努力看在眼中。
他开始更频繁地召见其他皇子。
三皇子温润持重;四皇子英气尚武;五皇子略显书生气,但学问扎实。
每次召见,明珠公主必然静立一旁,捧着书册,如同小小的影子。
皇帝问得浅,无非民生、边事、史鉴。皇子们答得小心谨慎。
问三皇子:“遇灾年,如何处置?”
三皇子答:“开仓赈济为先,以工代赈次之,严惩囤积居奇。”
问四皇子:“边患突发,大军未至,何解?”
四皇子道:“坚壁清野,扰敌粮道,小股精锐袭扰拖延。”
皇帝默然,目光若有若无投向后方的小小人影。
明珠公主正在那里捏着笔,在纸上奋笔疾书做着记录。
“明珠觉得呢?”
明珠抬起头,略一思索:“边患若突发,粮道反是敌要害。若能派死士假扮商旅混入,同时散布主力将至消息,或可不战而惑其军心。”
皇帝的嘴角抽了一下。
“想法尚稚,但……不循常理。老四,记下了?”
几位皇子垂首应是,心中滋味各异。
尤其三皇子,温和笑意下,看向那个不起眼的小侄女,多了一层审视。
又过几日,有几位臣子在御书房中为了河道款项争论不休
“皇祖父,”她清澈的声音忽然穿透了嗡嗡的争吵,“孙女翻阅过旧档,三年前户部便有类似款子被挪作他用,是否该顺着旧账查查去向?账目清了,争执大概也能少些。”
屋内瞬间一静,目光齐刷刷投向她。
惊诧、不屑、鄙夷。
一个八岁女童竟敢妄议朝政?!
皇帝疲惫的眼中却闪过一丝光亮。
他没责备,只轻声问:“哦?明珠查的哪年的旧档?可有凭据?”
明珠公主不慌不忙,报出具体年份、条目、归档册数。
几个户部老臣脸色微变。
皇帝不置可否点点头:“知道了。”再未提起此事。可过后却将明珠公主叫过来,赞了她一番,又指点她此事不该这样直白地说出来。
明珠公主连忙点头不止,祖孙之间,越发孺慕。
青萝庄外寒风瑟瑟,庄内的试验田被农人们如眼珠子般看守着。
田垄上,新麦苗已顽强地挺立起来,薄薄的绿意覆盖着黑色的土地,嫩绿的叶尖沾着一点未融的薄霜。
老张搓了搓土,望着田里那些整齐的麦苗,脸上的笑容令领着李云锦过来的青穗倒退了半步。
老张对女儿的嫌弃视若未睹,过来笑眯眯地说:“郡主您看,土气是活的,苗子虽细,但根扎得正。开春天气回暖,指不定有多泼辣。”
“泼辣点好。”李云锦接过青穗递过来的记录本,微微地笑了笑。
庄子里这么几年下来,庄户们也成了熟手。每日轮值巡查,温度、湿度、雪霜、风力,苗高变化,事无巨细一一录下。
“和往年那些麦种比,这时候出苗要齐整得多,也看着更壮实些,像是底子厚。”青穗笑道。
李云锦细细看过,露出笑意。
将本子还给青穗,又夸了一番,方才起身回去。
庄子里升起了炊烟。
几户人家的汉子刚从地里巡查归来,聚在一起,跺着脚,哈着白气。
有人提来一小坛子自酿的酒,粗瓷碗分了。
“唉,这苗子,看着心里就踏实。还是跟着郡主好呀!”一个汉子灌了口酒,被辣得皱着眉吞下去才舒展开,脸上却透出满足。
“是啊,熬过冬,开春儿定然不一般。”
“郡主说了,这苗产量高咧。等种出来了,大家伙再去给其它庄子里指导指导,日子可有盼头。”
哄笑声中,酒香仿佛也带上了泥土的腥气和新麦苗的草香。
笑语和期待温暖了冬日的萧索。
李云锦回到屋子里,春燕立刻送来热巾子和热茶,轻声道:“夫人送了信过来。那送信的人还等着呢。”
李云锦的手一顿,才伸出去端了茶,若无其事地说:“嗯,让他等着吧。”
用过了饭,指导完了李云芳的功课,她才拆开了叶菁的来信。
信上的字迹这些时候见得多了,渐渐地也从中品出一丝所谓字迹透出的性格。
叶菁,或者说失忆前的叶菁,毫无疑问,是带着点儿跋扈的。
信纸展开,老调陈词得令人头疼。
不是说安阳侯府不妥当,就是说自己的处境如何不堪,又说些什么自己是为了李云锦好,一个没有强有力的娘家的人在这个时代如何举步维艰,如同她自己一般。
“……你妹妹年岁尚小,你总该为她的前途想想。那青萝庄再好,将来能给她什么前程?你不嫁,难道让她也跟你一样,终老于田垄之间?娘老了,只想看着你们姐妹俩有个好归宿……”
李云锦撑着头,忽而不想再看,忍了又忍,才没一把将这纸丢到一边去。
“……听闻太子虽禁足,地位依旧尊崇……天家威仪,不容冒犯。你若聪明些,就明白娘为你指的才是阳关大道。娘受些委屈不打紧,只要你能……”
她终究是没有看完最后一页的信末那熟悉的自我感动与强加的所谓慈爱,随手将那信纸丢到了一旁。
等到第二日,那送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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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期期艾艾地求了庄子上的人去问一个说法,终究只得了“一切安好”四个字而已。
他胆颤心惊地回了安阳侯府,将消息告诉等候良久的侯夫人。
后者勉强打发了人,等人一走,就一巴掌拍在桌上,似乎是拍在那个让自己心烦不已的人身上。
可与此同时,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心底涌上来,将那原本就不够多的母女情谊牢牢地封入寒冰。
“李云锦!”
李云锦已经进了农场。
农场里也是冬日,太阳暖洋洋地挂在天上。
李云锦踩在温热的地板上,感受着另一个时代几乎难以复制的享受,眯起了眼。
她的手边放着一个便携式终端,尚未注册,界面上顽强地展现着“未完成注册,是否进行身份验证与激活?”
每次看到,都让她心中一跳。
可那个“是”,她至今都没有勇气按下去。她不知道,自己按下去之后,需要面对什么。
舒尔茨的身影在她身边出现,状似随意地说:“今天天气真好。”
“确实很好,晒得人骨头都酥了。”李云锦回答,那个在心中盘旋已久的问题在舌尖转了又转,终于还是没有问出去。
舒尔茨主动提起了。
“我查到了一点东西。”
李云锦心中一跳:“什么?”
“你的账号,虽然没有完成注册,但是权限很高。我的票朋友们都试过,表示无法继续查下去。”
“那……线索断了?”她的心往下沉。
舒尔茨轻轻摇摇头:“我的老师告诉我一个消息。”
他忽然说起毫不相关的事情:“几年前,联盟有一个秘密项目,据说涉及到一些联盟至今没有突破的难题。”
“具体是什么?”
舒尔茨轻轻摇了摇头:“老师告诉我,不要查下去,对我来说不是好事。”
不等李云锦说话,他又连忙说:“我会试着从别的方向开始查的。”停一停,他又说:“不要担心。”
不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不管是自己悬而未决的身份,或者是对方继续追查下去需要面对的风险……
她的沉默让舒尔茨越发担忧,坐在她身边,试图劝她:“这件事我们可以慢慢来,星网账号也不是只有一个查询方向。我们换个方向再试试,也可以的。”
原本还有些感伤难过,被舒尔茨这么一说,李云锦却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算了,”她摇了摇头,拍了拍舒尔茨的肩膀,“没有必要因为这种事让你置身危险当中。”
“可是,那样……”
“没什么可是的,”她说,“我的过去会一直在那里,但是,我也会有新的人生。如果过去会影响我的新人生,那这个过去没有也可以。”
她的话让舒尔茨沉默了很久,才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过去的滋味是什么我知道,所以,我不能让你也感受这样的感觉。”
“可是我有过去啊,只是缺了一块而已。”
她笑了:“对我来说,人生过得开心才重要嘛~”
舒尔茨的心跳加速,一种莫名的情绪驱使着他,令他脱口而出:“我一定会探查清楚那个‘烛龙’项目的。”
李云锦愣了一下。
“你说那个项目,叫烛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