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我作证,他背了。”】……
“不是我说, 这真的好吗?”
“真想把校长拎出来当面对峙,他妈哪家学校上着课呢还搞施工,简直既要又要还要!”
“不应该昨晚就抱怨完了吗?你们居然还能吵得起来?真是, 嚼冷饭也嚼得喷香,以后适合去当内娱新闻人!”
“这话就骂得有点脏了啊,明明先是学校行径太烂,值得批斗!”
“就是就是, 不会又是学什么重点中学搞那一套吧?”
……
从校门口走到教学楼,许桑耳根就没清净过。可能昨晚跟某人聊晚了些, 以致今天出门也晚了些, 恰好赶上了人流最密集的时段。
捕捉到一些字眼,他轻皱眉,直到走进教学楼,抬头时从三楼坐在吊杆上的工人身上移开视线,才总算是明白过来:这一早上的舆论中心是什么。
教学楼共六楼,四楼五楼坐的是高三学生, 为的是“隔绝开高一高二的,高处清净适合学习”,至于空的几间,便留给了成绩好些的高二前排班级。
走廊一处,一般承接朝阳;另一端靠窗,则负责收集落日。
四五楼的走廊阳台,原本葺着一米二高的栏杆,向上全空, 用来休息眼睛开阔视野;不知怎的,此刻,却被一根根铁柱连顶贯通, 密匝匝地勉强只能探出去一只手。
像监牢一般,乍一看末世风。
进到理一班教室,里面的喧哗不下于外面。
许桑从书包里抽出空本子,先起身去前排接了杯热水。
回来时,吕丁愁眉苦脸地转了过来,黑眼圈浓出要死的疲累,他打完两个哈欠,看了眼他手里的热水,眼神难得空洞地问:“许哥,听老徐说你生病了?”
许桑抬眼,抿了口热水,面不改色地应道:“嗯。”
“那你真的是熬夜学习,闻鸡起床再学习,一天二十四小时十八小时在学习,梦里都在背求根公式吗?”吕丁追着问。
“……”许桑淡淡一问,“老徐这么说的?”
“没,”吕丁摆手,“那倒没。我刷网上段子刷到的,就想问问真正的学霸,是不是真的。”
许桑“嗯”了一声,“因人而异。”
“这倒是,不过周末本来想好好学习的,结果睁眼就是下午两点半,吃完饭,抱着手机就又刷着去了。”吕丁捂着脸,懊悔不已,“人就是这么堕落的。”
许桑静静听他说完,点头认同,“嗯。”
察觉到这一点,吕丁像发现了意外的惊喜:“嗯?许哥也会?”
“不会。”许桑笑回。
“……白高兴一场。”吕丁哭笑不得,朝易承的位置扫了一眼,见人没来,正想扫回去,就看到了后门外阴恻恻的铁条,顿时脸黑了,“对了,许哥,你来的时候看见新修的护栏了吗?”
“看到了。”许桑想着点评了一句,“挺压抑。”
“说到点子上了!”吕丁压低声音,“听说是学校连夜赶工,除了护栏加到顶,黑罩罩的一片。还有,窗子都被锁死了,我昨晚试了,用全力也只能开一条小缝。”
许桑轻轻敛眉,“连夜?”
“对,连夜,现在在修矮楼层的,说是两天就能完工。”吕丁苦大仇深地开口,“至于原因,我听的消息是,上周五,十七中有个高三的跳楼了。没记清楚是从四楼还是五楼,但人是冲着下去的,劲头太猛,最后就……嗯,反正就那个了。”
十七中。
许桑顿了下:印象里,刘姨的女儿就在十七中。
“听得我更堕落了。”吕丁像是不想说这事,与其说是怕血腥,不如说是怕联想到自己身上各种不痛快而生出想痛快的心态。
他双手托腮练肺活量一样直叹气,“上次听你的话,我去找老徐要了份复习计划,勤勤恳恳跟着做了一两周。结果,结果上次周考排名反而下降了三位!就很郁闷。”
他还想继续说些什么,脑袋就被九十度掰向黑板!
而后,陈慢活脱的声音广场舞音乐一样激情地响了起来:
“早读了早读了!聊天的别聊了,说话的别说了,学习的也先别学了,背高考必背六十四篇!”
“……”吕丁轰走他,转头补了一句,“更郁闷的是,陈慢这个傻逼,居然还比我高了一个名次!”
这么说来,陈慢名次也下降了。
许桑简单推了一下,幅度很低地歪头皱眉:反向努力?
易承进来时,就见许桑朝他的方向歪了下脑袋,眉头一皱,带着种淡淡的苦笑。
灰扑扑的冬日早晨,似在这一眼里,清晰起来。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上前,手心不由揉了下他偏软的发,问道:“在思考什么?”
许桑仰头,拨开他的手,一本正经地回答:“在思考,学习有那么难?”
“……”
易承冷不丁地笑了,拉开椅子坐下,摊开卷子,握笔,偏头说了句,“我现在就努力。”
许桑:“……”他也没这层意思。
“两位,现在是早读时间。”陈慢把读记手册卷成圆柱形,握在手里到处巡视,“尤其是易哥,高考128篇背了吗?核心64篇背了吗?”
“不巧,早背了。”易承转笔回了他一句,又低头继续看题。
陈慢死亡凝视般地看着他,那眼神就差写几大个字在脑门上了——“你看我信吗?”
许桑举了下手,笑得温和,“我作证,他背了。”
陈慢目光大平移:“嗯??”
“嗯。”许桑点头。
余光见易承嘴角上扬,那弧度,十头牛来了也压不下去。
少年的“三分钟热度”来了,那热度可达熔骨的滚烫,某种程度上,也是股猛势头,不容小觑。
昨天夜里,许桑刚走,易承就热情燃烧地爬了起来。电话约了人后,披上件外套就出门。
李承宇——牛逼炒馆儿子,是个标准的年轻人:不到凌晨两点死活睡不着;也是个不太标准的酒友,他的微信个签是:“睡不着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是酒没喝爽!”
“你快来,你快来,我正愁喝酒没下酒菜……嗯,不对,是没朋友说话呢!”他在电话里,声音糊得堪比旧相机画质。
易承走到地下室,卡上头盔,骑着久久未用的小电驴出去。
去的路上他就在想:软磨硬泡来一套,就看谁经得起耗!
跟前几次不同,这次李承宇选的地儿比较杂,背景音乐很吵——一看就不适合谈事,估计是之前被易承缠多了,吸取经验改了地点。
“快坐!”李承宇把一杯玫红色的酒递给他,提醒式地来了一句,“别说话,喝酒!”
“……”易承还真就不说话了,连受伤了不喝酒的解释都没有,把酒杯放旁边,直直地盯着他看。
“哈哈哈!”李承宇爽朗地笑了一阵,“这眼神,你要说什么说!”
“我们谈笔生意?”易承听话地开口。
然后,场面就冷掉牙了。
易承丝毫不觉怎么着了,起身去接了杯热水,绕开话题同他聊些别的。
李承宇喝酒了,话就多了——尤其是当服务生新端上一杯酒,介绍:“这杯是最新调制出来的,取名为‘心碎马提尼’,是专门为单身狗推制出的……”
他的话瞬间就密出了一种新高度,还掺了点脏。
易承面上笑着,心下却有些无聊,他摸出手机,看时间推了下许桑的作息,这才没什么心理负担地发消息。
【易承:无聊了做什么?】
果不其然,许桑没睡,消息回得很快。
【许桑:给你发点题?】
易承抬头看了眼李承宇,完全卡着时间地跟他击了一掌后,低头打字。
【易承:静不下心。】
【易承:有更傻逼一点的吗?】
“兄弟,你能把妙脆角推给我一下吗?”李承宇伸手指了指,“我嘴有点闲。”
“嘴闲?”易承递过那盘妙脆角,笑说:“那我们聊聊?”
“……”李承宇无奈地摇摇头,那表情也算不上厌恶,更像是要松口前的硬气,“你真是锲而不舍,见缝插针无孔不入!”
易承勾了抹笑,用白水杯同他碰了一下。
而后,许桑的消息跳了进来。
【许桑:背。】
紧随其后的是文件包,文件名是“高考语文必背篇目”。
看了一眼,易承笑了声,还真就将手机立靠在空酒瓶上。跟李承宇聊星星聊宇宙时,偶尔划着看两眼,进度过了20%的节点就“汇报”一声。
他记东西还算快,而本身诗词文言文这种东西也有韵有调,平时考试偶尔还见过,扫一遍就行。
【易承:背完了。】
【易承:不过,背不背的,似乎必要性不强。】
发完这条,李承宇的铁嘴终于被酒化成了正常皮肉组合,“行吧,我们谈谈生意。”
……最后,李承宇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了“心动”,还约定好时间详谈后,易承笑着支起一杯酒,先看了眼下腹,后才摇晃着喝了一小口,“谢谢。”
不过说真的,这次成功也纯靠“磨人”。
他答应过许桑,不能投降。所以,从零点半一直陪人到近四点半,等人开了金口,才慢悠悠地继续聊……
易承从回忆里翻了个身,回味了遍“我作证,他背了”,不免又是一笑。
陈慢孤疑地看着易承,埋头看题笑得花枝招展的,皱眉,“易哥,什么东西这么好笑?”
易承轻飘飘地抬头,玩笑回答:“你。”
“……真的是。”陈慢的读记手册登时崩开,边角弯曲地晃着,“行吧,行吧,真不知道易哥你给许哥下了什么迷魂药,许哥居然帮着你说话!”
说完,他夹着螃蟹步转身就走,那叫一个潇洒不羁。
“什么话。”易承笑说。
不过也不能完全怪陈慢,他的反应其实很正常。
他是真没好好上过语文课,就他在班级有限的出镜次数里,有半数时间都在语文课上挨批——虽然百分之九十的原因是白晓莉易燃易爆炸。
而高中生对语文能有什么印象,除了要人命的考试,就是要人命的背背背!
这套逻辑顺下来,易承短暂理解了陈慢的疑惑-
“同学们不要乱听一些网上的消息哈,要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辨别是非。”徐富来时也在密匝匝的铁条里出神过,担心同学也疑惑,所以先一步断绝,“铸铁网呢,纯粹是为你们的安全着想。想想嘛,万一有人跑步冲快了冲下楼摔着了就不好了,铁网能高效杜绝这一点,明白吧?”
满座的人愣愣地看着他,像看傻子。
徐富:“……”学生真是一届比一届难带,越来越精。
怎么不去成仙呢?坐这当学生都屈才了!
多说多错,所以他选择不说,把正事抬上台面,“我们言归正传。之前分过学习小组对不对,现在,以组长为中心,自由调换座位,我们展开一次学习讨论。”
“现在开始调,组长与组长之间距离拉开,不要出现人挤人现象,不要碰瓷,不要挑位置,我会雨露均沾、都看到的!”
他说完,桌子椅子就吱吱呀呀各种响,比地震震出来的动静还要大。
“我们不动,组长动。”吕丁拉着赵鸿途转身,和许桑易承面对面坐好。
“我真是个苦命的组长。”陈慢带着板凳,坐到了两排中间的走廊处,问了许桑后,才把胳膊肘放在桌上,托腮去望徐富,转回来笑,“我靠,突然有点刺激是怎么回事!”
调换座位进行了五分钟,徐富老人家等得瞌睡都要来了,下面才总算安静了那么一丁点,他把教案本摊开,照着念:
“响应总书记教育方针,南城附中针对高三学生特推出……balababalalaba……分组进行自由讨论,说说遇到的困难,各自交流分享一下学习方法,共同进步。”
“说半天,就是抽学霸的老底。”陈慢总结。
许桑严谨:“也不尽然。”
“那就开始讨论吧。”徐富背着手,走下讲台,“说你们的,我偶尔听两嘴,说不定能给点建议。”
都围成圆圈一团坐了,不说点闲话也太不“茶话会”了。
所以,排头那一组半分钟不到就被逮了个正着,被拎到讲台上,面朝课桌课椅排排站。
剩下的人这才老实地说学习。
“我来起个头吧。”陈慢开口,“自从上次开始努力学习,我的成绩就没提升过,越学越差。而且,焦虑也多了一点,不是一点,是很多。”
“加一。”吕丁皱眉,“而且越来越抵不住手机的诱惑了,可我明明是更想学习了。之前没想学的时候,还没那么大瘾,结果越想学,越想玩。我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了?”
许桑:“……”
他顿了一下,接话:“这得问医生。”
旁边的易承又笑一声,很隐忍,但还是被吕丁捕捉到了。
“易哥,你别笑。”吕丁拍了他一下,没拍到,更沮丧了,“我是真的很想好好学,尤其是看到许哥这么牛逼这么耀眼这么璀璨,好想拥有!”
听到他最后半截,易承坐不住了,“想屁。”
吕丁:“……”他接道,“好想拥有这样的实力。”
易承偏头干咳一声,“想。”
许桑眸中缀笑,借着课桌的阻挡,握住了易承的手,还用拇指刮了一下。
吕丁看着易承,眼睛一眯,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不过谁让他沉浸在烦恼中呢,“其他的问题,就是书看不懂,题做不来,课不想听。”
陈慢附和:“加一。”
赵鸿途听得很认真,以至于该他说话的时候,眉头皱得像和眼皮黏在一起了,“我的问题是,越想考满分,小错误越多,反而有时候状态不好,做得更好。另外就是,有点考试焦虑,一听到考试铃声,心就咯噔一下心跳加速,好久才能缓过来。”
说完,三人齐刷刷地看向易承。
易承微顿,“我的问题?”
见许桑也跟着转了视线过来,他轻轻一笑,“只是时间问题。”
三人互看几眼:不是一点的装啊!
许桑唇角勾了一下,引回正题:“想过干扰因素吗?”
“多得要死。”
“……”许桑沉默两秒,“除手机外,学校里的呢?”
加了限定条件,吕丁想着,忽然红了脸,在一众疑惑的目光下,他娇滴滴地说,“李纳。”
李纳,之前那个女生。
说着,陈慢没笑,也红着脸跟了一个,“黎晓晓。”
黎晓晓,之前同他玩“包装木乃伊”的女生。
……
徐富背着手巡逻,在李云平组听到几个关于“错题本”“错题集”“新题库”之类的字眼,欣慰地点点头,上前分享了一波。
“我高中的时候,就喜欢整理题,对着高考卷子研究……”
四个人一脸折服看着他,眼里冒星星。
徐富被盯得心里发毛,说话的欲望越来越少,索性草草结尾,走向下一组。
果然,学生和老师之间,还得投缘才能聊得久。
想着,他嬉皮笑脸地往许桑那一组走去。
他悄无声息地站在陈慢和吕丁之间,细心到把呼吸都闭紧了,竖起耳朵听。
下一秒,就听他心里顶好顶棒的“门内弟子”许桑一本正经地淡声:“先表白。”
先表白?
徐富一口气憋断了:“嗯???”
第62章 第62章 【“他交给我。”】……
显然, 吕丁和陈慢也惊了一跳,转头对视一眼,没对上, 却先看到了卡他俩中间嘴角直抽抽的徐富,又是一惊:“我靠!”
“……”徐富一人拍了一掌,“别说脏话。”
陈慢双手拖凳往旁边一拗,“哦。”
沉默蔓延了几秒, 许桑也不觉怎么,瞥了眼徐富后, 风轻云淡地问道:“有什么不对?”
“呃, ”徐富默默把手肘放在了桌上,慈眉善目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问题?”
见许桑要开口,吕丁连忙举手,生怕他直言不讳给人兜头一棒,倍速叙述:“没什么,没什么, 您听错了,我们在聊如何克服学习中的干扰因素。”
许桑微不可察地偏了下头:这是什么必须避讳的问题吗?
“我还没到痴呆的年纪呢。”徐富想也没想一掌又拍到吕丁头上,“平时都说了,多做数学题能减少老年痴呆得病率,你看你,才十几岁脑子就不中用了。”
吕丁噎住:“……”
“不过还得也是奔二的人了,说说吧,你喜欢上谁了啊?”徐富看了眼吕丁, 想到什么又转向陈慢,“怎么我感觉你也有点春心萌动?”
陈慢愧不能当地埋下头:“……”
“这反应是不是过于明显了。”徐富嘿嘿笑起来,半路劫了许桑的话头就开始狂奔, “我刚刚听了一耳朵,其实许桑同学说的很有道理。”
闻声,许桑挑了下眉:他随口一说有毛线的道理。
“我记得我高二的时候,也是喜欢上一个女生,那女生,是走廊对面文科班的数学课代表。”徐富说着也娇羞地扭了一下。
几人毫不遮掩地倾身,支起耳朵细听。
徐富:“我每天就巴巴地望着她,一上午五节课,要上十次厕所。强调一下,是来回,不是单程数,别误会我肾不好。”
五人沉默:“……”您不说大概没人想到那去。
徐富把声音放小了些,貌似也是他当班主任习惯大声说话以来第一次主动有意识地调低音量,“果不其然,成绩就开始直线滑坡,但你们懂吧,越是这样,我就越是喜欢她,跟他妈……呃,跟受虐狂一样。”
“看你们俩长得这又蠢又憨,八成是暗恋,就跟我一样,当初我女神骂我紫土豆,因为我一见她脸就红得发紫。”
吕丁没憋住,一口气就笑出来了:“噗哈哈哈……”
“别打岔。”徐富忙里偷闲地给了他一胳膊肘,“一直到高三,我才幡然醒悟:暗恋就是学习的杀手。高中生,要么不恋,要么在恋。不动心就不存在什么问题,没人会影响你拔刀,天天熬穿,不要命地学,就算长一身痘都没心理负担;要么心动得不能再动了,都在一起了问题就不大了,这种阶段不拿成绩出来秀哪来的个人魅力,所以问题也不大。前提是两个人都是正常人,不是不吵架就浑身难受的那种。”
“五虎上将组”眯着眼睛把徐富包围在了视野里,像盯上猎物的狼,眼冒绿光。
“暗恋就不行,你们俩一定得摆脱这种状态,不然,苦啊。想当年,我成绩连滑一百名,被我爸踹了十几脚屁股,得亏肉多……但是,当我抱着赴死的决心去表白,然后被拒,我哭了一周,最后居然化悲愤为动力,两周时间,直接冲进年级前十!”
五年班长身,陈慢早已被驯化成马屁精,上前就是和:“年级前十!”
徐富嘿然一笑,“后来,她还不是跟我扯证了……”
听他滔滔不绝时,许桑感觉手心忽然一痒,才稍稍偏头,就见他和易承座位中间,毛登登地伸进来个脑袋,呼吸放得很慢。
看年级主任胸腔鼓气的频次,估计没两分钟就要憋死了。
易承又挠了下许桑的手心,而后攥得更紧了。
“……”许桑暗骂一声:什么叫眼皮子底下造反,这就是了。
徐富还沉浸在他光辉的情史之中,把两某生说得热情昂扬、激情四溢,好似下一秒就能冲上云霄。
于是他更激动地来了个神笔马良似的总结:“所以,先表白,是死是活先看看。死了最好,女生只会影响你们进步的速度;要是活了,不好意思,老徐我为了五十块钱,要抓早恋!”
吕丁呵呵一声:“……”
糟了,这篓子不就捅穿了!
陈慢嘴角一抽:“……”
完了,连老徐都不看好他俩,注定没戏了!
见没什么掌声连天的反馈,徐富柔光满面地把五个学生一一扫过,圣母般的光泽从易承脑袋上移开,徐富笑容一僵,顷刻脸色大变、一屁股坐在了空地上,敦实的一声。
照应他的前言:听得出来屁股肉多。
年级主任震了一下,上前去把人扶起来,和蔼得像是回光返照之人,“没事吧,老徐?”
徐富一个白眼差点把自己翻过去,他僵僵地立起来,“有点事,我就先走了,您慢慢巡学生。”
“回来!”年级主任一把拽住他胳膊,“真以为我们巡的是学生?先考核的是老师!任务尾巴才是学生……出来听我教育教育。”
被拽出后门时,徐富颜面不存地小声叮嘱一句,“肺腑之言,听之信之为之,必有用之……啊!”
后门砰地一声关上,整个教室的人都回头看了一眼,以为是怕冷才关得门,又扫视一圈,没见到老师“逮到了”的眼神,便又转回去“口舌生花”。
“嗯,其实我觉得老徐说得没毛病。”吕丁郑重其事地开口,“明天的体育课我就去操场练习表白,下课就飞奔而去,是死是活,表了我的青春就不留遗憾!”
“加一。”陈慢眼里露出赴死的坚毅。
趁那两人兄弟情深,易承晃了晃牵着的手,而后朝许桑勾了下手指。
“嗯?”许桑微微倾身。
易承压着声音,声音里带着没睡好的微哑,但入耳却是揉碎了的动听:“我再给你表一个?”
“……”许桑坐回去,轻声:“闭嘴。”
易承笑得弯了腰。
“说真的,我感觉我们小组的进步空间很大。”赵鸿途在状况外良久,见两边都静下来了,开始支招,“我是真心希望我们小组总排第一!不是为了那二十块钱,单纯为了证明自己证明我们!”
他这话在空中飘了很久,才落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可能这话思想道德水平实在过高。
“嗯……”吕丁陈慢颇有默契地同时开口:“要不还是为了二十块钱吧。”
“也行,反正梦想不同目的一样嘛。”赵鸿途思想开放了两秒。
“那就是除了许哥以外,每个人都得提升,做一丢丢贡献。”陈慢激动地拍了拍胸脯,“真的吗?真的吗?不敢相信我又要准备好好学习了吗?”
“真的,真的,”吕丁拍了他一掌,想到陈慢已经高他一个名次,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学习吧你就,下回我绝对高你两名!”
“高我两名,你慢慢爬吧,看我飞到你头上拉坨大的!”陈慢不知道哪来的信心。
“……”赵鸿途举了个手,“我最近瓶颈期,可以带带你俩,反正你俩水平差不多。”
“好啊。”
陈慢应下后,感觉漏了点什么似的,看向易承,“易哥,你呢?实话说,你卡中间,其实也是在变相拖后腿。”
易承扶额:“……”
许桑见他吃瘪,笑了声,想起赵鸿途的话,顺着说道:“他交给我。”
“哦?”吕丁眯了眯眼,余光见易承笑成一朵花了,又眯了眯,酸唧唧地开口:“凭什么易哥待遇这么好?”说完,他飞快转向赵鸿途,“鸿途,不是说你不好,我们是说易哥不配。”又转回来。
“啧。”易承扫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偏头,看许桑:“同桌的待遇。”
吕丁:“……够了,我羡慕嫉妒恨了。从现在起,跟学神关系好的,即使是易哥,都跟我有仇!”
笑声响了一串连一片。
徐富经受思想批斗完,精疲力尽地推开后门回来了,一看挂钟还有十分钟下课,脸都垮了,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奔上讲台,“好了,讨论暂时结束,各回各位,我们做个总结。”
搅散五分钟,聚回至少十分钟。
所以徐富又添了一句,“三分钟之内坐不回原位,奖励数学作业乘以三。”
两分钟没到,教室里井然有序地坐满了一“窝”学生。
“很好。”徐富手心撑在讲台上,“我刚刚转了转,简单听了两组同学的讨论——”
话说到这,下面无风起浪,突然就炸了。
“老徐啊老徐,不是说好了要雨露均沾的吗?请问沾到了哪了?是雨露蒸发干了吗?”
“我背挺直了半节课,就怕老徐从后面支个脑袋出来听,结果他就听了两组,两组?!”
“转了转?我好几次瞟老徐,他难道不是卡死在了陈慢那组吗?像脚底板沾了胶一样!”
……徐富捕捉到关键字眼,尴尬地笑了笑,“下次下次。这个讨论呢,两周一次,会一直进行到高考前的,我下次尽量雨露均沾。”-
晚自习最后一节课调成了物理课,曹武在手批之前囤积的卷子。
才批没两张,就唉声叹气——以某丁同学的观点看来:物理老师居心不良直吐霉气,熏得一教室的不得劲。
“我发现一个奇迹。”曹武抱着胳膊,从卷子堆里抬起脑袋,笑出命很苦的样子,“物理学上,不存在永动机。但高考要求下的高三生,还真得活成永动机。”
“但从你们的成绩来看,你们是符合科学的,但是不是有点太科学了?我看不到你们身上哪怕一点永动机的影子。”
吕丁转过头来说小话:“第一次被人用科学来形容,真是荣幸之至啊。”
易承抬了下眼:“损你呢,傻丁。”
“真的吗?”吕丁瞳孔一震,“我看他笑得挺开心啊。”
许桑转了圈笔,加重:“真的。”
“那我信了。”吕丁转回去,就对上曹武怨气深重的脸,顿时一哆嗦,“我靠,我更信了。”
“物理是很难学的东西吗?”曹武双手抱胸在讲台上来回走,“多选题选一个保底我赞同,策略可以,但你选一个错误答案是搞什么呢?真以为自己才比天高学谁控分呢!控得明白吗你们!”
……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曹武终于把心中不快说完了,又坐下来批卷子,批了没两分钟,就又眼睛不是眼睛,手不是手,开骂:“第一题就错,是我的问题吗?我寻思着没背错答案还当场看了遍题……”
这场口头硝烟一直燃烧到放学铃打响,曹武把卷子给到第一排的学生,让他们自己传,而后顶着气红了的脸走出教室。
刚出前门,目光就落在铁网上,大脑皮层忽地闪过修建原因,又连忙弹进教室,九十度大鞠躬:
“同学们,我课上的话全是气话,也是屁话,你们不要放在心上。你们是最棒的,努力的样子比得上盛放的花朵。不管结果如何,此时的你们就是最绚烂的!”
说完,他如释重负地回了办公室。
收东西收到一半的同学皱着眉抬头:“…………嗯??”
学校如果是个家,那得多不幸啊——留不住一个人。
“出轨率”可想而知。
教室里逐渐走空,许桑揉了下指节,继续算题。
而后,手被轻轻拍了一下,随之,易承闷闷的声音传出来,“走的时候叫我。”
“嗯。”许桑看了他一眼,见他趴在手臂间,起身轻轻关严后门,又将后排灯关了,留前面一盏。
借着微弱些的光线,他继续做题。
错题整理完,他看了眼易承,他同桌正睡得香;新题尝完鲜,他又看了眼,他同桌正睡得死;一天复盘做完,他又看了眼,他同桌睡得头发凌乱……
虽然主观上,许桑想一巴掌给他拍醒,但客观上,他下不去手,便调出手机里庞大的题库,静静地刷着。
迷糊中从睡意里挣脱,易承歪头看着许桑,声音还没完全清醒:“怎么不叫我?”
许桑摁灭手机,“走?”
“走。”易承揉了下眼睛后,起身。
路过保安室时,门忽然一开。
以为又是搞怪的孩子,徐贵从里面走出来,眯眼:“学到这么晚?我看看是多厉害的学生呢?”
眼睛睁开,就看见挂在表彰墙上的脸重叠在了眼前人身上,徐贵“嘿哟”一声,“原来是许同学。”
易承正勾着许桑的手,闻声抬眸,看徐贵的眼神中带着问询:“你认识他?”
第63章 第63章 【“名嘴有主了。”】……
“如果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也等于认识的话, ”徐贵作深思状,深思完开口:“那我确实认识他。”
串词烧么搞这一连。
易承轻顿:“……”
徐贵咧着嘴补充:“况且,许同学照片不就贴那表彰墙上, 都贴两周了。我没事就转悠着看,人又长得好,想不记住都难。”
听完,许桑跟易承小声说了句:“见过几次。”
不曾想, 徐贵那耳朵,望风不行听墙角贼灵, 接话:“嘿, 对吧?开学的时候还是我领他进的门!”
说完,他在心底拍拍胸脯:想被好学生记住,尤其是当他作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保安要被记住,简直是难于上青天。
不过现在看来,也就“一步登天”的事。想着,他把脑袋抬得更高了, “易小子,你徐叔我也是有点人格魅力的。”
易承挑了下眉梢,“您也是说得出口。”
“……”徐贵笑到一半停住,“你这嘴真是,破坏气氛专讲糟心话,迟早找人给你撬了!”
“那不行。”易承忽而一笑,“名嘴有主了。”
闻声,许桑眼睫轻颤, 向校外方向看去。
“说些什么话。”徐贵自小习武身,长大也武人心,想不了深的, 哈欠一打便开始赶人:“行了,也不早了,你俩早点回去。许同学,下次别学那么晚,注意休息。”
许桑回道:“谢谢。”
易承则随了性子:“您话真多。”
“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跟你徐叔说话来着!”徐贵双手叉腰,瞧那阵仗愣是要跟他说出个“你没理我就是理”来,眼睛一瞥又一瞄,落在他俩牵实了的手上,神经大条地指摘:“年轻人,最近降温不知道加衣服,现在只能可怜巴巴地摩擦生热了吧?”
“……”易承捏了一下许桑的手,拆台似的问了一句,“冷吗?”
许桑如实回答:“不冷。”
“……那你们牵个手干嘛?”徐贵嘴比脑子快,说完就卡住了,只好一挥衣袖保持风采,“算了,现在没冷说不定等会就冷了。你们回去注意安全,天黑,别不长眼,前面圈了块地在施工,挖电缆还是怎么的,不清楚,估计元旦过后才能弄好。要是一不小心莽进去了,保安的安保范围可没那么宽。”
易承朝他摆手:“知道了,徐叔睡个好觉。”
从学校出来,转个弯就看见围栏隔离起来的施工区域,泛着红光的警示牌在夜里看着挺瘆人,上面标注着:“危险,闲人勿进。”
易承看了眼警示牌,没忍住一叹:“又在施工。”
许桑:“又?”
“嗯,夏初就施工过一次。”易承解释道,过了些许时候又点评一句,“同一块地方拆了建,建了补。工期又长又臭,实话说,南城想发展起来,挺难。”
许桑想了想:“有为总比不为好。”
“有理。”易承点点头。
不知是不是想到别的了,许桑走出几步后,多说了句,“会好的。”
也不知易承有没有听见。
等到了许桑楼下,易承勾着他的手,不想松开,只借着楼道里的灯细细打量人。
许桑被他恰似神伤的眼神逗笑了,索性又逗一句,“要上楼吗?”
“好啊。”易承握得更紧了。
许桑收笑:“……”真是饿极了什么钩都咬。
今天有些怪,这个点了,刘姨居然还在家里。
钥匙转了一圈,门刚拧开,许桑看到坐在餐桌上面容憔悴不少的人,轻顿,回头看了眼易承。
易承疑惑:“嗯?”
这眼神,不清不白,跟被抓到早恋了一样。
从他肩上投出目光,看明白人,易承才反应过来,极小声地附耳:“那我先走?”
“不用。”说着,许桑拉人进了屋。
“回来了。”刘芳走了很久的神,清醒时,先看了眼易承,才顿顿地看向许桑,“还带了个同学,要我铺下床吗?”
“不用。”易承回道:“我等会就走。”
“哦,哦。”刘芳走到沙发边上,接水时没注意,手被烫着,却是毫无所察、面无表情地把水杯放到茶几上。
许桑自认为皮肉经不起一百度的水,就没喝水,看着她反常的状态,问了句,“刘姨,怎么了?”
“啊?”刘芳惊愕地抬头,又垂下,“我……我没事。”
许桑轻敛眉,想起白日里那个无端的联想,并不寄期望地开口:“是您女儿?如果是要请假的话,我都可以。”
“谢谢谢谢。”刘芳笑得很颤巍,鼓了鼓勇气,才说道:“我女儿这两天,不吃饭,也不出门,大闹着说不学习了。你们知道的,十七中是私立中学,本来风气就坏,但当初纯儿的成绩实在没办法,只能走高价进去。”
许桑耐下心来倾听。
一旁的易承也对她笑了笑,笑得温和……刘芳这才继续:“学校不允许宣扬,我就悄悄说啊,你们别出去说。十七中不是有个女孩跳楼了吗?那女孩我真是不想说,跳楼你就跳嘛,跳之前,跟个神经病一样,她还给班上同学写信,说什么蠢蛋才学习,上辈子造孽的才学习。我女儿收到的那张,好大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我看到都惊呆了,那女孩居然说:要是再学下去,就跟她的下场一样,即使不是跳楼也是被车撞死。”
刘芳边说嘴皮便打颤:“这都是什么事啊。别说是纯儿,就是我看了,也不想去学校。哎哟。我今天守着等,就是想问问你,有什么方法吗?你学习厉害,脑子应该也灵。”
纯儿,应该是她女儿的爱称?
许桑听完,眉蹙得更深了,保险起见还是建议道:“带她看看心理医生吧?”
“不不不,纯儿没病,不去看那什么医生,看了也没用,倒贴钱。”刘芳摆手摆得很用力,“而且,她只是不想学习,没病的。你有没有什么比较轻松的学习方法,我看他们网上有那种玩着学的,有的话,说不定纯儿会喜欢然后就好了。”
许桑面色转沉,“没有。”
“啊?没有吗?”刘芳眼里空洞着,好半天才缓过神来,“那我再去问问老师吧。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慢走。”许桑起身送了她两秒。
一直等门合上,许桑才坐下,面色不太好。
易承全程看着他,把他眼里的担心看得分明,也看清了听到刘芳一秒回绝后他眼底闪过的情绪,伸手摸了下他唇角,说:“不高兴了?”
“没有。”许桑拂开他的手,“只是不理解。”
不理解为何家长会觉得,成绩好了,再多情绪问题都会跟着消散了。
可这明明是两码事——就像进学校不等于学习。
“嗯。”易承起身,端起那杯没被碰过的热水,以身试温后,转过来,“先喝口水?”
许桑看他一眼,接过:“好。”
理不理解的问题最终没被提起,因为两人都不理解——没有反方的“辨论”,说不下去的。
易承没留多久,跟着过了一套题后,俯身说道:“明早给你个惊喜。”
许桑偏了下头:“但愿有惊有喜。”
“这话说的。”易承笑着勾唇,临走前,抓起他的手,亲了下手背,才飞毛腿似的奔了出去。
许桑抿了下唇,扶额:“……”蠢得没边了。
好像他不给亲一样-
清晨的第一抹阳光,是看不见了。
天气预报马后炮一样地提醒:“今日阴转小雨……望广大市民注意携带雨具。”
理一班教室今天静得出奇,即使在没有老师看守的早自习前,一个不清不楚没名没分的时间段。
“怎么了,这是?”陈慢出门出到一半,回去拿伞,所以晚了些到班上,却见班级学习氛围史无前例得浓厚,惊得走出去看看班级。
理科一班,没错啊!他还以为脑子一昏走到文科一班了……
重新走进教室,他算是明白过来妖风从何吹起了。
“我靠,易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陈慢压着声音看向最后一排奋笔疾书的人,一惊一乍地抹眼睛确认不是幻觉,“你不是一直蹭早自习的线吗?居然,居然今天到这么早!”
易承抬眸扫了他一眼:“……”
那冰凉的眼神好像在说:你惊个屁的喜!
“纯纯好奇嘛。”陈慢有眼力见地回了座位。
“易承都开始努力学习了?那我是真有点危机感了。”
“他上周请的假那么多,敢情是憋了个大的憋到现在开始奋发图强?”
“不得了不得了,要是真让易承进步起来,那下次数学课训谁?下次物理生物化学课训谁?我可不想被老师口上有名!”
“他娘娘个腿儿!谁允许易承开始学习的!我跟他的老路逍遥了一年了,他突然要学习了那我步谁的前尘!”
“哎哟我操了个爹的。一进后门看到易承,我以为课都上了两节了。”
……
易承坐在座位,转笔速度快得能擦出火星子了,他有些哭笑不得地扫着题,听完一耳朵落个答案,翻卷子时,骂了一句:
他给许桑准备的惊喜,先叫别人议论起来了……还他妈骂得有盐有味!
他冷笑一声,正欲静心看题,身后忽地落了一声:“别跟我说,这就是惊喜。”
许桑眉眼疏冷,像是被清晨漫漫雾气上身,透着股凉意。
易承偏头,“还真就是了。”
“……”许桑放下书包,冷声:“我以为,这该是自觉。”
“嗯哼。”易承笑着回答,“早到学习的确是自觉。只是,第一次的早到,算不算惊喜?”
许桑淡淡扫他一眼,无奈应下:“算。”
听了一早上他俩的谈话,吕丁皱了皱眉,转过来,问:“什么第一次?”
“你耳朵也是会长。”易承嗤笑一声。
关键词也是会抓。
“这话听着怎么也像在骂我!”吕丁直接转过头,把手中粉红色的信封放在两人桌子中间,“说真的,昨晚我想了一夜,憋出了这封情书,许哥,易哥,你们是我的好兄弟,帮我审审?”
话落,不知听了多久风声的陈慢也跟着跳出来,讪笑:“wait!还有我的!”
“……”
许桑和易承一人抽了一封,三两秒扫完,极其默契地扣下,面无表情。
吕丁看着他们的表情,思忖两秒:“怎么了?是写得太令人动容了吗?”
听到关键词,陈慢也递出耳朵:“真的吗?”
许桑将手中陈慢这本递给吕丁,“换着看看就明白了。”
闻声,易承也将其递给陈慢,“拜读拜读?”
一分钟后,理一班教室后门,像窜错门的两排礼炮炸了,笑声滚雷一样滚得半教室的人都回了头。
两人憋红了脸,直接笑趴在地上,面子实在挂不住了,还趴地上狠劲儿地摩擦。
“早读了啊,今天背英语单词,准备听写,别看后面两只猴儿了!”英语课代表无奈站起身,主持早读。
等人头或多或少转过去,陈慢捶地:“神啊,‘我第一次遇见你,被你骂了个狗血淋头,当时我就在想,这世上怎会有此般的女人,一出现,便注定是我生命中的小辣椒。’哈哈哈哈哈,我要把这当成名言背下来,牛逼啊我擦!”
吕丁笑得肝疼,也不甘示弱:“滚你老大爷的。‘我是个真诚的人,从来不说假话。所以,我说你花容月貌,美过西施。为了你,我愿做那东施去效颦,只愿博你一笑。’笑死我了,慢慢,你这情话说得,有点瘆人啊!”
两人互读、欣赏完,打坐似的挺直腰板,屁股墩当板擦擦地,两脸哀怨地对视着:“这可怎么办呐!”
易承笑了声,余光向后一瞥,忽然放下笔,转身微微弯身,看向两人。
两人看救星一样看着他,仿佛一瞬间易承脸上贴了十斤亮片:“请易哥赐教!”
“……”易承拍了下靠外边些吕丁的肩,和言:“老徐来了。”
“我操!”腿不腿的,神经能调动哪是哪,两人手脚并用地蹿回了原位,捧书佯读-
“你们昨天是不是集体踩了狗屎?”体育老师久不上课,都站不正了,歪着上半身站石台上皱眉,“到了体育课就不下雨了,天气预报都能逆转,狗屎得多大啊!”
说完,他嫌弃地努了努鼻子。
“亲爱的P.E老师,阴转小雨,还没开始转呢?”挂名体育课代表蹦起来,“您是不是老年痴呆犯了,天气预报都解读不了了?”
“……”体育老师黑脸,“真不知道你们其他老师哪来的勇气占课。要让我去占课来教你们,切,宁愿吃狗屎也不教!”
“自己走两圈,然后解散吧。”他也上赶着去指导并顺便拍两下篮球,没心情在这逼逼叨叨,“别回教学楼扰别人上课,别买了零食搁树下围圈圈就行。”
绕操场走两圈自然是没走的,篮球场有专业的人在训练,其余场附中也没建,只能在看台上干坐着啃零食。
“这儿!”吕丁提早站了两排台阶,招呼着人便坐下。
许桑自然坐在最上一级,而后易承挨着他坐下,手里拿着张卷子,时不时扫两眼。
“易哥,有点卷了啊。”陈慢坐在下一级台阶上。
易承“嗯”了一声,勾完题后,笑说:“给你们上点强度。”
陈慢:“……”这学习状态,拼不过!
他收回视线,从兜里摸出纸,大概是调整后的版本,看了一眼后,娇羞:“许哥,我对着你表白试试?”
闻声,粗长的题干在眼中瞬间劈叉,易承看过去:“不行。”
许桑后知后觉地笑了声,玩笑道:“怎么,怕我答应了?”
“嗯。”易承小声地应了声,不过想出来的理由倒还冠冕堂皇,“你跟吕丁表去,思想同频,效率更高。”
“诶?”陈慢双掌和鸣,蹦了一下:“有道理。”
说着,他看着旁边的吕丁,忽而深情款款:“又见面了,晓晓,我有话对你说。”
“滚,不想听。”吕丁一秒回绝,又一秒进入状态,柔情似水:“hello,纳纳,有件事,我欠你很久了。”
“这钩子好,我借鉴借鉴。”陈慢点评一句,忙切换,捧脸问:“欠我什么呀?”
“呕~看你的脸说不出来。”吕丁缓了两秒,才笑容上脸:“欠你下辈子,还请余生跟我走。”
“是不是过了点,这用词,改一下……”
两人在倒数第二级台阶上,琢磨得鸡飞狗跳,场面一度混乱。
倍受波及的赵鸿途,往下滑了四个台阶,才继续沉浸式地背四级单词。
易承倒受影响不大,做完最后一道题时,眉稍轻展,用笔头点了下许桑的手背,“看一眼。”
“嗯?”许桑先是看了他一眼,目光才缓缓下移落到题上,“函数加数列,就难住了?”
“……”易承听着他这轻飘飘的用词,偏头笑了声,“你这话别对别人说,容易拉仇恨。”
“嗯。”许桑从他手中拿过笔,写,“对的是你。”
对你说的,所以……易承品了下这话外之意,舌尖轻顶上颚,展出笑颜,趁着前面两个憨货还在“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他上前,就着许桑写题的姿势,在他脸侧轻轻亲了一下。
接着,小声说道:“我喜欢你。”
第64章 第64章 【“意义自己赋予,别赖我身……
欠下的表白, 或者说,之前被抢先一步的表白,终归是补上了。
易承等了两秒, 没等到他反应,便伸手敲了敲他的肩头,“听到了吗?”
“没听到。”许桑握着笔的手轻顿,作怪:“再说一遍?”
“那我再说一遍, 纳纳,我喜欢喜欢喜欢你, 一辈子都不变!”吕丁用尽满腔热情在读表白词, 却见许桑皱着眉转头看他,忽然明白过来,连忙道歉,“不好意思,许哥,我刚串台了, 以为你跟我说话呢。”
易承在旁轻笑了声,还是宠溺地上前重复了句,甚至还贴心地先喊了他名字。
“够了。”许桑瞥他一眼,将他膝上的试卷转了个面,丢笔时,哂笑:“听腻了。”
易承挑眉:“……”
但凡许桑说话时眼底没含笑,他就不管这儿是不是学校,直接上前堵嘴了。
体育课就这点尿性, 明明被爱得最深却毫不自知,把自己的地位与其他课完全等同。
尤其是在课时上,毫无区分度可言。
“老师再见。”下课铃一响, 跑到天涯海角的学生都回来吱一声。
吱完,又散开了。
“等等,我现在腿紧张得发抖,好怕等会见到晓晓,没忍住给她跪一个。”陈慢挂在吕丁身上,声音都在发抖。
“那你他妈拉我做什么!”吕丁想甩甩不开他,“我家纳纳还等我呢。”
“诶,你为什么不慌?”陈慢好奇地问了声。
久未发言的赵鸿途有了点动静:“他死拽着我呢。”
一旁,易承轻撞了下许桑的肩膀,勾唇:“你当时也这么紧张?”
“没有。”许桑否认。
“为什么?”易承又贴近了些,“是肯定我会答应,还是,我没那么重要?”
“……”许桑静静望着他的眼睛,平淡道:“明知故问。”
“啧。”易承给自己问爽了,晃着他的手,脸都要笑烂了。
然后,一不小心引了两只蝶。
“哎哟喂,哎哟喂!笑到我心里去了。”一女生捧着脸,原地扭了扭腰。
在她旁边的男生也跟着说道:“早听他名声了,听事迹像1,笑起来,妈的,我想上去要微信!”
“去去去,顺便帮姐问一个,有福同享。”
“等等。”男生视线一转,跟易承擦身而过时,就瞥到了牵在一起的手,眯缝着眼,大声:“糟了,有人抢我老公了!”
女生没眼看地拽着他跑开:“……”
好兄弟,表白都是要来当背景板的。
划拳决定先“死”吕丁后,五人先去了趟李纳所在班级——吕丁脸混得熟,人缘也不错,直接进班了。
半秒没等,陈慢就冲去旁边的班级,抓紧时间表白。
毕竟,要是吕丁先表完了。成了,他没脸不成;没成,他也没脸成……横竖都是将就,不如心无旁骛地去并肩异台作战。
天气预报还是有些准头的——阴转小雨,转过来了。
乌沉的天端,成缕成丝的云过完年吃胖了一样,重得往下压,用身体重量榨油似的榨出浑圆的雨点,自九万丈高空垂直坠落,在广袤的大地上砸出劈里啪啦的动静。
不对,天气预报有误:这雨大得能砸死人了,小个屁啊!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赵鸿途有感而发,吟旧诗一首。
吟完,一道惊雷忽现,劈得刚出教室近乎同步的两人脚下一滑,差点摔成狗屎。
赵鸿途停止背书,上前:“怎么样?成功了吗?”
“借你吉诗。”吕丁笑成一朵花,又瞬间垮成一坨泥,“她说这辈子都不可能。”
视线转给陈慢,陈慢似乎稳重不少:“她说,她喜欢学习好的,等我考上年级第一再说话。”
“呜呜呜……附中是死绝了吗?我去考第一!啊啊啊啊啊……”
“……”稳重不了一点。
易承看了眼赵鸿途,没停留,说道:“扶人回去,别丢脸了。”
自打回了教室,后排便鸦雀无声,安静得徐富半夜做梦都能笑醒。
“呵呵,呵呵呵呵。”吕丁摆弄着笔,排成排,又塞回笔篓,一直歪着嘴哼哼唧唧。
“哈哈,哈哈哈哈。”陈慢揉着纸团,揉了就撕,撕成碎条又揉成一坨,颤抖着背,嘴里抖出瘆人的气声。
他同桌坐不住了,背后来一声就罢了,旁边也来一声,断断续续没完没了的,听多了他晚上甭想睡觉了,想及此,他轻拍了一下旁边的人,小声:
“那个什么,陈班,要不,你和赵鸿途换个座位吧,我和鸿途学习,你和吕丁一起……呵呵哈哈?”
陈慢飞了个幽怨的眼神过去:“嗯?”
“啊哈哈哈,没事没事。”他同桌收回话,本想再去劝劝吕丁,转头就见吕丁忽然大叫一声,蹬开椅子站了起来,三两步冲出了教室。
“嗯?”
守自习的徐富都惊了一跳,撂下教案本就往外冲,冲之前还不忘喊一声,“好好自习,我去看眼情况。”
教室里坐不住了,叽喳起来。
“怎么了这是?不会失心疯了吧?”
“他不会,不会去跳楼吧?我昨天刷视频刷到十七中那个了,现在他们还放着假,不知道该说羡慕还是害怕了。”
“以我对吕丁的了解,八成是尿憋急了,或者是屎憋多了。”
“越界了兄弟,你说得有点恶心,我宁愿相信他是学吐了想去外面放松放松。”
“真相永远被后听到,我闺蜜说,吕丁找她表白去了,现在估计是受了情伤,受不住就出去哭了。”
“不应该啊,陈班跟着一起表的,他心理能力不可能那么强,也没见他跟着出去哭啊!”
……
徐富回来时,教室都快被掀翻了,他背着手走进后门,锐利的眼神一扫,却先落在了易承身上。
少年坐得端正,比穿了背背佳效果还好。加绒卫衣外,校服套得规规整整,就跟那校容校貌示范图一样。
课桌上书卷齐整,此时他握着只红笔,正大杀四方地对答案,视线一扫,一溜下来没动笔。翻页儿,中指拨动红笔一转,只在一小细节处划了一条斜杆。
徐富依稀记得:易小子不喜打勾,当年让试卷改卷,回头收作业时,他原封不动地交上来,他怒火攻心地去问易承,易承也只是风轻云淡地说“没错改什么”。他又教规矩似的跟易承说“那起码打个大勾啊”,易承也只是笑笑:“懒得。”
“……”现在想想都还是一肚子气。
可是,时隔那么久,再看到这神似的一幕,徐富不知怎的,竟有些难言,半天才咧嘴一笑,正想上前拍拍他肩以示欣慰,屁股就被一撞。
“哎哟!”
吕丁火急火燎跑进来时,被徐富撅出来的屁股一挡,往后撞出了后门,惊得鼻涕都断流了。
徐富站起来,脸都紫了:“……”
“对不起,老徐。”吕丁抹着红彤彤的眼眶,“我窜稀,让您白担心一场。”
教室里隐隐传出闷雷似的笑声-
“真窜了?”陈慢也没个好形象,哭得已经提不起劲儿了。
“嗯。”吕丁叹气,“哭得我一抽一抽的,扯得肚子痛,然后就……”
“够了,说到这够了,细节就不必重复了。”陈慢双手比了把大叉,疑惑得四处张望,“诶?易哥呢,他不是让我们等他,说带我们去吃饭来着,人呢?”
许桑在一旁发话:“上厕所。”
顺便发条信息。
“哦哦。”陈慢用肿眼看了眼许桑,直觉他跟易承关系很不错,套密码一样问道:“许哥,你知道易哥要带我们去哪吃饭吗?”
许桑应道:“牛逼炒馆。”
“牛逼炒馆?真是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吕丁听到名字时,愣了一下,“不是雷区吗?”
“有人请。”易承从远处走来,肩膀自然地碰了下许桑的,笑问:“一句话,去不去?”
自动翻译为当餐免费,吕丁双手双脚赞成:“那十成十要去啊。慢慢,鸿途,快吱个声,霸王餐不吃白不吃!”
易承听着这用词:“……”
第二次集体来这有阴影的炒馆,迈进门的腿是有几分抗拒的,但奈何门槛太低,脚不抬都自动刺溜进去了,相当丝滑。
“欢迎光临,几位?”老板迎客迎得越发有情绪价值了,见到后面的易承,眼睛一亮,“哦,熟人局啊,里面请!”
“熟人?”吕丁问道:“吃一次就熟了,那——”
“想多了,这位同学。”李承宇围着条粉红的围裙,坐在了这桌的空位上,笑说:“我跟你们易同学熟。”
“哦?”陈慢坐在他旁边,眼睛都睁大了不少,“那刚好,我们跟易哥也熟,大家都是朋友!”
“这么自来熟。”李承宇给他倒了杯饮料,“沸点好低啊,小朋友。”
陈慢一噎:“……”有点恶心,这是不是错觉!
菜上的都是几款新品,摆盘用具貌似都提了个档次,老板把菜端上来时,说道:“你们尝尝,顺便给点意见,或者取个名字,一经采用,500元奖金!另外,牛逼炒馆明天就关停修缮,估摸着,翻了年三四月份,或者更晚些时候,全面、重新开张!”
“欢迎大家到时候来捧场!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串词了,爸!”李承宇听着尴尬癌都犯了,接替着他说道,“这段时间,如果怀念我们的味道,可以去‘一个水果店’,一周后开业,改名为‘李记掌勺’,有惊喜菜品哦!”
合计着听了四五分钟的广告呗。
易承动筷,先一步挑走了桌面话题走势,“吃吧,回去还上晚自习。”
“哦哦哦。”三声齐应。
许桑落筷落得早,抽了张纸巾擦嘴,俯身,轻声问了句易承,“怎么做到的?”
“死缠烂打。”易承笑说,干净的瞳孔里,闪着细碎的光点。
许桑轻敛眉,“嗯?”
“心至诚,则金石为开。”易承凹了一句。
许桑眉梢轻挑,从他侧脸移开目光,就见方才还素不相识的三人打成一片。
“说起来,我高中的时候也喜欢过女生,就我前桌,我特喜欢她的长马尾,每次趁她不注意就把她的发丝缠在食指上。”李承宇说的时候笑了笑,“不过,她每次察觉到,都跟犯病的猪一样开始乱拱,把自己头发甩断几根都不愿意伸手跟我有任何肢体接触。”
“我跟她表白的时候,她说,让我长发及腰的时候再跟她表白。我当时就疑惑,为什么?后来她说,因为我,她头发都不怎么长了……没钱补发,要我还债!”
陈慢就近用可乐杯碰了下他的白酒杯,“哈哈哈……半斤八两,让男人长发及腰,就跟让我考年级第一一样,都是借口,呜呜呜……”
“同感,我的那位虽然没提什么要求,但显而易见,我没完成什么上刀山下火海的任务,她不可能松口的。”吕丁把雪碧杯支过去,“干一个,兄弟!”
“都是同病相怜的兄弟啊。”李承宇说着就掩面而泣,“让我们一醉方休!”
易承新拿了双筷子,挑住了李承宇要下倒给陈慢的酒,轻皱眉:“醉什么醉。”
“哦,不好意思,未成年不能喝酒。”李承宇把酒瓶立正,憨笑,“小卡拉米们,实在抱歉,我上头了,你们回去好好学习,上大学就好了。”
“真的吗?”四只眼睛向他看去。
李承宇晃晃头:“嗯,上大学之后,你就知道,这点苦,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一桌子向往大学生活的高中生:“……”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李承宇指了指自己,“上大学混成我这样的,屈指可数。”
跟人接触不深,还判定不了是根草还是是个宝,吕丁问:“你哪样?”
“自然是好啊!老子创业项目三个成两个,拉投资都拉了近百万,牛逼得一塌糊涂好吧!”李承宇理了理衣襟,“不过我志向不在那里,就不去当什么娇花白领。所以说,厉害的大学生少之又少,你们的天地广着呢,前提是先考上哈。”
吕丁又问:“那,大学生活到底幸福不幸福?”
“看情况吧。反正大学教的东西,百分之百落后时代五年半,认真学呢,毕业上岗之后职员把你当傻逼;不认真学呢,连傻逼都还当不上。都不好,就看你选择不好到哪种程度。”
赵鸿途听得仔细:“五年半,什么意思?”
许桑轻顿,直言:“即使最跟时代的专业,申请立科到批准,基本需要一年半。大学学四年,毕业刚好晚五年半。”
“聪明啊!”李承宇激动得拍手,“你了解得真多,我还以为是我的独家发现呢。”
许桑:“……”
李承宇想了想,决定绕开这个话题,太伤害人了:“不过好与不好,体验了才知道,别光听过来人说。过来人都是屁,脸蛋家庭才学,样样不同,有个毛线的参考价值。”
陈慢就近跟他碰了个空杯:“有道理。”
“那自然有道理,遇到我,你们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见时间快到上课的点了,李承宇交代了临走前的话,“看到漂亮的单身姐姐,记得介绍给我!”
几人愣住:“……”听听这话是该对未成年高中生说的吗?
雨势渐渐大起来,趁着雨停孤身跑出来的几人,似乎有些悔意了。不过,毛毛细雨,浇不湿身,倒也走得自在。
赵鸿途背着手,好奇地问:“许哥,你怎么连大学的东西都知道?”
许桑回道:“闲书里翻到过。”
“好厉害。”赵鸿途眼里泛着羡慕,一瞬口便说出了掩藏心底很久的话,或许是李承宇无话不谈的导引,让他不小心也沾了些脱口而出的脾性,“感觉大城市出来的人,和我们确实不太一样,见得多,学得也多。”
他这话,勾得剩下几人心里也泛起些高高低低的情绪。
许桑轻挑眉,余光瞥了他一眼,回道:“或许吧。”
他没否认……赵鸿途眼里期冀的光黯淡下去,他急不可耐地问出下一个问题,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渴急,“那,许哥,你的梦想是什么?”
跟着厉害的人,准没错,他是这么想的。
“你有?”许桑不答反问。
赵鸿途低声:“考个好大学吧,不过专业啊,职业啊,都没太想过,也想不到。”
“我也是。”吕丁跟话,“不过以我的成绩,感觉不太可能,要是到时候本科线都上不去,我就只能去搬砖了。”
陈慢缓了会才说话:“好大学我还是想上的,就是看别人要不要我。不过,就搬砖这个事儿啊,我爸的几句话,搞得我快怀疑读书的意义了。”
“嗯?”吕丁问道。
“我爸说,有的人天生就力大适合搬砖,可偏偏要送去读书,好了,十几年读完,天天屁股不离凳,力气都磨完了,到头来,书读不下去,学上不起,跑来搬砖又脆皮!”陈慢一摊手,“是不是很有道理?”
“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就笑不下去了,好似陈慢他爸的调侃就像是一条路,而这条路,或许有一天,他们会走上去。
“所以,读书的意义到底是什么?”陈慢转过头来,问许桑。
大概是觉得,许桑是他们当中,唯一有资格说话的。
许桑脚步一顿,拒绝回答似的问吕丁和陈慢:“不伤心表白被拒了?”
吕丁、陈慢:“……”一刀子扎心上,扎得结结实实!
见状,许桑轻笑一声。
他想了想,回答:“意义自己赋予,别赖我身上。”-
回教室后,同学们自习课上得好好的,突然被临时通知:“这节课,数学老师占了!”
徐富走进来,就听到一阵的怨声载道,心口子一疼,他连忙解释:“同学们,冤枉。我这节课来呢,单纯是给你们开节班会,没别的,真没别的。”
底下同学出奇一致:“呵,我信了。”
“……”徐富嘴角抽两抽,“应学校要求,我们来定期励志励志!打打鸡血,才好继续向前嘛!”
这一记鸡血来得莫名其妙,说者有意,听者却无心——亢奋不了一点。
但念及学校临时加的命令,徐富只能继续,说得鸡飞蛋打。
他默默在内心汗颜:这窝学生是死耗子吗?响鼓打了半天不来气。
……
迎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许桑将易承送到他家楼下,“走了。”
“不上去坐坐?”易承诱道。
许桑退开一步:“吵着秋秋不太好。”
“她不在。”易承上前,拽住他手腕,附耳:“戚姨抱过去玩几天,最近不回来。”
许桑跟他走:“哦。”
多搬了根椅子进房间,两人并肩坐下,因为书桌面积有限,时不时地胳膊肘蹭胳膊,蹭得人心头浮躁。
不过浮躁归浮躁,题是半点没落下,做得一样的顺溜。
一张卷子算完,许桑按了下肩颈,两手交叠,正欲按揉时,易承的手伸了过来。
“手给我。”易承道。
“嗯?”许桑听话地把双手给他。
易承轻笑,“给你揉揉。”
长时间握笔的手,其实也很有辨识度:顶头薄薄一层茧,摸上去会有些顿感。
更有甚者,会出现弯曲、变形。
但许桑没有,一双手仍是好看的,估计是时写时矫正,承笔的力点偶尔会变,不固定所以造不成持久的影响。
轻轻按揉着指节,将皮肤的细软与指骨的硬质体味,易承轻笑道:“你做题速度很快。”
许桑任他按着,舒服得眯了眯眼:“你进步也很快。”
易承勾唇,“那你觉得,最终南城附中的第一会是谁?”
许桑毫无犹豫:“你。”
“为什么?”易承虽有自信,但也没那么有自信能超过许桑,闻声由衷诧异。
许桑轻笑:“我不在这考。”
易承顿住:“……”
一时不知该说谁自恋。
没等这个问题有分晓,许桑的手机忽的响了,他抽出一只手,没避讳地直接接听。
“许哥,许哥。”梁意杉在路上,声音被狂风拍打着。
许桑应了声:“说。”
“我今天刷视频,忽然吃到你们南城的瓜,我天,还是个烂瓜。”梁意杉说道,“听说花了大价钱都没压下去,家长闹得很厉害来着。你知道吗?”
第65章 第65章 【“真给你刺到了?”】……
许桑在脑中过了一遍, 没搜寻到任何有关信息,直言:“不知道。”
“许哥你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读书人的迂腐。”梁意杉笑着讽了一句。
用词上,许桑没计较;至于这话中之意,他也没否认:他确实不太爱听闲事,即使有关自己。想着问问怎么回事, 身旁的易承先懒洋洋地跟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比你更迂腐?”
许桑看他一眼, 凝顿良久后笑了声。
“有人呐!”梁意杉估摸着是到宿舍楼了,声音从风声里逃离出来,又躲进杂物间——一个秘密基地,当时许桑还在青中的时候,和他找到的地方。
还挺因祸得福的一次经历。他和梁意杉都是单人宿舍,对房, 还在楼梯旁,每次回寝都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
高二上的时候,他不小心被人反锁在隔间,霹雳乓啷搞了一堆动静,隔间隔音效果却出奇得好,一时愣是没人发现。后面寝室阿姨查寝时觉得不对,跟楼长找了一晚上才找到,之后就把隔间锁起来了。
然后, 许桑带着梁意杉把锁撬了——图得就是隔音效果好。
梁意杉坐在柜台上,惊了一跳,“这声音, 不会吧?!你男——”
许桑打断他:“有事说事。”
“我靠,许哥,打视频电话行不行?”梁意杉声调激动,“我,我最近变帅了,许哥要不要看看?我绝对不是想看你身边那位,单纯让你一饱眼福,看看我这样的帅哥,好不好?”
技术含量为零的算盘……许桑从易承脸上移开视线:“不好。”
“……行吧。”梁意杉瘪嘴,“那寒假放假我就来南城。”
闻声,许桑有半刻的动容:“随你。”
估计是查寝时间近了,梁意杉终于往正道上拉:“说正‘瓜’。视频对象是你们南城某个中学,听着很拉,十几中来着,按我们的排序就挺吊车尾,不知道在你们那是不是。我看标题很博眼球,叫什么‘集体厌学’……据说这个十几中,高三拢共就十几个班,结果所有到班同学加起来不到二十个,平摊下来就是说,一个班来一个学生?!啊哈,搞笑吧。更搞笑的是,学生不去学校,家长去学校了。”
“有拉横幅的,有拍视频的,有写信控诉的,五花八门的,反正最终目的就是骂学校,说把孩子交给学校结果交出的孩子一个比一个讨厌学习……笑死,最关键的是,听说地理位置临近的几个学校学生都跟着有了动静,片打片的,搞什么罢□□动似的。不过你居然没听到风声,我以为你们那片传了个人尽皆知才轮到我们,没想到数据推送先想到我们这群高三牲了,真是,想鼓吹鼓吹我们吗?也是搞笑了。”
说完,他还发了几张截图——梁意杉记得许桑不喜欢看视频,索性直接截了重点。
图片都配有文字,不过看得出配文字的人挺逗的。
“夜半三更不睡觉来学校站岗的家长团”、“我就说家长来学校待久了也会疯吧”、“学习学习,比工厂代工时长还长,学生是南孚电池么续航能力那么强”、“不开玩笑,尖子生还挺在前线”。
四张图,场面一张比一张阔大,从校门口一直扩到几栋教学楼……学校隐私全无,被拍了个毕览无余。
许桑静静地翻着这些图,最终返回第一张,将“家长团”放大。情理之中却又意料之外地,他看到了满脸忧愁的刘姨,手中正举着纸团,画中画一样,有手机把她连同那张密密麻麻的纸拍了进去。
“怎么安静了,你不是不住校了吗?”梁意杉习惯性以为他躲宿管才安静下去,反应过来才一拍脑门,“我是不是刷到了、或者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
许桑淡声:“这和公之于众没区别。”
联想刚才梁意杉说的,“花大价钱都没压下去”,此刻在大数据上留痕了,只要存在有心人,这事能一直为人所知以至广为人知。
“那我就放心了。”梁意杉滑了滑截图,嗤笑一声,“怎么好不容易刷到一条关于你那边的高热度事件,还是负面的,挺膈应的。你在那边好不好啊?要不我跟老袁说,曲线救国靠他劝你爸把你弄回青中?”
许桑摁灭手机屏,“……你管得有点宽。”
“好吧,不过这事虽烂但跟你好像没关系。说你厌学,我还不如相信:你喜欢我。”梁意杉为自己开的玩笑窃喜了两秒,发现听筒里没传出声音,忙问道:“我话都说到这地步了,你旁边那位都不说个话不吃个醋什么的吗?”
闻声,易承挑了挑眉:套他干嘛!
许桑貌似没将这话放在心上,只是淡淡地结束聊天,“洗洗睡吧。”
“……”梁意杉以为他挂了,艰难打开隔间,嘀咕了句,“许哥男朋友占有欲这么低,是不是不行啊?”
正当他推门进寝室,手机里忽然传出声响,吓得他抖了个激灵,直接平摔进了寝室,哐当一声。
声音是易承的,压得有些低,一如他平时抡棍子扛架的气场:“这位弟弟,劳驾挂个电话。”
梁意杉:“……”
他感受到自己肾上腺素暴增。
“对不起对不起,我啰嗦了。”梁意杉扯出抹尽量温和的笑,不过估计对面看不到,所以他笑出声了,听着像老掉牙的汽车引擎,“不要放在心上,许哥喜欢心胸宽广虚怀若谷的……嘿嘿。”
易承轻笑一声:“……”话都说不利索了还要拿许桑压他一头。
这俩人一个比一个会来事,许桑没再放任,抽回一直被易承握住的右手,摁断电话:“挂了。”
屏断这些杂音,许桑看着截图,没抬头地问道:“有什么想法?”
易承只瞥了截图一眼,之后目光一直缱绻在许桑侧对他的眉眼,平滑下移,兴味似的落在他唇间良久,又下移,落在他褪去外套后露出的一截长颈,颈侧线条优美,像艺术家毕生的雕琢。
没听到回答,许桑不太耐心地问了声:“嗯?”
回答他的依旧是沉默,许桑偏头,目光还没触及易承的脸,一只手就重重抵住他的下颌角,猛地向上一抬。
拇指指腹带过耳垂,激起短暂的酥麻,后腰跟着一缩。
这点细密的触感还未通达全身,颈侧就落下一朵温热,随后是愈加强烈的刺痛,像是尖牙的磨咬。
痛得有些刺激,所以许桑的第一反应不是推开人,而是侧过脖子去躲……
并不持久,许桑理清楚触感时,易承已经收了“犬牙”,趴在他颈侧,急促的呼吸扑落在锁骨,伴着隐隐约约能感受到的狂热心跳。
“真给你刺到了?”许桑笑着开口时,才发觉自己嗓子有些哑。
“嗯。”易承手环过他的腰,索抱,“你这位朋友,话真多。”
许桑也给人回了一个拥抱,将方才的刺痛消化掉时,眉眼低垂,无意扫过易承的侧颜,只能看清他挺翘的鼻头和发红的唇,他喉头轻滚:“我记得,跟你说过。”
“嗯。”易承闷笑一声,“我以为顶多是吕丁的一半。”
许桑:“……”
梁意杉这方面,确实拿不出手。
平复些心情后,易承就着这姿势说话:“我的想法是,你那位朋友说得对。厌学这事,与你无关,多半也与我无关。”
“嗯。”许桑认同。
不过第二天到学校时,这句“无关”多少有些飘摇。
陈慢在黑板上写今日请假学生,平日里从不需要扩框的区域,如今字号放到最小,还需要另列。
周三,请假人数:6人。
由前到后,各班的请假人数呈递增等差数列,在学校校园墙上传出来时,激起了不小的动静。
关键是,就连每天都想尽理由把病假学生“批斗”一顿的徐富,今日都未曾提过任何有关“请假”的事情。
周四,陈慢头发多掉十根。
病假兼事假人数:10人——还全是三个字的名字!
一直到周六,病假兼事假人数达到本周巅峰:19人。
也就是说,按势头再发展下去,该是学校空城现象了-
周六放学铃声响起,许桑简单收拾完东西,便跟易承打车去书店。
这周清闲,老师在一片不知所云的焦头烂额里迷失了上课热情,一半的时间放任出来上自习,另一半的时间是在复习基础知识点——说是怕没来的学生跟不上。
能刷的卷子已经刷了个差不多,易承提议出来找找资料书。
也顺便见见新题型。
“诚明书店。”下车后,易承指着前方的三层建筑说道,“在南城算比较全面的书店了。说真的,十几年前,它还叫李明书店,因为开店的叔叔就叫这名,后来估摸着是翻多了英语试卷,就改了。”
许桑笑了声,“去的学生都不提醒?”
“可能没开起来,人少。”易承笑说,“也可能是觉得就这样挺有意思。”
许桑轻点头,想到什么似的,问道:“这一带,学校挺多?”
“算多吧。”易承来过这,“一所私立十七中,还有两所老高中,老得快没生源了。”
“嗯。”许桑应了声。
书店一楼,是电子设备兼名著、咖啡自习区,资料书教辅之类的通常在二楼三楼,根据年级依次排列。
许桑提步,要进去前,兜里的手机响了。
这几日梁意杉总会以“最新进展”等各种理由打电话过来,好似闲得不是一星半点……所以他下意识就接了,没看清来电人。
外放的,还没点免提,奈何里面人嗓门大,自带扩音效果:
“许桑,我听说南城最近发生的事儿了,这么严重如此恶劣,你怎么都不打电话跟我说一声,又一声不吭自己扛吗?”
许桑轻顿。
那头,男人声音浑厚,像老树皮的质感:“手续我让人准备,要不,你还是转学回来吧?”
第66章 第66章 【“那得先有脑子。”】……
许桑偏头戴上耳机, 同时回道:“不回。”
“你跟我犟牛脾气干什么?我是你老子你是我老子?简直没有一点规矩,况且老子现在工作时间抽空给你打的电话,你以为我闲得很多想管你。”许铭惯性发气。
“那就别管。”许桑抬眸看了眼一楼的陈设, 向易承偏头,极小声地贴耳说了句,“帮我带杯咖啡,嗯?”
“好。”易承气音回道。
随后推开大门先一步进去了。
看着他背影渐远, 许桑向旁边挺立的大柱子边走。
许铭发完气,才会稳住声音试图把话说得漂亮, “许桑, 烂地破事多,你不要也不能小看氛围带来的影响。厌学都能搞这么大动静,可见这边的学生有多不行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变成一摊烂泥!”
“呵。”许桑轻呵一声,“上次不是说,把我再转远些, 直接跟牛羊一窝睡?”
记性好有点好处,闹脾气时有旧账翻得出。
同理,别人翻旧账时你也有点印象。
许铭明显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干咳两声沉默片刻,才换了个语调,估计硬骂不行只能软语,“是我的不是。但你跟爸说说,野地方的教学水平怎么可能跟得上正规地方的?你现在回来成绩都不知道滑到哪去了!”
原来点在这里……许桑扯出一抹笑, “那我回来考一次。”
“……”许铭估计牙都咬碎了,“老子服你了。还不得是我的基因好,不然你有这么聪明的脑子?”
许桑听出语气的转变, 平淡:“没事挂了。”
“有事,有事!”许铭总觉得儿子比实习生还难带,心说:等你以后工作了,最好有个虐手下虐生虐死的上司!
“快过年了,你阿姨办了个小型晚会,你那个好朋友意杉也在。要不要到时候回来吃个饭?”
许桑没答,等了两秒确定许铭没什么其他要交代的,便挂断电话。
……
许桑转过身时,书店门口,红白色校服异常亮眼。长腿笔直立着,一少年端着木质饮料杯,跟他视线相接后,少年往前探了探杯口,像是无形中跟他碰了个杯。
深邃的眉眼里,蕴着星穹里的尘埃,细碎的光点铺叠,笑意藏得很浅。
一瞬间,许桑听到心脏的声音,在跳突——他权当是,器官也有生命,有感而在给这个光鲜的少年鼓掌。
“谢谢。”许桑上前,接过咖啡时,握住了他的手,“直接上二楼?”
易承垂眸看了眼,笑道:“别小看高三生的咖位。”
许桑轻笑:“那上三楼。”
教辅层出不穷,看得人眼花缭乱。不过这周来的人少,偶尔见的,也是手中拿本花花绿绿课外读物踢着腿在欢读的小孩。
易承没细看,锁定高三区,再锁定科目,抛去刷过的一两本,便直接由上而下开始捡书。
两分钟后,他抱着这一叠书,立定。
许桑倚着货架,抿了口咖啡,目光柔和地看着易承挑资料书,明白他的挑书习惯后,再看他挑的一大叠,许桑不禁一问:“刷过的这么少?”
“……”易承偏头看他,“没办法,欠得太多。最近才进发到高三区域。”
“嗯。”许桑上前,从一旁抽了两本教辅,放在他那一叠上,说道:“不急。”
易承看了眼胸前新添的书,无奈一笑。
诚明书店有个小特色,当层付款后,可当场消费——为何是“小”特色,因为:这特色就是句被忽略的废话复利用!
没让易承付钱,许桑先一步亮出付款码,看着易承有些诧异的目光,他解释道:“就当生日礼物吧。”
易承停滞两秒,“也行。”
教辅后有木质座椅,大横排,配有可移动案桌,早些年宣称的是“学生自习作业区”,后面慢慢演变成“家长放心溜娃区”。
今天人少,案桌摆放整齐,可容纳十余人的横椅,里面只有一人,带着副黑色蓝牙耳机,只光溜溜地穿了件黑色毛衣,毛球挂了一堆。
易承看了两眼,不确定:“这是……赵鸿途?”
许桑肯定:“是。”
就刚刚那人若有所思推眼镜的动作,别无他项可选了。
易承把一摞教辅放上案桌时,赵鸿途弹跳了一下,撞得自己面前的移动桌都飞了一米远,苦着脸拖回来时,他兴奋:“许哥,易哥,好巧!”
“巧。”许桑没东西搬,便往里坐下。
易承抽出随身的笔,长腿往前伸着,单看很抢眼……他就这么随性坐着,翻开综合卷,笔帽一脱,笔身一转便开始写。
书店里放着白噪音,但因为音响问题,音量可忽略不计。
许桑衔着咖啡杯,目光落在赵鸿途左耳的耳机上。
大概是别人看你你会有所察觉,赵鸿途转了过来,发现许桑在看自己的耳机,心跳微微加速,他解释:“我喜欢做题时听音乐,从初中起就是。”
“哦。”许桑不关心他喜欢什么,只关心……
他说:“你耳机漏音。”
赵鸿途:“……”
原来晴天霹雳真实存在于一瞬间。
“那我关了。”赵鸿途脸胀成猴屁股,手忙脚乱地关了那首激情四射到要炸天炸地的神曲,取下耳机,尬笑:“之前耳机摔过一次,估计就不太好了。”
许桑“嗯”了一声,视线一转,落在易承做的题上。
人一旦尴尬了,做什么事都会显得忙乱,赵鸿途静不下心,便向旁边两人看去,一来一回间,他忽然想起小组讨论时,许桑说的那句“他交给我”,他一愣,求证般地问道:“许哥,你是来监督易哥学习的?”
“嗯?”许桑放下杯子,递给易承,又:“嗯,算是。”
“真是尽责啊。”赵鸿途合上卷子,小心翼翼地问了句,“许哥,你觉不觉得在家自学会比在学校效率高一些?”
许桑指尖轻顿:“怎么说?”
“我看最近请假的人很多,搞得热火朝天的。像我,物理很好,英语也还行,我就觉得这些课没必要听,就想做其他弱科的。但每次老师眼神一扫过来,我就各种慌,觉得这样不好。可实际上,认真听完后又觉得这样浪费时间也浪费精力。所以,跟着形势,我觉得,可能在家自学会更适合我。”
许桑轻点头,反问:“都有结论了,还问我什么?”
“因为不太敢,我怕自学之后,自制力不太行,家长也反对,可能心理因素波动更大。反正好坏各占一半吧,就很纠结。”
许桑没怎么动,看向他,“寒暑假自学过吧,都几年了效果还不清楚?”
赵鸿途:“……”这多少度的嘴说的话,怎生如此冰凉!
他挽尊:“但这毕竟是上课期间嘛,总会有些细微的不同。你想着别人在学校循规蹈矩地听课,但你能在家自由地学习,感觉还是不一样吧?”
“嗯……”许桑平淡开口:“同理。”
“什么意思?”赵鸿途一瞬间质疑了自己的理解能力。
许桑不知道他纠结半天的意义:“试两天,就有结论了。”
“哦!”赵鸿途拍了拍手,“我好像悟了!”
许桑收回视线:“……”再不悟就是傻了-
站得高看得远,三楼的玻璃窗外,远远有十七中的校影,和网传的图片一样,不过校门口已经换上新的标语——“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若记得不错,早前,那张标语是“快乐可以反复,高考只有一次”。
激进派爆改婉约派……除此之外,还贴着新标栏,大概写着“热烈庆祝同学返校”。
跟昨晚最早的一则消息相关:说是学校“强制要求”学生返校,除特别原因未返校者,学费打折返还、学籍滞留。还有几家学校措施相同……就是不知道周一的效果如何。
网上如今热度直线下滑,好似就是一场自导自演而后觉得没名堂就自解自结的闹剧。观众一旦离席,策划者都羞赧地恨不能先一步拉下帷幕。
【神奶他爹:几斤几两啊,高三的宝贝们,高考都进行多少年了,自己不行怪别人,发现怪来怪去没人买单还是得自己上阵,有意思吗请问。】
【刷完一百套卷子我成神:对不起,我有罪,我是学生我的本职就是学习,实在对不起,我明天抓起书包就回校,读抑郁算我的。】
【新用户FJOBS-1687:我是大学毕业生我来劝:你们挺牛逼的说实话,我学生时代天天零下洗冷水澡都没这么长时间不去学校,你们做到了!牛逼,也挺傻逼的,这跟你去上班抱怨上班没什么区别,抱怨可以,但直接不去上班,还那么长时间……想象到了吗?宝宝们。】
【晚安卡巴巴玛:热闹看完就散了吧,梦醒了就坐起来吧,倒回去再梦还能是一回事吗?】
【平安是福:现在的学生是真叛逆啊,我们那个时代,能学习就不错了,现在天天学习还整这一出,我看着都心寒。】
【紫妹@平安是福:阿姨/叔叔,话也不是这么说。现在有成人学校,线上课数不清,想学随时能学,怎么也不见你去学去上,看你主页点赞视频1w+了,有时间啊……别他妈用几十岁用久了的脑子想十几岁人的处境,他妈不是一回事。】
【别逼我,有结果:那什么,南城这地方挺包容哈,这种问题居然能闹起来,不过估计再过几天就没人看了,建议大家好好学习,保持状态,毕竟,还有一百六十几天,加油吧。】
【c你大爷:好讨厌学习,根本学不会,烦死了,烦死了,真他妈想死。】
【星期八的约定:想死的先别死,先当上大学生被我压榨干了再噶,OK?】
……
周一上学,学校很热闹。是真热闹。
陈慢揉着黑眼圈去跟老师确认请假名单及请假条时,如释重负地叹了句,“终于回来了。”
“哼。”徐富双手抱胸,眼袋垂着,很大一坨,被揍了一样眼周黑了一倍,估计这一周没睡好过,“你们越来越牛了。”
“哪里哪里。”陈慢只当是夸奖呢,抬头就见徐富黑着的脸、发红的眼球混着团团血丝,一震,“徐老,我们理一班还是规规矩矩的啊,只是个别人听信风言风语有所懈怠,但今儿不是都回来了嘛,这是认识到错误并及时悔改,稍加生气后可以原谅嘛。”
徐富还是没被哄好:“哼。”
“……”陈慢准备添把火,“你看,请假的这一位同学,估计是考差心情不好回去反思了——”
他戛然而止,因为给请假条反了面后,名字赫然写的是“赵鸿途。”
赵鸿途?!
他连忙扣过来,把添的柴火收回去,“徐老,您别生气嘛,气出病来无人替啊……”
一直走到教室门口,陈慢才停了一直叭叭的嘴,说得自己都快没词了……回到座位,他转头瞪了眼吕丁,气声说:“鸿途请假了!”
吕丁一震,转头,“鸿途请假了!”
陈慢:“……”
请问你是传播媒介还是传送带啊!
许桑和易承互看一眼:“……”
是赵鸿途请假他俩不批呢还是不准呢!
徐富站上讲台时,像才被扒过皮抽过筋,没人气,“部分同学们,好久不见呐。”
集体大声:“好久不见,老徐。”
部分小声:“实在是不想见呐,老徐。”
“经常听到这个问题,为什么要当老师,三年一换,届届一样,不无聊吗?”徐富坐下,“我现在算是找到答案了,老子是来开眼的!学生简直一届比一届牛,牛翻了,龙王庙来了都压不住是不是!感谢你们这届英勇的学生,让我们老师短暂体验了半周的舆论中心、失业危机,实在感谢哈!”
徐富生气时,像只河豚,把自己气得鼓鼓的。偏偏肚皮漏气,漏的那一点就是他故意勾起的嘴角,专门用来发“呵”的音。
“你们进校时,距离高考一千零九十六天。自此直到两百天宣誓,这有零有整的八百九十六天,我们一直在讲意义。”徐富拿着他涂改几十遍的教案本,翻着看,“现在这么重要的时间节点上,你们反了,那行,我跟你们谈谈现实。”
“现实就一句,能读的走高考,他妈不能读的走春招。够明白吧,春招报名还没截止,想早点结束就报名,反正混到六月,用你们的话说是浪费青春浪费时间;能读的,苟到高考,考完你就解放了……人生走的每一步路,都算数,是走是爬是跳是跑,是进是退,都是你们的选择。”
“是,你们抱怨的没错,什么中国学生极为关键的一生,什么鸡汤文学喂者受益喝者受害,都对都对。老子只想说,一条路你走不远,适不适合是一方面,但绝不是全部。地球那么大,不围着你转,谁规定必须有个职位有条路适合你,况且有那么多个你。适合的问题,可能你找一辈子都无天然解;可你们偏不信。十七八岁的人,操着理想的刀走,我不反对;但请你们理想到位,别光对着未来,也照着点脚下。”
徐富整个人处于红温状态,毕竟憋下去很多有损师德的词。
他把教案翻到后面,倒着开始做题,抬头说了句,“剩下半小时自习,之后照常上课。”
教室里很安静,就像误触了“静音模式”。
比起其他班思想教育一阵嗨过一阵的动感音乐,能唤醒一个是一个。徐富的话就像冰雹,能砸死一个算一个-
“真报春招又不划算了,好说歹说也就少读三个月,凭什么别的学生六月高考警察开路鲜花来接,我们就独自面对鲜为人知。”
“你这么说的话,我其实挺向往高考那天的。看视频的时候就觉得很独特,那么多欢呼,那么多掌声,而且吧,几张卷子结束三年甚至十二年,是真的很浪漫吧。”
“对啊,而且现在就一百多天了,累死累活也就一百多天了,有本事真把我累死,老子干定了!”
“老徐给我说得一愣一愣的,我当时想:老徐,说这你还要不要工作了。但真挺深刻的,我真是短视频刷太多,脑子都刷短路了。”
下课铃一响,延迟半天的讨论才渐变似的大声,而后成为一阵哄然,谁都想出来说两句。
吕丁仰头叹息:“易哥,你当时看那些厌学视频的时候,有产生过放弃的想法吗?”
“没有。”易承在跟教辅死磕,翻页的空隙回了他一句,“甚至更想学了。”
“……”吕丁头差点往后仰断,“牛人,哦不,简直神人!易哥,你简直像变了一个人,比你之前牛逼的时候还要疯狂,天天早到晚退,不上厕所不休息,都进化成学习机器了!”
易承没应他这句,只冷冰冰地补充:“闭嘴。另外,也别骚扰我同桌。”
吕丁:“嗯??”
他脸上是写了下一步行动轨迹吗?一语道破也太没面子了!
不过他脸皮赛城墙,还是浅浅地“骚扰”了一下。
“许哥,鸿途说找你聊天之后他大悟特悟了。”吕丁眨巴眨巴眼,“你能跟我聊聊吗?”
许桑好整以暇地抬了次眸,笑说:“那得先有脑子。”
霸占了赵鸿途位置的陈慢笑得死去活来:“哈哈哈哈哈……”
“别笑了。”吕丁转过头,“上周没考试,我的努力成果还没得到验证……慢慢,我们的比拼,这周一见分晓!”-
刘姨今天来了,说是来辞职的。
许桑没什么态度:“可以,随您。”
“实在是对不起了,我得回去照顾纯儿,她今天去了趟学校,中午回来后吐了,说是真的很讨厌学习。我没办法,得照顾她,就没办法顾着这边了。”刘芳说着说着像要哭了。
许桑点头:“嗯,我这边没问题。”
也不需要了解那么多。
越解释,刘姨越显得卑微——明明辞职意味着“主动权在握”。
“我多想有个像你这样的孩子,聪明懂事,学习又好。”刘芳伸手抹了下泪,“但没想到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纯儿会变成这样,但又不能放弃,学习还是要继续学的,等她好了,肯定就能好好学,是不是?”
许桑抿唇,扯了两张纸给她。思考良久后,他开口:“刘姨。”
刘芳把卫生纸盖在脸上,声音哽咽:“你说。”
许桑语气温和:“投资自己。至于儿女,投机都算不上,只能是赌博。”
“什么意思?”刘芳抬头,被自己蠢笑了一样,笑破一个大鼻涕泡。
许桑也跟着笑了,没想再细说。他起身,“稍等。”
一分钟后,他从卧室拿出一个独立U盘,交给了刘芳,“刘姨,这是一套全程课,我跟过,质量很高……祝您女儿早日康复,您也如愿。”
刘芳站起身,双手碰着银色U盘,受宠若惊地直点头:“啊!谢谢,谢谢。”
许桑朝她微微笑了一下。
至于工资,许桑没耗时费力地去跟张文丽联系,跟地下室接头一样复杂。他看了眼自己的账户余额,弯下身,要了刘芳的银行卡号,未满但仍按两月结满后,将人送走了。
从冰箱取了些水果,许桑简单装盘后,回了卧房。
对面的灯亮着,有个奋笔疾书的少年正卯足了劲地弥补过去的遗憾,也在耕耘未来的长途。
许桑叼了块草莓,翻出手机,才点开题库,电话就跳进来了。
“……”有完没完,许铭是口水分泌上瘾吗?
许桑边看题,边听电话。
“长话短说,回来还是露宿街头?”许铭像是终于找到了跟许桑交流的正确打开方式。
许桑轻挑眉:“嗯?”
“回来呢,吃我的喝我的睡我的,想要什么有什么;不回来呢,我看你卡里刚支出去四千,余额过不顺畅吧?”许铭又啰嗦了,“况且,感谢你阿姨遇人不淑,我知道你张姨压根没管你,还请了个人,不过这人走了是不是?”
许桑不语。
“你张姨有水平,房租只交了两月,剩下的钱存银行收利息了。”许铭说着说着大笑,“所以,儿子,回来吧!你总不能靠着你卡里残存的千把块钱,过完剩下一个半月甚至四五个月吧。”
许桑轻笑一声。
“对了,我忘说了。这周中最迟这周末就有人租你那间房了,本来该是你张姨考虑的问题,现在落在你身上了。”
许铭像是很喜欢这个“问题转移”,兴奋得嗓子冒烟,“你答应回来,我凌晨三点都能开车来接你,就你一句话的事!”
许桑终于有了反应:“……”
若非有不靠谱的张姨在其中占据重要一环,他甚至想往什么阴谋论上猜了。
“许桑,你说句话。实在不说呢,我下周就暂时把你卡停了,什么时候松口什么时候打钱给你。”许铭乐呵地笑出了声。
许桑咽了草莓,说:“随你。”
许铭声音拔高:“许桑,你是蛋壳做的吗?这个时候还能这么硬气?”
许桑嗤笑一声:“我金刚石做的。”
说完,他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而后,狠狠戳了一个草莓,一口囫囵了!
许铭了解的情况很全面,只是有关他的,都有偏误。
比如,他的资产状况。
首先,张姨欠他四千,没还;其次,卡里的“千把块”,具体为三千二;最后,他有自己的钱,具体金额还没算过。
许桑倚着书台坐下,皱了下眉:着实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考虑到租房问题。
宿舍是第一个排除的,南城附中最低六人寝;另外,这一环节需要家长的手续交接。
他翻了下附近的租房广告,价位比想象的高——“败絮其外,金玉其中”是么?况且地理位置也不太行,离学校远。
想着,他问了个熟·南城人。
【许桑:南城租房,哪找?】
易承手机应该在近旁,消息才发出去,顶上便显出“对方正在输入”
不过,像在纠结,很久才跳出来,一堆。
【易承:找我。】
【易承:〔图片〕】他的自拍,顺便拍到了身后整洁的床面。
【易承:连人带房,租给你,要吗?】
第67章 第67章 【“他不喜欢草莓味。”】……
许桑:“……”他咽了下口水。
【许桑:我认真的。】
对面回得很快。
【易承:我也认真的。】
【许桑:解释。】
消息没收到, 反倒是第一时间跳出个电话,来电人:“易承”。
许桑戴上耳机,“你说。”
声音撞在鼓膜, 很近,像是贴耳的低语,“李承宇那单交易能成,九成是因为:这边的租房黑色规则, 虽说很多针对的是生意店面。黑大混这条道的,所以我爸欠他那么多钱, 也……”易承停顿了一下, 继续说:“反正,跟我你不亏。”
许桑偏头戳了块苹果,咬断。
但易承话说着,还顺手给他发了一串电话号码,“有便宜不想占的话呢,你联系这个大姐, 姓王,她手上房源多,短期内——”
许桑没存号码,笑说,“我占。”
“什么?”易承刚发出去第二个号码。
许桑扩句:“你的便宜,我占。”
“啧。”易承停下敲备注的手指,登时就笑了,“你这话, 有歧义。”
“是吗?”许桑望着窗的方向,发现对窗坐着的人影不见了,疑惑地抬了下眉:“歧义是?”
易承从卫生间出来, 坐上床,看对窗,视线相接,他笑:“阅读理解白做了?”
许桑眼神一转,多了些意味不明,但很快恢复往常,他回道:“嗯,没办法,语文不好。”
易承轻顿:这貌似是个事实,虽然任谁来了第一反应都是不太相信。
第一次考试他就注意到了,许桑的语文成绩不算差得离谱,但比起其他科成绩,就显得干瘪了。
之后也是,白晓莉当众找过许桑几次,好话歹话都说了尽,可他成绩依旧不见得有多大的提升,除了上次大型联考,估计运气加持,有了十几分的提升,自此就回落,平平淡淡若往昔了。
易承转而笑说:“歧义么,下次再告诉你。”
“嗯,”许桑不好问,“明天我过来。”
易承难得情绪变调:“这么迅速?”
许桑平静:“不然?”
这么晚跟人对消息,算骚扰了!
“行。”易承起身下床,趿着拖鞋出了卧室,“晚安。”
许桑转身,弯腰从柜子里拖出尘封的行李箱:“晚安。”-
早自习已上到一半,第一节数学课的课代表都蠢蠢欲动地想招呼大家“准备数学试卷”了……陈慢在这时刻,离奇地发现:他妈班上只来了大半的学生!
这些是昨天都被徐富的语言冰雹砸死了吗?
没等他焦头烂额,上课铃打响,而后他更离奇地发现:同学们陆陆续续在进来,但徐富还没来。
“先自习,先自习,别慌,阵脚不能乱!”陈慢跟数学课代表窃窃私语着,时而扒着门往外看,时而去趟办公室探情况。
“老师,您好,我是理一班的班长。今天第一节课是徐老师的,但他没来,是换课了、请假了还是——”
年级主任取下老花镜,冷静:“先上自习吧。他个傻逼堵路上了。”
陈慢:“……”
他转身,才进教室上讲台,就撞上浑身是汗、着急忙慌抱着长套羽绒服冲进来的徐富,两人打了个眼神照面。
“实在不好意思,同学们,学校那条路施工,技术不过关导致封路,我在路上绕了几圈才绕来,抱歉哈!”徐富气喘吁吁地放下外套,摸出塑料袋里的教案本,“刚在路上还撞见一堆学生,没事哈,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不会记迟到不会扣分的。”
之前徐贵提过一次,说估计元旦后修好,但实际是,元旦当天出技术故障、正极力抢修中——估计之前的努力也白费了。
这带交通直接堵成智障,十分钟都动不了一点,学生还好,大不了下车走,虽然晚但决计不会太晚……但老师就不一样了,总不能撂下车人走车留吧,所以直至交通疏通,才飞奔赶来。
“我就说嘛,迟到不是主观的,这纯纯客观,客观得不能再客观了!”
“修修修,一天天的就知道修,学过地理城市管理就知道,这他妈不靠谱啊!”
“我来的时候遇到骑小电驴的白老母了,笑死我,她想走车缝过去,结果卡住了……简直是社交恐怖分子,她跟左边的副驾聊完,又跟右边的司机聊,不过没被理,她就站起来伸着脖子边骂边跟人搭话,我看着都尴尬。”
“我还以为旧事重发又厌学了呢,要不是陪我的人只是被堵在路上而不是躺在家里,我都想放弃了。幸好,你们在!”
“在说什么废话呢,”徐富翻到了习题册,正色:“以为我来晚了就会羞愧然后放任你们叽叽喳喳喳喳叽叽吗?把习题册翻出来,我找两个同学上来做。”
教室瞬间安静了,只有忙乱的纸页翻打声。
“吕丁、陈慢上来。”徐富往后看了一眼,“我看你们坐成前后桌都能笑得额头贴额头,上来笑,顺便做道题?”
吕丁笑不出来了:“好的,老师。”
陈慢转过脑袋,后知后觉地起立:“老徐,冤枉啊!”
“把你嘴角收下去再说冤枉。”徐富标好题号后,拿着粉笔走下讲台,直接坐在了吕丁的位置,横着,一手架在许桑的桌上。
许桑轻抬头:嗯?
“另外宣布个好消息。”徐富摆弄着吕丁桌上的笔,盯着那页狗爬字,脑子都混浊了。他连忙转头,看着许桑的卷面,却见:
那是张……物理试卷?
物理?!徐富心口子阵痛,视线往上一瞥,就见页顶飘着两个行偏草的字体,他跟着念出来:“易承?”
易承抬头,却见徐富视线落点不在他:“嗯?”
班上的人视线除了看好戏般落在讲台上抓耳挠腮的两人身上,还分了一些在后排的徐富身上——谁叫老徐说宣布好消息,还没宣布声音就噶了。
看着许桑拿着支红笔,像在批改,徐富问道:“你是不是欺负许桑同学?”
他心想:批改卷子,一个能气死人的工作。这莫名其妙把自己卷子丢给别人批改,不是故意欺负就是恶意报复!
“……”易承气笑了:“哪得出的结论?”
“那你卷子丢给别人干嘛?自己没手不能改?”徐富没在明面但在心里补充一句:关键还改的是物理试卷!
易承偏头看了眼许桑,却见许桑眉眼含笑地靠着椅背看他,好似自己就是被欺负的那个。
刚刚是谁主动要帮他清知识点的……易承挑眉,看着许桑的眼睛服软:“我的错,我的错。”
“认错态度都不像样!”徐富轻声责骂。
易承扛着飞来横锅保持沉默。
但念及是易小子,徐富扭过头:“自己把卷子拿回去,另外第七题的答案错了,把红叉收回去。”
易承看过去:“嗯?”
许桑转了圈笔,淡声:“您还是教数学实在。”
“……”徐富把那张卷子反过来,才发现漏看了个条件,刚刚就直接凭经验选了。他掩面笑了一声,师者发言:“小许,可以,胆色不错!”
许桑没答,只把卷子收回,继续看题。
往这边看的同学,没听到对话,只是觉得老徐跟后桌两位谈笑风生,氛围简直不要太好,有种自己看戏都格格不入的错觉。
“哦,我来宣布那个好消息。”徐富转过头来,看了眼讲台上两人,黑板几乎写得满满当当的,他意外地笑了一声,才转过头继续说:“很抱歉,元旦这天还把大家留在学校。所以,今晚有个元旦晚会,你们没时间筹备,学校都安排好了,不过暂时还是分班的。反正,新年第一天,我们一起度过。”
“so,消息好在哪里?我在被窝里玩手机请问哪里不好呢?”
“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我听说,今年元旦不放假,是因为上周的事,学校觉得咱们休息够了……早知道就跟风休息,不搞特立独行了!”
“晚会?好陌生的东西,不过还挺高兴的,哈哈哈哈……”
“能点歌吗?想看新同学跳舞!”
“住校生能发手机吗?想拍照!”
……“都安静,数学课不是鸟语课!”徐富守着纪律。
讲台上的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而后抬头把粉笔丢进铁盒,神纠纠气昂昂地往台下走。
徐富伸手平复了吵闹的学生们,抬头看了眼过程和答案,惊喜道:“我专门挑了道有难度的题,你俩这进步,可以啊!”
说完,他挑出彩色粉笔,给两个答案都打了个对勾,欣慰:“同学们呐,之前的数学困难户,现在已经能把偏压轴的三角函数问题做出来了,你们也要加把劲努把力啊!”
有点眼力见的人鼓起了巴巴掌:“牛逼牛逼。”
“不牛逼,不牛逼。”吕丁把最后一个大饺子塞进嘴里,“陈慢也做出来了,显得我像原地踏步没进步!”
“……”陈慢戳了块虾饺,“小丁,你这叫恶性竞争了哈!明明应该先对许哥说谢,真是没有礼貌不讲礼节。”
“对哦。”吕丁连忙看向许桑,“许哥,之前我问过你类似那道的题。感谢许哥开了金口,我等会请你喝水!”
“那我请许哥吃东西!”陈慢举起筷子乱舞。
许桑把碗里的菜叶子夹起来,“不用。”
“那不行,老徐说了,晚上的晚会,自己把零食带够,纯玩!”陈慢往前探头,“许哥,易哥,你们的零食我们包了!”
易承掀起眼皮,曾经“忠诚且侍主唯一”的两人,现在是把许桑叫哥叫的一个比一个欢。若他俩真身是只狗的话,恐怕尾巴都能甩出高速公路的车速了……
他“啧”了声,轻声开口:“我准备你们许哥的。”
“啊?”陈慢给虾饺来了个腰斩,筷子顺带劈了个叉,“易哥,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易承:“……”看,这就是曾经的“小弟”。
“没事没事,都买了让许哥挑。”吕丁坐直擦嘴,“你们吃完了吗?进小卖部要趁早,不然容易被挤扁。”-
“亲爱的同学们,敬爱的老师,我先向大家说一句:元旦快乐!祝愿新的一年,学业有成,顺顺利利!”主持的女生拿着小蜜蜂,招呼着人把教室灯关了。
女生说着,没憋住笑,后半截虚飘飘的:“我们元旦晚会就一个活动:观看央视频道的元旦晚会。”
“我是真贱啊,没看过元旦晚会还是怎么着的,居然期待了整整十个小时!”
“牛逼,但凡是高二高一的学弟学妹唱个歌排个小品呢,结果,在线转播是吧?”
“没事,没事,没事……”
“也行,在家我看不下去的东西,这种场合我还是愿意赏脸一看的!”
徐富这回没阻断任何议论,提出一袋旺仔牛奶糖和一箱水果糖,站上讲台,凭嗓子硬喊:“孩子们,我选了两天,饼干吃了怕你们太干便秘,水喝了怕你们太湿一直跑厕所,所以思来想去买了糖。老徐祝你们:新年快乐,好好学习吧,六月末,老子亲自给你们放炮!”
“哈哈哈哈……”
糖从前排依次传下,两颗旺仔糖配两颗水果糖……而后,同学保持低音量,观看晚会。
陈慢占了赵鸿途的位置,转过来想说开场节目的音乐还行,就见后桌的易承埋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再偏,他许哥也埋着头……两人像搞什么秘密交易一样,他好奇宝宝附身:“许哥,易哥,你俩干嘛呢?”
易承坐直,把手心里整齐的两颗草莓味硬糖放桌上:“换糖。”
“为什么?”陈慢余光瞥着舞蹈,正眼看着他桌上被投屏映亮的水果糖。
老徐只选了两种口味:草莓味、柠檬味。依次传下来的。
易承撕开水果糖包装:“他不喜欢草莓味。”
陈慢眼皮跳了跳,一不跳灾二不跳财,单纯震惊,他有句“你怎么知道”想问但没开口,转过去,只道:同桌关系确实好得快。
九点二十后,节目接近尾声——因为快放学了。
正在进行的是一场歌舞,气氛欢脱。歌熟,所以大半的人在一展歌喉。
而在这热哄哄的气氛里,音乐骤断、屏幕骤熄,入夜的天撑不起一点光亮,整个教室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昏黑。
一阵密密麻麻的恐慌蔓延开,幻化成一阵高过一阵的呼喊。
许桑眼睛缓慢地眨了一下:设施这么老?
下一秒,疑惑被紧急吞没。
有只手用力抓住了他的衣领,把他往旁边狠地一带,他没坐稳,重心不稳要摔过去前,一条腿偏过来,重重抵住他偏滑的大腿。
那手反手翻转向上,贴合住他的下颌,食指用力。许桑喉头一滚,呼吸逼紧时向旁边偏过脑袋。
黑暗中,视觉细胞休眠,其余感官紧急上线,像这辈子没上过班一样,敏感得要命。
许桑手指抓紧椅子,直觉有热气在脸颊处扑腾,他压低声音:“做什么?”
易承没说话,虎口抵在许桑下巴窝,使了些力气地向上抬。许桑没禁住,被迫仰头,随后有拇指碾过他下唇,粗粝的质感在唇上游走,停住,向下拉……唇瓣被迫张开。
许桑眼睫轻颤,一个呼吸还没进行完,唇被咬住,草莓味的甜腻化开、继而充斥满整个口腔。
太他妈禁忌了……许桑后背绷直,咬紧牙关想推开人,耳边突兀地落下一声,声音哑得不行,“让我。”
“嗯?”许桑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直到软舌生硬撬开齿牙,势不可挡地长驱直入,他吞咽不得,张着嘴任易承流连、驰骋……许桑才明白过来。
就在喘不过气、要憋死自己的瞬间,耳边落满嘈喧的声音。
“停电了,卧槽!”
“老徐刚进来说,就那个施工队,把学校电缆挖断了,正极力抢修中。”
“有灯的开个灯谢谢,有手机的小心点、别顺手了。”
“都没灯啊?你们都不挑灯夜读什么的吗?”
……
原来一系列令他神经紧绷的动作,前后不过持续了一两分钟。
许桑偏过头,坐回椅子上时,手被轻轻握住了……易承的手指在搔他手心的痒。
“如何?”易承舔舐了圈濡湿的唇瓣,头枕着手,手肘撑在许桑桌面。
许桑艰难吞咽了一次,口腔里还满满是草莓味,却不似之前那般惹人讨厌了。但……他耳垂爬满绯红,偏过头尽量冷声:“滚。”
易承笑:“我说草莓糖。”
许桑抿唇:“不好吃。”
“真的吗?”易承勾着唇,步步向他逼近。
许桑伸手推开他的脸:“……”
易承有分寸地握住他这只手,十指扣紧向回折,在躁动的黑暗里小声:“许桑,新年快乐。”
“嗯。”许桑心跳始终归不了正常频次,在疯狂中迷失理智。他抬头望了眼前方混乱的人影,回了句:“新年快乐。”
第68章 第68章 【“剩下的租你。”】……
“我操, 好刺激好刺激!求求别打灯,我喜欢这种氛围!”吕丁激动得前后跺脚,跺了一圈后, 他转过头,“许哥,易哥,是不是很刺激?居然全都停电了, 好巧好刺激!”
易承坐回位,柔和的眉眼偏去许桑的方向, 他手指轻轻刮过自己下唇被咬痛的地方, 回道:“刺激。”
许桑则沉默,一语不发,只是默默地消化那股草莓味儿。
“求求别来电,这个氛围下,我能勉强在学校待个通宵!”吕丁苍蝇搓手。
“想屁吃!”陈慢经他一提醒,才想起自己手表有夜光, 匆忙调出来后,他讥笑一声:“你的坏消息我们的好消息:还有七分钟放学。”
吕丁哭脸享受这种氛围:“……”
智能手机玩溜了,最原初的技能就容易卡壳,徐富瞎了半天,才调出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模式,笑嘻了脸:
“停电了那就没办法了,明天来学校注意早点出发绕路……走读生现在可以走了。住校生得等到供电,不过估计等不到了, 事故问题有点大,校领导那边还在策划。那我给住校生们打手电,送你们回寝室?”
“呼~”陈慢起身:“回家!”
“好吧。”吕丁伸手乱摸了一下, 把桌上没拆封鼓鼓囊囊的薯片、面包、酥抱起来,瞎了一样摸索着向前,“许哥,快接一下!”
许桑向前倾身,静静看了两秒,借前门手电筒照出的光线,描出零食袋的包装,问:“怎么?”
“买给你的,刚看节目太兴奋忘了分。”吕丁说道,“快,都特别好吃!”
许桑反手勾到书包,起身准备走:“不用,谢谢。”
“那易哥你接着,”吕丁转了个向,“我和慢慢的心意都在!”
易承已经挎上书包直起身靠着墙,看了眼他的手,弯身取过没用过的塑料袋,没客气:“谢了。”
吕丁嘻嘻一笑:“应该的。”-
沿途把零食悉数进贡给门口的某保安,走出一截路后,易承勾了下许桑的手,看他表情正经得过分,他晃了晃勾到的手,问:“生气了?”
许桑回答:“没有。”
易承停下步子看着他:“那这是?”
许桑难得眼神闪躲,别开他的眼睛,直言:“没缓过来。”
闻声,易承愣了好久,尤其是许桑说这话时下意识捏紧手、连带着压住他的指尖,渡过来一阵凉意。
被许桑拽着走出两步,易承才后发地笑出声,更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啧。”
出学校后,尚能跟校服哥弟校服姐妹有个一面之缘。一旦窜出两条街,道路便变得曲折而非贯直,人流也相应地少下来。
除却自然声响,短道上只有步调一致的微弱脚步声。
这回不用纠结先走到谁家楼下,也不用绞尽脑汁想一个名义上的理由留下……易承脑子便清净不少,可清净下来,便想到许桑方才说的话。
他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许桑。”
“说。”许桑冷静下来,声音恢复平时的冷淡。
转角处,易承停下脚步,“你喜欢吗?”
身后是倒闭店家久未开合的铁门,上面落满了灰。许桑没退后,一丝一毫也没有,怕脏。他望进易承眼里,在澄明里寻找问题的成立环境,没找着,便问:“什么?”
“教室,停电,桌椅满座,心却旁若无人,”易承只说了关键词,一词一顿,像个结巴。可断句之间却果断而利落,他稍停顿后,才说了最后一个关键词:“吻。”
许桑眼睫打了个颤,长而密,垂着将眼神遮掩,像个天然屏障,但旋即,这扇屏障崩裂,显出其后那一汪眼波。
他有了答案,答:“喜欢。”
“嗯。”易承勾唇一笑,恃宠而骄般地又问了一句,不过这次连同身体也跟着得寸进尺:“我想听个理由。”
许桑:“……”这还需要理由?
当初说喜欢你也见你追着要句理由……
不过当他抬眼,近在咫尺的人眼里俱是真诚,给人一种“你不好好答下一秒他就哭死了”的错觉,想了想,许桑问道:“真正的问题是什么?”
“脑瓜子是核桃成的精吗?”易承笑道:“这么灵光。”
许桑不理会他的玩笑:“早恋么?”
易承挑起一边眉梢,“嗯”了一声。
许桑大致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那个吻,很禁忌,也很不应该,若是日后曝光出来,校园广播公开批评恐怕都要一直“哔”某些字眼……而这就像这场早恋,是条规里的禁忌,是传统里的不该。
在未踏过某条金科玉律般的界线时,可以说,世界都会向他们无声说不。
可,那有什么关系。
仗着十七八岁的年纪,他们正有向世界说不的精力。
他一路念着检讨走过来,把那些心里不喜证明不对的条条框框碰了个遍。青中之小,尚能容得下他……怎么,这个世界不是自称广袤无垠,连个泥点子都容不下?
许桑眉眼染上利劲,一如每次走上台向满操场的人笑着说自己的不是,那种“字是字,我是我”的轻狂蔓进瞳孔,他说道:“我挺喜欢的。”
“巧了,我也喜欢。”易承笑了,不住地细细描着他的眼,手指刮上他的眉骨,问了句:“不过,刚在想什么?”
许桑回答:“想些不该想的东西。”
易承脱口而出:“大脑是器官,不是主人。你既然想了,就没有什么不该想。”
“是吗?”许桑笑问。
易承觉得那话没毛病,甚至颇有道理:“嗯。”
许桑眼神渐沉:“那现在想了些其他可以想的。”
话落,他扣抬起易承的脸,在他眼尾亲了一下。
薄薄的眼皮,传导出眼睑轻颤的细微动静,覆以唇的冰凉,易承僵住,片刻后才出声:“套我话呢。”-
联系上张姨后,许桑要到了房东先生的电话,这人声音听着虚里虚气的,说起话来,却十个字九个脏。
在他的脏话炮轰下,许桑要到了目前的租房情况:
合同已到期,但原则上他能多住两天,因为他入住时,国庆收假,少住了几天……
实际不行。房东的新租户,是个浑身金毛任人拔取的,在原租价基础上,加了百分之十。
基于此,房东先生说:学生就别住这边了,危险;危房要留给社会人,孩子,我是在为你着想blablabla……
许桑推着行李箱敲响门:“……”
损己为人,他该夸句“真有奉献精神”吗!
“请进。”易承拉开门。
许桑东西不多,带来的教辅,写完的全扔了,除了校服及衣服,整体没什么好收拾的。
他进门熟练地换上拖鞋,偏了问了句,“我睡哪?房东。”
易·房东·承掩上门,笑弯了眼:“我不是说了,连人带房一起租。”
话落,他上前张开双臂,不要脸地补充一句,“我的便宜,任你占。”
歧义在这儿……许桑没绷住,撂下行李箱跟他拥抱了两秒,才退开:“行了吧?”
易承上前拉住他的行李箱,往卧房里带:“说不够,还想要呢?”
“……”许桑跟他进屋,顺手给他转了个账,抬眼:“这话,我也想对你的分数说。”
易承僵住,顿觉压力山大,他步调都沉重了些:“那真是……”
脱掉那层戏精包袱,他正了言辞:“给,我给。”
许桑蹲下,输行李箱密码时,笑答:“好,我等着。”
东西收拾完,易承起身伸了个懒腰,划开手机,就见许桑给他转了三千。
嗯?这边的租房市价可远低于这个数字。
他追着问了句,“这是几个月的?”
许桑的声音从卫生间传出来,“先租一个月。”
易承收了钱,按市场价算后又打了个友情折扣,紧接着把多余的钱转回去:“那给多了。”
“嗯。”许桑推开门出来,一边擦着手上的水渍,一边走进来,“剩下的租你。”
易承输数字的手顿住。
“玩笑。”许桑坐在床沿,“算上生活支出,可能还少了,到时候再补。”
“行。”易承这才展眉,把要发出的转账退了,想到什么似的,他没压重量地坐在书桌上,看地势矮他一截的许桑,问道:“你是不是很难养?”
许桑抬眸:“嗯?”
易承说:“虽然挺以后的问题,但就在想,我是不是得再努力一些,才能把你养得很好。”
“死不了。”许桑朝他勾了勾手,见他附身,才说道:“至于努力,我希望你的目标终点,你先于任何。”
易承怔了一下,才笑道:“好。”-
最近的一次考试是周考,其次能引起关注的大概就是十天之后的期末考。
期末考并非学校命卷,而是直接参与一次大型诊断性考试。据说这次的数学试卷是某一名家亲自出手,引起不少热度……所以交统一报名费的学校数量暴增,一度引发一次重量级的备考。
“好好准备期末考,”徐富落下这句话后,才摸出新出炉的周考成绩单,跟被闪瞎眼了似的,他原地蹦跳二十厘米,激动得手指局部帕金森:“我的天呐!”
自习得好好的同学:“……”有老徐真是他们的福气。
不过密切关注着徐富动静的人却跟着心提到嗓子眼,他们焦急地等待着这次周考的排名分数情况——大概是:太期待自己的蝶变。
小小的躁动声中,徐富啧啧呵呵地把玩着成绩单,笑着念:“这次周考有点意思。我跟科任老师问过,说这次的考题是花钱买的押题卷,偏难的一套……”
“不铺垫了,第一名仍旧是许桑,第二名也没变,李云平。第三名就有意思了,你们猜都猜不到!”徐富高兴得脑袋打滚。
“老徐啊,小徐啊,我们不想猜,直接来个痛快吧!”吊车尾的同学从后排传声。
“行,那就不吊大家胃口了。”徐富把成绩单放下,看向最后一排,“第三名,易承,班排第三,年排第五。大家,掌声!”
听到自己名字时,易承抬了下头,在一阵掌声中,有些麻。他下意识看向他同桌,问道:“阵仗有必要这么大?”
“有。”许桑侧身,近距离给他鼓了个掌。
易承很轻地笑了下:
南城附中的教学水平乃至生源水平,真就中等偏下。单拿上次万人联考来说,若非许桑参考,南城附中的第一只能排到一百名开外……实力可见一斑。
加上理一班常驻第三名赵鸿途还在激情自学中,他的第三,真没什么含金量,只能说,有个阶段性的小小进步。
这点,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不过,一些人就不这么想,甚至南辕北辙喽。
“他?易承?第三?我宣布,新的一年,第一个笑话诞生了!”
“刚不是说了吗?买的押题卷,这种市面开放的东西,说不定易承之前就做过,肯定不是真实水平啊。”
“我求求了,期末考快点来,这样易承就能上演一出打脸戏了。”
“易哥,要重回江湖了吗?前面的牙齿酸掉了记得安回去,现在换牙贵……易哥中考第一不是白考出来的!”
“你们有完没完,一次周考,还真有人当真了……承认进步那么难?”
“李云平考完就跟我说,那套卷子他才做过,简直幸运女神附体。他不是也做了卷子,怎么没见考第一啊……说明记题也需要实力啊!”
简单的十分钟下课时间,易承听着自己的名字踢皮球一样在班级各个角落里走了一遍。
他衔着水杯杯口,冷水下肚,凉意荡开。
稍后,易承转了圈笔,笑:这才哪到哪啊,激动早了吧。
第69章 第69章 【“然后就进步了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大范围地区的习惯, 但至少南城是:生日提前一天庆祝。
陈慢转过身来:“易哥,要不要去我家,我爸那儿肯定有单独的包间, 够用!”
易承从题海里抬头:“要包间做什么?”
“你生日啊!一月八,一百零八单将,这生日时间简直不要太好记。”陈慢嘿嘿一笑,“你这么问, 是不是被我这么讲义气的朋友感动到了?”
易承停笔:“……感动,感动。”
他想了想, 除却今晚有时间, 貌似剩下的傍晚都归给学校了。他看向许桑,问:“要去吗?”
许桑回答:“我都行。”
易承看向陈慢,“那就去。”
陈慢歪头:“……”先问许哥是什么意思?同桌有责任管这么多?
想来他的同桌也太逊了,连老徐都盯不到,戒尺打肉上了,他同桌才替他叫一声:“啊!”
越想越觉得不靠谱, 迟早给换了——不过天可怜见,这事他说了不算。
陈慢将这计划跟吕丁说了遍,结尾道:“小丁子,走啊,一起?”
“走走走。”吕丁才听了自己进步三名的好消息,很难不亢奋,“不过别叫我小丁子,跟那个深宫里的太监一样。”
易承起身收书包:“气质挺像。”
吕丁白眼翻不转, 便只能把头仰过去:“……易哥,嘴巴不是这么用的。日后你要到了遗体捐赠环节,嘴都捐不出去, 那不就成滞销货了。”
易承看他一眼:“卖的捐的都能混一起,你这脑子,待开发空间是不是过于大了?”
吕丁死亡微笑:“……”
拖着书包出了教室他才想到能回的话,“易哥,你这话的意思是,我这脑子还有研究价值?那说不定存冰柜里……我醒来都二十三世纪了!”
易承挽上许桑的手,偏头:“研究结论:实验对象不合格。”
吕丁皱眉:“什么意思?”
许桑翻译:“脑子有问题。”
吕丁:“……什么嘛!那慢慢的脑子是不是更不行?他这次矮我一名,岂不是更蠢!”
陈慢刚切断跟赵鸿途的电话,听到这句,立马跳起来了:“小丁子,你有完没完?上次比你高……老子下次准能比你高!”
十字路口,最是人多车杂。白灯红灯绿灯彩光流通,四面车水马龙。
顺利过了马路,聊天才继续。
“说到成绩,易哥,我听到老徐念你名字时,我比老徐还激动!”吕丁上前一步,搭上易承的肩,“你怎么蹿这么厉害,跟坐火箭一样?”
什么叫“蹿这么厉害”,换个场景这“粪围感”太他妈浓了。
易承轻拧眉:“用词精准点,拜托。”
吕丁貌似找到了反驳点:“不好意思,易哥,我脑子有问题。”
易承别他一眼,回到正题:“刷了几周题。”
陈慢也探出头:“然后呢?”
“然后?”易承沉思了一下,“然后就进步了一点。”
陈慢:“……”
言外之意:没有然后了。
吕丁:“……”“一点”?
他裤.裆劈开了都覆盖不了的距离,才“一点”!
陈慢父亲开了家KTV,才开张一年,生意做得倒意外得还行——也可能是他爸饭店、超市、酒吧、网吧等都经营倒闭后转的运吧。
陈慢跟前台的马尾女生打了个招呼后,转头往电梯口带:“走,我带你们上顶楼。”
顶楼正经得发邪,是陈爸安排给陈慢做作业阅读学习的地方……不过,陈慢不经常来这,理由是:“爱家!”
“没话筒,只能听歌,歌声还有限制分贝。”陈慢吐槽着推开大包厢的门,“你们说我爸是不是有点子毛病?”
“什么毛病?”吕丁看了眼里面的陈设,温馨得像幼儿园,一愣。
陈慢调了下空调开关,又在智能界面把吃食点好,说:“全是毛病。别人家的顶楼,不是豪华间就是高级待客厅,专门揽钱的地儿,他居然用来给我学习!”
吕丁摸到沙发处坐下:“这难道不是爱?”
陈慢皱眉:“……你妈拿着擀面杖追着让你学习的时候,你觉得那是爱?”
吕丁恍然大悟:“那我明白了。”
赵鸿途来得晚了十分钟,进屋时,在白炽灯的照耀下,人看着圆润了不少。
吕丁热情招呼:“好久不见啊,鸿途!”
赵鸿途推了推眼镜,在最右边的沙发处坐下:“好久不见,各位。”
屋内的电视机放着风景类的纪录片,地点在一片片铺展开的花田。贯穿始终的舒缓风铃声,像是花海翻涌的通感化表达。
陈慢坐过来时,把桌上的低度数酒开了,一人倒了一杯后,开始尽地主之谊,尽到一半,他便拽了吕丁去准备东西。
赵鸿途兴高采烈地挪到许桑旁边,“许哥,我回去的这一周,有种前所未有的兴奋,状态的话,自我很满意。感谢你之前的提醒,不然我根本不敢尝试一个人在家自学!”
许桑端起淡酒,抿了一口:是葡萄味的鸡尾酒。
他在酒味里出声:“不用谢。”
赵鸿途坐得更近了些,问出了疑惑很久的问题,“许哥,那你觉得,我这次期末考,有没有必要参加?要是考得不好,会不会被同学嘲笑?大概就觉得我自不量力还偏要自学……我怕影响到心情,就在犹豫要不要回来考,而且老徐让我明天之前给他个答复。”
许桑轻挑眉,“答案不是显而易见?”
赵鸿途发愣:“啊?”
许桑淡声:“把期末考换成高考,答案你自己选。”
赵鸿途呆住了:“……”他想了一会,才问道:“可高考毕竟和平时考不一样。期末考一次不考问题不大,而且说不定我有些知识点补得不够。但高考之前,我肯定复习全面了……期末考如果考差,会影响到之后的复习心态,那——”
放下酒杯,易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鸿途。”
赵鸿途停嘴:“易哥?”
“这种问题,问自己。”易承声色冷了些。
赵鸿途沉默下去:
他知道自己心里清楚地有了答案,那就是不参加期末考,直接到高考前的三诊或者直接参加高考,以一个进行完二轮甚至三轮复习的脑子参考,一鸣惊人。
但他不能说不来,因为容易被说“装”也容易被打脸……
可是他又有疑虑。所以换了个法子说出来,想问问他所钦佩的人怎么说,借鉴行为从来比自己的选择更靠谱,不是吗?
易承拉着许桑的手臂,将人往自己身边带了些,强势回应:“我不希望未来你的失败反省里,有许桑的影子。”
他听了半天:
赵鸿途的话里全是扭曲的解释。心里一旦有了答案,再去问人,别人说是说不是,在问的人心里,都他妈一个样……
许桑偏头,有些意外地看着易承。
易承看着他微微发愣的眼神:“有什么不对?”
许桑轻摇头:“没什么不对。”
就是太直白了些,不适合对赵鸿途这类人说。
赵鸿途被屁崩过一样,额前那些长碎发都竖起来了,他把眼镜往上一托,怀疑起自己的听力:“什么意思?”
易承直言:“你什么时候回来考试,什么时候就明白了。”
赵鸿途僵在原地,开始坐着软成海绵的沙发现在硬得像是石板,他回忆了一遍易承的话,小声呢喃:“怎么这么肯定我考不好?”
易承把多余的那杯酒递给他,无声回答:因为心态。
一个“平时不重要,一上考场就被强调,一下考场就被拖出来鞭拷”的存在。
蛋糕推进房间的时候,陈慢没注意到屋内稍有些凝重的氛围,只以为是加湿器太靠谱、空气都负重了。
他把帽子递给易承,“快,易哥,戴帽子。”
“鸿途,快来插蜡烛;许哥的话,”陈慢找了半天没找到活,看了眼易承,见他低头盯着生日帽发呆,以为他是自己弄不来,便说,“刚好,许哥,你帮易哥戴下帽子。”
许桑“嗯”了一声,垂眸:“不会戴?”
易承指尖扣着帽沿,低声回答:“嗯……没戴过。”
不过生日所以没戴过,还是?
许桑从这话里听出些过往,轻顿,从他指尖抽出生日帽,起身玩笑道:“你不是一向手巧?”
易承迟钝地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指,慢慢回应一句,“那也不是——”
许桑出声:“转头。”
“哦。”易承依照指令,向他转头。
下一秒,指尖穿过发丝,一只偏凉的手轻轻揉了下他的头,像摸狗脑袋般,不知轻重,只想薅毛,但却莫名舒服。
易承抬眸,近前,是被校服拉链拉到顶、看不见任何内搭的胸膛,离他的鼻尖有些距离,但足够他闻到一丝淡香,让人安定,心生放松。
许桑单腿跪在沙发上,在他脑后扣紧,便退出些许距离理前面的“冠”,他轻声说道:“我会戴就行。”
那头蜡烛插好,灯已熄灭,陈慢在用遥控板调电视屏里的生日祝福歌。
易承在屏幕散出的微光里抬头:“嗯?”
“只要你想,”确定生日帽没歪,许桑回答:“每个生日,我给你戴。”
“啧,”易承眯了眯眼,小声:“听着像情话。”
许桑坐到他身旁:“……”
有些人,安慰他不如打他一顿来得痛快。
第70章 第70章 【“夸早了。”】
屋内的氛围灯还挺应景, 五颜六色的,跟彩虹碎片一样,在暗沉的屋内粼粼扑腾。
经典的生日祝福歌放出来时, 蜡烛彻底燃亮,褐色巧克力杆拼接出“18”,简单款的少奶油蛋糕上,铺着两堆蓝莓粒。
“易哥, 你许愿的时候能不能捎上我们!”吕丁一手托腮,望着烛光背后的那张脸, “我们都过过了, 总不能大学去了才许愿高考旗开得胜吧?”
许桑听着,微顿:一天天听惯了叫“易哥”,这点他倒不清楚,易承居然是这几人当中最小的。
易承双手合十,正攒情绪呢,被这么一打断, 没忍住睁开眼,无语道:“谁许愿带一屋子人?愿望超重了,估计都上不了天。”
话是这么说,但他合上眼时,还是“拖家带口”地把这屋子人都带上,许了个愿。
“行了。”易承放下手,把过刀,开始切蛋糕。
吕丁搓手:“谢谢易哥!”
陈慢和赵鸿途后了两秒才道谢。
易承落下一刀, 要落第二刀时,手肘推了推许桑的肩膀,轻声问:“多些还是少些?”
许桑看了眼蛋糕:“少些。”
“好。”易承放窄了扇形区域, 利落落下一刀后,刀背挑起蛋糕块,落在碟子里,“给。”
“谢了。”许桑接过。
“易哥,你怎么这么会切蛋糕?”陈慢看着他切下的近乎完美的一块,羡慕地歪了歪头。
易承闻声,手一偏,第二块应势切得歪七扭八,他端给陈慢:“夸早了。”
陈慢看着蛋糕:“……”
且不论有没有个规矩的形状,单说这皮层的奶油都戳到蛋糕胚缝里了,就知道这一手,故意得不能再故意了。
易承也不再讲究,歪七扭八、斜三岔四地挑起蛋糕,依次切完,手都有些酸……等自己片下一小块,尝了一口后,他点评:“谁发明的寿星分蛋糕,讲究先苦后甜?”
“哪苦了?”陈慢嘬了口蛋糕,“我记得备注里强调过,而且刚吃着巧克力都是偏甜的,好吧!”
易承:“……”
他无话可说,泄气似的吞了一大口蛋糕胚。
许桑在一旁轻笑,隔了一会才凑过去小声说,“切个蛋糕都喊累?”
易承看他一眼,心情很好,“嗯。”
许桑将碟子放下,头次把别人切的蛋糕吃完,可能是易承切的量刚刚好,也可能……切的人是易承。
他退后些,坐在沙发上,见易承也跟着坐了过来,他说道:“那建议练练体力,尤其手劲。”
“手劲?”易承吃东西的手一顿,忽然想到什么,凑近去问,“许桑,你是不是欠了点什么?”
许桑没反应过来:“嗯?”
“比手劲。”易承提醒道,“抓贼的时候,欠下的掰手腕。”
许桑想起来,轻挑眉:“比比?”
“不是吧?易哥,”吕丁到底是跟了易承很久的兄弟,听到易承提的要求后,手上听话地收着桌子,嘴上却在反抗,“你和许哥掰手腕?这不纯纯欺负吗?”
许桑沉默:“……”
他是哪点看上去好欺负?
“不一定吧,”陈慢把蹭到桌面的奶油擦干净,“虽然易哥的手劲我实在承受不起,但许哥……脾气也不小?”
“你自己录下来听听这前言搭得上后语吗?”吕丁在一旁小声跟陈慢掰扯,“脾气大又不能把别人手冲开,但手劲大能轻易把脾气压下去。”
“嗯?不会适得其反?”
“你就看吧,我赌——”吕丁大声,“我赌许哥赢。”
“他妈你前后矛盾啊,”陈慢被他虚晃的这一枪爆了头,“那我赌易哥,坚定的易党!”
易承听着最后一个词,微不可察地拧了下眉:“……”
吕丁招呼:“鸿途,你也来赌一个嘛!”
赵鸿途状似无事发生,坚定选择:“那我赌许哥赢。”
“好的,好的,请两位选手就位。”吕丁跳出来主持,“现在易承选手已准备就绪,许桑选手还在整理袖口,哦?袖口有些碍事,他直接脱掉了校服外套,呀,里面是件黑色低领毛衣,他将其卷到了小臂上方,露出一截,哇塞,的手臂,线条出乎意料的好看。许桑选手看向了……我?”
许桑听着他神叨叨的解说:“……”
吕丁憨憨一笑,朝陈慢的手机镜头里看去,转过头说:“节目效果,节目效果。好的,目前许桑选手也准备就绪,两人视线开始交锋,像是擦出了火花,战况激烈……等等,还没开始 。两人的手终于握上,易承选手在笑,像是对这次比拼胜券在握;等等,许桑选手也在笑,笑得真漂亮。易承选手看向了……我?”
易承一记眼刀飞过来,“你话有点多。”
吕丁笑了笑,知道他易哥只是日常嫌弃,便又继续:“听我口令,三,二,一,比赛开始!”
“镜头给到两只握紧的手。再近一些,目前比赛进行了十秒,两人手腕却都没有明显的变化。易承选手在发力,瞧,他的掌长肌腱明显绷起,小臂连同手背,出现明显的肌肉线条……再看许桑选手,哇塞,面不改色,相当稳健!紧握住的手微微在颤抖,这是双方都极致用力的呈现。比赛目前进行了半分钟,还没有明显的胜负趋势,简直不要太精彩!”
吕丁说得面红耳赤,比两位正发力的人看着还要全情投入、全力以赴。
陈慢用力把着手机在摄像,不好意思影响拍摄效果,但吕丁的状态实在疯狂,他怕忍不住,便咬住手背憋笑。
“比赛进行到现在,可以看到,许桑选手略处于下风,等等,一个不眨眼,风向立变!易承选手缓缓低了下头,这是在发力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镜头请往前推,天呐,许桑选手绷紧的手背青筋,着实好看……哎呀,易承选手突然发力,许桑选手危在旦夕,诶?等等,许桑选手扛住了,并以意想不到的手劲,掰过去了……哇,我宣布,本场比赛,许桑选手获胜!”
许桑和易承同时看向嘴一直没停的这位:“……”
属实是聒噪了!
陈慢把视频关了,虽然全程跟拍,跟得他腮帮子都一直绷力,但多少还是一些难以置信,他挠挠头:“易哥,你是不是放水了?”
易承揉着泛红的指根:“没放。”
“看吧。”吕丁猛喝了一大口酒,润喉,得意嗖嗖地说,“其实我也就随便一猜,没想到许哥这么给力。”
陈慢给他一脚:“呵呵哒。要不再来一局?”
“不来。”许桑拒绝得很快。
“行吧,听许哥的。”陈慢有分寸地应下,滑坐到地上,说道:“不过时间还早,要不要玩个学术游戏?”
学术游戏?
吕丁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说来听听。”
“一副扑克牌,随机抽。”陈慢从桌子底下摸出一副新牌,说:“JQK分别为11、12、13。抽到的人,需要在数字加秒数限制内背出与数字相关的公式或者定律之类的。比如,抽到A,需要在一秒内背出与1有关的公式,就像概率中:P(A) + P(A^c) = 1。”
易承问:“抽到大小王呢?”
“大小王都代表0秒,0秒肯定反应不了啊,直接自罚一杯。”陈慢窃笑一声,“另外,如果没答出来,多少秒喝多少秒加一杯。这挺公平吧!毕竟13秒还反应不出来个公式,配得上高三生的称号吗!来不来?”
“来!”
第一轮玩得稍显生涩,先是吕丁倒霉鬼上身摸了张大王,自罚一杯;再是陈慢自打自脸,想了半分钟没反应出跟3有关的公式,狂饮四杯;最后是赵鸿途,眼镜戴歪了把六看成九,欠下七杯。
闹剧自此结束。
易承齐牌时,问了一句:“欠杯除了喝,还能怎么消?”
“我之前玩的时候吧,要么代喝帮喝,要么就是欠几杯做几道题,用套题,不跳题。”陈慢说。
“可以。”易承齐好牌后,在桌上摊开,自己先抽了一张。
运气挺背啊,K。
他想了想,还真有些脑子宕机,试探性地开口:“5、12、13勾股数算不算?”
“许哥定吧。”陈慢想了想,“年级第一的水平更有权威性。”
易承闻声,轻挑眉,拽了拽许桑的衣角,变了调地问:“算不算?”
许桑看了他两秒:“算。”
易承勾了勾唇,将那张K放到一旁,说:“该你了。”
许桑指尖一点,运气好到爆似的,又抽了张“A”,与1有关的公式定理多得数不清,他随便背了个对数函数的性质,便混过去了。
“运气简直了!”陈慢开抽,把7反摔到桌面时,皱着眉愣了好久,而后哭着脸:“谁发明的这个游戏?哪有跟七有关的定理?”
许桑淡淡开口:“pH值为7时,溶液为中性。”
“嗯,”易承玩儿似的补充:“彩虹有七种颜色?”
陈慢震惊地连连点头:“……我靠,有道理啊,思路打开了,我记8杯!”
之后玩得愈发的溜了,除了运气实在太背抽到大小王外,几乎无人记杯。
赵鸿途卡在了“5”,想了半天后,还是认下了六杯,但没想到的是,吕丁接着他就连背了几条,虽然很扯蛋,比如:SI中五个基本物理量是米、千克、秒……
但这种脑子的发散性,还有思考的灵活性,赵鸿途打心眼里觉得,他这辈子都不太可能拥有。
所以,越进行到后期,他越是力不从心……以至于成了欠下杯数最多的,而反观他旁边的许桑,即使在这些玩耍性的游戏里,都做到只欠了两杯大王酒。
游戏进行了六轮,实在绞尽脑汁想不动了……便进化到“赎杯”环节,开始刷题。
“你别说,你爸的良苦用心今天派上用场了。”吕丁从兜里取出套卷,大方地撕了两张给欠下近40杯的赵鸿途,又收回手笑着说:“这不妥妥的学习氛围!”
“有道理。”陈慢也跟着他的动作抽出试卷,体贴地撕了一张给易承,“易哥,这套难度5颗星,我看看啊,市统考平均分41,你快来一展身手!”
易承接过:“……”
满打满算下来,除了许桑幸免于难,剩下的人人一两套试卷,不过大概除了赵鸿途,基本都是自愿坐下来陪赵鸿途一起做。
“许哥,帮我们记个时,再cos个监考老师呗!”吕丁提议。
许桑端起酒杯:“嗯,你们做。”
舒缓的风铃声在生日歌后被释放出来,如今又回笼,就显得吵了……许桑起身,在调白噪音和直接关闭之间抉择两秒,选了后者。
屋内静静的,只有笔尖点在纸页,真就像考场了。
许桑还挺喜欢这款鸡尾酒,贪了两杯,摸出手机刷题库,中途趁着系统判题时,他尽职地看了眼“考场情况”。
都埋头算着,唯有赵鸿途时不时会抬个头,去瞄一眼其他人的卷子,抄答案首先排除,毕竟卷子都不是同一套……那答案就显而易见,他在对进度。
许桑挑了挑眉,他坐到易承身边,趁赵鸿途低头,他附耳小声说了句,“跳两道题。”
易承照做,直接就给卷子翻了个面儿,折页间发出明显的声音,没听到指令,他便继续做。
实验结束。
许桑偏头牵了下唇,抿酒:翻页之时,赵鸿途抬起惊恐而慌乱的眼,确认易承是真的翻页后,看了眼自己的试卷,手上简直按了二倍速,甚至汗都给自己逼出来了。
后面节奏乱得一发不可收拾——他匆匆赶完整张试卷,落笔找许桑报时间,听到远超过自己想象的时间,笑了一下。又偷偷去看其他人,又笑。
直到视线转到易承,却发现他早已闲着端了酒杯在跟许桑……讨酒喝?
赵鸿途:“……”
陆陆续续地,吕丁和陈慢放弃某些拗不动的题后,开始交换试卷进行批改。
“鸿途,你后面的字好乱。”吕丁看了眼,震惊地又翻了翻前面那页。
赵鸿途挠了下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写太快了。”
他低头看吕丁的卷子,一路批改着,他眼睛都不自觉睁大了:为什么进步这么大?
“牛逼啊,易哥,”陈慢飞速对完答案,“你是真起来了!”
“……”易承偏头给他打了把大斜杠,“还能假起来?”
“我就是表达一份震惊,这一路打勾打得我手累。”陈慢抱怨。
易承跟一句:“一路斜杠划得我也不舒服。”
陈慢震惊:“……我错这么多?”
“还行。”易承想了想陈慢之前的分数,对标后才说,“有进步。”
陈慢娇羞一下:“嘿嘿。”
许桑又倒了一杯,目光从易承手下的试卷上扫过一眼后,偏过头来继续喝酒。
“鸿途,你要是不粗心,分数还能高很多。”吕丁鼓了个掌,“不过也很高了!”
赵鸿途把他标完91的卷子推过去,有些忐忑却又有所期冀地问:“多少?”
吕丁说:“124。我刚还找易哥帮看了一眼,应该误差不大。”
赵鸿途推了推眼镜,像是在遮什么,手一直没放下,接过试卷一道一道地看,很久后才蚊子叫一样说了一句:早知道慢点了。
“哟,这么高!”陈慢看了眼吕丁的,又看了眼传回自己手上的,“怎么每次都比你矮两分!”
吕丁摇头晃脑:“实力呗。”
易承看了眼自己的试卷,偏头说了句,“这分数够不够?”
许桑偏眸,卷面被陈慢那个红笔精画满了“勾”,而最上方的分数框里,标了个很丑的数字,换个说法,叫满分。
许桑笑笑:“够。”
卷子收起来时,赵鸿途起身,笑得很不像在笑,说:“你们进步都好大啊,显得我慢了。”
吕丁没细品这句话,只笑着回答:“还不是因为易哥,累死鬼上身一样,就没见他停过笔。氛围到了,突然就觉得学习有那么点小意思了。”
“同意。”陈慢举了个手,“叫什么立时代风口上猪都能起飞,坐学霸前排,就有种无形的力量把你往前推!”
吕丁一咋呼:“押上了,慢慢!”
陈慢偏头:“是吗?可我怎么说起来那么别扭!”
“那什么,我和小丁子刚好同路,”陈慢开始犯某职业病了,“鸿途家近,应该没问题,易哥许哥呢?”
易承回答:“同路。”
“那没问题了。”陈慢把室内的灯全打开,“回家记得发个消息,报平安。”
出了KTV,外面散落着要进刚出的客人,五花八门争奇斗艳的。十字路口处,五人分三组,朝不同的方向归家。
回到家已经十一点半——好在第二天周天,常理说,能睡个四肢都舒坦的大懒觉。
从浴室出来,许桑闷在床头,像是睡意当头,他靠着抱枕眼睛直接闭上了。
易承换上睡衣,吹干头发坐上床时,拨了他一下,“这么睡明天脖子酸。”
“嗯。”许桑抬了下手指,不太想动。
倒也不是醉了,单纯是酒意下肚,会加热身体,带起一阵浮躁的热气,冲进脑门,不由地,像发烧一样,人迷迷瞪瞪的。
“有点傻。”
易承看他一眼,探出手背贴了贴他额头,问题不大,他目光下移,落在他莹白的耳垂,贴近,问:“醉了?”
许桑理智仍占据绝对位置:“没。”
易承看着他大开的领口和被热水带红的肌肤,笑了声:“那你这样,容易让人误会。”
真跟醉了一样。
许桑懒得睁眼:“让谁?”
易承回道:“我。”
“误会什么?”许桑皱了下眉,跟一句:“关我屁事。”
这脾气……
易承无奈笑了笑,将里面的枕头摆好,一手绕到他侧腰扶住,另一手则轻托住他后膝盖弯,将人半推半抱地放进床里,还拉过被子给他盖上。
他放下抱枕,伸手按关床头灯后,也躺进被子里。
眼睛刚闭上,一只有力的手臂就横过来,精准地箍上他的腰。
睡衣料子轻薄,把内里肌肤的热度毫无保留地传导出来。易承呼吸一滞,感受着食指轻轻擦了擦他的侧腰,而后箍紧。
易承动了下,搭腰上的手却更用力了:“这是怎么了?”
掰手腕环节没展示够,还想证明证明手劲?
问题没得到答案,热气却扑落在鼻尖、唇间,蔓延至脖颈、锁骨。
易承反应明白时,许桑的手已经到他后腰腰窝,而他被许桑的手一带、直接翻了个面跟人来了个距离极近的拥抱。
“生日快乐。”许桑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后,微微前倾,额头相贴。
易承轻笑,“这么强制的快乐?”
他近乎动不了一点,两个大男人,说不清谁比谁更血气方刚……热气几乎要给他蒸熟了,易承眨了眨眼。
“嗯?”许桑懒得加工这句话,又重复一句,“生日快乐。”
易承闭眼,低声:“嗯,会快乐的。”
大概沉默几秒后,他才反应过来:过零点了,今天恰好是他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