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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失声和替身

作者:祝好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可我怪它。”


    要不是它,你的身体也不会如此难受了;要不是它,你也不会午夜梦回时背着人无声流眼泪;要不是它,我们的生活应该是春和景明与一马平川。


    但现实是,它依旧是它。毕竟,如果不让人不好受,那它就不是命了。


    松鹤这才知道什么叫人的命。在面对命时,你无法反抗它分毫,只能顺着它的路线走。只是,那个生病和无法说话的人为什么不是他?


    如此想着,如此抱着,松鹤一刻都不舍得放手,仿佛他只要一撒手,灵溪就会眨眼变得不见。


    然后灵溪就那样又睡在了人的怀里,尽管她的肩头后来被水濡湿了一大块。


    是松鹤的泪。他到底是要认输了。曾经说过的那些充满欢笑和爱意的话,也都无法再实现了。他们的家只停留在了十八岁之前,而皇宫深处,所谓天子最多只是为灵溪的心愿许下了一张希望的蓝图。


    “灵溪,我们回家吧。我带你回家,或许东莱岛有能治好你的办法。”这是再又守护了灵溪好几个夜晚后,松鹤对着床上愈发憔悴的人儿说的话。


    谁知那时,灵溪恰好醒来,她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虽不能说话,但眼中的意味却满是不愿意,和在床头时刻备好的纸上写下,“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里是穿着花红柳绿衣服的少女在台上一板一眼地唱戏。我想再上台了,哪怕一次也好。你陪我去吧。”


    “可是——”看着眼里泛着恳求和可怜目光的灵溪,原本担心她虚弱身体想不允许的松鹤一秒就心软了。一次也好,哪怕可能是最后一次了。不知为何会突然冒出这个可怕想法的松鹤扶着人半坐起来,“要不先吃点贵妃娘娘今日送来的乳酪吧。夜深了,想来你饿了对不对?”


    灵溪摇头,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随即整个人像个藤蔓般地缠在了松鹤的身上。如今的她相比从前的体型,又是轻了不少,所以松鹤已经能轻松地抱起她了。


    门外的梨园因为夜深,不见一个人影,只有几盏彻夜亮堂的火烛芯绳在亮着。而天上如幕布的星空,也只有稀稀疏疏的星子在不知疲倦地发着光。


    松鹤不必掩人耳目地朝着梨园中央的戏台走去。这算是天子特许给他们的权利,只要不离开梨园,那么在梨园无论做什么,外人都很难干涉和指点。


    来到台上侧边的梳妆阁,一切都是松鹤他们熟悉的景象,虽然自从灵溪病倒后,他们便再也没来过这个地方。算算时间,已经有三个多月了吧。


    松鹤为灵溪梳妆,为她洗面,为她涂胭脂,为她扎发髻,为她着戏服,然后也再次为她流泪,因为他竟然才发现眼前的灵溪已经是那样瘦了。


    青色戏服穿在她身上显得无比宽大,且只要微微一躬身,模样就像极了折断的荷茎。松鹤一下没忍住便是哭出了声。


    不能说话的灵溪,离了笔墨,自然地手足无措了好几个一呼一吸时间,到最后只好用手轻轻地刮了下他的鼻梁,意思像是在说,傻瓜,病了的人哪有不瘦的。


    而松鹤也似是明白了她的用意,呜咽:“傻呀傻丫头,我可以见得你好,但就是不能见得你不好。”


    灵溪点头,随后自顾自地跳动和曼妙地转身,虽然她仍然无法发声,但唇一刻都没停下,她在唱,在唱她最爱的,也是松鹤最爱的那出戏。


    松鹤看在眼里,懂在心里。他懂她的落寞,懂她的不甘,也懂她格外地珍惜台上的一分一秒,就好似她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只剩下最后的那几个时辰。


    且一直到跳不动了,灵溪才停下来。她胸口剧烈地起伏,大口的喘气,额头是挂满豌豆般大小的汗珠,身子颤抖,嘴唇也有些微微泛紫。


    松鹤红着眼眶问:“为什么这么喜欢戏文呢?哪怕台下的观众就我一个?你这样做值得吗?”他忽而想起在离开东莱岛时,灵溪也问的那句,值得吗?


    “值得。”


    通过嘴唇的说话口型,松鹤读懂了灵溪的话,于是猛地在刹那间下定了一个决心。他先是将灵溪抱到梳妆阁里,但人的视线刚好对着外面,然后又为灵溪盖上一件披风,接着他自己对着铜镜化起妆容来。


    看着灵溪的不解,他解释说:“你没唱完的戏,我替你唱完。傻丫头,我再也不会说你不好了。傻丫头,你等会看好了哦,看看我的戏功在这段时间里有没有倒退。”


    看上去强撑着疲惫的灵溪缓缓点头。


    照着现实中的人,松鹤很快就画好了妆,如若不仔细看的话,很难看出他和原主的区别,到底是生活在一起久了,两个人是愈发地相像了。


    但衣服的颜色,松鹤却是选了件不一样的。从青色到白色,服裳由戏转,故事再也不似从前般美好,被命运掌舵,驶往了事与愿违。


    一切准备就绪,松鹤迈着圆场小碎步登场,然后挥袖,旋转,掩目,和唱道:“东莱尽是树辛夷,不及东风桃李衣。夹道朱楼□□斜,王孙争御斗平车。”


    且一边唱,松鹤还一边时刻关注灵溪。他始终都放心不下灵溪,仿佛不看她,就会错失与她见的最后一面。


    而那刻的灵溪呆呆地看的出神,只是身体有些无力地倒向一边。


    “想当初卿与我在旧淮河边,朝看花夕月对常井香肩。”


    在听到这句戏词时,灵溪像是想到了什么,淡淡地笑了下。


    松鹤心中猜测她肯定是回忆起了从前,于是更加卖力地唱,可就在刚唱了没几句后,松鹤的心中预感到了什么,似乎故事要来到最后的结局了,“各自飘零山水几重,怕是明月相逢。桃花流水杳然再去,别有天地一幽——”


    当第三段戏文还未唱完的时候,当最后的那几个字“人间非昨”还未出口的时候,刚回转一圈身子的松鹤就眼睁睁地看着灵溪倒下了。


    在地上的她,侧着身子躺着,半睁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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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睛,脸上是万年玄冰般的白,同时手无力地软在脸前。


    仅那一瞬间,松鹤知道她的生命是即将走到尽头,但他能怎么办呢?他难道不想马上去到她的身边?难道不想询问她的感受?也难道不想这世间还会有什么法子去救治她吗?......


    想着想着,松鹤声泪俱下,面部扭曲,痛苦、难过和悲戚的情绪一时间救占据了他脸上的全部肌肉。他到底是失去了她。


    即使明明这戏和那心愿都未完。


    台上的松鹤难受地抽泣着,但手上和脚上的动作并未停歇,依旧在唱着那出灵溪慢慢就再也见不到的戏。后知后觉中,他是要将灵溪曾说的那句戏一旦开场就不能停止的话给践行到底了。


    人不在,戏依旧。转眼间,这寂寞天地的夜晚里就只剩下松鹤一个人。而且,给这孤独一幕加上恰好背景的是天空突来的一场细雨。


    淅淅沥沥间,雨丝千行,行行如针,针针入心。松鹤唱的心痛,就好似他的心脏被人给狠狠地拽住了,只要他一呼吸,就能引出剧烈的疼痛。


    直到在将戏唱完后,他才有空停下来控制自己的情绪,和想去到灵溪的身边,哪怕再只能最后抱她一次。这是当时松鹤心中唯一的想法了。


    然而就在这时,夜半突然起夜的人来关心地问了:“灵溪姑姑,是你吗?天下雨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唱戏啊?”


    “哦。”背对着人和瘫坐在地上的松鹤极力地掩饰情绪,虽然泪早已流了一脸,且地上是密集的水滴区域,但由于内心知道不能让人发现灵溪死去这件事,所以他只能继续学着灵溪的声音说,“许久都没来这里了,怪想念的。更重要的是,身体躺在床上很久了,该起来活动活动了。”


    那人震惊出声:“姑姑,你身子好了?你终于能说话了。我们一直都在等你归来。”


    是啊,终于能说话了。这一天,在丫头的世界里,一定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吧。无法说话的时日里,她当然痛苦,只是我并不能做到缓解她的痛苦。松鹤想到这一点,就再难抑制情绪,哭了出来。


    而这些在外人看来,只当是灵溪病好之后的喜极而泣,“姑姑,我扶你回去吧。”


    “不了。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你快回去睡觉吧。我还想再一个人多待待。”从这一刻开始,松鹤就是灵溪,而在这个皇宫中,也慢慢地只会有灵溪记得松鹤了。她会怪他吗?他不会怪她。


    “好的。姑姑多注意休息。”


    见人离去,灵溪这才站起身,然后用力地擦去泪痕,接着迅速去到死去之人的身边,抱住她,“我会带你回家,我保证。只是不会是现在,傻丫头,你要多等等我了。我一定要查明原因,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的。”


    说完,感受着怀中的人慢慢变得冰冷,灵溪知道她无法回答自己,也深知她不可能回答自己,只是偏偏这世间多了一个不相信死亡就这样发生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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