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不澈将手边的信推到宁致面前,手指轻点道:“朔州城送来的。”
“朔州?”宁致打开信纸,边看边问:“陛下知道吗?”
裴不澈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语调平静至极:“扶风郡总兵张世昌呈送到陛下面前的军报写的是守将狄战国因贪功冒进战死,朔州城失守,柔然人坑杀了一千朔州军。”
宁致气得脸颊泛红,反手把信纸重重扣在桌上:“张世昌身为郡中总兵,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狄战国死无对证,便当满朝百官都是三岁小儿不成。”
“可陛下偏偏信了。”裴不澈挑眉,慢条斯理道:“狄战国的家人下了狱,不日押解进京让陛下发落。衍之,你不信狄战国是贪功冒进之人,我自然也不信,他死的不明不白,所以不能让他的家人也枉死狱中。”
“此事我会派人打点的。”宁致压下心头的火气,沉声道:“只是我们要如何救人?劫囚?”
裴不澈唇角微扬,道:“不,我们要光明正大的把人救出来。”
“张世昌既然敢在军报上做手脚,想必朝中已经打点好了关系。若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如何给狄战国翻案?”
裴不澈在袖中翻找出一枚铜牌,放到桌上:“这是我让夜不收去查的,柔然人攻破城门时,狄战国曾派斥候拿着这枚铜牌突围求援,但张世昌按兵不动,坐视柔然攻城。夜不收找到了铜牌,只是那斥候受了伤,没挨得过来半路死了。”
宁致捡起铜牌,铜牌上刻着“朔州军令”几个大字,背面还有一道深深的刀痕。
“不仅如此,”裴不澈继续道:“朔州城中,定有柔然细作做内应。”
“张世昌通敌?”
“尚未可知。”裴不澈道:“但狄战国的家人肯定知道个中真相,所以那人必须要他们死在回京的路上,我们要赶在压解队伍进京之前拿到口供。”
宁致沉吟片刻道:“押解队伍中没用我们的人,如何插的进去手?说来说去,那不还是得劫囚。”
裴不澈倚在椅子上,抱着手臂道:“八公主近日正巧要去皇觉寺上香,我要让八公主亲自开口要人。”
宁致讶然道:“这怎么可能?”
裴不澈的目光落在信纸上,案几的茶渍洇到纸上,他娓娓道:“我派人去查了,昔日八公主与狄战国的独女狄兰是好友,五年前春猎,八公主坠马,是狄兰冒死相救。当时狄兰不过十四岁,却硬是用自己的身子垫在了八公主身下,事后狄兰断了三根肋骨,在床上躺了半年,而八公主毫发无伤。狄兰是八公主的救命恩人,八公主去要人,陛下不会不给。”
狄家人入京待审,狄兰一介女儿身,只能发落做奴婢。承明帝子嗣稀薄,只有两个女儿,八公主又是最年幼的,自然是要什么给什么,她去要人,承明帝不会不允许。
宁致收好铜牌道:“行,这事儿我会去安排好的。还有一事……你这两日没出门,知道外面说什么吗?”
裴不澈提起茶壶斟茶:“还能说什么,说我杀了苏萧然是为了让韦司华做春闱主考官,说我以权谋私,狂悖无礼,说我是奸佞贼子,要陛下削我的权。”
宁致双目低垂,缓缓将茶杯举至唇边一饮而尽:“消息太灵通也不见得是好事情。罢了,你也别多想,临安,我们都知道这不是你的错。”
“无碍,蛇出洞了,才好打七寸。”裴不澈站起身,按住他的肩膀:“衍之,张世昌是谁的人我们还不得知,朝中局势混乱,此事一定得避人耳目。”
“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察觉的。”宁致拍开他的手,又凑过去似笑非笑地看着裴不澈:“看样子,你要出门?去哪儿?”
裴不澈勾唇一笑,看向宁致时收回了笑意:“你管我,走了!”
暮色染上窗棂,后厨飘来炒菜的荤腥气,混着后院新晒的藿香的味道。医馆后院的药草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淡淡的苦涩清香。
院子里放了躺椅,孟红檐躺在上面,怀里还抱着个小女娃。女娃蜷缩在她怀里,已经睡熟了。
“吵啊吵,米花糖挂嘴角,总是吃不饱……”孟红檐轻声哼唱着童谣,手一搭一搭拍在小女娃的后背,时不时还用手指梳理着她散乱的发丝。
“美啊美,小脚桥上翘啊翘……”
声音柔软得如同春日的细雨,站在不远处的裴不澈忍不住放轻了呼吸。
“娘子……”叶烬犹豫着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十六岁的少年身量已经抽条,因长期的营养不良而显得格外瘦削,一双眼睛倒是亮得惊人。
孟红檐抬头对他笑了笑,示意他坐下:“别担心,你妹妹只是受了惊吓,暂时失语。这种病症我见过,能治好。”
叶烬的深眉大眼里满是希冀,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孟娘子大恩大德,叶烬此生难忘!我愿……”
“快起来。”孟红檐连忙出声制止他:“医者仁心,这是我应该做的。你们兄妹就先在我这里住下,等小霜儿好些了再做打算。”
叶烬固执地摇头:“不行,我不能白受恩惠。娘子若不嫌弃,我愿在医馆做学徒,劈柴烧水,打扫庭院,什么活我都能干!”
“好。”她点头道:“那你就留下帮忙吧。不过……”她顿了顿:“你识字吗?”
叶烬踌躇半晌,难得窘迫:“只……只识得几个。我们村里有个爷爷教过我一阵子……”
“没关系,以后我教你。”孟红檐温和地说:“学医先识字,这是基本功。”
医馆前院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卓元鹤今日不在,只有她一人接诊。
孟红檐将睡着的叶霜轻轻交给叶烬:“你抱妹妹去厢房休息,我去看看是谁来了。”
她整理了一下衣裙,向前院走去。
一位身着月白织金缠枝莲纹襦裙的中年妇人带着个年轻公子站在院中,正四处张望。
“这位夫人,可是要看病?”孟红檐上前问道。
妇人转过身来,脸上带着几分焦虑:“这位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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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大夫?我姓沈,听闻孟大夫医术高明,特来求诊。”
孟红檐微微颔首:“高明算不上,沈夫人请随我来。”
她引着二人进了诊室,示意妇人坐下:“不知夫人哪里不适?”
沈夫人揉了揉额角,叹了口气:“我这头疼病已有半年多了,太医院的药吃了不少,却总不见好。前几日听王尚书夫人说起孟大夫的针灸神效,这才冒昧前来。”
孟红檐仔细为沈夫人诊脉,又查看了舌苔和眼底,轻声道:“夫人这是肝阳上亢兼有气血不足之症。我先为夫人施针缓解头痛,再开个方子调理。”
她取出银针,手法娴熟地在沈夫人头部的几个穴位上轻轻捻转。方夫人原本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真的不疼了!孟大夫果然名不虚传。”
站在一旁的年轻公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孟红檐施针的动作,眼中满是赞叹。
他约莫二十出头,一袭湖蓝色锦袍衬得身形修长,面容俊朗中带着几分英气。
年轻公子笑着对沈夫人说:“娘,孟大夫人美心善医术又好,比太医院那些老东西强多了。”
沈夫人嗔怪地看了儿子一眼:“种羽,不得无礼。”
孟红檐收好银针,提笔写下药方:“夫人按此方服用七日,再来复诊。平日饮食宜清淡,少食辛辣。”
方种羽接过药方,不急着收起来,仔细看了一遍,惊讶道:“孟大夫这方子配伍精妙,与寻常治头痛的方子大不相同。”
孟红檐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公子懂医理?”
方种羽脸上浮现一抹红晕:“不懂,只是为娘抓了很多药,别处开得都大差不差的。”
“种羽随了他爹,什么武学都爱涉猎。”方夫人笑着解释,眼中满是骄傲:“就是不肯好好准备科举,让我和他爹操碎了心。”
孟红檐微微一笑:“博览兵书是好事。武道相通,多学无害。”
方种羽的目光在孟红檐脸上停留了片刻,问道:“孟大夫年纪轻轻,医术却如此精湛,不知师承何人?”
孟红檐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信口胡诌:“家师已仙逝多年,名讳不便提及。”
师承何人?孟红檐还真不好说。读博士时她的导师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名医,但教出来的学生足够让他在教育界名声扫地。
方种羽意识到自己可能触及了对方的伤心事,连忙道歉:“是我唐突了。”
不唐突,因为导师还活得好好的,每天早上六点起来晨跑,七十多的老头了身体比孟红檐还好,干啥啥行吃嘛嘛香。
“无妨。”孟红檐摇头,起身送客:“夫人记得按时服药,若有不适随时来诊。”
送走方家母子,孟红檐站在医馆门口,望着他们远去的马车,轻轻叹了口气。
她转身准备回屋,瞥见巷子尽头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那是裴不澈。
孟红檐心头一紧。她咬了咬唇,强迫自己移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