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棠梨不见了。
空荡荡的庭院中央,不知道过了多久,月光将裴砚之的影子拉得狰狞扭曲。
她又一次抛下裴砚之一声不吭地走了。
“到底还要我怎么样。”裴砚之想问她。翌日清晨,乌泱泱的亲卫把江府包了,他让人把消息散了出去,并扬言道:“两日内,或是江梨小姐没有出现在我面前,那江家怕是要血流成河了。”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温棠梨顶不住压力,她出现了。这几天她过得也不好,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原本莹润的唇瓣因为连日来的焦虑而干裂起皮。
既不敢出城,又怕留在城中会害了江家。
当走漏的风声说裴砚之要屠尽江家满门时,温棠梨虚弱地叫骂,“够了!裴砚之!”
裴砚之回过头,看见他日思夜想的人正站在血色的夕阳里。
裴砚之小跑到她面前,“我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你不喜欢南海也没关系,泸州也是个好去处,上次我们喝过那边的酒,你还记得吗?还有金陵……总之各种地方。”
“裴砚之,离开。”温棠梨打断他。
裴砚之一挑眉,“你凭什么命令我?”
他突然的冷脸让温棠梨意识到,裴砚之变了,变得不同往日,这一切似乎是因为她。
以前的我多蠢,竟以为放手是对你好,现在我懂了,若是争取不来就强取,豪取。
他变得偏执,狠厉,他会为了将她禁锢在身侧,毫不留情地碾碎旁人的生命,那些无辜者的哀求和泪水,似乎与他无关。
“没有人不喜欢你,裴砚之。”温棠梨试图说辞来缓和他的情绪,却被他直直地打断。
“你就不喜欢我。”男人的眸中划过一丝讽刺的笑意,裴砚之嘴上毫不留情,“只有我有用的时候,你才会给我好脸色看吗?离开京城的这几年是不是过得很开心?”
“我很感谢你。”
“我不要听这个。”裴砚之摇头。
温棠梨当然知道他想听什么。
无非情与爱,那些缠绵的情话,那些炽热的告白。
可她说不出口。
裴砚之走到她身边,说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清的语调,“我希望上一世娶你的人是我。”
“因为我不会反抗。”温棠梨眸中依旧明亮,只是多了一分哀伤。
“不全是。”裴砚之说:“因为那个时候,我相信,我们能好好谈。”
“现在也可以。”
裴砚之突然笑了,“不对,你现在恨我了。”
“嗯,有点讨厌你了。”温棠梨格外坦诚。
“讨厌”这种情绪,大约是在被裴砚之强行绑回宅邸那日才生根发芽的。
温棠梨至今记得画舫初遇时的场景。
那天春水初涨,她隔着满船笑语望见那个熟悉的人影,指尖递出那支带着晨露的梨花时,连身上沾染的花香都透着欢喜。
在异乡遇见故人,本就是件值得开怀的事。
当初纯粹的欣悦被无尽的孤独顶替,有时午夜梦回,她望着枕边人凌厉的侧颜,竟分不清心底翻涌的究竟是厌烦,还是怀念。
“跟我走,我就放过他们。”裴砚之缓缓伸出手掌,做出一副邀请的派头,侧身看向江府的牌匾。
在他眼里,这牌匾或是摇摇欲坠或是金碧辉煌。
见温棠梨犹豫着,裴砚之接下来的话可谓是下了一剂猛料,“你不关心我无妨,总得想想家里人吧?温晋最近的所作所为,你就完全不好奇吗?还是说‘江梨’小姐打算独善其身?原以为你只是恨我,没想到对血亲也这般凉薄。”
“我倒是不知道,你这么伶牙俐齿。”温棠梨反呛他一句。
“跟你学的。”温棠梨握上他的手,“我跟你走,但是你得给我一点时间。”
裴砚之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他的指节在她掌心暧昧地勾了勾半晌,他忽然低笑,“可以。”
温棠梨立即甩开,一脸鄙夷地看着他。
“那么请你现在让你的人离开江家。”她冷声道。
裴砚之浑不在意地耸耸肩,抬手打了个响指。黑压压的侍卫如潮水般退去,转眼间江府门前就只剩下满地凌乱的脚印。
“好,三日后见。”
“爷爷。”温棠梨小跑到一脸担忧的江老太爷身边,“您身体没事吧?棠梨让您忧心了。”
江老爷子拄着拐杖的手微微发抖,望着府门外扬起的尘土,浑浊的眼中满是痛色,“那人是谁?竟能在淮南地界调动这般阵仗......是我们江家势微,护不住你啊。”
温棠梨急忙扶住老人摇摇欲坠的身子,指尖触及他枯瘦的手腕时。
她鼻尖一酸,“爷爷别这么说,是孙女不孝。”她将脸贴在老人青筋凸起的手背上。
滚烫的泪水洇进那些斑驳的老年斑里,“这次……就让阿梨自己来解决吧。”
春末的午后,白昼变得很长,花开向阳,温棠梨挽着袖子,蹲在井边清洗刚摘的青梅,水珠溅在她的手背上,凉丝丝的。
江老爷子坐在藤椅上,慢悠悠地摇着蒲扇,眯眼瞧她,“棠梨,梅子要挑硬的,软的酿出来酒会发苦。”
“知道啦,爷爷。”温棠梨笑着应声,指尖拨弄着竹篮里的梅子,把熟过头的拣出来放到一旁的小碟里。
这些待会儿让江忆梦做成蜜饯。
正想着,江忆梦风风火火地冲进院子,手里还攥着一把新摘的薄荷,“小妹!我刚刚去药圃偷……呃,摘了点薄荷,泡酒的时候加进去,肯定清香!”
“你又去偷姨娘的药草?”温棠梨张了张唇。
江忆梦吐了吐舌头,凑过来往她嘴里塞了颗糖渍梅子,“别告诉姨娘。”
老爷子耳朵却灵,哼了一声,“小丫头片子,尽干些鸡鸣狗盗的事。”话虽这么说,眼里却带着笑。
温棠梨含着酸甜的梅子,阳光温暖的包裹在身上,看着大姐蹲在自己身边帮忙挑梅子。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似乎也不错。
风带不走的,让人惦记的。
可温棠梨就像是一朵随风飘散的蒲公英,她还是要离开淮南了。
三日后的晨露未晞的清晨,淮南的街巷、江宅的故土、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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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成了身后渐渐淡去的影子。
她回头时,看见江忆梦追到门口,手里还攥着那罐没来得及封口的梅子酒。
风是带不走某些东西的。
可风终究还是带走了她。
这趟旅程的终点,温棠梨也不知道在哪,她就跟在裴砚之身后,坐在裴砚之身旁。
她坐在马背上,纤细的身影在一众铁甲将士中显得格外突兀。
裴砚之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
他解下自己的斗篷,当他为她系紧兜帽。
裴砚之愣了一下。
“别乱动。”他低声警告,却在调整兜帽时突然怔住。
斗篷的阴影恰到好处地笼住她大半张脸,只露出精巧的下巴和一双潋滟的杏眸。她垂落的青丝分拂在胸前,像两段上好的绸缎,衬得那张素净的脸越发莹白。
温棠梨:……我没动。
温棠梨没有选择辩解,反正她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行军的第二日黄昏,温棠梨在营火旁遇到了一个小士兵。
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甲胄穿在身上还显得空荡,却把兜里最后一个油桃塞给了她。
“姐姐吃不下干粮吧?”他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这个甜,我拿溪水洗过了。”
温棠梨捧着桃子,指尖触到的是油润光泽的果皮,果汁丰盈如油。
他们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直到少年提起家乡病弱的母亲,她想到家人,两人突然同时沉默下来。
裴砚之远远望见这一幕时,他看着她指尖那颗沾着水珠的油桃,他看着她对旁人露出久违的笑靥。
真不爽……
他闭了闭眼,强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燥热,转身回到自己的营帐。
这几日行军途中,他总在夜深人静时借着烛火打磨一件小东西。
“这是……一把匕首?”温棠梨迟疑地接过,她纤细的手指刚触到刀柄,就被裴砚之的大手包裹住。
“嗯。”他的声音低沉,手指引导着她握紧刀柄,“我教你自保。”
裴砚之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他刻意忽略那缕萦绕在鼻尖的香味,专注于调整她握刀的姿势,“握紧些,这样出刀才有力道。”
温棠梨忽然转头,鼻尖几乎擦过他的下颌,“为什么突然……”
“因为我要你活着。”他打断她的话,“无论发生什么。”
温棠梨的日子突然变得异常忙碌。
天刚蒙蒙亮,她就被拉起来绕着营地跑圈,纤细的手腕上绑着裴砚之特意准备的沙袋。
午后的树荫下,她一遍遍练习出刀的角度,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干燥的泥土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裴砚之教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很严厉。他握着她的手腕调整姿势,夕阳西下时,她累得连筷子都拿不稳,只能捧着碗小口啜饮热汤。
裴砚之站在帐外,看着她在烛光下揉捏酸痛的手臂,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现在她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去找那个小士兵闲聊了。
这个结果,他很满意。
简直是一举两得,裴砚之觉得自己好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