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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写戏和梦境

作者:祝好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姑姑慢走。”在见着从殿外进来的宫娥对着灵溪耳语了几句,和灵溪说要去处理一些不打紧的事情后,方迟出言道。


    走到门口的灵溪停住,声音温柔:“你好好休息。我忙完再来找你。有任何需要的地方都可以找她。”


    宫娥得了令,当然或许这几日里也已经对方迟的身份有个大概的了解,故尊敬地向方迟行礼,“谨遵姑姑吩咐。方姑娘可以叫奴婢,小桃红。”


    方迟客气地摆了摆手:“暂时不需要。你先随姑姑去吧。日后有劳了。”


    “我说过,这里可以是你的家,不必拘束。”


    听着灵溪向着自己的话,饭饱之后的方迟身体更是流过一股暖流。她说:“我也很喜欢这里。如果它不在这宫闱深处就更好了。”


    “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已经没有了选择。”能知道方迟话里意思的灵溪叹息,随后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而她确是没有说错。不然也不会有那句“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的话了。房间内独自一人的方迟不知怎地一秒就想到了这句话。


    这算是无奈吗?没有选择的无奈。方迟也叹气一声,然后忽地懂得了原是从来就没有最好的选择。或许那刻当下是最好,但却是不得回头看当初选择的一丝一毫。


    否则很难不后悔。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人会那么讨厌从前做的每一个选择了。


    可若是自己没从那场谋杀中活下来?方迟的思绪杂乱万千,也胡乱地想到了过去发生的事,同样地,若是她没遇到陆祁,后面是不是就不会被卷入到这么多事件中了?


    方迟想着想着,困意一下就涌了上来,和在不那么刺眼的天光里,慢慢支撑不住,渐渐陷入到了混沌里。


    且由于之前与灵溪的对话,以及要为天子创作什么戏折子这一件事,方迟鬼使神差地开始做一个接一个的梦。


    梦境里,江山为戏台,世人如棋子,天子和先皇后成了这出戏的主人公。


    只是可惜故事开始,天子深爱着先皇后,而先皇后却再也无法爱他。


    但天子又比先皇后幸运,他还有着江山野心和富贵权势陪着,可先皇后,却什么都没有了。


    没了生机的先皇后见着天子挥退了殿中的所有宫人,其将他自己独自关在了空空荡荡的凤宁宫,而我的躯体则静静地躺在床上,逐渐地失去了余温。


    就在刚刚,我由于日夜照顾受伤的天子而心力交瘁,且同时在永远闭上眼的那刻都没来得及见天子的最后一面。


    我想哭,想大声地哭,因为悲伤明明一切江山都快尘埃落定了,但意外却这样发生,同时我也想笑,想发疯了地笑,因为命运弄人,总喜欢把幸福的事变得不幸,直至让彼此相爱的人天人永隔。


    想到这点就让人莫名地感到难过。不知何时,我的口中开始哼着不知名的歌儿,和癫狂般地一把一把扯下殿内的帐子,然后借助从门外吹来的风和摇摆的烛火,使得一会儿过去,眼前就燃起了火红的烈焰。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或许是我死不瞑目,“因为在过去的那些朝夕相伴里,我早就已将你融入进了生命里,我们相爱,相知,相伴,相护,却没法再相守,源于命运已不给我们任何相爱的机会。”我看着沉浸在痛苦中的天子说。


    于是在熊熊大火中,在灼热的痛苦里,我仰天长笑,彻底疯了。


    我不甘心!


    我被浓烟熏得一直在流泪,我感觉自己的肌肤已经被烧透了,我甚至看见了奈何桥,只要过了桥,我就可以下黄泉了。


    如果到了阴间,我想跟孟婆说,能不能不要让我忘记人间的记忆?能不能让我入轮回后再遇到像他一样的人?毕竟,这一世,我还有太多的遗憾。


    可就在我一心想着如何跟孟婆讨价还价时,凤宁宫的门被人轰然撞开,一位男子冲进浓烟火光之中,大声呼喊着我的名字。


    我顿时一惊,他怎么比我还疯狂?


    我强忍着疼痛睁开眼,火光中看见一个因恐惧而红了眼的雄姿美男子,他迎着世间劫难,向我急切地伸出手,宛若一个慈悲的天神。


    再然后,我是在养心殿中醒来的。


    醒来时,他已称帝,江山已定,一切都结束了。


    他开始变得很忙,我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并未见到他,反而是从前照顾我的婢女还在我身旁。


    婢女喜极而泣:“皇后娘娘,你终于醒了。我要赶紧去汇报给陛下。”


    原来我已经是皇后了。看来这一点,他从未忘记。我很开心,“他,陛下人呢?”


    “陛下嘱咐过,在娘娘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他都在紫宸殿处理政务,并让奴婢在见娘娘醒来后第一时间去告诉他。”


    “不必了。我自己去。”一段时间未见,我没有理由不想念他。而且我还有很多话想要问他。那场大火,我应该死了才对。但我却活了过来。这很奇怪。难道是我搞错了什么?


    但就在我刚穿好衣服缓慢起身的时候,他来了。他几乎是飞一般地来到我的身边,和紧紧地一把抱住了我,差点就要把我的身子骨给撞散了。


    他说:“不用去找我。阿樱,我会主动来奔向你。有我在,你放心。我再也不会允许你做那样的事了。我怕失去你。”


    好久没有听到他唤我阿樱了。但也许,我只是睡了很久,睡得很熟,从而没听见罢了。我声音有些干涩地问:“我做了什么?我也怕失去你。”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你不记得也好。”他的胸膛很宽阔,也很温暖,我格外喜欢那种感觉,甘愿永远沉沦,“从今以后,一切有我在,你会平安无事。”


    “我当然知道。”既然他不想说,我便知没有再追问下去的必要了。从前的他就是如此的性子。


    “阿樱。”他舍不得松开我,视线一直宠溺地放在我身上,一副怎么看都看不够的样子,“你是想出去走走是吗?宫里的紫樱刚好开了,你喜欢的花,我陪你出去看看吧。”


    “嗯,好。”我微笑着回应他的温柔,心想只要能和他多待一会就已心满意足。


    因为在醒来的那一刻,不知为什么,我已经预感到了,之后的日子里,我会和他聚得愈来愈少。


    难道是彼此的身份不一样了吗?我不知道。


    我能知道的是,从殿内到殿外这条走得很慢的路上,我看到了他的右脸有一处新疤,若在别人脸上,那定是不显眼的,可他是如此的雄姿英发,这疤格外刺我的心。


    那是烧伤,这是毫无疑问的。


    他注意到我的目光,“阿樱,这点伤不算什么,只要你能活着,我可以舍弃我的生命。”说完,他将我的手置在怀里,贴近他的胸膛,“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我也只想让你活着。”


    “阿樱”,他再轻轻唤我,“但你是死而复生的人,前世已断,余生,你不仅要为我而活,更要为自己而活!”


    “为自己而活?”忽然间,我愣住了,怔怔地听着他的话,他的声音真好听啊,这世上已经好久没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了。


    然后,春日料峭生寒里,我却涌起了热泪。


    他说的对啊,一场大火烧死了疯了的阿樱,可是陛下的阿樱活了下来。


    他们要永远在一起。


    这便是第一个梦。梦里,有人死而复生,有人真心许诺,可之后呢?永远到底有多远?后来的事没有人能够预言。


    而且后来这个字本身没有偏旁,注定是孤独的。


    所以不必谈来日方长。


    第二个梦里。阿樱依旧是世人尊敬的皇后,但他却不再是那个只钟爱一人的他了。


    因为这场戏来了第三个人,且是个女人。


    原来宫墙内是这般模样。


    琉璃瓦铺在房顶上,闪烁的光彩教人远远就能看见。道路平直而宽阔,无数宫娥内侍行走其上而不发出丁点声音。间或有贵人的车驾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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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一众新入宫的采女便需盈盈下拜。


    她们到底是年轻,乌发两分,缠绕着于发顶结髻,俯身时就露出纤细白嫩的一段颈子来。


    而弄珠就在这群女人之中。


    入宫只是第一步,她们在宫中还需得专人教导,学习德、言、容、功,再经过层层选拔,后宫嫔妃的相看也是免不了的。


    记得,入宫时是四月初五,至十二月时,终于迎来了正式的选拔。与弄珠一同进宫的年轻少女,此时只余了七人。


    她们八人分成两排在殿内跪好,个个屏气凝神,天子陆正舟就坐在上首。弄珠跪在后面,耳朵听得一道温润女声,“陛下,这就是今年的采女了,每一位都是才貌双全。”


    弄珠识得他的声音,这是内监中最大的那位了。前些日子,弄珠还见过他。


    弄珠听见男人低淳嗓音,“这些事情,你看着办就是。”


    大内监恭卑地道:“既如此,何采女上前来,让陛下好好瞧一瞧。”


    弄珠与何采女比邻而居,听见大内监叫她起身,知道自己约莫也会经过这一遭,跪伏地愈发恭敬。何采女盈盈起身向前行去,正欲抬起头来,殿门忽而打开了。


    北风猝不及防地灌入,伴着温柔女声,“好生热闹,也不叫我——”


    何采女受了这意外惊吓,帕子竟然脱手,呼的向后飘起,落在弄珠头面上。弄珠受了无妄之灾,帕子缓缓坠地,她抬起脸,正对上陆正舟的眸光。


    那是一个颇为稳重的男人,此刻正深深地望着自己。


    弄珠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仪,忙低下头去,余光正巧瞥见金线银织的衣裙一角从身边掠过。皇后娇笑着上前,微微屈膝便站直了身子,向天子道:“我来看看新妹妹。”


    说着,皇后的目光落在何采女身上,上下打量一番,“这位妹妹倒是胆子小。可是刚刚被本宫给吓着了?放心,我又不是老虎会吃人。”


    弄珠听她语气不善,想,皇后本不喜欢陛下新纳妃子,但实在碍于朝堂之上群臣进谏,故而为了不让陛下为难,后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而何采女和弄珠她们就是大臣们举荐入宫的。她们或来自尚书家的嫡女,或来自大史府上的千金小姐,抑或是从民间选上来制衡朝堂的。


    陆正舟就是在这时开口的,他从龙椅上站起身来,走到何采女面前,摘下腰间玉佩,亲自递到她手上。


    众人屏气凝神,只听陆正舟道:“何氏品貌出众,可为婕妤。皇后,这点可还满意?”


    “陛下发话了,臣妾不敢有怨言。”皇后幽幽地道。然而明眼人都能听出和看出,这场帝后暗中的较量已经开始了。


    弄珠心弦忽的一颤,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男人的目光恰好撞过来,她心中有个声音同自己说,抓住它,这是最后的机会。


    她定定地望向天子,杏眼圆睁,千言万语,都在这一眼中了。


    好在,陆正舟在弄珠身上一指,回首向皇后道,“瞧着还算乖顺,册为美人吧。”


    弄珠的心落定,怀着感激,又望了陆正舟一眼。陆正舟却不再看她,道:“你们入宫时日尚浅,规矩体统,还需向皇后好好学学才是。”


    “谨遵陛下的话。”


    “都退下吧。皇后留下。”陆正舟负手而立,声音清淡。


    于是就在这短短的大约两炷香时间内,弄珠等人的一生命运就这样定下了。


    不过走到殿门时的弄珠却是听到了这句话,“阿樱,你会怪我吗?”之后就没有了。


    翌日,初次临幸的夜里,弄珠是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着陆正舟的动作在汹涌波涛中不住起伏。情到浓时,弄珠扯下二人身上锦衾,向上直视着陆正舟。


    陆正舟眸中沾染情欲,问:“你不怕朕?”


    弄珠不答,伸出一只手去捉男人的手,她喜欢十指相扣,别有一份暧昧缠绵。芙蓉帐暖度春宵,弄珠的受宠,就是从这夜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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