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问与明月奴的交谈,最终以两人各退一步结束——素问不再坚持让明月奴离开,但是素问认为会有魔气出现的地方,明月奴也不能再去。
比如洛阳城外。
素问已经在坡上坐了小半个时辰了,不远处的若水善堂里,兰兰上完了早课,正在院内跟着师傅练习武术基本功。朝馨的魔化如同一根刺扎在素问心头,纵使她来人间短短几个月内已经看惯了生死,仍旧难以释怀,也不知该如何将真相告知兰兰。素问想,也许自己不必去说,兰兰就这样长大,她有了自己的生活,说不定会渐渐淡忘关于身世的一切,包括那个企图杀死她的父亲,和遗弃她……实则入魔后仍旧不忘为她复仇的母亲。
马蹄声渐渐靠近,到了身后停下,石水玉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我就猜到你会来这里。”话音刚落,石水玉已经到了素问身边,她顺着素问的目光看去,问道,“你要去报丧?”
素问看向身旁的人,问:“换做你会怎么做?”
石水玉回视素问:“告诉兰兰,她的母亲远嫁他方,夫家很好,所以不会再回来了。”
“她若是问远方在哪里呢?”
石水玉垂眸,语气有些复杂,仿佛并不是在说兰兰:“说一个她永远也到不了的地方,她现在不懂,但在长大的过程中渐渐就会明白。这个过程就像是钝刀子割肉,疼得不重,也伤不到根本,但是会持续很久。”
素问摇头:“朝馨的尸体已经送回家,只要兰兰再大些,打听到外祖家的位置去问一问,立刻就能知晓真相。”
石水玉声音很轻,但很是笃定:“不会。”
素问心里没来由地一跳:“何意?”
石水玉定定地看了素问片刻,眼神忽然一软,声音也变得柔和:“我给了他们一些银钱,让他们莫要张扬,往后兰兰问起,就按我说的办,所以不会漏馅的。”
素问心里一松,感叹道:“还是你想得周全。”
石水玉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拉着素问道:“走,带我去看看方医师的善堂,今天要不是元先生提起,我都还不知道呢!”
素问有些惊讶:“元先生?”
“是啊,你以为是明月奴么?他可不会将你的行踪透露给我。”说到这里,石水玉难免带着怨气,将落雪那日在医庐的经历道出,埋怨道,“按理说我也不曾得罪过明月奴,他何至于如此防备我?”
素问只得向第二个“受害人”解释:“不熟悉的人,他都不喜欢,并不是针对你。”
石水玉不禁笑道:“怎么跟小猫儿似的?”
素问倒是觉得奇怪:“元先生从何处知道善堂一事?”
“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知道他很关心你。”
素问一愣:“此话怎讲?”
“我没有问他,是他主动跟我讲你在何处,还说你现在一定很迷茫,让我来劝解一二。”石水玉说着,感慨道,“爰爰还在那里好奇你为何迷茫呢,我看明月奴听着也有些惊讶,只有元先生发现了端倪,可见真的是用心了,这样的邻居可不多见。”
“莫说爰爰和明月奴不曾发现,我没看到兰兰的时候,也没有察觉自己的想法。”素问甚是惊奇,“元先生会他心通不成?”
石水玉奇道:“何谓‘他心通’?”
“佛家六神通之一,一经施展,便能洞悉别人心中所思所想。”
石水玉失笑:“素问你真是思绪云骞,换做是我可想不到这些。”
素问赧然:“我说笑呢!元先生能看穿我,想来是因为阅历足够,说来惭愧,我竟然不如他。”
石水玉莫名:“你比他小,这方面不如他也在情理之中,为何要惭愧?”
素问只能回之一笑。
两人并肩前行,快要到善堂门前时,石水玉忽然问:“你方才说佛家六神通,其余五个是什么神通?”
素问道:“天眼通、天耳通、宿命通、神足通,还有漏尽通。”
“顾名思义,前面几个通都好解,但‘漏尽通’是何意?”
“我生已尽,梵行已立,所作已办,不复还有,是名漏尽智证通。”素问说罢,连忙解释道,“我不懂佛法,只依稀记得这一句,想来‘漏尽通’大约就是超脱六道之外,再无烦忧扰身罢。”
“烦恼尽除?”石水玉不禁喃喃,“这倒是个好神通。”
素问笑道:“怎么,你有什么烦恼不成?”
“我等凡人的烦恼可有太多了,我呢,在其中还能做个翘楚。”石水玉说完,见素问想要开口,立刻道,“但是不值得向他人道出,是我自讨苦吃,你也就不必为我费神了。”
素问驻足,疑惑地看着石水玉,不懂她到底想说什么。
“但是……你与其他人都不一样,不会带给我烦恼。”石水玉也停下脚步,柔声道,“你会一直将我当做朋友罢?”
素问如实道:“我不了解你。”
“非得完全了解才能做朋友么?我也不完全了解你,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你,难道我们不能保留自己的秘密,同时成为好朋友么?”
素问眨了眨眼:“我以为,密友之间该是无话不谈。”
石水玉闻言,蓦然狡黠一笑,方才的认真荡然无存,她退后一步,似真似假地叹道:“这就没法子啦!真是遗憾!”
素问淡淡一笑,重新往前走,一边道:“所谓好友密友,我不在乎那些虚名,不过你若是有需要,可以随时来寻我,若是有了更好的去处,也不必害怕丢下我。”
“我知道。”石水玉牵着马追上素问,真心实意道,“你能够适应车马骈阗,也能独自一人自得其乐。能够真心实意达到这样的境界,非得有足够坚定的心,这是我可望不可求的,我很羡慕你。”
“这是优点么?”素问不解。
“瞧你说的话,这般见怪不怪,难道你的来处都是这样的人么?”石水玉反问。
素问茫然回想,发现确实是这样,仙人听命于神界,除此以外,他们有着自己的道,聚时状似莫逆,彻夜畅谈不在少数,但转瞬便能毫不留恋地挥手离去,甚至连对方名号洞府也不过问,万般皆随缘,从来没有人间这样深的羁绊,其中有道心坚定的原因,也有与天同寿赋予的从容。
在仙界时,素问可以花几十年独自在仙山中培育仙草,但是几十年对于一个凡人来说或许就是波澜壮阔的一生了,所以对凡人的心境提同样的要求,并不公平。
素问便道:“不是,我只是自己一个人习惯了。”
石水玉恍然:“也是,你说过的。”
这时,院内忽然传来兰兰的招呼声,两人一同看去,发现兰兰不知何时发现了她们,正欣喜地跳起来冲她们挥手。
授课的师傅看向外间,露出疑惑的神色。
素问顺势结束话题,进门道:“我是图太医的师妹,今日他要去宫中当值,由我替他授课。”
兰兰惊喜万分:“那我以后岂不是能时常见到阿姐?”
师傅轻咳了一声,道:“小兰,不得无礼。”
兰兰捂住嘴,眼睛却不肯老实,灵动地冲素问使眼色。
素问见状,忍住笑意,先点了点头,然后与这位师傅互相介绍了自己,得知对方姓曹,单名勣,乃是一名江湖游侠,因受方灵枢救治之恩,故而承诺在此地教习一年。素问闻言,不禁道:“曹大侠与方医师的约定好像话本里的故事。”
曹勣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只是会些拳脚功夫,怎么敢自比传奇人物呢?”
石水玉笑道:“非也,岂不知话本里的故事多是改编自现实,甚至有时候真相要比故事里还要离奇!再说了,谁说要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才能算是人物?我看曹大侠身手并不差,却能安心在此地教授稚童如何扎马步,如此心性,成为传奇指日可待,说不定他日在一家客栈落脚,无意间听说的故事正是以你为蓝本呢!”
曹勣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声道“不敢”。
素问憋着笑,垂头看到兰兰,嘴角又不由得有些发僵。兰兰仰着头,目光在曹勣和石水玉之间来回转动,自打素问进来后,兰兰脸上的笑意就不曾消失过。面对这样的兰兰,莫说直言朝馨的死讯,便是采取石水玉的建议,素问也无法开这个口。
石水玉应酬之中分神观察素问,看到她的神情就明白了,便也不再提。两人就像打来的幌子那般,当真替代图南教起了课。
若水善堂只收养了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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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孩子,其中以兰兰最长,也还是不大懂事的年纪,因此素问只准备了几种常用的药草给他们辨认,又在纸上画出药草长在土中是何模样,与其说是教他们,不如说是让他们看图取乐。如此这般,待四人都能辨认得了了,素问便将药草名写在旁边,留给他们去找识字先生继续往下学,自己则收拾纸笔,准备离开善堂,此时却发现石水玉不知何时离开了屋子。
曹勣在院里擦拭木枪木剑,见素问四处张望,问道:“叶医师找石小娘子么?”
素问点头。
曹勣一指屋后,道:“她去后面坡上了,说要看风景,这会儿风大得很,她竟也不怕冷。”
素问笑着道谢,尔后顺着曹勣的指引出了后院门,果然见到有一处矮坡。她没看到石水玉的人影,但是听到坡后有两人正在低声交谈,一个男子道:“实在不行便作罢!我二人命在旦夕,已无路可走,你还有机会!”
紧跟着是石水玉的声音:“不会!二哥一切小心,便不会出事!”
素问猝不及防听见,直觉这是石水玉的秘密,便立刻闭了听觉,退回院中。
曹勣见素问去而复返,问:“没见到人?”
素问笑道:“我不着急走,就在这里等她。”
曹勣不知为何,忽然就变得局促起来,剑也擦不好,枪也拿不稳,手忙脚乱片刻,忽地心一横,回身看向素问,道:“叶医师以后会经常来么?”
素问正发着呆,闻言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道:“一个月至少来两天,曹大侠有何事么?”
“唔,没有,随便问问。”曹勣抓着脑袋看天,顿了片刻,又问,“你饿不饿?”
素问:“?”
曹勣才想起这会儿不是饭点,顿时有些尴尬。
素问终于注意到曹勣的异常,便收回心神道:“曹大侠有事不妨直言,不要紧的。”
曹勣绞尽脑汁,话没酝酿出来,倒是把自己的脸给煮红了。
素问见状,连忙劝道:“若是不方便说,可以等下回想好了再讲。”
“诶!”曹勣赧然笑着应下。
素问转头看向后门,曹勣顺着看过去,片刻之后,便见石水玉推门过来。曹勣当即有些惊讶,没想到素问耳力竟如此之好。
石水玉见到素问也有些惊讶,紧张了一瞬,不过很快便放松下来,笑道:“你结束了?”
素问点头:“准备回城罢。”
石水玉看了曹勣一眼,道:“方才离开,我与曹大侠说过,不知你……”
“他与我说过。”素问道,“不过风太大了,我没去找你。”
曹勣连忙道:“叶医师说不着急走,所以在这里等着。”
石水玉笑道:“原来如此,我还怕你久等。”
素问未置可否,起身道:“走罢。”
两人到了门外,各自解开自己的马,石水玉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摸着马脸,目光却不时往素问那边飘。
素问恍若未见,理好缰绳后,便跃了上去。
石水玉见她要走,连忙问:“你就没想着要去找我么?”
素问垂头,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决定坦诚以待:“去找了,听到你与一个男子说话,我无意探你隐私,所以躲了回来。此事你不说,我便当不知,也不会再提,但既然你主动说起,为了让你安心,我便也不瞒你。”
石水玉默然片刻,忽然深吸一口气,道:“那个人是……”
“不必与我解释。”素问打断她,温声道,“我方才进善堂前讲的话依旧算数,至于其他……不管是为了谁,都不必多说了。”
石水玉抿唇不语,上前握住素问的手。
素问垂头看着石水玉左手背上的一道白痕,不禁问:“这是?”
“儿时受的旧伤。”石水玉目光灼灼地看着素问,“你要问么?我保证不瞒你。”
“容我自私一回,我怕问到了答案会左右为难。”
石水玉垂眸,过了片刻,松开了手,道:“临近午时,若是再不走,可就有人要出来留饭了。”
这是默认自己的秘密和素问身边人有关联了,素问不禁眉头微锁,有些惆怅地拉起缰绳了道:“那就回城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