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农场里下着雨，仿佛一层薄纱笼罩在农场里。
李云锦望着窗外看了一会儿，凉意慢慢地从外面沁了进来。
她突然说：“你是不是觉得，我每次来找你，都是有事相求？”
舒尔茨的银发被室内的暖光镀上一层浅金，灰眸静静望过来，一个字都没有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李云锦低头，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裙角。她其实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我这次真的没事。”她蜷起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我就是......想找人说说话。”
窗外，雨势渐密，海浪的声音隐约传来，混着雨滴敲打玻璃的节奏。舒尔茨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站起身，走向厨房。
“喝热可可吗？”他问。
李云锦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
机器人无声地滑过来，机械臂灵活地取出可可粉和牛奶。舒尔茨没有让它代劳，而是亲自加热牛奶，动作熟练却并不急切。
李云锦趴在料理台边看着他。
“你其实不用什么事都自己做的。”她说，“机器人不是更方便吗？”
舒尔茨将热好的牛奶倒入杯中，声音平静：“有些事情，亲手做更有实感。”
潮湿的风从半开的窗户溜进来，室内系统自发关闭了窗。
李云锦捧起茶杯，热气蒸腾而上，模糊了她的视线，温热透过陶瓷传递到掌心。她低头嗅了嗅，甜香的气息让她的情绪为之一松。
她抿了一口，甜滋滋的味道令人心情愉快，不自觉就说出藏在心底的话：“我现在换了个新的地方，又要接触新的人，有些还带着恶意。有时候觉得，挺没意思的，这种生活，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舒尔茨在她对面坐下来，明明坐姿很端正，却奇异地透着松弛感：“如果有什么疑惑，你可以随时来找我聊天。”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
他看了她一眼，灰眸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情绪，像是无奈，又像是某种她读不懂的东西。
“不会。”
“真的？”
“真的。”
李云锦盯着他，似乎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实性。
舒尔茨任由她打量，嘴角却不自觉地划过一抹弧度，转瞬即逝。
李云锦忽然伸手，碰了碰舒尔茨放在桌上的手腕。
“谢谢你。”
他的皮肤很凉，像玉石。舒尔茨没有躲开，只是微微挑眉：“谢什么？”
“谢谢你......”她歪着头想了想，“没有把我当成一个只会索取的小孩。”
舒尔茨的嘴角几不可察地上扬了一下：“你难道不是小孩子吗？你才十二岁。”
李云锦正要生气，机器人无声地滑过来，在茶几上放了一碟刚烤好的曲奇，香喷喷的小饼干让她的怒气一下子就消失了。
也是，自己现在本来就是小孩子。
她拿起一块咬了一口，酥脆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舒尔茨。”
“嗯？”
“你研究时间和空间......”她斟酌着词句，“是为什么？”
“为了保护一个人。”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让李云锦突然觉得胸口发闷。她放下吃到一半的饼干，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原来是这样啊……真好，有想要保护的人，就有目标了。一定会实现的。”她甚至有点儿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舒尔茨转头看她，眸中映着她的倒影。
半晌，他忽然起身，弯腰对她伸出手：“外面雨好像停了，要不要一起去看彩虹？”
满腔的心事都在这一句中化为了泡影，她仰头看他，好一会儿之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并没有休息，但起床的时候，心情却好得很。
就连李云芳都看出她的愉快心情，悄悄对她说：“姐姐好像很开心。”
“难道不该开心吗？”李云锦捏捏小家伙的脸。惹得李云芳在那里左思右想，应该是开心的，可是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
天色渐晚，已是暮色四合。
几株桂花树的影子投在窗纸上，晚风送来花香。膳厅内灯火通明，几盏琉璃灯将圆桌照得清清楚楚。
因听说叶菁母女尚在守孝，吴伴雪特意吩咐另设了一张素席。
叶老将军站在厅门口，不时朝外张望：“慧娘，菁儿她们怎么还没来？”
叶老夫人忍不住轻笑：“别急，伴雪亲自去接了。”
正说着，廊下传来一阵脚步声。
吴伴雪一手牵着李云芳，一手拉着叶菁走了进来。
叶菁换了件素色的裙子，发间只簪一支银钗，李云锦跟在后面，目光往屋子里一扫，发现比之前又多了两个人。
“来了来了！”叶老将军喜形于色，亲自上前引座，“菁儿坐这儿，挨着爹。”
叶凌云笑着迎上来：“休息一下，妹妹气色好多了。”
他转向两个外甥女：“云锦、云芳，这是你们二叔家的晨阳表哥和翠微表姐。”
叶晨阳是个看上去很爽快的少年，闻言立刻抱拳行礼。他偷偷瞄着两个表妹，眼中满是好奇。
叶翠微怯生生地站在袁巧娘身后，只敢用眼角余光打量她们。
袁巧娘捏着绣帕轻笑：“姑太太这身素服倒是别致，只是，今日这接风宴怕是要辜负了。”
叶老夫人淡淡瞥她一眼，吴伴雪笑道：“二弟妹不必担心，我早已备下素席。”说着，招呼丫鬟们给叶菁三人上素席。
丫鬟们捧着黑漆食盒鱼贯而入。香菇豆腐、素烧鹅、罗汉斋……整整十二道素菜摆满了小桌。
“菁儿尝尝这个。”叶老夫人亲自布菜，“这是府里厨娘最拿手的素火腿。”
叶菁道谢时，筷子不慎碰响了碗沿。袁巧娘用手帕掩着嘴轻笑：“姑太太在乡下怕是很少用这么精细的筷子吧？”
李云锦抬眼看向袁巧娘，目光清冷：“二舅母说得是，我们在乡下都用树枝吃饭。”
叶流空噗嗤笑出声，赶紧用咳嗽掩饰。叶晨阳没忍住，“哈哈哈”笑出了声，被叶弘文瞪了一眼。
李云芳好奇地戳着面前的素丸子，小声道：“姐姐，这个比肉还好吃呢！”
“食不言。”李云锦低声提醒，却见妹妹已经将丸子塞了满嘴。
叶翠微小声嘀咕：“连菜名都不知道……”
李云芳耳朵尖，立刻转头：“表姐，你吃过这个吗？我可在乡下从来没吃过呢，这个叫什么呀？”
叶翠微顿时涨红了脸。
叶弘文突然笑道：“云锦丫头倒是知礼，看来在乡下也没荒废了教养。倒是云芳丫头，日后得让嬷嬷好生教养，否则……”
“二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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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凌云扫了一眼，冷声说，“慎言。”
叶老将军装作没看到这些官司，举杯道：“今日家宴，一是庆祝菁儿终于回来，二是，欢迎我们叶家新添了两位小姐。”
说着，他和老夫人都红了眼眶，眼泪似乎就要落下来。
“今日既是接风宴，也是认亲宴。菁儿，这是娘当年的嫁妆，当年我娘让我留给女儿，如今……也算物归原主。”哽咽一下，老夫人缓过神来，轻声说着，从腕上退下一对羊脂玉镯。
玉镯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叶菁慌忙起身要推辞，却被老夫人直接拉过手戴上。
袁巧娘盯着那对价值连城的玉镯，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老夫人开了头，后面立刻有人跟上。
叶凌云送了个小盒子，说是给李云锦两姐妹玩，份量却不轻。
吴伴雪送了两大箱子的衣裳，又塞过来一把钥匙，说是给妹妹的零花钱，末了还转头对李云锦和李云芳说她们两个的月例已经送到屋子里去了。
李云锦刚要道谢，叶晨阳突然挤过来：“表妹，这个给你！”
他塞过一把小巧的匕首，刀鞘上镶着红宝石，刀刃银光闪闪，看起来锋利得很。
“胡闹！”叶弘文一把夺过匕首，“送姑娘家这个像什么话！”他转头对袁巧娘使了个眼色。
袁巧娘立刻堆起笑脸：“翠微，还不把你准备的礼拿出来？”
叶翠微战战兢兢地捧出个香囊，针脚细密，料子倒是平常。袁巧娘一把抢过：“我们翠微熬了好几个晚上绣的，虽然比不上……”
李云锦瞥一眼袁巧娘，忽然接过香囊，直接系在腰间：“我挺喜欢的，表姐的针线比我强多了。”
香囊用的是最普通的棉布，兰花栩栩如生，沁着淡淡的艾草香。
一听这话，叶翠微猛地抬头，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又很快低下头去。袁巧娘狠狠瞪了她一眼，她却恍若未觉。
吴伴雪笑着摸摸李云芳的头：“给你们准备了几匹鲜亮的布，等出了孝再穿。有杏红的，鹅黄的，都是小姑娘家喜欢的颜色。”
袁巧娘再也忍不住：“大嫂好大方，我们翠微去年的衣裳都……”
“二弟妹。”吴伴雪不紧不慢地打断她，笑眯眯的，“翠微上个月不是才做了四套新衣？一年四季，四时衣裳，府里头可没缺过谁的。”
叶菁看着这一幕，手足无措起来。她看着这一堆的礼物，想要拒绝，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手指紧紧攥着帕子，指节都泛了白。
见此情景，叶老将军忽然起身：“来人，把东西抬进来！”
四个小厮吭哧吭哧抬进几口箱子箱。打开一看，满室生辉，满箱绫罗绸缎不说，还有好不少首饰盒，里头的各色珠宝流光溢彩。
“这些本该是你及笄时就该有的。”老将军对叶菁说，忽而有些鼻酸，“现在补上，也不算太晚。”
袁巧娘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她猛地拽起叶弘文的袖子：“老爷，我突然头疼……”声音又尖又利，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不等叶弘文反应，她就硬拽着他往外走，另一只手还死死抓着叶翠微的手腕。叶翠微被她拽得踉踉跄跄，差点绊倒在门槛上。
叶晨阳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朝众人行了个礼：“祖父，孙儿去看看父亲母亲……”说完也追了出去。
“眼皮子浅的。”老夫人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