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世界的夜晚游妖如织，很多事物和人类的夜市都有些相似。江初月心想，看来群众们的喜好还是差不多的。
没走多远，江初月发现有个地方被一大群妖怪包围着。
她一回头，拎着裙子和好几样没吃完的小吃的何年就一秒会意，和她一起往里面挤，去看到底有什么热闹。
“是套圈呀。”江初月从众多脑袋的缝隙中瞥见了热闹的源头，“哎？怎么都是活的，还到处跑？”
“如果都是不会动的摆件，对妖怪来说就太简单了。”何年在她身旁站定，因为身高，不必费力就看清了里面的景象。
“好像他们在套的都是鸡？但是看久了又有点不像鸡啊。”
江初月在说的正是套圈场地里的目标们。
毫无疑问这些大叫着满场乱跑的东西是家禽，并且它们和她认知里的鸡高度相似。
只是它们都比人类认识的鸡体型大出不少，而且尾羽和翅膀都五颜六色的，脑袋上也没有鲜红的鸡冠。
“就是鸡，你今天还吃了它们的肉。”何年向她晃晃手中的袋子。
江初月仔细一想，觉得妖怪圈养的家禽和人类的相比，长相有所出入也很有道理。
不过既然明确了它们的身份，江初月眼睛不由亮起来。
她像上学时要和同桌搞点小动作那样，用胳膊肘碰了碰何年，小声说，“不如我们套点回幼儿园养？反正咱们那儿大的很，养点鸡还能下蛋炒来给言言咪咪吃。”
“还可以给你吃吧。”何年一眼窥破真相。
江初月嘿嘿一笑，“都吃，都吃。咱们自己养的才能保证又营养又好吃呢。”
这儿看热闹的多，真的买了圈去套的妖怪倒并没有很多。他俩前面不过排了两三个妖怪，不一会儿就排到了。
不过光排队这一小会儿，江初月就有点知道为什么动手套圈的妖怪不多了。
原因很简单:这些鸡实在是太难套中了！
江初月自己不是没有玩过套圈，她准头只能说一般，但也不是最差的那一梯队，面对不会动的摆件的时候总能套中一两个。
现在要套的不仅是活物，还是毫无束缚的活物，甚至她还看到上一个妖怪差一点点套中一只鸡的时候，那只鸡竟然扑腾扑腾翅膀飞离了地面小半米。
她看是看热闹，何年看得却分外认真，因为他知道给幼儿园改善伙食这个重任势必会落到自己头上。
果不其然，江初月试过五六次后不中，苦着脸把剩下的塑料圈交到了他手里，“我就不浪费钱了，还是你来吧。”
看人追着鸡屡套不中确实好看，不到散摊，周围的妖怪估计不会有几个离开的。
因此，江初月一站到旁边，握着一大把五颜六色塑料圈的何年成了万众瞩目。
他多少有点不适应，深吸一口气，瞄准其中一只鸡，用力将其中一个圈掷了出去。
那只身经百战的鸡灵敏的把头一扭，轻而易举地就躲开了这次袭击。
围观的众妖倒也不意外，还有个上了年纪的热心男妖怪隔空指点，“往它们最集中的地方扔扔试试呢？”
这也不失为一个方法，何年在下一次时尝试了这招。但这回的塑料圈只在一只鸡最长的那根尾羽上勾了一下，便飘飘然然落地。
甚至那只鸡还回头喔喔大叫起来，颇有些挑衅的意思。
生平第一次被一只鸡挑衅了的何年不由得血气上涌，余光又扫视到江初月既紧张又期待的面孔，心中不免生出些豪情壮志:
上次她就想在幼儿园里养几只小鸡没能如愿，今天又是她生日，他一定不能空手而归，必须满足她养鸡的夙愿！
变身热血青年的何年却是全然忘记了，既然他们现在已经身处妖界，直接掏钱去买几只妖界的鸡才是最简单的。
那根最长的尾羽启发了他，他开始不停地对着它们的尾巴使劲——虽然在旁观者看来是对着屁股。
所谓功夫不负有心妖，又试了十几次之后，一只荧光黄色的圈终于牢牢地套在了那只挑衅鸡的屁股上！
骄傲的鸡不敢相信，骄傲的鸡开始挂着荧光黄满场乱跑，并且四处乱拱，把其他的小伙伴们也拱得喔喔大叫扑腾起翅膀来。
何年渐入佳境，继续乘胜追击，接下来圈无虚发，最后三只圈都有所斩获。
套圈摊子的老板也很久没看到能一举拿下她四只鸡的妖怪了，也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拿出一个大笼子把幸运鸡们挨个装了进去递给他。
沉浸式抓鸡屡获成就后，何年也不觉得被一群妖怪围观放不大开了。
他接过沉甸甸的笼子，抬手抹了抹额头上运动出的汗水，罕见的露出点带着得意的笑容，向江初月道，“怎么样？”
却还是不好意思直接问她，自己厉不厉害。
他不问，江初月却会主动回答，她无比崇拜地看着何年，“哥，你也太厉害了。”
上一回她也曾经带着点调侃意味的喊他“哥”，那时何年心里没有任何波动。
今晚又听到这声“哥”，他却不知怎的心口一滞，差点连笼子都没握住，把四只千辛万苦得来的加餐来源一起摔到地上。
江初月发觉笼子晃了一下，以为他扔了太多次塑料圈胳膊酸了，便伸手道，“我来拿吧。”
何年给她让出下手的地方，自己却并没有完全松手。
果然，江初月拎了一下，感受到它们的重量后就沉默地放开了手，“要不还是你来吧，不然我怕我给你现场演示出来什么叫鸡飞蛋打。”
何年就笑，“走吧。”
他们便在一众妖怪羡慕的目光中从热闹中心离开。
折腾了这么久，其实对于喜爱热闹的妖怪来说也到了该入睡的时间了。街上的行妖渐渐少起来，何年也带着江初月往出口走。
比起来时的沉默无言，回时倒热闹很多，主要是有只不服输的鸡不停地在笼子里喔喔大叫。
“真吵，朋友送了我四只大胖鸡。”江初月忍不住仿照某篇印象深刻的小学课文说道。
“你今天开心吗？”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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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水，何年这样问她。
“开心呀，特别开心。”江初月想了想又说，“不止今天，这段时间是我近几年来最开心的时候了。”
“你之前过得不开心吗？”他便不由自主追问。
“怎么说呢，我一直觉得自己压力特别大，虽然表面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人给我压力。”江初月回答，“从我上大三开始就很累啦，要准备考研，玩一会儿就很有负罪感。后来侥幸一次就考上了，但是读研也不是很开心，一切都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读研的最后一年又要准备各种考试，好找到一份体面稳定的好工作。但是这回运气就没那么好啦，根本就考不上好编制。”追忆不久之前的经历，江初月难得露出点忧愁的神情，“总是在不停的备考，好累啊。”
何年不会说什么软话，也不会安慰人，只能干巴巴地说，“那现在变好了。”
“是呀。”想象中令人担心的情景并没有出现。
她的领导基本上是不存在的，只会时不时线上查看“作业”；小朋友是可爱的；家长是知书达理的；同事也是……嗯，估计世界上不会有比他更好的同事了。
何年发觉江初月定定的看着自己，有点不自在道，“怎么了？”
“没什么。”江初月决定不把好同事卡现在就发出来，“那既然我跟你说了我前几年的经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了吗？”
何年没想到她会忽然问这个问题。
但被微风吹拂着，被她这样专注地望着，他忽然又觉得几个月前的悲痛似乎也成了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了。
于是他只斟酌了一下就开口，“也没什么，当公职人员总会遇到几个无理取闹的。那天有人来我们办公室闹了。”
江初月注意到他的用词，诧异道，“是人？”
“是个人类。”
“人类怎么会来你单位……”江初月转念对标起了人类社会，顿时有些想通，“很有背景的人类？”
“是啊，普通人类是没法知道我们这里的存在的。我之前的岗位也经常要和人类对接工作。”
“他来闹了很久，我本来想把他劝走，结果他先动手了。”
“你挨打了？”她有点紧张。
“怎么会，能沾到我边的妖怪都不多。我只是实在忍不下去还手了。”何年平静地说，“然后他进医院，我被发配走了。”
江初月觉得自己两次来妖怪世界，看到的妖怪们的作风都是自由而随意的，似乎不受约束。
虽然早就知晓，但她对这个更符合人类式处理方式的结局还是大感惊讶，“怎么会这样？”
“也许其他部门会好很多，但因为是对接人类，处理方式当然不一样。”何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还有就是因为小姨。”
“因为小姨？”
“小姨这几年正在晋升期，竞争很激烈。谁都知道我是她唯一的亲人，犯了错如果不重罚，小姨就再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过了几秒，他又说，“其实，我已经影响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