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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2016—小孩

作者:鸢升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2016


    丁知乐奶奶生病了,周有才和葛欢慌忙收拾东西,连夜坐火车回老家了。


    凌晨三点钟,周有才接到二弟电话,老太太吃完晚饭在里屋看电视,以为老太太看剧看得入迷没提醒,晚上十一点多还有电视声,一推门发现老太太卧在躺椅上,手腕的珠子散了一地。所幸发现及时,老太太暂无大碍,只是医生说身体和以前不能比了,家属要做足心理准备。


    家中无事周有才的二弟和妹妹从不打扰哥哥,老家离云江远,愁也是白愁,这么多年下来,周有才听到的全是喜事,从未有过烦心事,猛地来这么一出,周有才彻底乱了。老太太病得太急,周有才不敢想后果,儿距母千里,尽孝本就少,如果坐以待毙酿成人生遗憾就完了。


    剩下三孩子,大孩可以带小孩,葛欢怕杨文帆和丁知乐照顾不了周溪,想委托贾奶奶,时间太晚不好打扰,只好反复叮咛:“如果带不了就去找贾奶奶,周溪很听贾奶奶话。”


    杨文帆轻声答好,丁知乐睡眼惺忪机械性磕头,主卧的小小孩睡得正酣。


    黑夜笼罩着云江城,杨文帆手肘抵丁知乐肩膀,丁知乐向后退两步,睡意瞬间消弭:“你干嘛,他俩走就走呗,我还离不开他们吗?”


    杨文帆双手叉腰:“留周溪一个人在主卧不行,你去主卧陪她吧。”


    丁知乐脑子比头发还炸毛:“凭什么?我讨厌小孩,更讨厌这个小孩。况且谁家姑娘长到十六还睡爸妈床,而且这个妈还是关系特别一般的后妈,太离谱了杨文帆哥。”


    “那你觉得我睡他俩床正常?”


    丁知乐揉眼睛,叹气不停:“周溪一岁半了,她该学着长大了。孩子大了,就放手吧,拴在怀里的小孩没出息,周溪怎么也得学到她姐的三分之一。”


    “虽然她姐这成功人士很难跟上,但尽力学吧,长江后浪推前浪,怎么也得达到平均水准。”


    杨文帆胳膊肘还在抵丁知乐肩膀,硌得丁知乐老疼,丁知乐右手打他胳膊,用了十层力,右手又疼麻了。


    “带你房间吧,杨文帆哥,我看你和周溪特别有缘分。”


    嘴上说不清,丁知乐一句赶一句,嘴上不肯落下半点下风,杨文帆身体力行直接推丁知乐进了主卧,丁知乐张牙舞爪但耐不住杨文帆力气大。主卧的床前灯还开着,婴儿床的小女孩呼吸均匀,杨文帆拿柜子里的新床单铺床上,抱来沙发的三个抱枕,竖着排开,楚河汉界就此形成。丁知乐蔫巴巴带来自己的夏凉被,捡离周溪远的那侧躺下,杨文帆则躺另一侧。


    周溪能睡整觉,晚九点睡,早八点醒,她醒来时见没有妈妈,张嘴就呜出声,还在睡的两大孩被唤醒,对视一眼,默契地交换眼神,丁知乐继续瘫床上装死,杨文帆摇婴儿床试图缓解周溪情绪。


    周溪哭在兴头上,越安慰越闹腾,越温柔越无效,哭声放响三分钟,丁知乐的睡意一点点消散。


    “服了,这小孩怎么那么能闹,不会歇一歇啊!”


    丁知乐怒吼,周溪的哭声瞬间停止。丁知乐站到婴儿床前,周溪小嘴撇撇,一双眼睛水灵灵的。


    丁知乐讲道理,试图和一切生物讲道理,遇到蚊子会骂它们“喝别人血成长光彩吗”,遇到青蛙会唠叨它们“下完雨不要呱呱呱吵得人脑瓜疼”,遇到恶狗会在背后小声念叨“那么凶做什么,遇到狗贩子请继续凶”,小孩子比以上生物更难沟通,丁知乐决定以恶制恶,周溪哭,她比她更大声,周溪闹,她跺地声更大。


    温柔手段固然好,但解决问题还是得强硬手段,周溪被丁知乐管得服服帖帖,吃饭不闹,睡觉不闹,玩耍不闹,丁知乐成就感异常足。


    “如果哪天我不幸摊上个孩子,我一定给她养得比绵羊还乖。”


    杨文帆懒得理她,手下的笔还在勾勾画画,丁知乐已经明确拒绝葛欢辅导,杨文帆接过辅导重任,正备课试图给丁知乐讲通语法。


    丁知乐在沙发吃酸奶,一双腿翘老高,杨文帆飞过一只圆珠笔砸到她小腿:“单词背了吗?昨天给你画的句子读了吗?”


    丁知乐不理他,回的话也是乱答:“我还是讨厌小孩,讨厌像周溪一样的小孩,哭哭哭,整天就知道哭,哭一声其他人就都得哄她。”


    “双标了哈?”


    丁知乐立马坐起:“我哭不一样,我哭别人不用哄,我哭是为了缓解情绪,小孩哭是为了指派大人。”


    杨文帆握笔的手停住:“你也是从小孩过来的。”


    “可是我讨厌小孩,我见到小时候的自己我也会讨厌。”


    丁知乐认了真,话越说越没谱,杨文帆听不过去:“你只是对周溪有偏见,不是讨厌年龄小的孩子。”


    杨文帆话说得太笃定,丁知乐片刻失神,拿起腰后的抱枕砸杨文帆头顶,她两腮红红,语气嗔怪:“我看是你对我有偏见,你就觉得我小心眼,看不过去周溪分走周有才的爱,我告诉你我根本不稀罕,他愿意给谁就给谁,我有我妈,我根本不缺!”


    丁知乐拖鞋都顾不上床,赤着一双脚跑回屋中,杨文帆敲门没回应,推门发觉门已锁。


    天气热,两人很少出去吃饭,杨文帆在楼下超市买好肉和蔬菜,早上吃煎饺或馅饼,中午一荤一素两菜,晚上喝粥吃凉菜。周有才夫妻没回老家前,丁知乐直接pass早餐选项,两人走后有周溪闹腾,每天八点丁知乐准时被吵醒,秉承醒了不能饿着的原则,这两天丁知乐顿顿吃。


    和杨文帆吵架后,丁知乐不光没吃早饭,午饭和晚饭同样没吃。丁念念从不是拿自己身体赌气的人,气大伤身,不吃饭更伤身,以往和周有才抬杠,第二天仍能准时达到餐桌,这次不知有何不同,杨文帆做了两荤两素都不能引起她的兴趣。


    中午十二点,糖醋排骨、油焖大虾放在餐桌,蒜蓉生菜和番茄炒蛋作为丁知乐的心头好丝毫显现不出魅力,手擀面不吃,偏用那温水泡红烧牛肉面,杨文帆看着她欲言又止,一时不知如何与她共处。


    杨文帆吃饭慢条斯理,坐在他斜对角的丁知乐吸溜方便面,十多分钟头没抬一次,杨文帆无奈,用筷子夹了块排骨放她碗里,丁知乐对推过来的饭碗无动于衷,五块的泡面吃出了五百块的美味。


    晚饭时分,杨文帆特地敲丁知乐门,希望她能对晚餐提出意见,安静了五分钟,丁知乐没有丝毫反应,杨文帆落败,热了剩菜继续吃。


    杨文帆温柔也理性,平时小打小闹纵着她让着她,鸡毛蒜皮的问题上无论她如何越矩都不会生气,可原则性问题不可以,周溪没招她没惹她,她是周溪姐姐没错,姐姐并不高妹妹一级,姐姐并没有理由去怨恨妹妹。


    两人冷战了三天。


    第三天中午,丁知乐吃完最后一桶红烧牛肉面,趴在饭桌上哭了,眼泪大颗大颗掉着。


    杨文帆拍她背,无力感充斥身心:“别哭了。”


    老式风扇呼呼转不停,婴儿床的小丫头眼睛圆圆,空气中还有西瓜的清甜气,丁知乐认真哭了十多分钟,哭到最后嗓子沙哑、眼睛肿成核桃。


    杨文帆没坐椅子,一直站她旁边,用最温柔的语气劝她,可语气越温柔,丁知乐哭得越厉害,杨文帆意识到安慰是把无形的刀,便只轻拍她背不做言语。


    “我觉得,我们要好好谈谈。”哭声放停,杨文帆这样说。


    丁知乐哽咽,头却坚定地点着:“谈!好好谈!”


    杨文帆坐在丁知乐旁边,他比她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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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多,为了和她平视,全程他没抬过一会儿腰,而丁知乐磨着沙哑嗓子将思考了三天的答案托盘。


    “我的确对周溪有偏见,我恨她夺走属于我的东西,我恨她拥有稳定的生活。我爸和我妈三观不合,他们八年婚姻没有一天不吵,为了钱吵,为了买东西吵,为了回不回老家吵,别的小朋友讨厌去幼儿园,可我从小就喜欢幼儿园,幼儿园不用听那些糟糕的吵架声,去幼儿园可以不必见他们撕破脸皮。”


    “你知道的,我不是一个好学生,我不喜欢学习不喜欢做作业,可是上学就不必听吵架声,上学就不用思考他们离婚我归谁……”


    泪水从丁知乐眼眶滴出,正好落到一页报纸上,沁出水花,杨文帆将纸巾递给她,心脏像被车马碾过,火辣辣地疼。


    “后来他们离婚了,我一点都不难过,甚至觉得解放了,终于不用听那些糟糕的声音了。他们共同抚养我,一周七天,一家待三天,一家待四天,离婚后他们对我百依百顺,我的日子过得像公主,别人只有一个家,而我有两个。”


    丁知乐陷入回忆:“那五年,是我人生中很快乐的时光。”


    “可时间到了一三年,一切都不同了,我原以为我爸和后妈是根平衡木,一个不结婚另一个也绝对不会,可事实不是的,我爸和后妈认识三个月就领证了,领证前没让我见过后妈一次,我爸觉得我是小孩不懂,而我认为他不尊重我。”


    丁知乐不再哭,嗓子却越来越哑:“我爸结婚这个事实我改变不了,我妈交男朋友我也管不了,我是他们的女儿没错,可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羡慕周溪,她爸和她妈很少吵架,她妈不用说难听话就能治住她爸,而我爸妈不行,他们给不了我安稳的生活,我始终活在浮动的船上,浪来了打我一些,浪消了能平稳几天。”


    杨文帆喉头滚动,拢过丁知乐肩头,将她抱在怀里,这个拥抱安静温柔,并不炽烧心脏。丁知乐不再哽咽,身体的颤抖声愈来愈弱,她的右臂抵在杨文帆肩膀,无声回应他。


    玻璃杯碎在地面,杯中水倾泻,滚动的感情如水般一发不可收拾,回忆并不是好东西,人却在万千个无意中陷入记忆的咀嚼,有些人抽离不出痛苦,于是抑郁,有些人勇敢地缝补裂痕,于是攀登。


    杨文帆积压在心中的故事想说给丁知乐听。杨文帆没见过亲生母亲,八岁以前,他的父亲只是来往祖父母家中的常客,后来父亲结婚他被带到父亲的小家,继母是头婚,幼时的他性情顽劣,常惹得继母不快,后来他和继母关系融洽了,日子走向正轨时,他的父亲死于一场意外。


    “意外?”


    杨文帆点头,杨暨明死得太冤。杨暨明同黎海明跑大客,中短途,那天黎海明闹肚子早下班,杨暨明自己跑车,晚十点途经偏僻小路,两个泼皮抢一对祖孙钱包,杨暨明下车阻止,泼皮饿极了眼,言语无法沟通,天气太黑,杨暨明没注意利刃被捅三刀,祖孙见血跪地求饶,歹徒卷走钱包逃跑,本还有一线生机,不想祖孙二人吓破了胆,跪在地面半小时没动静。


    “那两个人练过,没捅到要害,如果及时救援,肯定来得及。”


    杨暨明死于流血过多,警方查询小孩奶奶的通话记录时发现,事发半小时后,电话拨通过120,但接听五秒后又被挂断。


    “他们怕歹徒返回来,又等了半小时,少这半小时,他不至于没命。”杨文帆说这段话时,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丁知乐目瞪口呆,双手死死攥住杨文帆,渴望给予他力量,杨文帆感应到,笑容如春风化冰:“我们往前看,路要越走越宽,不能走窄了,不能狭隘于方寸之间。”


    丁知乐,别回头,过去的事请翻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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