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官吏一愣,“暻大王还带着您的侄孙女,一起绑了?”
“小桃?”何有为急急走向小吏,“她可安好?”
“好的很,活蹦乱跳的。”
闻言何有为将心中怒意消减了半分。
若这几人当真是诚心帮着他侄女寻人,只要肯认错,他也就不追责了。
他放缓声音,“他们还说什么了?”
官吏回道:“说要送您一份大礼。”
大礼?
这三人不给他寻麻烦已是谢天谢地了。
何有为拿过桌上的垂脚幞头戴上,稍整理了衣冠,去了正厅。
正厅中,小桃一见他,立刻跑过来,“叔公!叔公!”
何有为将小桃抱起来,心情大悦,“你这娃儿可真叫人担心坏了。”
简单问询过几句,确定人无事后,他抱着小桃,将目光转向厅中另外三人,各个脸上都带着倦色,像似几夜未眠,那小娘子手里还拿着个腐烂人头,正是之前河边发现的那个。
不等他开口,假暻王先发话了。
“何县令,本王要与你单叙,叫人都退下吧。”
何有为一时竟猜不透这三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敛起神色,故作不知他是冒牌货,挥手遣退官吏,“殿下不防有话直说。”
开口说话的是那小娘子,“我们已经查清事情始末,只要何县令愿意配合,我可扶你青云直上。”
何有为将小桃放下,遣她去一旁玩耍。
而后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忍着未发作,“本官能信你们吗?”
对面的小娘子突然将手中人头扔过来,“张小巳显形!”
人头落进何有为的怀里,他吓得立刻抖身站起,人头滚到地上被一只小手摁住,原本空无一人的地方,显出道灰白色的瘦小人影。
苍清说道:“何县令,这就是那头颅的主人,要他亲自与你说道吗?”
张小巳捡起人头朝何有为走来,脸上扯着嘴在笑,露出一排尖尖的小牙。
何有为吓得瘫坐回椅中,“别、别过来。”
他求助地看向苍清,“我、我信了!信了!”
“张小巳回来。”
张小巳听话地拿着自己的头走回苍清身边。
何有为这才松下一口气,为官十年,妖异之事也见过几遭,但有邢妖司在,怎么也轮不到他县衙来管。
这还是他第一回直面鬼物,他抚着胸,“小娘子,不,仙姑,仙姑不如先将真相告知与我?”
苍清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从馄饨铺子讲到张小巳,再到因养小鬼而气运大升的临安知州刘铭远。
包括小桃复生。
事无遗漏地讲了一遍。
“何县令,天大的富贵如今摆在你眼前,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接。”
何有为听完瞳孔大震。
这么大的案子,成了自然是高官厚禄,但搞不好就是引火上身,再加之这三人并非真的皇亲国戚,说是富贵,其中风险不可估量,行差踏错万劫不复。
何有为这半生碌碌无为,只想独善其身,没有什么大志向,甘居一县之长,多少是有些对不住他的名字。
可做个“土皇帝”有何不好?何必去趟浑水?
何有为靠在椅背上,按了按眉心,终是长吁一口气,“仙姑替何家寻回小桃,何某万分感激,在此绝不追究几位冒充亲王的罪名,小鬼案背后牵扯庞杂,几位还是不要陷太深的好。”
苍清早察觉到今日的何县令有些不对劲,亲王未发话,他就敢随意坐下,这不符合仁和县令谨小慎微的性子。
如今听他这般说,才明了原是已知晓白榆假冒亲王的事。
这是胆小过了头,想明哲保身。
苍清也不急,徐徐开口:“何县令如今知道了真相,你以为刘知州会放过你吗?”
小桃复生的事瞒不住,她死过一回的事别人不知情,刘铭远不可能不知,人是小鬼杀的,但小鬼是刘铭远养的,说是包庇张小巳,不如说是在保他自己。
苍清冷笑一声,“别怪我说话难听,我们一走,何县令一家就会大难临头。”
此话细想便知并非恐吓。
何有为身子一抖,坐直了身,很识相地道:“仙姑想本官如何做?”
“今日刘知州大婚,带我们去喜宴。”
婚礼的吉时在黄昏,还有一整日的时间可以筹谋。
将小桃送回家后,四人一鬼,聚在府衙书房,关门细谈。
李玄度提议,“不如直截了当去将他拿下。”
“不成。”苍清摇头。
张大郎是要抓的,刘铭远手中那害人的婴鬼也必须除去,只是他定不甘愿将穹灵玉交出来,且他如今有两个小鬼加持的好气运,直面恐难赢。
苍清的意思是,不能让新娘羊入虎口,不如闯到新娘家由她代替新娘出嫁,再与他们里应外合,趁其不意拿下刘知州。
李玄度当即否决,“你功夫不到家,不是婴鬼祁儿的对手。”
“那你来?”
“我倒是想,你见过几个五尺九的新娘?”
刘铭远及其亲眷定然见过新嫁娘,即使蒙上喜巾依旧瞒不住。
于是苍、李二人略过何有为,一起将目光转向了白榆,发出“桀桀桀”的怪笑。
白榆双手抱胸,“你们两个小牛精!休想打本郡、本君主意。”
眼看无路可逃,书房外传来官吏的声音,“何县令,急报!”
“州府的人将张氏馄饨铺的张大郎抓了,此事闹得很大,城中常光顾馄饨店的百姓将州府围住,要求赔偿和重判张大郎,据说还涉及鬼神。”
等官吏退下,书房中的四人表情各异,很是精彩。
这明显是刘铭远先他们一步行动,并打算将所有罪责加给张大郎。
若不然案件的真实信息不可能这么快散出去,定是有人故意散播,想以舆论造势。
刘铭远如今气运正盛,来硬的倒霉的只会是他们。
偏偏这就是难处。
真是这也不成,那也不成。
几人思虑良久,白榆说道:“我会探囊取物,不如找机会将那宝物顺来?断了他的运势?”
苍清不动声色瞥白榆一眼,她竟还藏了拙,但眼下不是思虑这事的时候,苍清拍案而起。
“先断了刘知州一条运,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临安州府。
前厅人头攒动,上门贺喜的宾客与讨公道的百姓撞在一处。
刘铭远一身喜庆公裳,大喜之日来不及迎亲,忙着安抚百姓,放出话定会严惩凶手,并罚抄财产分与受害者。
他这般做派,成了百姓眼中不可多得的好官。
博了个好名声。
这也正是刘铭远想要的,平步青云、声名远扬。
年逾不惑,他做了十年衢州某小县城的县令,原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谁知老天给了他这般好运道。
为了做到位,新娘都是差人代迎,一切繁琐的礼节都推了,反正他也不是第一回成亲,并不在意。
新娘作何想,他更不在意。
忙完政务已过酉时,在摆宴处敬过宾客,他往后院新房走,毕竟是续弦不是纳妾,拜堂、合卺酒依旧免不了。
才跨进院,他就敏锐地察觉到有异样,院子一角不知何时开满了大片的野花。
这野花名叫穿心莲,从前在衢州县衙的后院,他和陆苑的屋前也有,开了一大片,郁郁葱葱充满活力。
而本该热闹的新房安安静静。
除了房门口两盏悬在门梁上的灯笼,发着诡异红光,在西北风中打转。
上头贴的囍字,像极了四个着红装的小人。
他呼出一口白雾,在冬日的夜里尤为明显。
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耳边出现了窃窃私语的嘈杂人声,有凉气从耳后传来,激的他头皮发麻。
后背传来阵阵酥麻感,肩周变得很沉,像是有什么东西趴在他的身上,压得他踹不过气来。
一开始出现这种状况是在小儿新丧,那时还在衢州,每当他独自一人时,夜深人静时又或是午夜梦回时。
总能模糊听见有人在喊“阿爹”。
后来他才知,那是她用小儿的尸骨造出的小鬼。
小儿被那道士除掉那天,他是如释重负的,后来处处碰壁,他又后悔了。
陆苑说过,他的前程是小儿换来的,现在他信了。
刘铭远缓缓回过头,趴在肩上的不是他的小儿,是另一个“祁儿”。
他摸了摸婴鬼的脑袋,“好儿子,跟爹进去看一看你新阿娘。”
他加快脚步,推开了新房的门。
屋中,只墙边的长桌案上点着两支龙凤红烛,昏暗的烛光照不进角落的拔步床。
新娘家是大户,这拔步床是花了百名匠人精心打造而成,彰显的是女家财力。
屋里本该伺候在旁的媒婆、女使一个不见,只有新嫁娘盖着织金喜巾,背着手一人坐在床畔,大半身影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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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处。
“人都去哪了?”他问道。
新娘没有回话,也未动。
刘铭远掩上屋门,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盏酒,一口饮尽后说道:“你可喜欢啊?”
这话不是对新娘说的。
因为他后一句话是,“若你不喜,爹给你换一个。”
拔步床里响起抽泣声,刘铭远刚一个眼神扫过去,紧接着就传来哭诉,“好一个薄幸负心人。”
说话者是女子,声音断断续续似要噎过去,听不真切。
他还在愣神思考之际,拔步床的床围后,四脚并地爬出来个人,同样穿着红色喜服,盖着喜巾。
两个新娘?
而如此惊悚的场景,坐在床畔的新娘依旧未动,如同雕塑。
刘铭远吓了一跳,从凳上站起身,喝道:“谁在装神弄鬼!”
又很快安下心,他有婴鬼祁儿在身,无所畏惧。
地上的新娘,四肢扭曲一点点爬到他脚边,拽住了他喜服的袍角,“海里好冷,远郎下来陪我可好?”
刘铭远拉扯衣摆的动作顿住,轻轻唤了一声,“苑娘?”
“十几载少年夫妻,远郎负心薄幸,妻儿新丧,不过三月就要娶新妇。”
刘铭远看着地上的新娘,眸光幽深,忆起了他与苑娘红烛高燃的洞房夜。
如今已是阴阳相隔,无处话凄凉。
“刘某此生唯爱陆苑。”他弯下身,拉住新娘的红巾,一把扯掉,“可你不是她。”
红盖巾下只有一个泡发胀了的人头,被他一碰,从新娘脖子上掉下来,转个圈,滚到了门槛边。
“小巳?”刘铭远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张小巳显形的身影。
而没了人头的新娘,很快倒在地上,不过是个纸扎人。
坐在床上的新娘笑出了声,却是男人的嗓音。
“刘知州的唯爱就是在小儿新丧时,爬其他女人的床吗?那你这份爱可不太能拿得出手。”
刘铭远一惊,“何人?!”
“刘知州贵人多忘事,这就不认识了?”李玄度扯掉头上的红盖巾,站起身时没注意,“咚”一声头撞到了拔步床的床檐。
听声音,撞得还挺重。
他轻呼一声,皱着脸捂住头,撒气似的又扯掉了披在身上的喜服外衫,露出穿在里边的青袍。
刘铭远这才明白进屋时的怪异感来自何处,新娘的喜服穿在小道士身上,短了一大截,怪不得要背着手,只是烛光太暗,叫他忽略了。
想来那龙凤烛也是故意移到外间角落里去的。
“李小哥深夜闯我新房,又装神弄鬼是何居心?”刘铭远说着话,手探进袖中,摸到一块光滑如玉的物件,用手指轻轻摩挲着。
李玄度矮身走下拔步床,脚下一滑,一个踉跄,差点栽个大跟头。
他嘟囔着暗骂了一句。
虽说刘铭远如今气运极强,但他也不用这么倒霉吧?
李玄度决定速战速决,拔剑指向刘铭远,“你是自己将宝物交出来,还是本道长打到你交出来?”
“李小哥就这般自信能活着走出这里?”
李玄度轻嗤,“要试试?”
剑锋一转刺向刘铭远,后者就站着什么也没做,房门忽而打开,里应外合的白榆走进来,没注意一脚踩在门槛边的人头上,跟着脚下趔趄。
慌乱间正好撞上月魄剑侧锋。
她身侧的苍清手忙脚乱扶人,才没叫白榆摔个狗啃泥。
李玄度急急收剑,“白榆你早不来晚不来?”
偏在他起势时出场。
人倒霉时,真是处处闹笑话。
他这一动作,人头正好滚到他脚边,一下踩在上头,又要避人又脚下不稳,“啪”摔倒在地。
李玄度坐在地上,一脸不敢信???
自出师以来,他从未有过失误,更遑论这么小的失误。
那穹灵玉到底是何物?如此大能耐,叫他避开了所有正确的选择。
苍清忙去扶他,“小师兄你没事吧?”
被她松开的白榆也没闲着,按计划趁机偷取宝物,在下一瞬,斗篷的一角被回弹的门夹住,拉扯间以类似的方式,跌坐到了地上。
苍清回头,“额……”
真是出师不捷,倒霉透了。
这换作平日根本不可能发生。
刘铭远自始至终就未动,冷眼看着他们三人的笑话。
“几位还是歇了心思吧。”
他此时气运正盛,无人能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