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好了。】
次日晚，即周二晚上三维课结束后，回宿舍路上，林维收到了江君尧发来的消息。
“好耶！”林维当即一握手机，跟人南门碰头第一件事就是问：“几号几点？在哪碰头？”
他已经等不及要当面问那个毛师兄，为什么要拉黑他手机了。
岂料江君尧答：“这周六晚七点，在锦官城天府路的一家饭店。”
“锦锦锦官城？”林维以为自己听出幻觉了，“益州的省会那个？”
没搞错的话，这锦官距离燕城快两千公里了吧？
岂料江君尧点头：“飞过去。”
林维成了一台卡壳的复读机：“飞、飞飞过去？”
江君尧笑了：“你想去吗？”他停步，看林维大眼睛扑闪扑闪，“我可以带你。但我记得你周六下午有课。”
啊……林维失语。有钱人的生活都这么惬意的吗？说走就走，说飞就飞？
“如果你愿意请假的话……”江君尧思忖稍许，又给出了一个方案，“我们可以提早出发。周五下午走，周日晚上回。这样还能顺便在锦官玩两天。”
玩？林维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个词了。动画节后他不是在上课，就是在做作业、做动画，挤出的时间都拿去改图纸、一家家地跑厂子、选材质蹲打样，为了能赶上月底的同人展，多卖点钥匙扣和徽章出去赚钱。
“啊……包、包食宿吗？”他承认他心动了，又可耻地为生计挣扎，“包、包来回机票吗？”饶是那么厚的脸皮都要烧起来了。
“可以。”江君尧无所谓地一耸肩，“反正我自己过去开销也差不多。”
林维没想到对方可以为了自己一个出于好奇心的调查，做到这个地步，一时又感动又惭愧。
“我要跟你一起去！”感觉他要再为那九百块的课时费多犹豫一秒，都是不讲义气，对不起兄弟，“请你帮我跟孙爷爷请个假吧。”
江君尧拿起手机跟他确认：“那我订机票了？”
“好！”一个字，被林维喊出了视死如归的气势。他决定了——
好兄弟就要一起上刀山、下火海！
想想毛师兄那大胡子，想想他那拉黑人的架势！那么雄壮的人物，怎么能放江同学一个人上去迎战？！
……
“叮咚。”票订完了，手机吐出了出票成功的提示音。
“走吧。”江君尧对林维道，把手机揣兜里，整个人似乎放松了不少。
“上飞机除了要带身份标识卡，还要带什么？”林维跟上前问，这会儿下课的人多了，上天桥的人也多了，两人遇到了不少认识的同学，纷纷打了招呼。
“带上你的笔记本、充电器……”江君尧说了两句，反应过来，“你是第一次坐飞机？”
林维紧张地点点头。
江君尧被他的表情逗乐：“不用怕。”他伸手想摸摸人的头，又像想起了什么，手抬一半定住，“飞机起飞时，可能会有失重感。你若是害怕，可以抓我的手臂。”
“啊？”林维呆了一呆，马上拒绝了兄弟的好意，“不用、不用。”他干笑着把对方的手臂推开，心想：这也太丢人了，回去就查一下坐飞机攻略。
江君尧没再说话了。林维走他身边，能感觉到那周遭氛围莫名其妙低落了一半。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林维的好心情，他只要一想到周末能去锦官玩耍——啊不，找毛师兄对峙，就开心到飞起！连加起动画来都比平时更有动力了。
江君尧给他俩这《鸟虎斗》的小动画搞了个时间表，一式两份，各自书桌墙上贴一张，回去一落座就能看到。镜头号、任务名对应完成日期，做完了哪个镜头的原动画，就在下方格子里写上完成日期，能够非常直观看到他们的进度，比如几月几号完成了哪些镜头，几月几号做到了哪个阶段。
时间表很长，主要分三个部分：原动画、加动画、上色。
动画不仅是角色本身的动作，还要做角色身上的衣服和配饰，比如飘起来的衣带、抖起来的鸟毛，一堆叮铃哐啷，再做复杂点，一个动作能拆出十几个套动画。可以说江君尧前期设计的有多华丽，做动画时删减的就有辣手——主要两人抽一个动作走了一遍上色流程，发现那一堆细碎区分的色块，填完一块换个色，挨个儿点能点到人吐血，好不容易上完一张色花五分钟，扭头一看，后面还有一万张排队等着。
都不用「爱你娃」了，林维跟江君尧光畅想了下未来，都觉得他俩可以手拉手去跳天台了。经这一遭，林维算是懂了为什么电视上的动画角色，穿着大多一秃二白三不动了。
除了角色要做动画，场景也要做动画。比如风吹过树叶动，鸟爪踏过水水动，虎一拳砸地地动。因为有推拉镜头的需要，所以有的场景还要拆出多层来做，最后再跟角色动画一起合成。
林维现在一看到场景就发愁，设计的部分倒是做完了，但落地的部分已经改了不知道多少回活动故事板。这就叫想的很美好，一做发现全是工作量。好在大部分场景是固定的，或者平移嘛，从左边打到右边，场景一张图画长一点，打斗的时候跟着角色挪一挪就解决了。
两人原本以为三月之前能搞完所有加动画，这一拆拆再估估，感觉四月也悬。幸好角色设计简化了，那要不，场景设计也再简化一下吧？
“……水里的鱼，要不再少加两条？”林维小心翼翼地问做场景的江同学。
“可以。”经此一遭，江君尧对复原概念设计的执着也降低了许多。
不是没想过加人手，但前期设计都做完了，这时候加人就是纯干活的，对同学关系不友好。再者他俩是大一的，往下就没人了，没法劳动师弟师妹。那，花钱请人加动画上色吗？江君尧不提，林维更不敢提。
“好耶！”林维一看有戏，一数少了两条，还剩两条，“那要不再减一条吧？”
江君尧看他，他立马抛出早打好的腹稿：“要不渔翁也别做了？故事到最后突然多一个角色，好像有点突兀？不如这样吧，鸟与虎争夺这条鱼争到最后，鱼忍无可忍，反起一击，这俩才发现，原来一直被当做猎物的鱼，才是他们三个中武功最高的。这就叫人外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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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山外有山！将军，你觉得这个结局怎么样？”
他说话还带比划的，简直恨不得现场来一套鱼龙戏水功。江君尧看笑了，也看懂了，林维早就想改结局了，是怕他不高兴才忍到现在才说。“挺好。”他的心一刹变得十分柔软，再认真想象了下，竟也觉得这结局比原来的更有意思，“那你打算怎么设计鱼的角色动画？”
“啊，这个，”这个林维也想过，“如果说鸟代表轻盈、锐利，虎代表重量、力量，那我觉得鱼可以是柔软、灵动，就好像……伯西尔柔术！太极，借力打力！”
“武器用什么？”江君尧继续问。
“用水怎么样？”林维想道，“有道是「上善若水，水无形而有万形」。”
王达志回了宿舍有一阵，听到两人讨论，很感兴趣地插了句：“「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吗？可以啊，丝丝。这样听起来，你们那条鱼开头躺水里，被那两只戳来戳去也不管事儿好像就合理多了？”
林维大笑：“对对，不争。大佬其实也只是想做一条躺平的咸鱼。”
“无敌~是一种寂寞~”这幽幽的小嗓，赵钱荀之也回来了。
“将军，你开视频录一下，”林维拿起挂在床栏上的围巾，权当是水了，“我看看，鱼这样表演有没有问题。”
江君尧自是照做。
于是上了半天的动画表演课总算被林维派上了用场。这苦命的动画师哇，既没养个演员，也没养条鱼，只能自己躺地上扭来扭去假装是条鱼，还要一边表演武功招式：“哪里来的笨虎，吃俺老鱼一刺！”时不时来个鲤鱼打挺、鱼跃龙门，“哪里来的胖海星，可要做俺的盘中餐？”
连赵钱荀之也没躲过被刺的命运：“丝丝你别发疯！表演课已经结束了！”
林维把围巾往他身上一甩：“什么结束了，没听说过「学海无涯」吗？你们下节表演课就是明天！明天！快来想一个鱼还能怎么打斗的动作！”
连带着江君尧也被迫体验了一回作为摄影师的手抖，拿着手机跟拍，边录边笑。
……
一晃到了周五下午五点，两人要出发了。
赵钱荀之回了寝，看到林维背个背包，跟在手拖行李箱的江君尧身后，还挺吃惊：“丝丝，你们两个什么情况？这就要去过二人周末了？”
林维笑喷：“我们要去锦官调查「爱你娃」，怎么样？你来不来？”
江君尧皱眉，刚想找个理由拒绝，就听赵钱荀之怜悯道：“……没想到，为了调查一个3D建模，你们都要坐飞机去益州了……真是病的不轻啊，丝丝。”
林维就知道：“走了，拜拜。”
王达志连忙扒住椅背喊：“别忘了给我带特产！灯影牛肉、冷吃兔头！”
林维朝后比了个「OK」手势，头也不回地给这俩带上了门。
而这门一隔，林维再按捺不住心底涌出的兴奋，念了一句“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摆了个大鹏展翅的造型，一个箭步往前方没走多远、毫无防备的江君尧背上扑去：
“锦官城——我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