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太对吧。
叶平川反复确认仍不敢相信,深吸一口气,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下车后直奔酒店。
果然,过生日时收到的那块表还在他房间里。
可云灯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表?
明明说了那么冷漠的话,把他当傻子似的摆布,怎么能又这样,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地戴跟他一模一样的表?
她到底在想什么?!
叶平川脑子快炸了。
被安排去接云灯的车已经到位。他没时间琢磨,抓起手表十万火急地赶回去。
正赶上她要离开剧组。
云灯艰难地挣扎起床,还没完全脱离困意,听到说有车接也没拒绝,上了车正想再迷糊一阵。
她只知道是叶平川安排的司机,没想到他会亲自跑来,愣了一下才说,“有事?”
“……”
“可以等我回来再说吗?”她柔声道,“京市那边同事还在等我。”
云灯看出他似乎有话要说。
但车都已经启动了。她又困又累,心里还揣着未完成的工作。显然并不是一个适合谈私事的好时机。
叶平川望向她细白的手腕,那里空空荡荡,像是一截月光化成的。
她真的只在保姆车里睡觉的时候偷偷地戴了一下,出门时就摘掉了。
为什么这么做?
叶平川心里有一万句话要问,可只要对上她的眼睛,就没办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他有些焦躁地扒了扒头发,隔着车窗问,“那你什么时候结束?”
“明天晚上。”云灯说。
“好。我等你回来。”
叶平川一只手插在大衣口袋,目送商务车驶入更遥远的夜色,握着表带的手始终没有放开。
等待中度过的一天一夜分外煎熬。
好在还有社交媒体,他可以在上面看到云灯每天活动现场的实况照片。近半年来他刷新娱乐新闻的频率比过去小半辈子都多。
他的职业身份是演员,在剧组的摄像机里工作,很多时候并没有那么光鲜靓丽,只是根据角色改变。有很多优秀的演员前辈,敏感内向,潜心钻研角色,对剧组以外的媒体镜头难以适应。
但云灯显然不是。再也找不到比她更适合生活在聚光灯下的面孔,仿佛只要灯光还亮着,她就能永远保持得体的微笑,没有疲色。
美丽得无可挑剔。
叶平川触碰屏幕,长久地注视这张脸,只觉被重重疑影包裹着,看不清虚实。
她非常擅长笑。在不同时刻里,不同幅度的笑容,她总是能游刃有余地控制表情。
以至于他回忆无数画面,都无法斩钉截铁地断定,哪一刻她是因为真的开心才笑的。
或者反过来说,她从来没有真正开心过吗?
他始终想不通。云灯不习惯戴腕表,宋澄锦也知道,所以不可能会在送他的同时再送一块给她。即使要送也会送情侣款,不会送一模一样的。
待会儿云灯回来,问她十有九点九九又会被糊弄过去。
还不如趁她不在,他亲自去找一找答案。
月黑风高。叶平川早早就收工却逗留在片场,避开众人眼线,行为鬼祟地上了云灯的保姆车。
其实大家看到他也根本不会在意。纯粹是心理作用,他结婚那天起就发誓这辈子都听老婆的话。生平第一次来偷翻老婆的东西,感觉就像学生时代第一次旷课出去上网。
昨晚云灯是睡醒就被接走的,那块表她没有戴走,就只能是还在车里。
他检查了沙发,茶几和所有的储物柜,连冰箱都没放过。终于在床下抽屉的暗格里,找到一只眼熟的黑盒。
打开盒子,里面除了那块手表,还有一张卡片。似有预感,叶平川翻到有字的那面,心脏又开始狂跳。
卡片上摘抄着莎士比亚的诗。字迹和内容都和他生日那晚,云灯写给他的一模一样。
——可否将你比作夏日的一天?
尽管你比它更加可爱,温柔。
叶平川死死地盯着卡片,炽热得要把字迹灼出新的笔划。
一颗跳动的火种从灰烬中死而复生。
这块表原本是要给他的。
是云灯要送给他的。
现在就算云灯站在他面前,再说什么残忍的话,他都听不进去了。
叶平川叠好卡片小心地揣进口袋,叫了辆车,准备找梁天那个卧底问出她们京市住的酒店位置。
他一秒钟也不想再等。
哪怕一厢情愿,从她那里得到的只是又一次毫不留情的嘲讽奚落。
至少到她那儿去。
他打完电话,离开片场准备去提车。邓晓琼过来叫住她,一只手还举着手机,“诶!正好你在这儿。云灯说她们今晚有事耽误回不来了,叫我跟你说不要等。”
叶平川颔首,“好。”他本来也没打算再等。
“嗯,那你们输完液就早点回去休息。”
邓晓琼继续说着,是在叮嘱手机里正在通话的人,“别在医院停留太久,免得被认出来。”
叶平川脚步一顿,又急切地倒了回来。
“是谁在医院?”
**
活动结束后的自助餐,梁天猝不及防地把自己吃了个食物中毒。
刚到酒店就上吐下泻,整个人快不能自理。云灯看情况不对,迅速把她送到医院急诊,确认急性肠胃炎。
她一个当助理的,让老板大晚上在医院忙来忙去,还特意给她要了个单人病房。简直倒反天罡。
她虚弱又内疚,“姐,要不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我已经好多了,输完液自己回就行。明天你还得拍戏呢。”
“没事,我让司机把车留下了,陪你待会儿,等你睡着了再走。我回去闲着也是闲着。”
云灯无事可做,也不想玩手机,就拿了她的平板涂画,“酒店里太闷了,在医院还能观察一下生活。”
病房门口正对着护士站。她煞有介事地用笔比了比横竖,在空白画布上创作。
看起来像是专门学习过素描之类的,有美术功底的人呢。
梁天起初不敢打扰,片刻后,还是忍不住探头观摩她的大作。
超绝火柴人画风。
“……”
对着这个是怎么画得一脸认真,还能不笑出声来的?专业演员的信念感就是强。
她躺在病床上感慨完,又扯着输液管往床边挪了挪,“姐,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云灯一本正经地换了个笔划,还在为自己的作品润色,“怎么会这样问呢?”
“就是感觉,你好像在烦恼什么。”
虽然工作都照常推进,没有耽误任何,但女孩子天生的敏锐触觉还是让她发现了,“是不是因为川哥?你们俩闹别扭好几天了,还不准备和好呀。”
她眼里的云灯就是有这种本领。只要想,随时都可以和好。
“小天,”云灯忽然用一种严肃的口吻对她说,“如果我和他离婚了,你跟谁?”
梁天猛地被问住了,仿佛遭遇那道童年阴影级别的难题——父母离异选爸爸还是妈妈。
可她本来就是云灯的助理,压根不存在被判给谁这种问题啊。
她才反应过来云灯是在开玩笑,又遭到一击重创,“是的,我们的确已经离婚了。”
“……”
再三确认这回是说真的,梁天如遭晴天霹雳,cp粉头心碎当场,“离,离……离了?!为啥啊!”
“没办法啦,爱是会消失的。”云灯给出了一个最普通常见,也是最无法可解的理由,局外人似的反过来安慰她,“习惯就好。”
梁天心碎了一会儿,努力地消化完这个事实,悲伤转化为哀愤,明确立场,“没想到川哥是这种人!男人果然都是善变的动物,姐你一定受苦了。”
“……”云灯露出相当复杂的表情,缓缓点头,“对,他并没有多么爱我。”
就这么理解,挺好。
精心挑选的力气没有白费,她身边的都是甜妹萌物。
虽然之后官宣离婚,肯定会以体面为主,但听到消息的,没有谁会相信所谓的和平分手。每个人心里都总会有偏向的。
所以她不会为叶平川说好话。
万一真撕破脸了,肯定是站在她这边的人更多,更好。
只是这句“他没有多爱我”的话说完,她也晃了下神。
有些晦暗幽微的心绪,会随着不经意的话语从嘴边溜出来。甚至是说完才会意识到,自己原来是这样想的。
像叶平川一般的人,生来就拥有太多,也太轻易。在爱情里吃到的苦头,他很快就能找到别的东西去补足。
这个世界上能让人感到快乐的事有很多。需要被维护的感情是最累,也最不划算的一种。
他是因为只谈过这一段恋爱,所以还不明白。等事情过去久了之后再回头看,说不定还会庆幸及时离婚呢。
“怪不得你到最后才请叶老师来救场……肯定也是逼得没有办法了。”
梁天越想越心疼她,“要不然谁会愿意跟前男友共事呢。我之前还,还总是在那说你们……姐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没关系。大家说什么,我们听听笑笑也就算过了,不会很难受的。”云灯道,“都离婚大半年了,也不是这两天的事,早就调整好了。不然我也不会放心让他进组啊,这不添乱么。”
“唉,也是。”
梁天余光又扫到她笔下的火柴人,这会儿也笑不出来了,“不过你还是太厉害了。我跟我前男友都分手三年多了,再提起以前的事还是难受呢,更别说每天面对面地工作。”
“这个项目结束就好了。”云灯说。
“嗯嗯。”梁天一点就透,“等这部戏拍完,你们就会官宣离婚的消息吗?”
“对。”
反正她是这么想的。
估计叶平川也不会有异议。巴不得越早离开剧组越好呢。
“那有生之年,应该是看不到你们三搭了。”梁天惋惜地叹气,“你是不知道这次开机仪式上演员阵容公布,群里有热闹。大家都高兴疯了,还祈祷说你们应该再专门拍一部电影记录恋爱史呢。”
“不会有了。”云灯笑了笑,“不过电影还是要拍的,大家有时间就帮我祈祷一下拿到好剧本吧。”
行业内都是有鄙视链的,电影演员的咖位高于电视剧演员。她两次出圈都是电影,这几年却一直在拍长剧,算得上是主动降咖了,也没再出什么爆火的作品。
朋友们问起来,她都说是因为拍电视剧更挣钱。但要是能吃到自己早年爆火的红利,她怎么可能放过呢。
让她声名鹊起的出道作《潮夜》,本该把她一举推向更大的舞台。但现实是在电影上映之后,她的每一次路演都被紧密地监视着。宣传期结束,她就再也没有参与任何作品的试镜和拍摄。
电影的爆火在傅谦明的意料之外,也在他的允许范围之外。风头最劲的那两年,她被硬生生地雪藏在港市一处私密的庄园里,几乎没有出过门。
原本的大好前途都被一天天消磨,耗光了。乃至于她逃离港市后,要自己从头开始找角色。
——若非如此,以叶平川当时的状况,顶多算是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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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演员,小有名气,都没有足够的资格搭她的男主。
《无影之地》完全是靠她自己挣扎出的一条求生路,可翻红之后,她的的事业并没有预期中那样顺利上升。她察觉这个一手造就了她的圈子,在以非常隐晦的姿态排挤她。
不难猜出是谁的手笔。
大导演的剧本总是拒绝她,连试镜机会都不给,和小导演合作或许也有出路,但她没有试错的机会,不能浪费时间去等一个有可能会出现的好剧本。
一部电视剧几十集,只要能播出,少说也有两个月的时间能在观众面前刷脸,还能循环播放,长尾效应更强。最重要的是,她急需工作,急需大量的曝光。
上综艺,谈商务,能接的采访都要接。她需要站在足够显眼的地方,需要人们关注她,记住她。越多人越好。
她就这样在内地建立起自己的人际圈,有了频繁来往的业界朋友,有了深度合作的代言品牌,媒体那边也有足够高的关注度。
即便离婚的消息传开,被傅谦明知道了,也无法轻易对她做什么。
利益才是最牢固的羁绊。她的身上挂着数不清的合同,如果她出事了,要牵连的公司不止一两家。同盟者们自然都盼着她蒸蒸日上,带来更大的效益。
她已经不是那个无亲无友,无牵无挂,随便什么时候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都没有人会注意到的潘云灯。
即便是以自降身价为代价,短时间里很难再回到电影圈。一步步走到今天,她从没有后悔过。包括离婚。
梁天惊闻巨变,在病床上辗转反侧,仿佛都要替她失眠,“不管怎么想,都还是觉得好可惜喔。”
若非人心易变难测,她是真觉得这两位很般配的。
云灯给她盖好被子,拍了拍,叫她安心睡觉,别想那么多。
火柴人也值得拥有名作的待遇。在病人休息时,云灯还是把画完成了,一本正经地在右下角落款。名字末尾画了一朵小花。
药水滴完,她叫护士来拔了针,独自离开医院。
午夜的风阴冷刺骨。来时仓促,注意力都在病号身上,她花了些时间才找到车停在哪儿,上车时人都快冻僵了。
这似乎是她离开港市以来,最难挨的一个寒冬。
开车回酒店的路上,云灯总是想到那块没有送出去的手表。
想到那双欲言又止,尽力克制的漆黑眼眸。
她留下陪梁天,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不想太快回剧组。
她不知道叶平川要说什么,但是一想到他就脑壳疼。
不想面对。
很奇怪。她以为把话都说绝了,怎么都能舒心一阵子的。不说很久,起码再多几天吧。
可这一点点决裂的精神刺激,实际体验比她在床上到达high点的那几秒还短。
红灯亮起的十字路口,只有她一辆商务车,孤独地停在倒计时的灯牌下。
她又在因为叶平川烦心。
在一起会烦,分开了也烦。她跟叶平川最好的关系就是毫无关系。
回去就把手表送人好了。她冷静地想。
转手卖掉也行。
万一《胜春朝》收视率扑街,她投的钱都打水漂了,还能靠这个回回血。
倒计时还有二十几秒,这个红灯似乎格外漫长。前后都没车,她觉得太安静了,单手扶着方向盘点开司机的歌单,想找点好听的来提神。
切了一首又一首,全是上个世纪的乡村摇滚,仿佛误入午夜电台,又土又嗨。
变故就发生在这分心的数秒间。
空荡的道路上不知从哪窜出一辆无牌车,从引擎轰鸣由远及近不要命地加速,从侧方直冲而来!
在云灯意识到自己是车辆的目标时,距离已经太近。
车熄了火,现在起步根本无法躲开!她只来得及调整姿势,身体尽可能地后倾,紧贴着座椅,双手握紧方向盘,准备承受巨大的冲击力。
电光石火之间,第三辆车以最高时速从后方疾驶而来!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她无法看清窗外发生了什么,轰然的撞击声已然贯穿耳膜。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红灯依然在跳动,灼烧着颤栗的神经。
云灯全身紧绷地坐在车里。完好无损。
而前方不远处,两辆车撞在一起双双报废,车尾箱着了火。
脑海中警报拉响。她狠狠地吐出一口气,意识到是后面有人故意开车冲过来,把朝着她索命来的无牌车向前撞飞了出去。
疯了吗?
又不是在拍电影,谁会这样做!
她解开安全带,下车的瞬间腿软得跌了一跤,立刻又扶着车门站起来,努力克服身体的恐惧,一步比一步走得更快。
“你好,我这边出了车祸……”她一边报警叫救护车,一边走过惊心动魄的路口,靠近着火的汽车,靠近刚刚救了她一命的疯子。
隔着几步的距离,透过变形的车门,她隐约能看到驾驶位上昏迷的人影,不知道还有没有一口气在。
她也怕车辆起火随时会爆炸。在自保和救人之间良心拉扯了两秒,咬咬牙还是走过去了,双手扒住门框,使出浑身的力气往外拉。
直到这时,她才看清楚趴在安全气囊上的那张脸。
那是她已知的整个人生里,看到过的最绝望的画面。
安全气囊上黏着浓重的血迹和玻璃碎片,也落得叶平川满头都是,骇人的红色闪烁在他的脸上反着光。
冰天雪地里,不断攀升的热度窒息而恐怖,空气里烧焦的血腥味把他浸透了。他一动不动地卡在那里,双眼紧闭,顺着脸往下淌的看不清是血还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