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瑙走到席间去请谢修竹时,谢修竹还十分诧异。
“公主邀我一见?”
“是,还请大人随奴婢前往。”
谢修竹面带犹疑之色,思虑片刻后还是点头说:“那请姑娘带路。”
谢修竹随玛瑙走到观荷小筑前时,李珍正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方桌前,手中捧了一杯清茗。
看到谢修竹站在门外,李珍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谢长公子……不对,现在应该称呼一声谢大人了,请。”
科举放榜后,皇帝依例给进士们封了官,谢修竹只得个二甲,他被遣入礼部,得了个六品主事的官职。
礼部,掌礼仪、祭祀和外交,论地位在六部中排行第三,仅次于吏、户二部;但论实际的钱权却又连它排名之下的兵部和工部都不如。
总之很适合谢修竹这种有才学但是皇帝不想重用的。
今日是皇家宴席,谢修竹穿着一身官服而来。
他官拜正六品,官服便是一身绿色宽袖圆领袍,腰间束有革带,将他完美的身形勾勒出来,他头戴直脚幞头,使他平日庄重的脸色更添一丝威严。
有风从芙蕖池吹来,吹得谢修竹衣袂翻飞,让他在威严中多了一分清俊飘逸之感。
李珍忍不住赞道:“这身官服衬得大人格外俊朗。”
很少有女子敢这样直言不讳的,谢修竹脸色微微一红,没接李珍这话。
他道:“请恕臣无法应公主之邀。”
李珍满脸疑惑:“可你不都来了?现在拒绝我又是什么意思?”
谢修竹躬身道:“公主唤臣相见,此乃君命,常言道‘君命不可违’,臣若是执意不来则为失礼;但臣与公主毕竟是未婚男女,男女授受不亲,共处一室终究不妥。”
李珍:……
不是很懂你们世家子弟的脑回路。
拒绝了她的见面邀请不好,所以就选择见了面之后再拒绝是吧。
好一番脱了裤子再放屁的操作。
李珍内心正吐槽着,谢修竹已对着李珍一拜:“那臣就先告退了。”
谢修竹行完礼,转身正要离开,李珍却在他身后幽幽道:“慢着。”
谢修竹回过身来:“不知公主还有何吩咐?”
李珍眼里带着笑看他:“你刚刚说‘君命不可违’是吧?那本公主命令你要么进来陪我喝茶,要么就在门口站着吹风吧。”
谢修竹愣在原地,一双眼睛不可自拔地瞪大,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常年与皇室贵族打交道,人人都敬他欣赏他,他从未遇到过如此蛮横不讲理的要求。
“公主……”
他想辩解什么,李珍已出声打断他:“君、命、不、可、违。”
她一字一顿地说着,直说得谢修竹满脸涨红。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公主的命令他无法拒绝,所以他不能甩袖离开;但是和公主共处一室……这男未婚女未嫁的成何体统啊?
多年学的礼仪没教过他,在遇到李珍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人时该怎么办。
谢修竹站在观荷小筑门口踟蹰不定。风依旧往他身上吹着,其实在初夏中这种风并不教人难受,反而有一股清凉之感,但谢修竹却觉得如芒在背。
那些路过宫人的眼神好像化作这阵风,一直持续不断的朝他袭来。
谢修竹的脸越变越红,额上出现细密的汗珠,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急的。
李珍就在桌前慢慢品着茶,不急不缓地等着谢修竹做决定。
这地方很阴凉,又能赏荷景,真是太舒服了。
过了不知多久,谢修竹像是终于完成了天人交战,他一咬牙,撩起袍角进了观荷小筑。
他站在屋子一角,离李珍远远的:“公主若是有什么事就赶紧说吧。”
李珍道:“谢大人坐到我对面来啊,离我那么远,我怎么说得清楚?”
谢修竹怕她再出些古怪的主意整自己,终究还是妥协地坐到李珍对面。
李珍满意地笑了,亲自提起茶壶,准备给谢修竹满上一杯。
“这是今春进贡的顾渚紫笋,谢大人尝尝吧。”
谢修竹推辞:“多谢公主好意,但臣方才席间多吃了一些,此刻怕是不好饮茶。”
李珍才不管他说什么,还是给他倒了一杯,递到他面前:“那不正好喝茶解腻?”
谢修竹只得谢恩,那茶却是一口不碰的。
李珍不依不饶地看着他:“谢大人快尝尝怎么样吧。”
谢修竹被李珍盯得无法,只得端起茶轻抿一口:“果真是好茶。”
他话是这样说着,面上却无甚表情,只差没把“我在敷衍你”写在脸上。
李珍也不介意,笑道:“其实大人不必如此战战兢兢,此处是我特意找的隐蔽之地,旁人是不会瞧见你与我相会的。”
李珍这话说得好像谢修竹与她在这里偷情一般,谢修竹好不容易平静的脸色又泛起红云。
“臣明白,只是到底于礼不合。”
“不合?有什么不合的?”李珍挑眉,“你我本有婚约在身,就算被人看去又如何?”
“日后这样的日子还多着呢,希望谢大人早日习惯吧。”
李珍看着他,眼神婉转,眸中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谢修竹听懂了李珍在说他俩成婚后的事,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觉身上温度升高,端起眼前的茶盏一饮而尽。
李珍见状,又给他满上一杯:“看来谢大人果真很喜欢这茶,玛瑙,包上一点送到谢大人府上。”
谢修竹推辞不过,只好再次对李珍谢恩。
李珍道:“谢大人不必如此客气,你我之间本就非比寻常。”
“咳——”
正在喝茶的谢修竹被呛到,非常失礼地咳了几声。
“臣失礼了。”
谢修竹缓过来后,整了整衣襟,他正色道:“公主叫臣来,并非只为品茗吧?不知公主所谓何事?”
李珍给自己快见底的茶盏添上一杯,放下茶壶才说道:“谢大人怨我吗?”
她一开口就是一枚核弹,害得谢修竹愣神了好久。
“臣不会,毕竟公主乃是金枝玉叶……”
李珍打断他的长篇大论:“不会还是不敢?”
“谢大人才华横溢,明明可以成为国之栋梁,却因我而科举失利,只在礼部当了个小小主事。”
李珍直视着他:“你的前途因我尽毁,你怎么可能不怨我呢?”
谢修竹垂下眼去,半天没有答话。出于君臣之礼,他应该说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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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出于本心,他也不愿撒谎。
他于是问李珍:“臣也想问公主,公主对臣当真……当真……”
谢修竹支吾半晌也没能将话说完整,李珍出声补充:“你想问我是否爱慕你?”
谢修竹红着脸轻轻点头。
李珍说:“谢大人家世显赫,才高八斗,又长得丰神俊逸,本就是上京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说到此次,李珍看着谢修竹惶恐的神情将话锋一转。
“但我与你也只是匆匆一见,谈不上有多喜欢。”
“既如此,公主为何要请求与臣缔结婚约?”谢修竹骤然激动起来,“神女无心,襄王亦无梦,公主与臣何不就此一拍两散?”
李珍明白,谢修竹这是希望她请求皇帝解除婚约。
她笑道:“谢大人已入了礼部,怎么还天真如三岁稚童?圣旨已下,这岂是靠你我之力能改变的?”
谢修竹颓然丧气:“难道事情当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他心中生出一股怨气来,小声嘟嘟着:“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
李珍无视了他的怨言,又问他:“谢大人身为谢家的长子嫡孙,我问你,你可能决定你将来要娶何人?”
谢修竹摇头:“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他的婚姻早已脱离了寻常嫁娶,他明白,这迟早会变成一场交易。
他没有心仪的女子,也能接受家里的安排,但他无法忍受自己的前途因婚姻而变得暗淡。
李珍道:“连你都无法决定,谢大人怎么以为身为大雍公主的我有办法决定呢?”
谢修竹目光一滞:“公主的意思是……”
李珍冷笑:“要是没有我父皇的默许,你以为我们能如此顺理成章地定下亲事吗?”
“从一开始,我父皇为我选定的驸马就是谢大人你啊……我在上巳节那一番作为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是父皇想将我下嫁给你,也是父皇想让你的官途到此为止……我也是个没有选择的人,如此,谢大人还要怨我吗?”
谢修竹面色晦暗,没有作答。其实他心里何尝不清楚这是皇帝的意思?
只是他不敢也不愿相信,他一心想要侍奉的君父竟然如此防备他。
谢修竹自小读了许多圣人之言,“忠君爱国”四字早已刻进骨子里。他很想一展所长,为大雍、为皇帝鞠躬尽瘁,可他的身份注定会让他搅进一场君王与世家相争的漩涡里。
皇帝忌惮他,忌惮他身后的谢家变得更加强大,功高震主。
他很想摆脱这些弯弯绕绕,但他的姓氏注定会让他成为漩涡的中心。
李珍接着说:“况且谢大人以为谢家就是清白的吗?谢家作为臣子虽矮了父皇一头,但也不是任人搓圆捏扁的面团。”
“父皇与谢家的交易虽没摆在明面上,但我想有点嗅觉的人应该都能察觉出来吧?”
谢修竹眼神一动,出声道:“公主是说……后位?”
“不错,自我母后去世后,中宫之位空悬多年,后宫中最有资格继承后位的便是谢贵妃。”
李珍意有所指的一笑:“谢大人这次‘科举失利’才是真正让父皇放了一百二十个心,我想端午宴后不久,谢贵妃继位中宫的旨意就要昭告天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