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检查了一上午，下午回去午睡，晚上一家人在海边散步，到了睡觉的时间，南南秒睡，陈铭生反而不困了。他翻了个身，看到了杨昭抬起手腕，看自己手表的时间。
陈铭生开口：“还没睡？”
“嗯，睡不着，好像白天睡多了……”
陈铭生笑了：“我白天也睡多了。”
杨昭从床上坐起来，绕过南南，躺在了陈铭生边上。陈铭生往边上挪了挪：“你不嫌挤啊？”
“不啊，两米的床，再说了，我也不胖。”
杨昭把脑袋紧贴在陈铭生的胸膛上，感受着他的体温还有心跳。
“杨昭，体检结果什么时候拿？”
“要五个工作日。”
“假肢呢？”
“估计要十五个工作日。美国人，工作节奏比我们慢很多，这已经是加急的速度了……”
“嗯，也不着急。”陈铭生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我感觉这次回来，史密斯大夫好像老了不少，头发白一半了。”
“是啊，70多了吧，他是加州最好的神经科大夫，你能好，他付出了很多，这么多年，我跟他一直有联系。”杨昭摸着陈铭生下巴颏上的胡子，“陈铭生，你知道吗？我当时刚把你的病例发过去，他都不敢收你。”
“怕治不好？”
“可能吧，你当时，真的很吓人。”杨昭说得轻飘飘的。
可是这句话，却砸在陈铭生心上，他的脑海中一下子出现了白天在CT室门口看到的那个绝望的女人，她的眼泪和哭声，一下浮现在眼前。
“杨昭，你也像今天那个女人那样绝望过吗？”
“CT室门口的吗？”
“嗯。”陈铭生回答的很轻，他甚至有些害怕答案。
“我好像不是很爱哭……上次哭，我都想不起来什么时候了。”
陈铭生侧过头，用脸颊贴着杨昭的额头，听她的答案。
“那一年，我经常在门口等你，不是做检查，就是做手术，我好像更喜欢在走廊抽烟。那时候，我没怎么想过结果，只想当下，我真的不敢想，没有你的日子会是什么样？我那时候觉得你是一个混蛋，把我本来平静的生活画成一幅彩色的画，然后再亲手毁了它。我天天想着，等你好了，我跟你一笔一笔算账！如果你走，我一定跟你一起……”
陈铭生搂住了杨昭的腰：“有几次濒死，我都看到我爸和严队了，可是你却不放手。”
“想走，没那么容易，我还要跟你算账呢！”
陈铭生沉默了很久，徐徐开口：“那段时间，挺难熬的。”
杨昭心里一顿，她似乎，很少听到陈铭生说“难熬”。
黑暗中，陈铭生的声音变得很深沉，他继续开口：“开始每天清醒的时间很短，我想保持清醒，很难……后来就是无休无止的神经痛，疼的时候，每分钟都很难熬……”
“那时候，你都没跟我说过这些。”
陈铭生笑了：“因为那段日子，对你来说也很难熬。”
黑暗中，杨昭的眼睛看向陈铭生，她看到陈铭生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透着温柔，也透着力量。
杨昭继续开口：“陈铭生，那段日子，在你的记忆中除了痛苦，也会有快乐吗？”
“有啊。”
“说说看。”
“在美国的时候，床垫很舒服，枕头也是。”陈铭生想了一下，继续说，“你买的鲜花很漂亮。”
杨昭想到在美国，医院楼下的咖啡店挨着花店，她在咖啡馆门前抽烟的时候，就会顺手买一把鲜花，没想到陈铭生这个钢铁直男，还懂得欣赏鲜花和裙子。杨昭笑了：“昆明医院的床垫和枕头不舒服吗？”
“不太舒服，越躺着越硌得慌。”
“那是你越来越瘦，才觉得硌得慌。一天三顿喝粥，能不瘦吗？”杨昭想到，陈铭生在昆明住院的时候，嘴巴里有两个巨大的口腔溃疡，用药一直不好，伤口越破越大，后来去了美国，开始了其他治疗才好一些，她喃喃地说：“在昆明的时候，你怎么嘴巴里面有那么大的两个溃疡，怎么都不好……”
“我自己咬的。”
杨昭一愣，“你自己咬的吗？”
“嗯。”陈铭生点点头。
“你干嘛把自己嘴巴里咬出这么大的伤口？”
黑暗中，陈铭生淡淡地笑了：“因为天天昏迷，醒不过来，我怕……我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死了。我总觉得，我要再撑一撑，最起码撑到拿到白吉他们的口供。”
“你那时候，睡觉是休息啊。”
“不算是休息，根本没有意识，嘴巴里面的血腥味，能让我觉得，我还活着……后来，到了美国，我那时候还是觉得我会死，必死无疑，因为我接触过高纯度的HLY，我知道那个剂量的结果。每天，等文磊他们的电话，等拿到白吉口供，觉得没有遗憾了，再后来，没想到，老美真的挺有办法，我能感觉到我身体有好转。”
“我还说，为什么每天那个点，你都会醒，原来，是在等文磊他们的电话。”
“嗯，那时候，文磊他们下班的时候，会给我打电话，每人说上两句话，最开始的时候，还说不了话，听听他们的声音，案件的进度，也是痛苦中，很美好的期待。”
杨昭抱住了陈铭生，陈铭生感觉到一只有力的手，把他环住，从指腹到臂膀，不竭地传递着温暖和力量。
“陈铭生。”
“嗯。”
“你看，那么绝望的时候，也会有希望，那么难的时候，也会有美好。生活好像从来都不会一帆风顺，但是也不会太糟，重要的是，你对待它的态度。”
“嗯。”陈铭生吻了一下杨昭，“就像我刚跑出租那会儿，就遇到你了，在美国看病，你也陪在我身边……”
“还有美国医院的床垫和枕头，也是我给你换的……”
“你换的？”陈铭生一愣。
“嗯，在昆明，我看到你揉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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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子也不舒服。到美国直接换成加厚的乳胶垫，健康一些。”
“我还以为医院自带的呢，我们出院的时候都没带出来，岂不亏了。”
“你个老抠门，”杨昭在陈铭生的腰上拧了一下，“你躺着舒服就行，不亏……”
陈铭生笑了，黑暗中，他把杨昭搂得更紧了，然后侧过头，灼灼地眼睛看着杨昭，黑暗中，四目相对，杨昭笑弯了眼睛：“干嘛这样看着我？”
“因为，我——要——办——了——你——”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陈铭生露出了一个痞痞的笑，“你不想要吗？”
“你说呢？”杨昭昂着头，一脸的高傲。
“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陈铭生，你……”说着，一个炽热的吻覆盖住杨昭的嘴唇，唇齿相依之间，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侵略性。
强势的侵略性过去，陈铭生的呼吸节奏变了，像是啜泣。一种浓浓的委屈和不甘在杨昭的唇齿间蔓延，拓展……
然后陈铭生趴在了杨昭的肩头，喘着气。
杨昭反手摩挲着陈铭生的寸头，在他的耳边低语“陈铭生，你永远不会一无所有。你记住，我和南南，会永远在你身边，永远。”
陈铭生轻轻地点了点头。还没等他回过神，杨昭一把扯掉了他的衣服，布满肌肉的身上，只剩下一件贴身的黑背心。
“脱了！”杨昭语气强势。
陈铭生痞笑了一下，慢吞吞的拖了身上的背心，健硕的胸肌连着腹肌，在幽幽的台灯下，显得更加线条分明。他单腿跪在床上，右手稳住身体的平衡。
杨昭几乎是马不停蹄，扯开了他运动短裤上的绳子。她一把搂住了陈铭生的脖子。
陈铭生撑不住平衡，倒在杨昭佛手柑香气的发丝中，柔柔的。温柔的双唇带着无尽的爱意缠绵侵袭，丝丝缕缕，融化了他心中的坚冰，也慢了时间。
那一晚，伴着旧金山初春的月色，他们没有更多的语言，只用身体交流，诉说着彼此的点滴，黑暗中，杨昭能感觉到陈铭生的啜泣。
杨昭坚定地把爱意、坚强、信任、勇气和很多很多想要告诉陈铭生的话，融汇在一次一次的热吻和抚摸中，透过她的双唇、指腹，透过他他布满伤疤的皮肤，她知道，他都能感觉到。
慢慢地啜泣声停止了，变成了淡淡的叹息，然后是酣畅淋漓的呼吸。杨昭抚摸着陈铭生胸口和脖颈上的薄汗，她知道：今天的故地重游，有些事，他已经放下了……
良久，两人在急促的喘息中停下，杨昭摩挲着陈铭生残肢上的皮肤，陈铭生轻嗅着杨昭头发上佛手柑的香味。
“杨昭。”
“嗯。”
“等拿到体检报告，我们去附近自驾游吧。”
“你想去吗？陈铭生。”
“想啊，好不容易来一趟，不玩玩，不是可惜了吗？”
杨昭笑开了：“嗯，南南应该会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