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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71

作者:我有钱多多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67、他想做人了


    酒店包厢里,水晶灯摇曳,美酒在杯中荡漾,觥筹交错间,空气中弥漫着欢笑声。


    俞湛坐在主位,身上西服早已脱去,挺括的没有皱褶的深色衬衣,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身形,也将他矜贵散漫的气质衬得一览无余。


    他在酒桌上,一向受人尊敬恭维,人人排着队巴结他,敬他酒,他回应得也总是游刃有余,不过分热络,也不会过分冷淡,更不会轻易给人难堪。


    可今晚上,有人端杯过来敬酒,喊了他三声,他才听到,只因为他的注意力都在手机上。


    他心不在焉,时不时拨出一个号码,又时不时点进微信,向同一个人发送消息。


    但是,均拨不出去,也发送不出去。


    他心里计算着那个人到家的时间,吃饭的时间,洗澡的时间,可就是计算不出来她何时才将他放出黑名单。


    酒桌上谈笑风生,一道道珍馐佳肴,像艺术品似的,让人眼花缭乱。


    俞湛却意兴阑珊,抱了声歉,拿起手机离开包厢,去外面透透气。


    他去吧台要了一包烟和打火机,独自走到走廊僻静处,倚着玻璃窗,磕出一支烟,点上,猛吸了一口。


    青灰色烟雾袅袅升起,淡漠了他的眼。


    他很久没这么烦躁了。


    那个姑娘脱离他掌控很久了。


    他自认为很懂她,却从来不知道,她乖巧温软之下,心是如此坚硬,冷漠。而她还在越变越好,无论她的自身魅力,还是她事业上的能力,都在朝着更高更辽远的地方发展。他毁掉了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到如今,他还有什么办法重新爬回去?


    *


    宋允橙比他洒脱多了,一点儿也没有这些顾虑。


    她到家后,陪父母吃饭,聊天,又收拾了一遍出差的行李,叫订票的同事把高铁票退了,出差人员全部集中到工厂,从工厂出发。


    顺便打电话通知后勤部,让他们派人将工厂最高那栋楼的天台打扫干净,明天早上要准备直升机的降落和起飞。


    肖宜菀打电话来确认消息:“我们要坐直升机去瑞京啊?”


    宋允橙笑着回:“是啊是啊,你开心不啦?”


    肖宜菀声调飞扬:“开心极了!”


    挂了电话,宋允橙又处理了一些工作,进卫生间洗了个澡,出来后,看看时间很晚了,才爬到床上,捞起手机,准备解决和俞湛的事。


    可是怎么回事呢?


    刚把男人从黑名单里拉出来,聊天框里就蹦出来自对方的消息:


    【橙】【宝】【痛苦表情】


    宋允橙眼皮子跳了跳,正要问男人是不是一直拿着手机在试她,却又见消息一条条迅速撤回了。


    她红唇扬起,抱着手机,倒在床上,歪着脑袋打字:【干嘛呢?我都看见了。】


    俞湛此时已经回到家,刚从淋浴间洗澡出来,怕自己错过姑娘放他出来的时间,浑身湿漉漉的都没来得及擦一下,就拿起手机试消息了。连打几条,才发现前面红色警告消失了。


    俞湛一扫阴霾,语气也随之变得强硬:【到现在才加我!!!】连着三个感叹号,情绪强烈。


    【我都要睡觉了。】【还以为你明天不想坐飞机去了。】


    宋允橙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回:【俞总这么早睡?老年生活吗?】俞湛被气笑了,直接摁了视频通话。他肯定姑娘没胆子接,纯粹震慑她一下。谁知道宋允橙手一抖,侧身蜷在床上,视角错位,将“拒绝”点成了“接受”。屏幕亮起的时候,两个人都傻眼了。


    宋允橙尖叫一声,将手机翻了个面,丢在被子上。


    “俞湛,你耍流氓。”“谁让你接了?”


    俞湛拿起浴袍,匆忙披上,“你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低头看手机,镜头不过是对着他的上半身而已,忽然又觉得好笑,“你脑补什么了?”


    宋允橙:“……”被呛住了。


    她坐起身,将被子往身上拢了拢,将手机翻回正面,探头看过去:“再给我看看?”


    俞湛笑出声,拿起一块毛巾擦头发,狭长眼眸一瞥:"想看什么?自己过来看。"


    有水珠从他发梢上滴落,滴落在他利落流畅的下颔线上,头顶灯光照见那小水路,晶莹蜿蜒。


    再擦拭的动作一撩,下颔一抬,露出锋利的喉结,镜头感棒极了。


    宋允橙看呆了两秒,这是男明星拍洁面乳洗发水的经典场面,可一般都要重复无数遍才能拍出效果,而她对面的男人却一步到位,浑然天成。“俞湛。”她脑袋里蹦出一个念头,“我们佳丽哪天做男装,你来给我做模特吧。”


    “男模?”俞湛将浴袍衣领拢了拢,含羞带怯状,“你就这样觊觎我?”


    宋允橙歪倒在床上,乐不可支地笑骂他:“只是给你个机会,你以为我谁都请的吗?”


    俞湛这才收敛做作的表情,眸光流转:“你想撩我,就自己过来撩,别假公济私。”


    “谁要撩你啊?”宋允橙随手拿起一个抱枕,作势要打过去。


    俞湛唇角弯起,丢开毛巾,往客厅走去。


    宋允橙看到镜头里曾经熟悉的家,忽然五味杂陈,垂眉敛目,将话题转移到明天的行程上。


    俞湛也不逗她了,要了瑞京目的地的地址,直接在手机上操作一番,规划了路线。


    两人商量了一阵,将起飞时间定好。


    宋允橙问:"飞机你开,还是山姆开?"


    俞湛沉吟片刻,回:“我明天有事,让山姆送你们去,行吗?”


    到瑞京有点远,直升机也属于远程,中途还要加一次油,来回要好几个小时。


    他脊柱上的伤还没痊愈,没办法这么长时间地开飞机。


    不过这些都没必要让姑娘知道了。


    宋允橙没心没肺地说好,本来还担心男人想要亲自送她,那她压力还有点儿大,这下皆大欢喜。


    俞湛看着她,笑了声,意味深长。


    航行线商量好之后,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也莫名有点儿好,好到宋允橙还想聊下去,她想起一事,问男人:“你以前是不是有个同学是瑞京的,叫裴星野,对不对?”俞湛挑眉:“你居然记得他?”


    宋允橙笑:“怎么不记得,长那么帅。”见男人要吃醋,才补充说,“我记得他女朋友比他小好多岁,叫沈新羽,对吧?”


    那年临川大学百年校庆,临大四杰聚首,俞湛、何嘉晟、许铭和裴星野全聚集了,还带了各自的女朋友,八个人一起吃了顿饭。


    宋允橙对这事印象很深。


    俞湛当然记得,不过裴星野的消息他后来没向她更新,现在告诉她:“裴星野现在不在瑞京,去南吉了。他小女朋友不是在南吉上大学的嘛,他去陪读了。两人一直在南吉,瑞京只在寒暑假的时候回去。"


    宋允橙“啊”了声,眼露羡慕:“裴星野是真爱啊。”


    俞湛眉头一凛,一丝不爽:“难道我对你不是?”


    宋允橙笑了,怀里抱着抱枕,低头看向手机,男人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丝质浴袍只在窄腰上系了一道腰带,下摆微敞,隐隐看见大腿肌肉,像藏了一截白杨树。


    她敢肯定男人浴袍里面什么都没穿,秀眉一挑,挑逗的话脱口而出:“腹肌给我看看。”


    俞湛闻言,放平双腿,将浴袍下摆理理整齐,一脸惊恐状:“女流氓。”


    宋允橙也觉得自己有点出格,弯唇笑了下,聊不下去了,挂断了视频。


    *


    一夜好梦。


    第二天一早,佳丽工厂上空飞来一架直升机,厂里厂外的人都跑到空地,仰头观望。


    宋允橙带领自己出差的小团队,先后登上直升机,向瑞京飞去。


    瑞京那边,俞湛联络了一家酒店,那酒店因为和臻邦有商业往来,服务方面好通融。


    直升机到达瑞京,酒店不但派专人接机,还送来了航空用汽油。


    山姆给飞机加满油之后,便和宋允橙告别,直接回航了。


    宋允橙他们六人则下天台,入住酒店。


    在前台办理手续的时候,酒店额外给他们提供了一辆商务车,配备了一名司机,说是俞总吩咐的。


    宋允橙莞尔,一并谢过。


    宋允橙自从接手佳丽后,重心一直在品牌设计、生产管理和线上营销上,至于原材料方面,几家供货商都是以前的合作商,供货向来稳定,她也就没太管这一块。这次其中最大的一家供货商忽然要求提价,她才感觉到有必要管一管了,才专程来的瑞京。


    瑞京有全国最大的轻纺布料市场,在这里找原料是最方便的。


    而她来了之后,没有直接去见供货商,而是先去了市场,在市场里连续转了两天,恶补了很多原料的知识,也将自己对这个行业的了解,推进到了一个更深的层次。肖宜菀跟在她身边做直播,另外四位同事也跟着她,给她意见,或者记录数据。


    这四位,分别是采购部经理,财务部经理,和两位设计师。


    两天之后,宋允橙心里有了谱,再去见供货商,几家有意向合作的全都见了一面,连对方的工厂也——参观了个遍。


    再两天之后,她从几家之中选择出了真正想要合作的,最终敲定了合同。


    原先那家要提价的供货商,失去了所有的优势,就这样被宋允橙踢出局了。


    宋允橙在瑞京的最后一天,对方老总亲自带着礼物到酒店,想要拜访她,想挽回合作关系。


    可宋允橙避而不见,不予理会。


    宋允橙和肖宜菀说:“我最恨别人拿捏我的短处要挟我。他当我不懂,欺负我外行,那我就偏要快速成长,第一个out他。”


    “就像当年,俞湛欺负我要依赖他,才能在电视台生存。行,我辞职,就算这辈子混不出人样,要讨饭,我也绝不讨到他家门口。”两句话说得铿锵果决,脊背拔得笔直,一股子骨气傲雪凌霜。


    “真的吗?”肖宜菀好意提醒,"那我们是怎么来瑞京的?"


    宋允橙表情傲娇:“我知道是俞湛送我们来的,但这不是我求来的,而是我要求来的。”


    “求来的”和“要求来的”,一字之差,却是千差万别。


    前者卑微被动,后者高高在上。


    肖宜菀笑着勾住她的肩膀,狠狠吹彩虹屁:“厉害了我的姐。”


    宋允橙下巴一扬,笑了。


    离开瑞京之前,她给大家放了半天假,自由活动,几位同事打算去附近一个名胜景点玩儿。


    宋允橙没去,她说有点私事要去处理。


    等肖宜菀和同事们都走了之后,她换了一身黑色的冲锋衣,带上黑色的口罩,和黑色的鸭舌帽,离开了酒店。


    她现在小有名气,走到哪都有可能被人认出来,而她要去的地方涉及她的隐私,她不想让人知道。


    瑞京除了有全国最大的轻纺市场,还有一家业内数一数二的妇幼保健医院,他们的精子库号称是全中国质量最高的精子库,试管婴儿技术也号称全国第一。


    宋允橙一身低调打扮,一个人就是来的这里。


    68、他想做人了


    下午山姆开着直升机来接人,飞机在酒店天台加满油之后,便载着宋允橙他们飞回柏城去了。


    快立冬了,天光越来越短,黑夜则越来越长。


    上了飞机,感觉没多久,天就黑了。


    三千米的高空,抬头看天幕,是纯粹的幽蓝色,无星无月,漫无边际。


    而脚底下,灯火隐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又或者密集连成片,远远看去,如璀璨星河,辽阔浩荡。


    好似天地颠倒,他们在宇宙遨游。


    到柏城,因为时间有点晚,飞机没去工厂,直接停在了臻耀酒店天台,方便大家早点回家。


    宋允橙收到俞湛的微信,说要请她吃晚饭,她答应了。


    本来她还在为晚饭发愁,因为父母回溪口去了,她回家就一个人。


    几人乘电梯到一楼,俞湛的车已经在等,司机过来帮宋允橙提行李,宋允橙道了声谢。


    她将同事们安排坐上出租车,才跟司机走了。而俞湛不在车里,司机说俞总在家做饭呢。


    宋允橙扬了扬唇,望着车窗外繁华热闹的街头,感觉从高空落到地面,还是这种车水马龙的烟火气,更让人踏实。


    到泰禾御,乘电梯直达俞湛家,进户门虚掩着,宋允橙轻轻地推门而入。


    玄关鞋柜上,有双崭新的女式拖鞋。


    宋允橙秀眉轻挑,换上鞋,柔软舒适,还是她的尺码。


    男人准备工作很充分啊。走进客厅,心里更讶异。


    并非是因为有什么大的变动,而是入眼的一切,几乎和她记忆中一模一样,什么都没有变。


    硬件装修和家具摆设没有改动就算了,很多小处小细节似乎也没有动过。


    偌大的鱼缸里,还是游着一群又红又肥的发财鱼,悄悄数了数,还是十九条。


    角落的大花瓶,插在上面的仿真绢花,装饰柜上摆放的相框和小摆件,都是以前她布置的,就连茶几上的桌布和纸巾盒,也是她买的,几个杯垫还是她亲手做的。可她明明记得,当初分手时闹得很难看,她将这些全扔掉了。


    五百多平米的大平层,低调奢华,一切都和原来一样。


    宋允橙站在沙发背后看着,忽然有种感觉,好像这三年只是一张薄薄的纸,仅仅翻了个面,就全部掀过去了。


    可是真的掀得过去吗?


    “来了?”


    男人爽朗的声音在屋里响起,经过家具软包吸附回弹后,听在耳边,有种特别的温润之感。


    宋允橙转头,房屋的主人正朝她走来,一身浅衣深裤的家居服,服帖松软,一点儿没有平时倨傲的气质,浅褐色眸光在灯影里像漾着水波,盈盈几分笑意。


    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抬手指了指鱼缸:“那些鱼还是原来的吗?一条都没死掉吗?”


    俞湛抬眸,幽深地看她一眼:“就惦记鱼了?”


    宋允橙走到鱼缸旁边,弯腰看鱼:"那可不,都是我买的。"


    “…”俞湛倏尔一笑,走到她身边,“是,都你买的,一条都没死。”


    那些死掉的,被他换掉的,都成了不可说。


    他弯下腰,顺着姑娘的视线去看鱼:"瞧,都游过来了,认出你来了,喊‘妈妈’给点吃的。"


    宋允橙红唇笑起:“我没听见它们喊我‘妈妈’,倒是听见你喊我‘妈妈’了。”


    俞湛被气笑,抬手使坏地拉了拉她的头发:“现在越来越会占我便宜了。”


    宋允橙笑着推开他。


    厨房有香气飘出来,宋允橙跟着男人的脚步走进去,就见宽大的中岛上,和厨房流离台上,全摆满了菜肴和食材。白橡木的餐桌上则铺上了她最喜欢的桌布,上面珐琅花瓶里插着一束鲜花,还有一只包装精致的蛋糕。


    “今天有人过生日吗?”宋允橙诧异。


    俞湛笑着看她:“给你过。”


    宋允橙笑起来,眼色鄙夷:“我生日在明天,你看你连这个都记错。”


    可是俞湛温和解释:“我没记错,我知道在明天,我还知道你不想请我,所以我想提前给你过。”


    宋允橙:“….….抿抿唇,接不上话了。


    她去卫生间洗手,出来后,在走廊上随便走了一圈,发现次卧的门开着,里面像是有人住,床上床单平整干净,小圆桌上放着平板和书籍,沙发上还有西服。回到厨房,男人在忙他的大厨事业,宋允橙走到他身边,拿这件事问他:“次卧现在住着人吗?”


    俞湛握着刀在处理基围虾,点了点头,没说话。


    宋允橙有点儿好奇:“是谁住你这儿?”


    她认识的俞湛别太自私了,领地意识也很强,一般人谁能住进他家?


    可是男人的答案让她吃惊,男人说:“是我住。”


    “那主卧谁住?”"主卧空着,没人住。"


    “为什么啊?”


    宋允橙更奇怪了,看着男人用刀劈开基围虾的背部,挑出虾线,动作很不熟练,一看就没做过。


    而男人说话的声音忽然有些低沉,和处理基围虾的手法一样生涩。


    他说:“我怕……我想你。”


    宋允橙:“…….”哑口无言。


    男人怕住在主卧会想她,所以一个人搬去次卧住。


    宋允橙挽起衣袖,捏起一只基围虾,手指轻轻一掰,捏住虾头往外一提,虾线便轻轻松松地扯了出来。


    俞湛看着,眸光一亮:“还是你行。”


    宋允橙笑了下,又捏起一只,娴熟操作。


    俞湛学着弄了一只,奈何下手太重,虾头被扯断了,虾线没出来。


    他索性将一盘虾全部端到姑娘面前,想全都交给她来做,可是话还没说,宋允橙洗洗手,不干了:“你请我来吃饭,还要我干活?”


    俞湛哂笑,又拿回那盘虾:“那你去歇着吧,我来。”


    燃气灶上坐着一口砂锅,正滋滋冒着老母鸡汤的香气,旁边是AMC的高压锅,也焖出一股一股扑鼻的卤香味,还有烤箱也在匀速运作,发出嗡嗡的低鸣声。再看流离台上,琳琅满目,一眼看去,红的、绿的、黄的,什么菜都有,新鲜又色彩丰富,还有几个塑料袋没拆。


    “你要做多少菜?”


    宋允橙感觉这不是两个人的晚餐,更像是二十个人的才对。


    俞湛还在折腾基围虾,第一个失败了,第二个还不错,成功了,紧接着越来越快。


    百忙之中,他头都没抬,说:“难得为你做顿饭,当然要尽兴。”


    宋允橙双手背在身后,闲闲地站在旁边看,唇角不自觉上扬,语气却还是很不屑:“你没有叫酒店处理好再送过来吗?”


    “今天的菜不是酒店送的,是我自己去菜场买的。”俞湛垂眸干活,神情在灯影里显得很软。


    以往两人在一起,他也为宋允橙做过饭,为数不多的记忆里,他每次都是点好菜,让酒店将处理好的食材送过来,他只要稍微加工一下,哄到姑娘就行。


    但这一次不一样。


    他真心想为她做。


    不过宋允橙像是听到一个大新闻:“你去菜场了?”


    不可思议的目光,将男人从上至下打量了个遍。


    “很稀奇吗?”俞湛抬头,将处理好的基围虾放水龙头下清洗,“说的我好像生活不能自理似的。”


    宋允橙笑了下,看向男人的手。


    那修长手指浸了水,如玉竹似的,一点儿也不沾烟火气,可他偏偏要置身厨房,亲手为她做羹汤。


    她抿抿唇,说:“我只是知道,你不喜欢过生日。”可是看看现在满厨房的菜肴,“你现在又何必给我过?”


    俞湛手指一顿,洗虾洗得缓慢:“以前全是我的错,是我不懂得珍惜。”


    他因为父母离异,从小没过过几个生日,小时候还抱有期待,后来失望攒多了,骨子里生出了逆反心理,变得越来越不喜欢过生日,连带着过年过节也不喜欢。


    宋允橙和他在一起之后,总想弥补他,给他家庭温暖。


    过年过节不用说,常常带他和父母一起过,他生日时,她更是花尽心思。


    但是呢,男人并不领情。


    就三年前他生日那天,宋允橙为他精心准备了生日晚餐,他却在外面应酬,完全不当回事,把宋允橙的一片心意全糟蹋了。


    那件事之后,两人便陷于矛盾中,宋允橙提出了分手。


    这三年,他真的成了孤家寡人,再没人惦记他的生日,他才怀念起那些美好的日子。


    可惜好牌已经被自己一手打烂。


    他今天踏进菜场,看着满眼的蔬菜肉禽,想着宋允橙喜欢吃什么,想着菜怎么做才能讨她欢心,想着她以前是怎么在这种腥气熏天,又潮湿肮脏的地方挑选食材,一路想一路买,他才发现这活其实很难,比想象中的难多了。


    那一刻,痛失感和愧疚感犹如菜场里的气味,全方面地裹挟了他,他才知道自己到底错失了什么。


    “可是,你不要老揪着我的错处不放。”俞湛关上水龙头,单手扶在水池边,侧身看向姑娘,“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暖黄的灯光从头顶照下来,打在他的发梢和眉眼上,浓烈的,泛起一层莹润的光,令他的言词听起来很认真,也急于求表现。


    宋允橙错开眼,笑了笑:“行,给你机会,你快点做。”


    俞湛挑眉,脊背一直,抬手指了指身后的位置,气势一秒回归:“你站这边来,别挡着我。”


    宋允橙:“…”就知道不能给他脸。


    *


    菜太多了,做好的和正在做的,已经八个了,且都是大菜。宋允橙在剩下的食材里,点了一个花椰菜,其他的都不要了。俞湛欣然答应,问要不要中东式烧煮法。


    他俩有一次在德黑兰旅游,那里的花椰菜做法就是一整个进锅煮,煮熟之后也是一整个上桌,只在吃的时候,才用刀切成小块,蘸酱汁,入口。回忆被勾起,宋允橙笑着说好。


    于是,俞湛将花椰菜洗洗干净,拿出一只大锅,注水烧开,将花椰菜丢了进去。与此同时,其他菜也陆续做好了,很快餐桌上摆上了一大片美味佳肴,香味四溢。俞湛还开了一瓶珍藏的红酒,早在醒酒器里醒过,此时正好拿出来,给两人倒上。还有蛋糕,他正要拆包装时,宋允橙拦住他:  "蛋糕明天吃吧,明天才是我生日。"还有明天。


    俞湛眸光微动,说了声“好”,将蛋糕放进冰箱。


    两人坐到餐桌前,宋允橙饿了,丝毫没客气,看着俞湛给自己拆出一条大鸡腿,她也没拒绝,吹了吹,咬上一口。


    两人吃着饭,聊着天,没有刻意说庆生,也没有浮夸地非要碰杯干杯,就像是很平常的一顿饭。


    不拘束,很放松。


    窗外夜色浓稠,灯火万家,俞湛按下窗帘遥控器,屋里偌大的空间,顿时仿佛与外界隔绝,头顶的水晶灯变得更璀璨,桌上的鲜花也更漂亮,菜肴更鲜美。宋允橙说起那辆帕拉梅拉,问男人多少钱。


    俞湛给她剥了虾,放进她碗里,柔声说:“别算钱了,那车就当明天的生日礼物送你吧。”


    宋允橙喝了酒,眼神清亮:“不好吧,太贵了。”


    不只是那辆车,还有这两年男人在她直播间花的钱,那数字太庞大了。


    “以前无论你送我什么东西,为我花多少钱,我都觉得自己受得起,因为那时候我们是男女朋友。”


    她一只手轻轻晃着酒杯,目光投在那红色的液体上。


    “就是我们分手时,你给我5000万,我也觉得受得起。但是后来……”


    “后来你也不用有负担。”俞湛打断她,姑娘一开口,他就知道她想说什么,"我喜欢上一个人,为她花点钱怎么了,你别想剥夺我的权利。"说得好像她在阻挠他,而不是拒绝。


    宋允橙莞尔,被逗笑了。


    来之前,她有想过趁今晚,将两人之间的账算一算,该说的话说说清楚。


    可是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来这个家,勾起了很多回忆,还是因为男人今晚格外帅气,为她精心准备了这么丰盛的晚餐,使得她心里很多狠话都说不出来了。


    面前的餐桌是长方桌,十二人位,因为家大,才特意配得如此豪华大气的餐桌,但事实上从来没坐过这么多人。


    顶多就是像现在这样,两个人面对面占据一角,桌上摆满了美味菜肴和鲜花,给这个装修空而上乘的家,营造几分温馨与人气。


    宋允橙轻抬酒杯,朝男人致谢,得到男人的回应,两人隔着桌子象征性地碰了碰杯。


    她喝酒上脸,喝一点点,脸上就红扑扑的,加上她皮肤白,泛上红之后,一颦一笑,灯影在她脸上晃动,就像装了红酒的透明酒杯,晃荡出迷人的神采。


    相反俞湛不上脸,喝多少都是那张冷白皮。


    “好像酒都被我一个人喝了。”宋允橙拍了拍自己的脸,滚烫滚烫的,不用照镜子,她都知道有多红。


    俞湛拿起天鹅颈醒酒器,越过桌子,给她加满:“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多喝点,不如把罪名坐实。”


    宋允橙抬眸睨他:“你巴不得我醉了,是吧?”


    “是啊。”俞湛压着气音,笑着承认,"那你醉不醉呢?"


    宋允橙“喊”了声,将酒杯推远点,才不上当。


    不过推出去不到一分钟,又捞回来喝一口,这个酒,珍藏版,实在是太好喝了。


    俞湛散漫地坐在椅子上,挑着眉棱看她,浅淡的眸光里映着那张灿若桃花的脸,波纹荡漾。


    两人边吃边聊,说了很多话,互相也没有杠,没有怼,气氛大概是重逢以来最好的一次。


    聊着聊着,不知怎么说起了高中,那苦寒的三年,最终留在记忆里的不是日复一日的早读、刷题和晚自习,而是鲜亮的一个个跳跃在心头的名字,和那些少男少女懵懂悸动的瞬间。


    不知不觉半瓶酒喝完,宋允橙酒精些微上头,情绪也些微上头,她看着对面灯影笼罩下的英俊男人,笑盈盈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问:“我记得你在《桃花灼灼》的时候,说暗恋我三年。老实说,我当时有一点被吓到,现在给你一个坦白的机会,这事儿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俞湛神情愉悦,双手支肘在桌上,手指交握,虚虚托着下颔,看向姑娘,眉清目朗:“当然是真的,我是有骗过你,但这件事如假包换。”宋允橙轻嗤,抬抬手:"高中就三年,你暗恋我三年,我现在给你个机会,说说你是从哪天开始暗恋我的,你要说不出来就死定了。"


    口气很大。


    俞湛笑出声,看着她一只手支在桌上,撑着脑袋,墨绿锦的衣袖里露出一截小臂,那肌肤羊脂白玉般细腻,不比她的眼睛晶莹。


    明明温婉清雅的性子,却因为做了老板,越发凌厉果断。


    他反问她:“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哪见面?什么时候?”


    “当然记得。”宋允橙伸出胳膊,拍拍桌,“高一报名那天,你偷听我和溪月说话,还呛我来着。”


    “又说我偷听,我哪有偷听?”俞湛冤枉,学她一样拍拍桌,好像谁拍得响,谁就有理似的,“我早就在那打游戏了好吗?是你们自己说话太大声了。”“那你呛我,好没风度。”


    “…….”


    俞湛抬起双手,投降:“是我的错,我没风度。”宋允橙杏眼婉转:“你不会说你那天第一天看见我就暗恋我了吧?”俞湛抿唇,淡粉的唇线抿得平直,神色坚定:“就那天。”可是这么直白的表白没有打动姑娘,反而换来她的一阵大笑。宋允橙仿佛听到一个超好笑的大笑话,笑得人仰马翻。她双手撑在桌沿上,身体重心往后倒,双脚并着前面两只椅子腿离开了地面。差一点摔倒。俞湛站起身,两步到她身边,堪堪扶住椅子,才没让她摔下去。他随手拉过一张椅子,侧身斜靠着餐桌,坐到姑娘身边。


    “诶,正视一下我的真心行吗?”要面子的男人唇角挂起鄙薄的嘲弄,就是不知道嘲弄姑娘,还是嘲弄自己。宋允橙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低头,揉了揉眼睛,又拍了拍自己的双颊,肌肉都要抽筋了。情绪稍微平复之后,她才笑着问:“第一天认识就暗恋我了,那后来那么多年,怎么也没见你表白?”俞湛拉起她一只手,放在自己掌心,两只手握着她,轻轻揉捏,先打一支预防针:“我说了你别生气。”“你说。”宋允橙歪着脑袋,在他脸上探寻表情。恍惚中,她仿佛看见15岁的少年,顶着一张散漫不羁的脸,经常在某个地方注视着她。周围光线煌煌,人来人往,嘈杂,或安静。他的视线像是能穿透万物,笔直地落在她身上。


    她转头去看,好像看见他冲她笑了下。


    可那一瞬间的闪耀太短暂,她总是不确定,怕是错觉。


    这会儿,她听见男人靠着她,轻声儿说:“我以前对感情的理解都很肤浅,看看我父母,没人给我爱,我也不懂得怎么去爱。”


    “我喜欢你,那种喜欢,是本能的,是生理性的,我任由它在心里生长,没去排斥它,但我也没有想要去进一步。一是我不知道怎么去表达,二是那时候的我,觉得快点长大学会挣钱,出人头地,扬名立万更重要。"


    “我甚至觉得,那种喜欢以后可能会消失,又或者在我功成名就之后,再释放这种喜欢也不迟。”


    说到这儿,俞湛拉起姑娘的手,放到自己唇边,轻轻啄咬了口:“这件事是我自己心底的秘密,我谁都没说过。”


    “对哦,你为什么不说,连我都没说。”宋允橙想收手,却被男人牢牢抓住。


    “我怕你说我太自私。”


    “可不你就是太自私。”


    那鲜衣怒马的年纪,热血肆洒,未来太多的不确定,谁也不敢扯出那丝丝缕缕的情愫,为之作茧自缚。


    换成宋允橙,她也不会,更何况是野马俞湛。


    不过批判别人容易,审视自己就难了。


    宋允橙心知,那时候的自己在感情上比少年还懦弱,比少年还怕被恋爱困住,一心全扑在了学习上。


    空气忽然陷入沉默,餐桌上的菜肴随着时间渐渐冷却,表面一层油花开始凝固,但香味还在,伴随浓郁的酒气和花香,萦绕在灯光下,很好地勾动人的味蕾。


    却不是食物的味蕾,而是接吻。


    冰凉的嘴唇贴上她,渡进来的氧气和舌尖却是温热的。


    宋允橙本能地闭上眼,亦是不排斥这种生理性喜欢。


    气息交缠,她如一只被人梳理羽毛的小鸟,那吮吸的力道精准地打开她的心悸。


    痒意入骨。


    她迷迷糊糊,沉溺于这样的缠绵。


    不过两唇分开时,她仿佛得到过短暂的充电,大脑变得更清醒。


    宋允橙问:“那你现在呢?你继续你的自私做派不就好了?还是你觉得当年是被我分手的,胜负欲作祟,才想追回我?”


    俞湛眸底晦暗,修长手指轻轻揉搓她玫瑰似的唇瓣,低声埋怨:“这张嘴明明是软的,亲起来也是甜的,可说出来的话偏偏又毒又狠。”


    宋允橙打开他的手:“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俞湛轻哂,手指往下,扶到她细腰上,倾下身,吻了吻她的脸颊,薄唇辗转在她唇角:“我现在其实还是自私的,不过我觉得身份财富地位都不重要了,我只觉得你是我的最重要。所以,我现在什么都豁得出去,只想和你在一起。”


    “哦,说白了,就是你当年没有玩够我,现在还想继续玩我。”


    “对啊,就是没玩够,我想和你玩一辈子,余生都用来和你玩,玩到我死的那天。”


    “俞湛……”宋允橙轻唤,狗男人前面的话还像话,后面又混球了,想劝他好好做人,可唇齿又被他缄默了。


    再次而来的吻更强悍更炙热,径直搅乱了她的呼吸,也搅乱了她大脑里所有的思索。


    她身上是件漳绒锦对襟,刚才喝了酒有些热,她将扣子全解了,里面是件白色雪纺,也是对襟。


    纽扣被人灵巧解开时,她竟毫无察觉,直到那肌肤感受到灼烫的力道,才呼吸猛地一窒,同时口中的哼吟声被男人吞没。


    “湛……”她闻见他的喘息越来越重,仿佛濒临失控的野兽。残存的理智教她伸出手去阻挡男人,可男人却握起她的手,将她往下带。那薄薄一层裤料什么都挡不住。身体里的某些记忆被唤醒,理智被击溃。


    意乱情迷之际,宋允橙指尖蜷缩,终于想起什么。


    “我大姨妈…”


    “骗谁呢?”


    69、他想做人了


    餐厅和客厅之间的分隔设计,是一个矮屏风式的拱形隔断。餐厅这边是一面巨大的凸形彩色玻璃,图案是花开富贵的牡丹,灯光下整面玻璃流光溢彩,美轮美奂。当初宋允橙觉得这玻璃太浮夸了,于是靠着屏风摆上了一组红木花架,上面端端养了几盆绿色植物,高低错落,很好地中和了那玻璃的浮夸之气。时间过去了三年,那上面的绿植没什么变化,看着还像她当初养的那些,但肯定不是。另一面朝向客厅的,是一个八宝格的设计,上面摆放的都是一些收藏品、艺术品,还有相框。最上面的两个相框,里面的照片一张是她和俞湛以前的合影,另一张是她和俞湛现在的合影。那以前的合影是一次性成像,没有底片,分手时被她拿下来撕掉了,不知道男人用了什么方法,拼接得竟看不出裂缝。现在那张合影,则是江溪月婚礼上,他们几位伴娘伴郎一起照的,也不知道男人怎么P的,居然把其他人全P没了,就剩他俩。宋允橙被男人抱着躺在沙发上的时候,她就远距离看着那两张照片,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


    “专心点行吗?”


    俞湛闭着眼闷哼了声,眼睫颤动,抖落一片细密的阴翳。


    宋允橙收回视线,稍稍调整了一下手的姿势,下一秒却见男人眉心狠狠拧了一道,额头青筋暴露。


    “想要我的命?”低哑的声音仿佛沉入了大海。


    “对不起,手有点生。”宋允橙压住唇角,轻声说着道歉的话,语气却没一丝歉意。


    轻一下,重一下。没什么章法,玩弄的心更重些。


    有一种任凭男人怎么主宰这个世界,他现在落在她手里,她便是他的主宰,小命由她说了算。


    某个节点,她看着他突起的喉结上下滚了几滚,修长冷白的脖颈上泛起一层一层的红,像黑夜里的海浪翻涌来袭。


    她突然停手,娇媚的嗓音咬在他耳边:“要吗?”


    这不废话吗?


    俞湛眼皮子猛跳,胸腔振动起伏,声音沉闷得仿佛闷在一只大鼓里:"要。"


    “求我。”宋允橙怜爱般抚摸他,馨兰轻吐。


    以前两人在一起,什么疯话骚话都说得出,俞湛还特别会卡在临界点上哄姑娘说,没想到三年后,自己被赤裸裸报复了。报复得他甘之如饴。


    俞湛眼神滚烫,喘息加剧,一只手抚上她后背,指尖摸到蝴蝶骨,用力往自己的方向按,像是要将她按进自己的身体里。


    “求你……”“宝贝。”“宝宝。”“橙。”


    那声音不可抑制地颤抖,仿佛遭遇刽子手,只求利落的一刀。


    投诚,献祭,心甘情愿。刀落下。克制不了一分。


    男人仰颈,眉心里蹙起一道深壑,喉咙里重重一声低吼。


    带着雄性磁性,仿佛大提琴的低音。


    致命的诱惑。


    ……


    两人躺在沙发上,男人的双手搂抱着姑娘,将她结结实实地拥在怀里,不留一丝空隙。沙发是鹿绒的,又宽又大,可以当床睡,茶几上摆放着一束艳丽的重瓣百合,香气浓郁,丝丝侵入鼻息。俞湛剑眉舒展,高挺的鼻梁上,被灯光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透满了餍足,阖着眼的眼底也平静得像是沉睡中的湖,波澜不显。宋允橙在他怀里,安静躺着,浅浅呼吸。


    “今晚留下来。”男人的声音轻,却清朗,愉悦。


    “不要。”“报答你。”


    宋允橙抿唇笑了下,那更不能要了。


    男人刚才脱了外套,身上只剩一件黑色的长袖T恤,质地柔软舒松,宋允橙枕在他臂膀上,闻见他干净清冽的气息,下意识动了动,将脸埋得更近些。有一刻仿佛回到了从前。


    从前他们也常常喜欢这样窝在家里,即使什么也不干,就抱在一起,躺在一起,也是快乐满足的,像一对彼此在外奔波劳累的倦鸟,一起归了巢。


    再想一想,除去分手的事,宋允橙不得不承认,她很喜欢和俞湛在一起。


    喜欢闻他身上的味道,喜欢抚摸他的身体,还喜欢听他那些不正经的言论,看他沉沦时,淡薄双眼里的色彩。


    可是分手的事,就像一根刺长进了她肉里,拔不出,去不掉,时不时刺她一下,意难平。


    “俞湛,我们玩个游戏。”这种状态总要了结,宋允橙开了口,不对男人狠一点,那就是对自己狠。


    “什么游戏?”俞湛挑眉,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微微转身,抬起一条腿压在姑娘身上,将她往自己身边卷了卷。


    宋允橙顿时像条直条条的无法动弹的鱼,被男人逼迫在沙发背和他之间的夹缝里。


    她也没抗拒,脸面就窝在他胸怀里,从他胸怀里闷闷地将游戏说出。


    “我问三个问题,你来回答。如果你错了,那咱俩以后就做普通朋友,你不要再做无谓的纠缠。”


    俞湛深吸一口气,紧锢姑娘的双臂松开一些,垂眸看她,倏然凉笑一声:“你是怎么做到,睡着我的人,却对我说出这么刻薄绝情的话的?”宋允橙抬头,有只手在他T恤里很不规矩,上下游走,肆无忌惮。


    她红唇轻轻一扬,笑意妩媚:“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


    俞湛将双手置过头顶,勾直脚背,躺着伸了个懒腰,兴致缺缺地叹了声气:“我有的选吗?”


    “没有。”宋允橙露出狐狸的笑容,没了男人的束缚,她坐起身,靠着沙发,盘腿,理理头发,一副精彩答辩就要开始的架势。当然她是考官。


    男人问:“什么类型的问题?”


    宋允橙:"当然是有关我俩以前的。"


    俞湛也不争辩了,跟着她坐起身,屈腿坐在她侧面,配合着摆出一副学生样。


    不过这个学生很懂得为自己争取权益,他说:“是要三个问题全错,我才out吧?答对一个两个怎么说?全对又怎么说?”


    宋允橙踌躇满志,坏笑:“错一个就出局。三个全部答对了的话,就许你一个机会吧,帮你做件事。”


    俞湛放声笑,抬起长腿朝姑娘踢了下:“有你这么老奸巨猾的吗?”


    宋允橙也觉得有失公正,可是谁叫自己是考官呢,规则还不能是她说了算?


    不过她笃定她要问的问题,男人一个也对不了,她拍拍手,大方道:“这样吧,我出两个问题算了,不要三个了。”


    可是男人是商人,是资本家,他有的是争夺利益的本事:“只能一个,否则我拒绝玩这个游戏。”


    那就是维持现状。


    宋允橙想了想,还是赌一把得好,于是勉强答应:“那行,一个就一个。答错了,你out,从此我们只是普通朋友。答对了,我答应你做件事,就这样。”反正她是考官,她还能让他对?


    俞湛摆好一副待宰的姿态,双手扶在自己膝盖上,弱柳扶风的语气:“那你问吧。”


    宋允橙暗笑,下巴一抬,将自己脑海里刚想好的三个问题比较了一番,挑出最难的那个,开始发问:"我俩第一次牵手,是在什么时候?"


    俞湛眯着眼,幽幽看她一眼,透着警惕:“就这?”


    宋允橙很慷慨地点头,捞到自己的手机,打开备忘录,在里面敲字:"别说我不公平,我现在把答案写下来,你来和我对,你错了,就乖乖滚出去。"俞湛失笑,姑娘的口气大得很哪。


    他等她敲完字,息了屏,才回答:“高一那年,下学期。”


    "怎么是那时候?"


    “就我和孔宥龙打架那次,你记得吧?”


    宋允橙蹙眉:“……”


    俞湛眸光一明,从姑娘表情里捕捉到什么,忽然变得胜券在握了,语气也笃定了几分:“当时我右手骨折,吊绷带吊了一个多月,后来拆了绷带。有一次体育课,我们男生打篮球,你问我右手有没有劲,我说你拉一下试试,然后你拉了我的手。”


    说完,他低头,凑到姑娘面前,探寻她脸上的表情,一只手去抽她手里的手机,“看看呢,你写的什么?”


    宋允橙连忙护住手机,反悔:“这题不算,下一题。”


    俞湛乐了,双手压住她双手,将她压倒在沙发上,双腿也缠住她双腿,以排山倒海之势钳制住她,不让她动动弹一分,同时薄唇擦在她红唇边上,语气幽幽地警告:“愿赌


    服输。”


    宋允橙手机里写的是,大三那年她生日,俞湛去她学校看她,傍晚她送他去汽车站,人群拥挤中,他拉住了她的手,那力道很紧,紧到让她心动。于是,她将此归结为两人的第一次牵手。


    她料准了男人不会记得这件事,因为他们的手就拉了一下,时间很短,几秒钟而已,很快就松开了。


    可是怎么都没想到,男人将他们的牵手往前推进到了高一,早了五年。


    而那一次,他说了之后,她便想起来了。


    体育课上,她见俞湛投篮没中,就笑他手废了,没有力气。


    反正他俩讲话,一向都是那个腔调,互看不顺眼,互相嘲讽,互相刻薄。


    俞湛说,自己再废,也比她力气大。


    宋允橙不服气,撸撸衣袖,就要和他比手劲。


    于是两人比试,周围一群同学围观。


    他俩面对面站着,离着两步的距离,一人伸一只手,互相拉扯对方,看谁先把对方拉到自己面前,就算赢。


    最后当然是俞湛赢了,宋允橙才知道,男生的力气真的好大,她差点跌在他身上。


    这件事说出来太糗了,宋允橙过后很快就忘记了。


    没想到男人记了这么多年,现在还记得,而且还将此说成是他俩的第一次牵手。


    虽然有点牵强,但他俩当时手拉在一起,说是牵手也没错,何况那么多同学看着。


    宋允橙有点儿无奈,亏自己还是考官。


    她被他压着,声音闷闷地:“那我帮你做件事吧。”


    说着手指钻出他的指缝,沿着他的腹肌往下。


    俞湛轻哂,按住她的手:“这件事不要了。”


    “那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等我想到了再说。”


    宋允橙眼尾弯起:“那不行,只能今晚。现在快十点了,还有两个小时,过了今晚,过期作废。”


    俞湛支肘,与她拉开一点距离,垂眸看她,唇角溢出一声极轻的笑,玩味儿:“行,那我们今晚做。”


    宋允橙迎着他的目光,不知死活:“做什么?”


    俞湛倾身,半张脸贴到她的脸颊,蓬勃的热气洒在她鼻尖,只和她说了一个字:“爱。”


    70、他想做人了


    在卫生间洗澡的时候,宋允橙坐在浴缸边沿,看着毛巾架上男人早就为她准备好的睡裙睡袍,还有她的洗漱用品和拖鞋,她怎么都想不明白,那游戏明明是她要玩的,最后怎么她把自己玩进去了,掉进了男人的深坑里。


    她怎么就玩不过他?


    洗好澡之后,宋允橙擦干身体,拿起男人准备的睡裙看了看,不由地轻骂了声。


    那睡裙纯黑色带蕾丝,吊带,超短,前透视,后露背,穿上和不穿几乎没区别。


    还好有件睡袍,她拿下来罩在睡裙外,将衣领交叠,腰带系紧了。


    转身要出去时,不知怎么,拖鞋滑了下,左脚绊到右脚,人一个踉跄,四肢趴地,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脑门还在浴缸上重重磕了一下。


    宋允橙闷哼一声,第一时间没觉得有多痛,自己摸了摸额头,扶着浴缸爬起来。


    只是走了两步,痛感从膝盖上钻锯般地蔓延开来,她秀眉蹙起,眼角有了湿意。


    双脚几乎用“拖”的方式走到门口,打开门,正巧俞湛站在门外,宋允橙更委屈了,带着哭腔喊了声男人的名字。


    俞湛手里握着电话,急走两步到她面前,单手搂住她:“怎么了?”


    宋允橙没注意他手里的手机,只管哭得更大声,带足了埋怨:“你家卫生间怎么这么滑啊?我摔了一跤,把我摔残废了。”残废到今晚不能做啦。


    俞湛看着她哭,本来心急了下,可见她越哭越凶,却是干哭,没有一滴眼泪,忍不住要笑。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克制自己的笑意,柔声问:"摔哪了?我看看。"


    宋允橙说不上来摔哪了,只觉得浑身疼,甩开男人的手,唉着声音:“你快送我去医院,我可能骨折了。”


    “好,好,送你去医院。”俞湛看向她的额头,那儿确实鼓起一个红肿的小包。


    他将她揽进怀里,同时另只手将手机通话摁断。


    宋允橙这才发现他在通电话,“啊”了声:“你怎么不早说,人家是不是听见我大吵大嚷了?”


    俞湛意味深长地点头,将手机递给她:“百分百听见了,还是邱正卓,你的手机。”


    他刚才看到邱正卓的来电,男人的胜负欲促使他按了接听。


    电话里,他明确地告诉邱正卓,宋允橙在他家,她在洗澡,他俩马上就要睡了,别打扰。


    就是宋允橙打开门那一刻,虽然她的哭带足了演的成分,却在他看来,更多的是撒娇,这让他身心愉悦,毫不吝啬地让电话那头的人也听听。


    宋允橙张着口,看着手机,愣了两秒,抬手打了一下男人:“你接我电话干什么?”


    “他响个不停。”“那也不要你接。”


    正说着,手机又响了,还是邱正卓。


    宋允橙低头,看眼屏幕上的人名。


    戏唱到这儿,怎么也不能半途而废,让邱正卓参与进来,那她今晚是不是更容易摆脱俞湛?


    心思一定,宋允橙收收情绪,当着俞湛的面,摁下接听。


    刚接通,邱正卓就急切地问:“橙子,你摔了?”


    宋允橙咬着唇,“嗯”了声。


    邱正卓:"摔哪了,要不要紧?"


    听语气可比面前这位会关心人。


    面前这位只会用玩味的眼神看着她,关心她的电话,似乎比关心她的伤势还多,双手掐在她腰上,占有欲作祟,力道十足。


    “要紧的。”宋允橙挑衅地回看一眼俞湛,对着手机说,“我马上去医院,可能骨折了。”


    邱正卓:“这么严重吗?哪家医院?”


    “二院吧,这里离二院近。”


    “那行,我也过去。”


    "太晚了吧,你就别去了。"


    “没事,反正在家也睡不着。”


    邱正卓从柠城回来了,他父亲肺癌本打算做手术,但因为他父亲心脏也不好,手术风险很大,最后决定采取保守治疗,于是他们回柏城了。


    宋允橙当着俞湛的面,也不好再推辞,答应了。


    挂完电话,宋允橙想转身回卫生间换衣服,俞湛勾住她:“那些脱了就别穿了,我给你备了新的。”


    “内衣内裤也有?”“有。”"洗过吗?"“我亲手洗的。”男人语气直白,又稀松平常。他不是第一回洗。


    宋允橙一向爱干净,贴身衣物别说平常全要手洗,就是新的也要手洗过才穿,他和她在一起那些年,洗的次数不比宋允橙少。宋允橙没话可说了,在他搀扶下,走进主卧。


    俞湛让她坐到床尾凳上,他半蹲,抬起她的胳膊和双腿,先给她检查一遍伤势。


    因为穿着睡袍,宋允橙的外伤看着不明显,就膝盖磕破了一小块皮,另外额头上一个小肿包。


    不过左手胳膊也举不起来了,是宋允橙摔下去的时候,手臂下意识地撑了下地,可能有软组织损伤,但怎么也到不了骨折。


    不过宋允橙叫唤着疼,极其夸张。


    俞湛看着她好笑:“你看我像是强人所难的人吗?你要真不想做,我会绑着你吗?还得把自己摔了,演一出苦肉计。”


    宋允橙嘟哝:"我是真的摔了啊,你以为我故意的?"


    俞湛蹲在她身前,两手捧着她的伤腿,怕她疼,轻轻放下,抬眸,眼尾一丝轻佻:“这么说,你还是很想和我做的。”


    宋允橙噎住:“…….”百口莫辩。


    算了算了,大方点,不和男人计较。俞湛拿来给她买的新衣服,里里外外都有。


    他为今晚准备了很久,在宋允橙给他微信里回复说【好】的时候,他差点兴奋地跳起来,就像二十岁毛小伙初坠爱河似的。后来宋允橙真的来了,两人吃了一顿愉快的饭,再往后,一切发生得都很自然,就是宋允橙出那么一个刁难的问题,他也凭实力拿到了主动权。但最后,不得不承认,他还是败给了她。


    衣服都是按宋允橙的尺寸买的,内衣内裤同款不同色,买了两套,一套黑色蕾丝,一套杏色蕾丝。


    俞湛问姑娘,想穿哪一套。宋允橙挑了杏色那套。


    她想自己穿,但俞湛没让,一定要亲自给她穿。“你都摔这样了,怎么穿?只能我来代劳了。”俞湛笑得痞气十足。


    宋允橙:“….….给男人挖的坑,为什么最后埋得都是她自己啊?


    可她辩解不得,只能像个扯线木偶,在男人的“体贴关怀”下,被穿好衣服。


    不得不说,男人对衣服的品味很在线,内衣打底衫不用说了,那外套也有两件,一件长款大衣,一件短款大衣,两件都设计感满满,面料宽松柔软,一看就贵。宋允橙挑了短款那件,俞湛帮她穿上。


    那衣服灰白色交织,立体裁剪,显得大气,再配上西装大领,宽袖,短下摆,黑钻石大纽扣,左肩上还有一朵同色面料手工制作的大玫瑰。


    宋允橙穿惯了新中式,忽然穿到别样的设计,眼睛一亮,气质也随之一变。


    尤其这一件看似浮夸,却优雅大方,又显高贵,着实很符合她当下的心情。


    她不惜吝啬夸赞男人:“你可真有眼光。”


    俞湛眯着眼,将她衣领整理好,眸光愉悦:“那还得是你穿。”


    *


    俞湛给司机打了个电话,扶着宋允橙下楼,电梯直达停车场,两人上车,前往医院。天很晚了,初冬寒凉的夜色笼罩在城市上空,有种迷离的深邃。汽车开了空调,后座上,宋允橙双眼微阖,倦懒地靠在男人身上。某个时候,她睁开眼看向窗外,轻轻“诶”了声,感觉不对。


    “这是走到哪里了?我们不是去二院吗?”


    俞湛单手搂着她,微微睁眼看去,解释说:“我们去爱康,不去二院。”


    爱康就是宋望舒住院的那家私立医院。


    “跑那么远?”宋允橙蹙眉,心知自己只是一点小伤,夸大其词的目的,无非是想离开俞湛家,不和他睡,结果男人陪她演,愈演愈烈。她想起邱正卓,从手提包里摸到手机,给他发微信,告诉他,他们去了爱康。


    爱康离邱正卓家更远,她让他别去了,来回太折腾了。


    邱正卓回复一条【收到】,没说别的,宋允橙也随即没再说别的。


    这几天,邱正卓在柠城,她在瑞京,两人时有联系。


    邱正卓被父母催婚催得厉害,他以前都扛住了压力,但现在因为父亲生病,他有些扛不住了。


    两人聊到结婚的事,宋允橙坦言,自己现在没有结婚的念头。


    她欣赏邱正卓,钦佩他过去的军旅人生,也因为此,她对他抱有好感。


    但现实生活中,她觉得自己对他知之甚少,接触不算多,仅仅这几个月的相处,怎么也到不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所以当邱正卓和她说,自己要找个人结婚的时候,宋允橙真挚地送上了祝福。


    宋允橙在两人聊天记录里,看到对方先前发的消息,问她明天生日怎么过,一连发了几条,她都没回,所以他才打电话的吧。


    “他还在纠缠你?”冷不丁地,身边一道阴恻恻的嗓音响起。


    宋允橙迅速息屏,收了手机:“什么纠缠?我俩是朋友。”


    “什么朋友非要晚上打电话?”俞湛很不爽。


    宋允橙笑了下,没理会。


    *


    到爱康医院,院长接到电话,亲自接待,找了全院最好的外科大夫给宋允橙诊治。


    宋允橙做了一系列检查,四肢骨骼CT,和脊柱胸部CT全拍了,结果显示她很健康,骨折完全不用担心,那是没有的事,就膝盖和肩膀有轻微软组织擦伤,擦点药,休息几日就好了。


    宋允橙有点不好意思,这点小伤劳师动众,谁知俞湛眉头一凛,和院长说,再做一项核磁共振,检查一下她脑子有没有摔坏。宋允橙“诶诶”了两声,连说“不用了”,可是反对无效,被俞湛亲自推去负二楼,进了核磁共振室。等她再出来时,她想着怎么哄男人也去做一下核磁共振才好,不然她这一晚上被折腾得未免太冤枉了。电梯到一楼大厅,宋允橙坐在轮椅上,被护士推出来,一眼见到俞湛,却见男人一改戏谑的面孔,脸色阴沉,气势逼人。男人一身长风衣,笔直地站在大厅中央,浑身透着低气压,一手垂在身侧,拎着她的手提包,另只手里拿着几份资料,已经被捏成了废纸。离着五六米的距离,宋允橙只瞥一眼,就认出那几份资料是她手提包里的,是从瑞京妇幼保健医院拿回来的。一刹那失神,宋允橙双手扶在扶手上,指尖不自觉地蜷缩,抠紧扶手上的软包边缘。


    可她身后的护士不知其意,脚步加快,往男人的方向推去。


    宋允橙双脚蹬地,眼睛往大门口瞟去,企图逮到机会跑出去,却见门外黑暗中冒出一个人影,逆着光走进了大厅。


    是邱正卓。


    71、他想做人了


    宋允橙没跑。


    冷静下来的时候,她想俞湛不过是前任,既不是男朋友,更不是丈夫,子宫是她的子宫,她要生谁的孩子,他有什么资格管?不过男人一副凶兽的样子,她还是挺怕的。


    恰好邱正卓来了,简直是大救星。


    “阿卓。”宋允橙冲邱正卓喊了声。


    俞湛眉头一凛,回头去寻人,就见邱正卓从他身边快步跑了过去。


    邱正卓跑到宋允橙面前,弯下腰,一眼看到她额头的伤,面色凝重:"他打你了?"


    “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宋允橙轻声解释,余光瞥到他身后的男人正大步走来,赶忙说,“你送我回家。”


    邱正卓点头说好,直起腰,去接替护士的工作,不料俞湛先他一步,抬手示意护士离开,扶住了轮椅。


    “邱总请让开。”俞湛声音冷沉,克制中带着几分警告。


    邱正卓脚步没动,看眼宋允橙。


    宋允橙也没理会俞湛,直接从轮椅上站起身,抓住邱正卓的手腕,手提包也不要了,抬腿就和邱正卓往外走。


    “橙。”俞湛轻唤了声,身体稍微移动,长臂一伸,一只手抓住姑娘的胳膊,将她往自己身边拽。邱正卓眼明手快,同时抬手,拉住宋允橙另一只胳膊,也用力将她往自己身边拽。站在一旁的护士目瞪口呆,没想到在这深夜寂寥的大厅里,还能见到如此狗血的剧情。而被两人争夺的姑娘,哼唧了一声,秀眉深深蹙起,是两边肩胛骨被他们扯痛了。俞湛慌忙放开手,邱正卓则顺势扶住宋允橙,拉起她的手腕,一同走出了大厅。大厅大门开着,冷风呼哧哧地兜头扑进来,灯火明亮,却冰冷空寂。俞湛一身颀长,身影被照在地上,一团漆黑,和浅色发光的地面形成鲜明的对比。他手里拎着宋允橙的包,看着那两个消失在黑暗里的背影,捏紧的拳头青筋分明。


    *


    外面比室内冷很多,一阵风吹来,宋允橙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邱正卓扶着她到汽车前,两人迅速上车,驶离医院。夜已深,繁华的大街仿若退潮后的沙滩,平静得只剩冷漠的夜风,和不知疲倦的辉煌路灯。


    “你俩今天怎么回事?”汽车开出去很远,邱正卓确定没有追兵,才放慢了车速,问副驾驶位上的姑娘。


    宋允橙右手撑在车窗沿上,托着脑袋,想起今晚种种,像进了游乐场似的,什么心情都走了一遍,到此刻终于有些回落。


    再细想,要不是自己心理作祟,她不至于拿邱正卓当枪使,也不至于和俞湛闹成这样。


    终究是自己的问题多一些。


    她轻叹:"自从看完F1赛车回来,我感觉我变浮躁了,心都没有静下来过。"


    邱正卓看她一眼,笑着说:“你现在可是大网红,大名人,千万粉丝,一言一行都在人们的注目下,感受肯定不一样。”


    宋允橙抿唇,茫然地看向前方。


    这段时间她的粉丝涨幅超猛,这才多久,仅在蓝星的粉丝就突破了一千万,其他平台的也很多。


    后脑勺总像是被人注视着,以至于自己做什么都像在表演,不是真实的自己。


    汽车开上高架桥,夜色浓稠,车辆稀少,视线越过路灯之外,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宋允橙大脑放空了几秒,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先道谢:“今晚谢谢你,这么晚还去医院看我。”


    紧跟着是道歉,“还得说声抱歉,让你陷入我俩的纠纷中。”


    “这都什么话?”邱正卓抬抬手,不甚在意,“咱俩这么说就太见外了啊。”


    宋允橙笑了下,不再说话。


    邱正卓说:“我开始以为俞湛打你了?”


    宋允橙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还好我俩之间没有严重到那份上。不过如果真的要动手,那动手的人肯定是我,他从来不会动手,只有挨打的份。”邱正卓被说笑了,点了点头:“我也感觉到了,俞湛看着强势,偏执,其实对你很好。”


    有了对方这句话,宋允橙莞尔,原本还在想他俩之间怎么把话说清楚,忽然就一点负担都没有了,感觉两人回到了正常的朋友关系。


    邱正卓坦言,他之所以今晚一定要赶去医院,是他第一判断以为宋允橙被家暴了。


    因为以前,他的青梅有过类似的情况发生。


    但是刚才在医院大厅,他和俞湛同时拽住宋允橙的时候,他发现宋允橙只是轻轻哼了声,俞湛便立刻放开了手,那人的面目是阴沉的,但浅色瞳仁里全是怜惜。他心底就知道了,自己判断错了。


    车厢里开着暖风,车载香水飘着淡淡的香气,两人聊着天说着话,虽然没有男女朋友那种暧昧气氛,但彼此敞开心声,说话更无顾忌,彼此之间的氛围感更好了。邱正卓说,其实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对宋允橙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


    开始时,他被她吸引,想和她谈恋爱,发展一段正常的感情关系,以便将来结婚,生孩子,组建家庭,为人父母,过正常人的生活。


    而且以宋允橙的慢热性子,他估计两人的恋爱要谈两三年才会稳定。


    可是才两个月,宋允橙的前任就出现了。


    那一刻,他突然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像当年青梅被她一败涂地的婚姻困住一样。


    他花了很长时间,想要拯救青梅,最后却功亏一篑。


    于是在宋允橙身上,他想弥补那些错失,想将青梅的遗憾在宋允橙身上实现。


    但最终发现,宋允橙和青梅不一样,俞湛和青梅的丈夫也不一样。


    宋允橙不需要他的救赎,他做不成她的救世主,他继续下去,可能还会成为她感情路上的绊脚石。


    邱正卓说:“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你和俞湛在一起会更好,俞湛那么爱你,比我更懂你,你们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我需要做的就是祝福你们。”


    宋允橙低着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和裤子,都是俞湛买的,也是他帮她穿的。


    “我现在也说不清楚自己想和俞湛怎么样。以前我对他是较真,抓住他一点缺点错误死咬不放,后来慢慢地变成了较劲。什么都要拧着他来,看到他不痛快,我就感觉痛快了。”


    她手指把玩着自己大衣上最底下的一只纽扣,轻轻一笑。


    “我也不知道我这是什么心理,有点儿变态是不是?”


    “不变态啊,挺好的。”邱正卓笑出声,鼓励说,“女人不坏,男人不爱。你俩这是相爱相杀,你越这样,俞湛越被你抓得牢牢的。”宋允橙笑了。


    时间已经过了午夜,到宋允橙生日了。


    邱正卓说:“没想到今年生日,第一个陪你过的人是我吧。生日快乐!”


    宋允橙连说谢谢,两人兴致都有点高,宋允橙指了指前方出口说:“你如果不急着回家的话,前面我们先不出去,我请你吃小馄饨去。”


    “这么晚哪有?”


    “我知道有一家,在铜锣巷,专做夜宵,那家的小馄饨非常好吃。”


    “本来不饿,被你说饿了。”


    “那就走。”


    *


    两人吃完小馄饨,邱正卓送宋允橙回家,汽车开到大楼前,宋允橙没让邱正卓下车,自己推开车门,下了车,朝他挥挥手,说再见。


    邱正卓心有不舍,喊了声“橙子”,还是下了车。他绕到大楼前,看向姑娘说:“想抱抱你,可以吗?”宋允橙站在灯光下,眉眼清丽:“当然可以。”邱正卓张开双臂,将她拥进怀里。有风吹来,夜深露重,两人的拥抱却是温暖的。邱正卓说:“要幸福啊。”宋允橙笑着回:“会的,你我都会的。”


    松开手,邱正卓送她进大厅,看着她进入电梯,才离开。电梯里,时间像是静止了,只有门顶上的红色数字在跳跃。


    宋允橙眼皮子也跟着跳跃了几下,想到那个被她抛弃在医院里的男人,她忽然感觉他一定在她家门口。


    果然,电梯“叮”一声响,门自动打开,入目第一眼,走廊上,窗户边,俞湛脊背笔直,披着夜露寒气,像块石膏雕塑站在那儿,手里还拎着她的包。宋允橙心知自己今晚玩得有点过火,想装看不见直接回自己家,可又想把包拿回来。


    她拖着伤腿,瘸了似得缓慢蹒跚地走过去,表情无辜:“咦,俞总这么晚怎么在这?是特意给我送包来的吗?”


    俞湛眼神锐利地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一遍,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冷着声音说:“还知道回来?”


    宋允橙扯动唇角,挤出一丝笑:“我家在这儿,我当然知道回来。”


    说着,她去勾他手上的包:“谢谢啊。”


    俞湛往身后一别,眼神又冷又暗,没有医院里那么狠戾,但浑身还是透着冰冷,仿佛一座黑夜里的冰山。


    宋允橙放弃,反正包里也没什么重要东西,进户门用的是密码,不拿回来也没事。


    可她不和男人计较,男人却要和她计较。


    俞湛盯着她的红唇看了眼,低头,在她唇边嗅了嗅:“深更半夜吃小馄饨去了?”


    宋允橙推开他:“你属狗的吗?”


    她往自家门口走去,眼见男人跟上来,她转身靠上门,和男人说:“今晚谢谢俞总,晚饭吃得很愉快,还去了一趟医院,全身体检都做完了,真的非常感谢。”字字真心实意,甚至语气也很诚恳,可话音投在两人之间,充满了一股反讽之味。


    俞湛眉宇森冷:“别废话,开门。”


    宋允橙有点惧怕这样的他,但还是仗着自家门口,壮上几分胆说:“太晚了,我一个人进去就可以了,俞总早点回去吧。”


    “开门。”“我爸妈都睡了,你进去不好。”


    “骗谁呢?”俞湛抬眉,耐心告罄的语气,“今天上午是我把他们送回溪口的。不对,准确地说,是昨天上午,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口吻忽然变得冷幽幽,“宋允橙,生日快乐!”


    宋允橙:“……”莫名一阵毛骨悚然,哪有快乐?


    头顶感应灯似乎也怕了男人身上这股寒意逼人的气势,一时间全部熄灭。


    四周忽然陷于黑暗,空间似逼仄,又似乎边界消失,和大楼、和夜空融于一体。


    宋允橙本来还想辩解几句,这下更害怕了,转身按下密码进屋。


    俞湛跟在后面,在她企图关门时,身体贴上她,挤进了门缝。


    玄关的感应灯自动亮起,宋允橙打开鞋柜,换了鞋就往自己房间走,一路灯都没开,俞湛怕她摔了,按亮了所有的灯。


    他也熟稔地换鞋,穿自己穿过的那双拖鞋。


    宋允橙家里没有客拖,客人来了一般都是换一次性棉拖。


    俞湛这双和他们家里人的拖鞋是一样的,是唐云汐备的,某种程度上算是一种身份的默认。


    俞湛便仗着这份默认,紧随宋允橙进了房间。


    宋允橙左腿伤了,即便不装也走不快,刚进房门,就被男人追上。


    她浑身一颤,后背撞上墙壁,高大肃寒的阴影笼罩而下,人被压住。


    房里没开灯,门口透进来的光线,将男人的身影照得半明半暗,气势陡然冷冽。


    那双浅褐色的眼,明明平时淡漠冷凉似无物,此刻却深邃锐利如尖刃。


    宋允橙呼吸不稳,有些惶恐,不知所措。


    认识俞湛这么多年,她从来没见过他现在这个样子,是要发脾气吗?


    他从来没有对自己发过脾气。


    男人混不吝,玩世不恭,又有心机,城府很深,无论大事小事他都能淡然处之,来去自如,何况他的学识修养摆在那儿。


    就那年闹分手,他能把话说到最刻薄的份上,也没有对她发脾气。


    墙壁贴了软壁纸,刚撞上时不觉得疼痛,可时间一久,冰凉感爬满了后背。


    可是和男人传导给她的体温相比,那就不算什么了,男人身上冷得简直像是冰川之地的风刀霜剑,寒气渗人。


    “俞湛……”宋允橙轻声唤他,试图和男人好好说说话,声音却不自觉地发抖。


    但是俞湛也并没有拿她怎样,甚至压迫她的胸膛往后撤开了一点距离,让她恢复喘息。


    宋允橙深深一个呼吸,却莫名感觉面前阴影里,男人的眼睛更亮了,像紧锁猎物的凶兽,又像某种晶莹液体的光芒。


    她心一动,正想说点什么,脸上忽然覆上一双冰凉的手,那手掌很大,仅仅几根手指就将她的下巴托起。


    凛冽寒霜般的气息吐在她鼻尖,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滚过石子的砂纸:“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


    宋允橙:“……”


    她还以为,他要兴师问罪,为那几份精子库和试管婴儿的资料,或者为她把他丢在医院,又或者为她这么晚和别的男人在外面厮混。


    却没想到,他……哭了?


    她心骇,迟缓地抬起手,轻轻去触碰他。


    这样的动作不知是安抚到了他,还是刺激到了他。


    俞湛垂眸,松开一只手,下移,扶到她细腰上,头一低,冰冷的吻落在她的雪颈上。


    凉薄的唇,坚硬的齿,吮吸,碾磨。


    那是宋允橙比嘴唇亲吻还敏感的地方。


    酥痒,颤栗,迅速从那一片蔓延开来,通达四肢百骸。


    男人太懂得怎么拿捏她了。


    宋允橙受不住,脑袋别了几次,想躲避,却教男人单手扣牢在他掌心,双腿失力,往下滑去,也教男人掐紧了她的腰,仿佛要将她钉在墙上。


    她招架不住这样的他,所有的反抗都成了催化剂,呜咽声和喘息声交织缠绵。


    房间里的暖色灯突然亮起,照见房门旁边一对纠缠的人儿。


    暧昧的凌乱的混杂气息、和染了欲色的眼,忽然之间全暴露在灯光下。


    是宋允橙身体扭动时,不小心碰到了开关。


    两人都有一瞬间的愣怔,也就在这一个瞬间,彼此在对方的眼里找到了自己。


    俞湛看见宋允橙耳颈间绯红如晚霞,清亮的杏眼里波光潋滟。


    宋允橙则看见男人眼圈里红红的,浸满了潮湿的水光。


    他真的哭了。


    “俞湛。”宋允橙出声,声音很轻很轻,像羽毛轻抚。


    可听在男人耳朵里,一切足够。


    俞湛转身,将她抱上了床,那软底的拖鞋掉落在地板上,发出的声响都似乎透着急切与激情。


    柔软的床不堪重负,塌陷了一大片。


    俞湛紧紧压着她,似乎要将她压进床深处。


    薄唇娴熟地撬开她的唇,辗转勾缠,深深吞吸她的香津。


    浓烈,深情,勾动所有的欲望。


    灯光刺眼,宋允橙闭上眼,仰面承受着这个炙热的吻。


    她感觉到男人的情绪变化。


    如果说今晚饭桌前的那个吻,是即兴而起的一味点心,带有很强的挑动性。


    那现在的吻,可能会是男人想喂她吃的大餐。


    舌尖勾缠中,她有感觉到男人的温柔与讨好,亦或者,是想要得到她的认可。


    宋允橙被他吻得意乱情迷,亦是享受男人这般的讨好。


    她抬手,攀住他的脖颈,红唇仿佛绽开的玫瑰花,雪白肌肤上更是一朵一朵连成片的红花儿。


    男人的体温在回升,紧密拥抱中,衣服累赘,咯得皮肉生疼,尤其是纽扣。


    俞湛将她的衣服——剥掉,扯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宋允橙从来不否认男人的身材,尤其喜欢他的腹肌和人鱼线,线条流畅自然,又结实紧致。


    在俞湛家的沙发上,她就贪恋过,不过最后还是守住了自己的底线。


    可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自己家,在自己的床上,她陷在柔软的被子里,鼻尖全是男人身上清寒的气息,和自己燥热不稳的呼吸。


    男人的吻还在往下,颤栗通达全身,宋允橙的脊背不自觉地弓起。


    空白了三年的身体,仿佛有个阀门被打开,那些用理智断开的渴望,在这一刻似乎全被激发。


    可是:“家里没那个。”


    她声息柔软,溢出一分理智,或者叫扫兴。


    俞湛从被子里抬头,声音滚烫,和他的吻一样:“我们生个孩子。”


    “啊……不!”宋允橙叫唤了一声,过往不好的东西,仿佛有另一个阀门突然被打开,轰隆隆,倾倒而下,瞬间冲垮了床上的旖旎气氛。宋允橙扯住被子,卷起身体,将自己从男人身上剥离出来,短短几秒,和俞湛泾渭分明,划成楚河汉界。


    “我永远都不会和你生孩子。”她冷冰冰地丢出一句话。


    杏眼里因为情事而起的斑驳泪意,忽而全部转变成了倔强,恐惧,还有痛苦。


    而俞湛被她的动作弄得也浑身一僵,身上刚暖开的体温一时间全被抽离,虽然他只脱了外衣外裤,可这种抽离的感觉仿佛扒了他一层皮。


    寒意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他双手撑在床上,头一低,脊背就弯了下来,像只被擒待毙的虾。


    空气静默,房间忽然像陷入一片荒芜的原野,清爽淡雅的家具摆设,一时之间也仿佛全部失去了色彩,变得死寂空洞,连飘荡在空中的浮尘也纷纷溃散。俞湛垂着头,头发凌乱,衣衫凌乱,好半晌才问:“是因为以前的事吗?”


    “知道还问。”


    “以前的事全是我的错。”


    男人脊柱还没好全,直挺着腰是最好的姿态,可此时此刻,他是无论如何也直不起来。


    房里亮着灯,很暖的色调,光照在他身上,却将那弯曲的脊背仿佛要照成透明。


    连他的声音都透着一种破碎感:“橙,如果可以,我愿意一切都替你受过,又或者我不要那么坚持,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也不至于让你遭受那一切。是我不好……”姑娘为他做了两次手术,第二次还是宫外孕,他没能陪在身边,姑娘身心俱创,他痛心过,但从前并未感同身受,是车祸面临死亡时,他狠狠共情到了。


    他觉得自己死一万次都不够,可是死又岂能偿还他的罪孽?


    他唯有活下来,爬到她身边,为自己赎罪才行。


    宋允橙将被子全部裹在自己身上,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仿佛变成一只蚕蛹,又像是一只缩进蜗牛壳里的蜗牛。


    面前的男人曾经有多高傲自大,现在就有多卑微沮丧。


    她看着他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好像在哭。


    她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够到男人脸上,去抚摸他,去抬起他的下颔,才发现他眼圈红得滴血,里面像是风卷残云,遭到暴雨袭击,落满了雨。她胸口猛地一震,眼眶顿时湿润,泪意要涌出来,但教她生生憋住了。


    再想收手时,已教男人握住。


    “橙,对不起。”男人声音艰涩,难抑。


    “我知道说一干遍一万遍 对不起’都没用,是我自私,没有好好体谅你,但我现在真心悔改,真心想和你重新来过,你原谅我好不好?”他将半侧脸颊贴上她的手,微微偏头,仿佛一只小鸟依恋在她的手心,那冰凉的液体从眼角汨汩落下,流进指缝,瞬间浸湿了一张脸。宋允橙指尖微蜷,看着男人,任由那泪肆意流淌。


    她怀疑眼前是幻觉,男人哭了就算了,还哭成这样?!


    那双浅褐色的眼里仿佛发生了惊天海啸,咸湿的液体泛着白光,如巨浪翻滚,似乎连海都兜不住了。


    可是男人如此痛苦,她就好过了吗?


    想起从前种种,她脑海里仿佛全是刀劈剑刺的裂痕,千疮百孔,没有一块是好的。


    宋允橙沙哑着声音,道出自己心底的话:“我们丢了两个孩子,我知道我也有责任,不能完全怪你,但这是我心里过不去的坎。”


    “你如果一开始就告诉我,你不婚,你不喜欢孩子,不要孩子,我绝不会招惹你。可你什么都不说,我沉浸在我们美好未来的幻想里,到最后,被你从背后狠狠刺上一刀。”


    “俞湛,我受不了。”


    她揪着被子,捂在自己心口,要比痛苦吗?


    她那里万箭穿心。


    他不过只是被分手,可承受了身体的苦痛,和精神折磨的人,全是她!


    宋允橙捞起被子,将自己的脸面埋进去,眼角的堤坝仿佛受到冲击,泪水如泄洪似地奔涌而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是我太自负,太自以为是,太自不量力。我想和你结婚,想和你生孩子,我喜欢孩子。橙,我们重新来过,我绝不会再刺你,绝不会再伤害你。”俞湛挪动膝盖,靠近她,连同被子一起将她拥进怀里,双手紧紧箍住,好像不这样,被子里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那被子蓬松柔软,此刻深一片浅一片,被泪浸湿了,也分不清谁的泪更多一点。


    宋允橙本来不想哭的,想做狠心的那个,想维持自己的体面。


    可这一哭,一发不可收拾。


    她从小被父母保护得很好,没吃过什么苦,优越的家庭也将她的修养素质培养得极高,同时还个性要强,追求完美。


    可就这样一个姑娘,在俞湛身上栽了个大跟头。


    有人说,治愈一段伤害要花至少七倍的时间,才能获得真正的治愈。


    那她和俞湛在一起七年,她是不是要花四十九年的时间才能走出来?


    “全是我的错,我罪该万死。”


    “橙,你打我骂我都好,你别哭。是我混蛋,是我辜负了你。”


    俞湛抓住姑娘的手,抽在自己脸上。


    可宋允橙只顾哭着,手指蜷缩,软绵绵的,一点力也没有,打在男人脸上根本不痛。


    她哭着说:“以前多少次,我都想分了就分了,这件事揭过去就好了。可是到现在,我还是揭不过去。”


    只有心痛到最深处,才说得出最狠的话。


    “俞湛,你别求原谅,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我不求原谅,但我想求一个机会可以吗?”


    俞湛双手抓住她的手,紧紧抓住,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哀求说:“求你给我一个用余生弥补的机会,好吗?”


    两人都在哭,眼前一片晶莹,比头顶的水晶灯还要晶莹。


    不过俞湛只是汹涌流着泪,没有哭声。


    那泪流满他的脸颊,蜿蜒滴进衣服里,滴落在床单上,被子上,一片一片冰晶雪花似的。


    而宋允橙哭劲上来了,越哭越伤心,越哭越大声,像个无助的孩子。


    俞湛抱住她,贴上她的脸颊,吻舐她脸上的泪,低声喃喃,不停地道歉,不停地哄。


    “橙,我舍不得你。你不需要爱我,也不需要对我做什么,我只求你让我陪在你身边,所有的事让我来做,所有的错让我来背,只求你不要推开我……”被子从宋允橙身上滑落,落出她珍珠一样的白皙肌肤,俞湛抖开被子,拢过她头顶,捏住两边,给她擦泪,吻她唇角。


    “宝贝,我爱你。”


    “这辈子我没有爱过人,前面三十年不懂爱,糊里糊涂,自私自利,深深伤害了你。而我的余生我也不知道有多长,也许三十年,也许六十年,但无论还剩多少日子,我都只想用来爱你,陪在你身边。”


    "求你,不要赶我走,给我这个机会。"


    可是宋允橙哭得伤心欲绝,没有回答。


    俞湛仰起头,目光看向天花板某个地方,泪光闪烁,苍白的脸上悲怆怅然。


    就先前宋允橙一声“不”,将他推开,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可她推得决绝,果断,他就那一刻心痛到不能自已。


    可是对比姑娘受到的伤害,他这点痛又能算什么呢?


    而今天是宋允橙的生日,三年了,他没能好好给她过过生日,今儿看起来又搞砸了。


    俞湛搂住哭泣的姑娘,吻她红肿的眼角,吻她泪流不止的脸颊,吻她殷红泣血似的嘴唇。


    “宝贝,求你不哭了。”


    他抓住她的手,伸进自己衣服里,按在自己腹肌上。


    见她反应不大,他又抓着她,往下带去。


    指甲刮到皮肉,俞湛眉头一紧,通红的眼眶里,水光幽沉。


    宋允橙感觉到什么,手指一顿,喉咙口仿佛被噎住,哭声戛然而止。


    俞湛喉结频滚,重重咽了下,声音晦暗:“橙,给你,统统给你,我所有的身价性命都给你。”


    “只求你,不哭。”


    宋允橙眼皮子狠狠一跳,想收手,被男人强行按住,而俞湛的另一只手抬到她下巴上,薄唇一低,便吻住了她的唇。


    宋允橙别过头,被他拧回来,深深吮吸,勾缠。


    她在他的唇舌里尝到咸涩的味道,也不知道是谁的泪。而她那只被男人握住的手,手心和手背,都是炙热。这是安慰吗?还是勾引?


    谁会在别人哭得要死要活的时候,塞这样一个东西给人啊?


    “俞湛,我真的……讨厌死你了。”“你什么时候能正经一点?”“我在哭啊。”


    宋允橙声音还带着哭腔,泪意却被男人全搞没了。


    “宝贝不哭了。”俞湛吻她,听着她的声音,脸色微微浮动,只将自己贴着她更近了些,“我很认真地在和你说话,我爱你,宝贝。我浑身上下都是你的,以后要杀要剐全由你。”


    “谁要杀你。”宋允橙语气十分嫌弃,可是手法越不自觉地收紧。


    唉。


    邱正卓说对了,她这辈子可能再也不会遇上一个比俞湛对她更好的人了,这个男人玩世不恭放荡不羁,虽然伤她伤到最深,但哄起她来,却也是最舍得下本钱。想想他上一次倾家荡产给她的五千万,想想他在桃源县因她一句话就跳崖,再看看现在的他……


    这一晚上,她都经历了什么?


    自从瑞京回来,和俞湛见上面,在他家吃了一顿饭,情绪便大起大落到现在。


    笑过,闹过,激烈过,感动过,痛心过,又哭了一场,到此时此刻,她忽然觉得心里全空了。


    好像满满一个仓库,突然之间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了。


    宋允橙靠在男人怀里,靠了很久,手心里涨满,差点手指抽筋。


    “几点了?今天是我生日,天都要亮了,你这样搞我一晚上,我还能不能睡觉?”“就你这样,还想求我?”


    她面色潮红滚烫,说不清是哭的,还是别的原因。


    “宝贝,生日快乐!”


    “爱你,永远爱你!”


    俞湛眸底一团青黑,眸光却莹亮,捧起她的脸,又吻了吻。轻声问她:“你现在睡吗?我陪你睡。”


    宋允橙低着头,没答。


    闹到这份上,她其实一点睡意也没有,而自己真的要留男人在家里过夜吗?


    俞湛见她犹豫,也没马上要她答案,他从床头柜抽了几张纸,给她擦了擦眼泪。


    宋允橙脸上肌肤细腻且薄,哭久了,有细微的刺痛,很难受。


    “我去给你拿毛巾。”俞湛说着,起身离开床,去卫生间了。


    毛巾要过热水,还没搓出来,宋允橙穿上衣服,跟着进来了卫生间。


    “怎么自己起来了?”俞湛转身问。


    “我牙还没刷。”宋允橙掩了掩口,声音干哑。


    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凌乱,脸颊绯红,耳朵也是红的,脖颈和锁骨上也一片一片红痕,有几个吻痕还特别深。


    “俞湛,我这样明天怎么见人?”


    宋允橙秀眉拧起,抬手挡了挡自己的脖颈,感觉衣领遮不住。


    俞湛眉眼松软,对自己的杰作却很满意:“明天在家休息,不见人。”


    宋允橙鼻子轻哼,嫌弃地从镜子里瞪了眼男人。


    俞湛立刻改口:“那我下次咬下面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一直没休息,宋允橙感觉自己大脑有些迟钝,组织不出反驳的语言,就再瞪男人一眼算了。


    俞湛也从镜子里看她,姑娘刚才哭得眼睑有些红肿了,可是瞳仁却很亮,水光盈润。


    她越是瞪他,他越是受用。


    不过这会儿俞湛也不敢再惹她了。


    俞湛放下毛巾,从消毒器里拿出她的牙刷,挤上牙膏,递给她。


    看着她接了,又拿她的水杯接了杯温水,再递给她。


    欧式的镜前灯,在洗漱台前,将两人的身影笼出一层温馨的光芒。


    俞湛靠在姑娘身后,低声问:“手抬得起来吗?要不要我帮你刷?”


    “不用,我自己可以。”宋允橙垂了垂眼,抬起手肘推了推男人,“你离我远点,我手放不开。”


    俞湛轻哂,恶劣地在她头顶揉了一把,自顾走开,走到淋浴间,打开了水龙头,放热水。


    宋允橙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好奇问:“你要干嘛?”


    “洗澡。”“…“给我拿支新牙刷。”"……."


    宋允橙想怼来着,却见男人开始脱衣服,那身侧线条流畅修长,背沟凹陷性感,臀部紧翘……


    她下意识转回头,弯腰刷牙,目光朝下,对着洗手池。


    其他的话全忘了。


    洗漱好,宋允橙从柜子里找出一支新牙刷搁在洗漱台上,自个回到房间,上床钻进被子,闭上眼,耳边水声萦绕,心情忽然有些难以复述。


    这棵回头草,她终究还是吃上了。


    怎么说今天是生日,就当是给自己的礼物吧,毕竟男人也不是一无是处。


    宋允橙躺在床上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还没完全做好,门就被推开了,俞湛腰腹上裹着一条白色浴巾就回来了。


    “这么快,洗干净了没?”宋允橙抬头看了眼,忍不住出声调侃。


    “你来检查。”


    男人发梢滴着水,宽肩窄腰的身体上,流线型的肌肉精实分明,透着湿润的水气,人鱼线的未尾没进浴巾里,隐约还有没擦干的水珠沾在腹沟深处。宋允橙不经意地吸了口气,看着男人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到她身边。


    距离足够近时,她情不自禁伸了手去,勾到他的浴巾。俞湛腹肌微绷,单手撑在她身侧,倾下身去吻她。宋允橙却想起什么,抬起一根手指,抵在他薄唇上。


    “我们先谈谈。”“谈什么?”


    男人张口,咬住那根手指,白牙细细碾磨,眸光里的侵略意味十分凶险。宋允橙却不怕这样的他,躺着抬了抬下巴,嗅到他唇齿间淡淡甜橙的香气。那是她的牙膏,是她喜欢的味道。


    她抽回手,抓住他作乱的手,轻翻身,面朝男人说:“先说好,你要想睡我这张床,那我们以后就只有床上关系,就是床伴炮友的意思,怎么样?”


    俞湛:.….脊背僵硬了一下,稍微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眼神微妙,变成了审视。


    他没想到姑娘会有这样的想法。


    宋允橙也没想到,但灵光闪过,她觉得不错,她承认自己被他吸引,她喜欢他,又怕喜欢他,其实就是怕伤害。


    那两人就不要深入感情,仅仅维持这样一份关系,对彼此都好。


    “我们不谈感情,也不许管彼此的私生活,不结婚,不准提孩子,你也不许耍手段让我怀孕,如果有一方想结束就结束,另一方不得纠缠,自始至终我们就保持单纯的床上伴侣的关系。”


    “如果你同意,今晚就留下来,不同意就走。”俞湛听完,放平手,低头埋进她颈窝,声音闷闷地:“不走。”


    “那我就当你同意了。”“那我们今晚……”“今晚不行,下次买了套再说。”“我们玩点别的。”


    俞湛抬头,薄唇一抹妖冶,眸色摄人,暗哑的声音抵在她耳尖。


    “你想我用手,还是用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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