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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回援

作者:远上邀明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凭州的夜风裹挟着塞外特有的凛冽,虎贲军如一条长龙蜿蜒前行,甲胄碰撞的铿锵声与马蹄踏地的闷响交织,在旷野中荡起层层回音。


    方师种勒住缰绳,抬头望了眼天边沉沉压下的乌云。半个月来日夜兼程,虎贲军已行至凭州地界,再往北便是朔州边境。


    “将军,前方发现快马!”亲卫的呼喊打断了他的思绪。


    方师种眯起眼,只见一名骑士快马加鞭从后方赶来,马背上插着代表加急文书的红色羽箭。骑士翻身落马时踉跄了几步,手中的密信高高举起:“京中急件!淮陵王殿下亲笔!”


    方种羽接过密信递给方师种,火漆印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方师种拆开信纸,上面寥寥数语。


    “淮陵王印。”方师种指尖擦过那个篆刻的印记,声音沉得像压了千斤铁石。


    身后几位副将不约而同地绷直了脊背,他们太熟悉主帅这个表情——只有在最严峻的军情面前,这位以沉稳著称的老将才会露出如此凝重的神色。


    “长公主囚禁陛下,控制禁军,速分兵半数回援,迟则生变。”


    “将军?”见主官沉默不语,副将忍不住低声询问:“京中当真出了事?万一是那淮陵王与长公主做的局,到时既没收回朔州,将士们又回京送死,那岂不是……”


    谁都清楚,此刻分兵意味着什么。一半兵力驰援中京,剩下的人要面对朔州的柔然铁骑,胜算骤减。可京中是根基,陛下安危更是重中之重。


    他转身时,盔甲的铁片发出沉闷的碰撞声:“淮陵王从不在军务上弄险,既是他亲笔,必是危在旦夕。柔然人攻破朔州,守将狄战国战死,如今想来都太过蹊跷。传我令,全军休整两日,挑三千精兵,随我……”


    “将军!”一个略显稚嫩却异常坚定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叶烬从骑兵队列中策马而出,铠甲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宽大,“末将叶烬,愿领兵回援中京。”


    方师种眉头微蹙:“叶烬?你不过入伍半月,何以领兵?”


    叶烬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腰间的箭囊随着动作轻晃:“将军,末将虽入伍时日尚短,但自幼熟悉山林地形,善察踪迹。中京周边多丘陵,末将或能寻得捷径奇袭。更何况,将军是虎贲军的主将,万不能回京。”


    “胡闹!”方师种沉声道:“此去中京凶险万分,非比打猎。你可知领兵作战意味着什么?”


    “末将知晓!”叶烬抬头,道:“但正因凶险,才更该有人前往。孟娘子还在京中,我妹妹也在,她们手无寸铁,若长公主真要行篡逆之事,必受牵连。孟娘子救了我和我妹妹,虎贲军给了我报仇的机会,这条命是该还了。若将军还不放心,末将愿立军令状,若不能护得京中百姓周全,若不能助淮陵王平乱,末将提头来见!”


    方师种沉默不语。


    虎贲军出征前在中京城外,这年轻人背着长弓跪在自己面前,只求入伍。那时他还笑这猎户出身的小子不知战场残酷,此刻却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比老兵更烈的火。


    他知道叶烬箭术精湛,在军中半月已崭露头角,可领军作战毕竟不同。正当他犹豫之际,方种羽看出父亲的动容,趁机开口:“爹,儿愿为叶烬作保。”


    “种羽?”方师种看向儿子,眼中带着诧异。


    “叶烬虽年轻,却有勇有谋。”方种羽策马上前,与叶烬并肩而立,“半月来他随儿操练,枪法箭术进步神速,且心思缜密,绝非鲁莽之辈。此次回援,正需他这般熟悉地形之人。有淮陵王在,未必没有胜算。”


    方师种望着跪在地上的叶烬,又看了看身旁一脸笃定的儿子,最终缓缓点头:“好,便给你一次机会,三千轻骑归你调度,昼夜兼程,务必在十日内抵达中京外围。记住,不可贸然攻城,先与淮陵王的人接头,听候调遣。”


    叶烬深深叩首,额头磕在冰冷的地面:“末将领命。”


    方师种盯着地上的叶烬,道:“遇事别逞英雄。”


    虎贲军在河边驻扎,营地东侧的小河映着碎月,像条缀满银鳞的蛇。


    方种羽卸了铠甲,只着中衣坐在河滩上,身旁摆着两坛刚从辎重营顺来的烈酒。他望着远处营帐的灯火,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便见叶烬披着件旧披风走过来。


    “坐。”方种羽踢过去一坛酒,酒坛在石板上滚了两圈,停在叶烬脚边。


    “喝过酒吗?”方种羽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就是殷将军最爱喝的,那时孟大夫说太烈,要掺着蜂蜜才喝的下去。”


    叶烬解开披风坐下,从腰间解下短匕,撬开酒坛封泥。酒香混着水汽漫开来,他仰头灌了一大口,呛得咳嗽起来,脸颊顿时涨得通红:“猎户喝烧刀子,没尝过这种。”


    方种羽笑起来,自己也灌了一口,酒液辛辣地滑过喉咙:“急什么?又不是赶着上战场。”


    他晃了晃酒坛,“说真的,你就这么信得过裴不澈?万一他那信是假的,咱们分兵之后,朔州那边……”


    “孟娘子不会骗我。”叶烬打断他,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她当初说霜儿能好,霜儿就真的能说话了。她说过让我活着回去,我就得回去。孟娘子是好人,她的夫君必然也不坏。”


    他也望着河面,月光在他眼里碎成一片:“收复朔州是大事,可中京有我的命。”


    “你倒是老实。”方种羽仰头又灌了口酒,喉结滚动:“我还以为你是想建功立业。”


    “建功立业是为了霜儿能过上好日子。”叶烬握紧了手中的酒:“可若连她们都护不住,挣来那些功名又有何用?”


    方种羽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笑了。这个少年看似木讷,心里却比谁都清楚轻重。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素白的手帕,递了过去。


    “这个,帮我带给孟大夫。”


    叶烬接过手帕,触手柔软,上面绣着一株半开的薄荷,针脚有些歪歪扭扭,却透着几分笨拙的用心。


    他想起医馆药圃里那些被方种羽拔错的薄荷,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公子放心,末将定会送到。”


    “还有这个。”方种羽又掏出一个小小的油布包,“里面是些伤药,你带着。京中不比军中,万事小心。”


    叶烬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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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油布包,入手沉甸甸的。他低头看着手中的两样东西,抬头道:“公子不亲自交给孟娘子吗?”


    方种羽望着夜空,那里星辰稀疏,他自嘲地笑了笑:“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等收复了朔州,击退了柔然人,自会回去找她。”


    到那时,他要风风光光地站在她面前。


    叶烬盯着手帕看了会儿,才后知后觉道:“方公子,是喜欢孟娘子吗?”


    方种羽不答反问:“那你呢?跟孟大夫非亲非故的,为何拼命?”


    “不一样的。”叶烬摇摇头,“我妹妹的病是孟娘子治好的,还给了我们兄妹容身之处,这份恩情是我还不了的。”


    他叹了口气:“其实我爹不让我来朔州的,说我毛躁,容易坏事。可我总想着,孟大夫那样的人,值得更好的。我要是能立下战功,回来时……”


    他没再说下去,但叶烬懂了。就像他自己,总想着立了功,能让霜儿住上带院子的房子,让霜儿不再为生计发愁。


    这世上的牵挂,大抵都是这般模样,藏在刀剑之后,落在柴米之间。


    叶烬侧头,道:“孟娘子说了,人这一辈子总得为些什么拼一次命,不然白来这世上走一遭。刀山火海,风雪载途,只求一场心安理得。”


    方种羽握着酒坛的手紧了紧。


    他想起从前的朋友,非要跑去边关做官。那时他还笑朋友傻,如今才懂,那不是傻,是比金戈铁马更硬的骨头。


    “你说,咱们能赢吗?”方种羽的声音低了些,带着少年人少有的茫然:“长公主在京经营多年,禁军比咱们的虎贲军还多……”


    “不知道。”叶烬诚实地摇头,又灌了口酒,呛了一下。他抬手抹干净嘴角的酒,道:“但我知道,霜儿还在等我回去给她雕小兔子,孟娘子还在等我回去报平安。就算只有一成胜算,我也得试试。”


    他看向方种羽,眼神亮得惊人,“方公子,你呢?你有什么非赢不可的理由?”


    方种羽脑子里只有孟红檐低头整理药箱鬓边垂落的碎发,想起她嗔怪自己分不清薄荷和杂草,想起她说“平安回来再说”时,声音里的微哑。


    “我有。”他用力点头,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把酒坛随手扔进河里:“我得活着回去,告诉她,我不是只会打哈哈的纨绔。”


    两人在河滩坐了一夜。


    第二日天未亮,河边响起集结的号角。


    叶烬穿着那身方种羽送的玄甲,腰悬短匕,背挎长弓,站在五千轻骑前,身姿挺拔如松。


    方师种亲自来送行,将一枚虎符交给叶烬:“这是调兵的信物,见符如见我,沿途州郡都会配合。到了中京万事小心。”


    叶烬接过虎符,郑重地佩在腰间:“请将军放心!”


    号角再次吹响,叶烬一夹马腹,骏马发出一声长嘶,率先冲出营门。五千轻骑紧随其后,马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很快消失在通往中京的官道尽头。


    方种羽站在营门口,望着那片扬起的尘土,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转身往回走。方师种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那小子是块好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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