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禹鑫海投资控股公司董事长助理？”原蕙心一看名片上的一行烫金字就笑了，“哈哈哈，现在的小朋友真是不得了……好的，谢谢我收下了。”她把名片给一旁的女子，对他们道，“还没跟你们介绍，这是我的助理，罗兮。”
罗兮对他们笑道：“你们叫我罗阿姨、罗姐都可以。”
席间顿时响起几句礼貌的：“罗姐好。”
赵钱荀之走到罗兮左边入座：“姐姐看起来好年轻呀，不会大学还没毕业吧？”
把人逗得直掩嘴：“小弟弟真会说话，我三十好几了。博后刚毕业，还有许多要跟着老师学习的地方。”
“冒昧问下，姐姐的博后课题也是光学方向？”赵钱荀之追问。
“我的方向是跟着老师的，也是做强场激光的。”罗兮答，好奇地问，“你们专业不是动画吗？怎么感觉你好懂这些啊。”
不到三两句，赵钱荀之那边已经聊上了。王达志从他那讨了一张名片过来，分享给林维瞅瞅。江君尧叫了服务员上菜。原蕙心看无人动筷，招呼道：“大家都别拘着。我今天过来可不是让你们给我做开题报告的，”她笑着拍了拍江君尧的背，“我就是顺道路过，来看看我这老朋友的小孙子。看看他大学过得怎么样。”
赵钱荀之当即问：“您的老朋友是……？”
“他奶奶呀。”原蕙心揽着江君尧的肩膀，笑得慈爱，“自她身去后……我们应该也有六七年没见了。”
她和蔼可亲的模样就像个邻家老太太，令人完全联想不到那一长长长串的头衔。林维小声问江君尧：“你奶奶也是科学家？”
江君尧微微摇头，原蕙心看过来道：“她呀，要是没嫁人的话，这会儿没准比我还强些。”
林维吃惊：“这么厉害？”
“生了你爸、你两个叔叔，”原蕙心笑睇着江君尧，手收回，伸了仨指头，“我记的对吧？……她就没时间做研究了，要不然公派出国的机会也不会落我头上。”说着，指头微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敲了一记在江君尧脑门上，“你说你，怎么就没继承你奶奶一半的数理天赋呢？”
后者躲闪不及，离他最近的林维几乎能听到“叩”的一声脆响。
“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上一回，”老太太敲完人，跟个没事人似的笑呵呵拾起筷子夹菜吃，“去你家的时候，春花拿着擀面杖追了你三条街，一边追一边喊‘一个小学数列都学不会，一加到九九到底有什么难的’——”
“噗！”吃得满嘴流油的王达志没忍住喷了块碎排骨。
“……”赵钱荀之端茶杯挡住了自己上扬的嘴角。
江君尧捂住被敲的那块额头伏桌上，像是不想再抬头了。林维见状很是同情，又十分想笑，又不好笑出来，只得强忍着拍了拍哥们的后背，权当安慰了。
也是如此，这场面竟一时谁也不敢出声，只剩原蕙心一个人搁那唠家常似的继续：“春花还给我看你的课本，哎呀，那真是每一页都涂满了小人画，愣是没一点跟知识内容有关的……把你奶奶气的呀，好歹抄点课堂笔记呀。不过我瞧你画的，倒比那课本原先印的要好看多了。……所以，这数列，你现在学会了么？”
江君尧继续埋头装死，没回答。
其余人继续憋笑，大气不敢出。
原蕙心拍拍他的肩背，解释似的对众人笑道：“这孩子，从小就腼腆，不爱说话。”说着，又嗔怪似的拍了一下，“怎么长这么大个儿了还这样？”
腼腆？林维怎么都没法把这个词安到好兄弟身上，但仔细想想，居然觉得还有点合理。“……丝丝，”王达志上身歪过来悄悄对他道，“将军在我这里的神像好像要碎掉了……”
林维笑着把他推了回去。
原蕙心见江君尧仍是没反应：“怎么啦？不会被我说生气了吧？男子汉大丈夫，要胸怀宽广，有容乃大喔！”
林维觉得这老太太可太有意思了，也跟着凑过去逗他道：“将军没事，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江君尧把头扭向他，瓮声瓮气地憋出了一个字：“滚。”
“噗哈哈哈哈哈——”林维没忍住爆出一声大笑，他的笑声像道开关，一下让饭桌上的其他人也跟着笑开了花。“哈哈哈——”笑得此起彼伏，毫不客气的。
然后江君尧自己也没忍住笑了，对原蕙心做了个讨饶的手势：“原奶奶，我错了，求放过。”
“哇哦，”赵钱荀之趁乱裹挟道，“这可是姓江的第一次求人——丝丝，快拍下来！”
“哈哈哈好！”林维还真掏出手机要给他俩来张合影，江君尧还想躲开，却被原蕙心大大方方揽住，比了个耶。等他拍完，还对他说：“小同学一会儿记得发我。”
“好。”林维发给江君尧一份，被后者弹了个脑瓜崩。林维瞪他，用眼神质问：你奶弹你你就弹我？！
江君尧假装没看到，给原蕙心倒茶：“奶奶喝茶。”罗兮见状，忙起身接过：“我来、我来。”
罗兮接过茶壶，给桌上每人都续了一波茶水，续到王达志时，小胖子局促地险些打翻骨碟，人笑笑过了，又出门喊服务员来换盘加水。
这会儿菜已上齐了，林维看看手机，下午还要上课呢，抓紧时间夹一圈吃了个囫囵，问原蕙心：“原奶奶，是这样的。我们最近遇到了一桩怪事，想向您请教一下……”
“是说「爱你娃」么？”原蕙心接过他的话道。林维惊喜：“诶，您知道？”
原蕙心笑道：“尧哥儿都跟我说了。我还奇怪呢，你们看着都不太像着急的样子呀。”
林维汗颜：“主要确实不会马上死……”该怎么说呢？这就好像一群人突然被告知多了笔债务，每个月都要还钱，虽然都知道是利滚利，滚多了可能就是个死，但有的人就是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更何况中招的人多了，这死不死到自己头上也是犹然未知，而未知有时会让人恐惧，有时却会让人麻痹。
“那还需要给您看一下我们录的视频吗？”林维忐忑问。
“什么视频？尧哥儿倒是发了我一些，不过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原蕙心接过罗兮给她盛的汤，不紧不慢地舀起一勺喝了，“你还有别的么？”
“电脑文件凭空消失的过程算吗？”林维问，忙转身从他背包里抽出笔记本电脑，插上U盘，要当场找出来给人再看看。
“不急，吃完饭再看。”原蕙心道。
“哦，”林维便坐回位子，继续跟人说：“我们学院之前有届也遇到了一样的事，他们那届死了好多人。”问江君尧，“将军，毛师兄的录音你发给原奶奶了吗？”
“发了。”江君尧答。
“事先声明啊，你们那个录音太长了，我只听了一部分。”原蕙心把剩下的汤喝完了，放下碗道，“其余内容，我让兮兮转成文本了。你们先听一听我的总结啊，看我说的对不对。……你们遇到的这样东西，它有三个较为明显的特征，”她说着，伸出手指，“一、自主性，二，周期性，三，仅本人可感知。”
好抽象的三组词，林维想了想，又感觉好像是的，点了点头。
似乎看出了孩子们都有些茫然，原蕙心进一步展开道：“在你们的叙述中，它是突然出现并开启了对你们的所谓考验，并基本按照一个月一次这样的周期来进行。……虽未能理解，它为何选中你们新传动画零二和零九级的学生作为考验目标，但在整个过程中，它展现了很强的自主性。
“尤其是在你们提交作品后，它做出品评的部分。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好与坏，其实是一对非常主观的判断词。
“令我感觉到这样东西，是具有一定自主意识的，甚至可以说……智能。”
这段话王达志听懂了，立马举手附和：“是的，奶奶！我们最开始都觉得它是学院派来的Ai助手。”
“Ai助手？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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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原蕙心并没有否认这个说法，笑笑道，“我起初很奇怪，你们为什么会想到找上我。直到尧哥儿说，他有个室友在莫利加的光学实验室，能搞出类似的全息投影效果……这个室友，”她说着，笑吟吟地看向赵钱荀之，“想必就是你吧？”
赵钱荀之哪想到他开学时吹过的牛还能被翻出来，忙干笑摆手：“没有没有。”
“所以我估计你们可能不太清楚我的专业方向。”原蕙心收回目光，扶了扶些微滑脱的眼镜，“现目前，光学有三四十种细分领域，我做的激光核聚变、超场超快光学比较偏向基础物理的范畴。而你们想了解的全息投影，则属于光学工程，应该去找做应用光学的人。……我记得陈至友在申城做的就是光学仪器开发吧？”她问罗兮，后者点点头，“那他对这块应该比我更了解。”
噢……林维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是，他们找错人了，她恐怕帮不了多少。
他脸上的失落太明显了，原蕙心看着就笑了：“不过，就我观察，你们学校应该还不具备裸眼全息的硬件条件。”
罗兮从旁补充道：“我们下车后，老师特地去了你们说的操场和宿舍楼看了一下。”
“啊？”饭桌上立时发出了三声惊呼，来自王达志、林维和赵钱荀之。三人不约而同互相看了看，眼神里几乎都写着：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进他们宿舍了吧？那乱成鸡窝一样的宿舍？什么时候？为什么完全没看到？
罗兮笑道：“我们去的是女生宿舍。”
“哦……”三人又同时松了口气。
“哎，你们呀。怎么跟我学生一个德性？”原蕙心被这帮孩子逗得乐不可支，“房间嘛天天不收拾，一问就是在赶论文没时间。那论文呢，也没见得写出几篇。”
罗兮当即连人带椅往后撤了半个身位。
王达志并不想说自己在打工，赵钱荀之也不想说自己在打游戏，两人均不吱声，一个埋头吃菜，一个给姐姐夹菜。
只有一个林维还在努力：“将军你快说句话呀！将军你就说我们天天在做动画~~”将他邻座的江君尧晃成了一枚呆瓜：“……”
“好啦，”原蕙心也不逗他们了，言归正传，“裸眼全息新传估计是没有了，更别提仅本人可感知的情况。你们知道这样一套设备它长什么样儿吗？”
在场的动画系学生们纷纷摇头。
“首先需要一套光场采集系统，”她说着，抬手比划了一下，“你们可以理解为一个很大的球形金属网，人站在里面，上面布满了微型透镜，用于捕捉光线在这处三维空间内的所有信息。然后呢，把捕捉到的这些信息输入电脑，进行解析，再重建每一束光线的传播角度，使之可以精准到达这网里头，某位指定观察者的眼睛里。”
林维跟着想了一下，想不出来，感觉十分离谱：“奶奶您的意思是，我们看到的「爱你娃」不是全息投影吗？那它会是什么？”
赵钱荀之忍不住道：“可它给我的感觉，确实跟莫利加实验里看到的全息投影特别像。”
江君尧：“手可以穿过去，没有实物感。”
王达志也跟着补充：“感觉像素还不太好的样子，虚虚的。”
“对，我们还把灯关了看的，”林维又想起一件，“都黑到看不见手了，但还能看到这东西。”
王达志强调道：“真的特别像我们3D软件里的模型！”
四人你一句我一句，把开学来对「爱你娃」的印象七嘴八舌说了个遍。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原蕙心抬手示意，待他们重新安静了下来，“在发现一样新事物时，我希望，我们可以先不急着给它下定义。只是，在尚无成熟技术可实现的前提下，出现了一样智能投影，无需外部设备的同时，又仅限本人可感知……”
“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可能是一场……”她望着他们，轻轻说出了四个字：
“集体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