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上悠平佝偻着背，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的小家伙，感受着身上的疼痛时，恍惚想起这一切的开端，好像是来自半年前的那次路见不平。
那天他和往常一样放学回家，在路过一处巷口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女生的呼救声。可来往的行人都像是没听见一样，脚步匆匆地绕开。他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选择踏进了巷子。
等浦上悠平踏进巷子，在看到一位女生正被三位男生试图扒衣服时，他举起手机，“我已经报警了。”
为首的男生在临走前眯起眼像是要记住他的样子，直到那伙人骂骂咧咧地消失在巷口，浦上悠平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衬衫已被冷汗浸透。
他以为这只是一场插曲，直到一个月后，浦上悠平看着自称高尾阳太的男生挂着虚伪笑容，站在台上做着自我介绍。当那双熟悉的眼睛扫过教室，最终定格在他身上时，他的噩梦，也随之开始了。
先是储物柜被塞满发臭的垃圾，接着是课本被浸水撕毁，自行车轮胎反复被扎破，放学路上总有莫名的拳头从背后袭来，他甚至看不清是谁动手，只能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听着那些戏谑的笑声渐远。
他报过警，警察做了笔录就没了下文；找班主任反映，得到的回复永远是“同学间要互相体谅”。高尾阳太那位议员父亲的名字，像道无形的屏障，挡在所有公道面前。
“被人欺负是你自己没用。”母亲一边给弟弟装着丰盛便当，一边警告着他，“这种事要是传出去，邻居会怎么看我们？悠真马上就要进国家队了，你当哥哥的就算帮不上忙，总不能拖他后腿吧？”
父亲也放下报纸，镜片后的眼神透着失望：“你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别总惹这些麻烦。”
坐在对面的弟弟浦上悠真扒着米饭，偷偷抬眼望了望哥哥，又迅速低下头。
听到这些话，浦上悠平的情绪没有任何波动。早就知道的，不是吗？在被欺凌前，他就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留恋，对面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氛围衬得他像块多余的阴影。
感受到怀里的小家伙轻轻动了下，浦上悠平收回思绪，慢慢收紧手臂，把它往怀里带了带，仿佛这是在无边黑暗里，他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
“真是个好地方啊。”你望着这个完全处于监控死角的角落，活动了下手腕关节，慢条斯理地说道，“在这里把你们揍到哭着回家喊妈妈，也没人会追究吧？”
领头的男生挥拳时，脸上那股狠戾跟他斯文的外表截然相反。“哪来的……”听到这话，他抬头看向你，嚣张的话刚冒个头，就被你迎面一拳砸得闭了嘴，整个人踉跄着摔在地上。捂着淌血的鼻子刚要爬起来，又被你一脚踹在肩头，后背贴着墙壁滑下去，闷哼声卡在喉咙里。
旁边几个跟班先是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叫着扑上来。你侧身避开挥来的拳头，秉承着能打脸绝不打其他地方的原则，手肘顺势撞在对方鼻骨，听着那声闷响的同时抬脚勾住另一个人的脚踝，在他倒地后狠狠向下一踩。不过几分钟，巷子里就只剩此起彼伏的痛呼声。
你跨过满地哀嚎走到那个男生面前，询问道：“还能起来吗？”
“你你给我等着！”被打的最狠的领头男生挣扎着爬起来，手指抖着指向你，撂下句狠话就带着人连滚带爬地跑了，“我记住你这张脸了！”
你望着他们的背影不爽地“啧”了一声：“看来刚才还是打轻了。”
“谢谢……姐姐。”
听到声音你低头，看着那位学生从地上爬起后小心翼翼地掀开外套。沾满灰尘的外套下，露出只鸽子的小脑袋，黑眼珠滴溜溜地转着，正探头探脑地打量四周。确认鸽子没受伤，男生松了口气，把它轻轻捧出来，然后抬手放走。
白影扑棱棱掠过头顶时，你挑眉看向他：“就是为了它，你才不还手的？”
“不是的。”他摇了摇头，望着鸽子消失的方向，眼里浮着羡慕，“如果我反抗的话，他们只会打得更狠。”顿了顿，他轻声补充，“如果能变成一只鸽子，就好了。”
“与其想着变成鸽子，不如先好好想想怎么摆脱掉那群人。不反抗的下场只会让施暴者确信你们这种关系不可动摇。”你听到他的感叹，伸手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听好了，哪怕是微小的反抗，都可能打破这种欺凌者的权力幻觉。”
这时手机突然响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你暗道不好。你瞥了眼少年脸上的淤青，从口袋里摸出名片递过去：“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打电话给我。”
“姐姐，你是警察？”男生接过名片，在看清名片上的字后眼睛倏地睁大，随即又担忧起来，“警察这样，没问题吗？”
你冲他眨了眨眼：“放心，我今天穿便服。”
等告别男生赶到警署时，井上顺正扒着门口的柱子张望，看见你后挤眉弄眼地招着手，他刚要说话就被屋里传来的咳嗽声打断。藤森尚从值班室走出来，慢悠悠开口：“雾岛啊，你这次执勤可是迟到了。”
“抱歉。”
“这次就算了，下次注意准时。”他走过来，路过你身边时低声道：“以后可别忘了前辈对你的关照。”
你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实习的日子在执勤、整理文书的循环里悄然溜走。直到某天下午，就在巷子里的那段插曲，你几乎快要淡忘的时候，身旁的藤森尚突然一声惊呼：“你说什么？！高尾议员的儿子被杀了？嫌疑人到现在还没找到？”
你从堆叠的卷宗中抬起头。
“是，我们这里也会派人协助搜查。”藤森尚挂掉内线电话，转头看向你，“雾岛，现在出发，跟我一起去追查嫌疑人——浦上悠平。”
“浦上悠平？”你快步跟上他的脚步。
“就是他。”藤森尚坐进驾驶位，顺手将手机递给你，“町麴中学的优等生。”屏幕上是张证件照，少年穿着中学校服，领口系得一丝不苟，眉眼低垂着，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看起来安静又乖顺。
你接过手机，看着那张熟悉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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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骤然顿住。是他，巷子里那个被欺凌的男生。
“受害者遗体在今天中午被发现，”藤森尚没注意到你僵硬的表情，他发动车子后说道：“高尾阳太，高尾议员的独子，今天中午被发现死在自己的座位上，氰｜化｜钾中毒。初步推定死亡时间是上午七点左右。”
“七点死亡，中午才被发现？”你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
“据说他平时经常迟到早退，唯独今天是第一个到教室的。加上家里的背景，学校里的师生早上看到他低着头趴在桌上，都以为他在补觉，谁也不敢上前打扰。”藤森尚目视前方，方向盘在他手中平稳转动，“直到中午放学，同班同学壮着胆子喊他去吃饭时，才发现他已经死亡。”
“之所以锁定浦上悠平，是因为走廊监控显示，他是第二个进教室的人，但没待多久就独自离开了，之后便彻底失联。”没等你理清思绪，他又补充道：“而最关键的是，全校师生几乎都能作证，这半年里，浦上悠平一直被高尾阳太霸凌，有着明确的作案动机。”
“长期被霸凌？”你想到巷子里的一幕，皱眉道：“他没有报警吗？”
“几个月前，警局确实接到他的报警。”藤森尚踩下刹车，在等红灯的间隙里看向你，“但去学校进行询问的时候。所有师生都否认有看到过浦上悠平遭受霸凌。”
你听到这里扯了扯嘴角，等人死了，倒一个个又说见过浦上悠平被霸凌了。
绿灯亮起，藤森尚启动车子后接着说道：“而且，在出警没多久后，警署就收到了来自上面的提醒，这个案子也就不了了之了。”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你眼底，你忽然想起那天在巷子里，他望着鸽子飞走时，眼里那层羡慕。
“动机、时间、行踪，现在所有线索都指向他。”藤森尚转方向盘时，余光瞥见你恍惚的侧脸，“怎么了？你认识这孩子？”
“不算认识。”你目光从屏幕上移开，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里想着，上次果然是打轻了。
抵达町麴中学，藤森尚下车吩咐道：“照片已经发你了，我们分头去找附近商铺打探，看有没有见过浦上悠平的，得到消息后，互相通知。”
“好。”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天边的霞光正被暮色悄悄吞噬。你望着不远处的白鸽成群结队的从你头顶掠过，喃喃道：“原来已经到鸽子归巢的时间了啊。”
[如果能变成一只鸽子，就好了。]
浦上悠平的话语不期然地在你脑海里回响。等等，鸽子归巢！你看着鸽子飞往的方向，又想起那天巷子里他怀里的鸽子。
“雾岛，我那边都问过了，没有……”
“前辈，车钥匙！”你焦急地打断赶来和你汇合的藤森尚。
“啊？哦，在这里。”藤森尚匆忙从口袋里掏出钥匙。
你一把抢过后就朝着警车奔去，坐到驾驶位上，在车子刚启动的瞬间就踩着油门冲了出去，只留下藤森尚在原地喊：“喂！我还没上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