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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寸心千里(一)

作者:云间乱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一瞬间,赵橓华眸底的欢喜几乎快要溢出来,她抬眼望着宋纪,日光倾洒而下,他身上的绯袍光彩夺目,恰似破云而出的红日。


    才及弱冠便权户部侍郎,日后必是宰执之材,但驸马不能握有实权,她不能为了一己私情,将他的仕途拦腰斩断。


    赵橓华掌心微微发颤,沉默良久,她狠下心抽出手腕,唇角扯出一抹笑,对着宋识道:“阿识,案子关紧,还是先回行在将此事禀予娘娘,免得节外生枝。”


    宋识愣了愣,她怎么也没想到赵橓华会是这样的回答,阿乐面上带笑,眼里却始终流露出失落,显然是有顾虑,她只能点点头,轻声道了句好。


    宋纪如遭雷击,面色苍白地僵在原地。


    赵橓华再无言语,头也不回地走向驿外,宋识跟着她回到马车上,几番斟酌,还是不放心地问:“阿乐,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阿识,不要劝我……”话未说完,赵橓华眼睛一红,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顺着眼角倏而滚落,“我怕我真的会动摇。”


    宋识心里着急得厉害,“二哥真是不着调,哪有这样求亲的?一点也不合规矩,我一定替你教训他。”


    赵橓华攥紧衣角,忍住喉咙间的低泣,断断续续地说着:“不,不怪律之,我从前就是太过骄纵,千方百计制造机会与他碰面,想着和他成亲,他进士及第,与我成亲只会断了他的仕途。”


    “阿乐,你从来都不骄纵,”宋识和袖擦掉她脸上的泪,小心翼翼地劝道:“或许……你应该听一听二哥的想法,二哥不止一次对我说,他宁可不做官,也要和你成亲。”


    赵橓华目光一动,可是很快,她又固执地摇头,“律之理财有方,凡他治下,百姓岁有余粮,年有余财,现下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九哥也是看中他的能力,才破例将他擢升至户部,我不能这么自私。”


    宋识心有所感,轻声道:“这怎么会是自私?谁都想和爱慕的人长相厮守。”


    赵橓华抑制住胸腔的起伏,喘出口气,“可我是帝姬,我不能只想着儿女私情,”她吸了吸鼻子,眸色坚定,“阿识,我要像你和娘娘一样,担起自己身为帝姬的责任。”


    “我相信你。”


    宋识笑着点点头,昨夜她说了许多许多,但那些没有囊括她经历的所有事,她知道,她一定是吃了许多苦,所以今日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待到行在,众人才至太后孟氏居所,殿内赫然传出一句:“此事绝非臣所为,还请娘娘明察。”


    宋识听出是汪俊贤的声音,眉头一皱,接着,又听到孟氏反问:“那你为何要更改字版,添上一句‘将以亡国’,还将其诬到宋尚书身上?难不成真如民间所说,是天火陨落,降下谶言?”


    服侍太后孟氏多年的宫人魏氏从殿门外趋至庭中,对着几人叉手施了一礼,面色复杂道:“巨石谶言一事闹得人心惶惶,官家意志消颓,早朝迟了半个时辰,又大发雷霆,娘娘正问责于汪相公,几位还是再等一等吧。”


    话音才落,孟氏的声音再度传出殿外:“可是宋侍郎与种将军到了?”


    魏氏道:“娘娘,还有康宁帝姬与宋娘子。”


    孟氏道:“不必等,让这几个孩子直接进来。”


    魏氏应声唱喏,带着他们走入殿中。


    汪俊贤拱起双手,垂首躬身立在孟氏面前,赵杙也站在一旁,他眼底乌青,抬首望着进殿的几人。


    孟氏笑问:“述之,橓华,你们两个又有何事?”


    宋识依次向孟氏与赵杙施礼,又拿出供词呈给孟氏,道:“娘娘,当日灭口梅天梁的凶手已被捉拿,此人名叫钱良,声称得了汪相公的授意,但那二十万缗钱汪相公是如何处理的,他并未交待。”


    汪俊贤脸色骤变,“一派胡言!我从未下过这样的命令,还有那二十万缗钱,我也从未听过,宋娘子莫要被奸人利用。”


    宋识侧目盯着对方,“有没有被奸人利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奸人现在就在我面前。”


    赵橓华道:“娘娘,昨日阿识认出那个钱良,险些被他所害,若不是我与世宁刚好路过,后果不堪设想。”


    孟氏看完供词,眉间已有愠怒,听到这番话,也不再顾忌赵杙的脸面,斥道:“汪俊贤,你身为宰执,不好好思虑如何处理政事,辅佐官家,反将心思全用在这些地方。”


    汪俊贤并不忌惮孟氏,虽然官家敬重孟氏,但太后就是个虚名,真正的掌权者是官家,他有从龙之功,只要官家不点头,任何人都奈何不了他,于是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继续为自己辩驳:


    “娘娘,更换字版是臣之错,宋尚书与臣不合,臣对其心生怨忿,这才一时犯了糊涂,但灭口梅天梁与私藏库银,必是有人栽赃,臣对此一无所知。”


    言罢,他又抹了把泪,嚎着嗓子对着赵杙哭喊:“官家,臣从未听过钱良这个人,巨石谶言也非臣所为,请官家明查!”


    宋纪冷不丁道了一句:“那汪相公这糊涂未免也犯得太久了些?”


    汪俊贤恬不知耻地反问:“宋侍郎这是何意?”


    在此之前,赵橓华就多次听闻汪俊贤联合黄茂仁将力主抗金的官吏逐一外放,以致形势急转直下,但财赋上的弊病日益凸显,他们二人无法解决,九哥便擢升了极擅理财的宋文通与宋纪,从此这二人又开始想方设法打压宋氏父子,遂冷眼瞪着她恼恨已经的奸佞,“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还想抵赖不成?”


    汪俊贤低着眉,康宁帝姬与官家一母同胞,去岁从金人队伍中逃脱,于滑州一带失去踪迹,官家多次令他差人去寻,足见官家对这段亲缘关系格外珍重,是以此时万不能惹怒帝姬,省得触怒官家,“臣不敢,臣只是想自证清白。”


    宋纪冷笑:“腌臜的臭虫也好意思在这里讨要清白?”


    赵杙斜睨双目瞪向宋纪,但碍于孟氏几人,他只能压下怒意,低声提醒:“宋侍郎,娘娘尚在此处,不得出言无状。”


    赵橓华握紧拳头,冷声道:“九哥未免过于偏袒此人,方才他在娘娘面前大呼小叫,九哥不曾斥责分毫,律之不过说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九哥便心生怒意,难怪民间皆传奸佞当道,大宋将亡。”


    孟氏叹了口气,站起身把供词递给赵杙,“直中,你是皇帝,该有自己的定夺。”


    赵杙面色难看,拿着供词点头道了声是,却依然不忍下令捉拿汪俊贤。


    孟氏凛起双眉,厉声喝令殿外班直:“来人,将汪俊贤押至诏狱。”


    班直得了命令,按住汪俊贤就要将其拖到殿外。


    汪俊贤被拖拽出两步才反应过来,他拼命伸出手扯住赵杙的衣袍,喊得那叫一个声泪俱下:“官家,臣对官家忠心耿耿,官家救臣!臣是被人奸人所害!”


    宋识适时提醒:“汪相公,你说不是你做的,为何钱良不提旁人,唯独提了你。”


    汪俊贤忽然眯了眯眼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底激出恨恨之色,“黄茂仁!一定是黄茂仁!”


    宋识唇角微勾,故作疑惑道:“黄相公与此何干?”


    赵杙皱起眉,抬手止住班直。


    肩上的力道骤然松开,汪俊贤双膝一软,瘫跪在地上。


    赵杙沉声道:“究竟怎么回事?”


    汪俊贤提心吊胆地抬起头,君臣二人对视片刻,他知道官家这次动了真格,为了活命,他只能将罪名一股脑地往黄茂仁身上撂。


    “官家,钱良原是我的心腹,不知何故听命于黄茂仁,还将黄茂仁贪掉的库银多次暗中移入我的账下,我怕被治罪罢相,才会受他胁迫,派人灭口宋鉴与梅天梁,其实账簿上不止少了二十万缗钱,而是足足二百万缗,包括几日前更换字版,也是他告诉我那篇文章是何人所写,又是在何处刊印,官家近日忌讳异象,宋文通为了女儿一定会心甘情愿地站出来顶罪,照此来看,巨石谶言必然也是他吩咐人做的。”


    赵杙闻言,气得额角突突跳动,他抬脚踢开痛哭流涕的汪俊贤,怒目瞪道:“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财赋本就调度不开,你们不仅背着朕昧下二百万缗库银,还到处兴风作浪,假借天意让百姓以为朕是亡国之君!”


    汪俊贤惶恐至极,瘫在地上不知所措,他只希望官家能念着一丝旧情。


    赵杙闭上眼睛,犹豫片刻,道:“拖下去。”


    汪俊贤顿时傻眼了,脚后跟使劲抵着地,看着赵杙苦苦哀求:“官家,这都是黄茂仁的主意,与臣无关,臣对官家从来都是忠心耿耿!”


    孟氏看向赵杙,道:“政事冗杂,朝中不可无相,直中,你可有人选?”


    赵杙按着额角,太后近来频召辅臣入对议事,他知道早晚会有这样一场闹剧,哑声道:“全听娘娘安排。”


    孟氏当即向魏氏使了个眼色,令其将一早拟好的制书拿来,“近来又有多处州县陷于金兵铁骑之下,因而择选之人不但要有贤名,还要善理军政,此前我召对朝臣,他们无一例外,全都举荐李天纪,那就让李天纪领枢密院事兼右仆射,宋文通进左仆射。”


    话音甫落,除去赵杙,其余人等脸上一派愕然。


    宋识盯着制书看了片刻,不过她不是惊诧父亲能够升迁,而是孟太后竟然已经拟好制书,直接向赵杙宣示结果,也不知此举会让赵杙作何想,是否会让太后与赵杙生出隔阂,从而影响以后的朝局变化。


    赵杙默然片刻,颔首回道:“比起那两个逆臣,这两位的确可堪为相。”


    孟太后无瑕开解他,身为帝王,必须经受百般磨砺,她暗叹口气,将目光移向种世宁,“直中乱中受命,偌大的江山社稷全压在他一人身上,难免有心无力,被贼佞蒙蔽视听,前些时日种将军连发数封急报请调粮草,因汪俊贤与黄茂仁一党从中作梗,此事未得妥善处置,这几日我已命户部全力筹调钱粮,募兵买马,种将军可不必再忧心此事。”


    言罢,又问:“宋侍郎,钱粮筹调得如何了?”


    宋纪揖道:“最快明日,便可准备妥当,蜀地与江南一带的财赋不日抵达扬州,目前来看,应当能应对接下来几月的粮草供给。”


    种世宁又惊又喜,拱起双手跪在地上,“臣替军中将士拜谢娘娘隆恩!”


    “我也出身武将世家,深知战时兵马粮草至关重要,是朝廷对不起你们,逼得你亲自到京师讨要钱粮,”说至一半,孟太后忽而皱起眉,盯着种世宁看了须臾,她强压下心底的震惊,“种将军若有其他需要,或是退敌良策,皆可一并言说,天下勠力同心,才能击退强敌。”


    听至最后一句,种世宁心绪激昂,敛紧眉峰抬起头颅,“娘娘,金人兵强马壮,然天下士民亦渴求兴复家国,昔日群盗绿林,或是流民豪侠,无论老幼,皆奔赴军中,臣请朝廷主动伐敌,不再怯战乞和!”


    孟太后的想法与她如出一辙,托住种世宁的手臂颔首应下,“人人如此,何愁不能重振国势?”


    宋识心下亦觉慷慨,复国雪耻之心人皆有之,联合天下百姓共同抗金,比朝廷孤军奋战胜算更大,之所以写那篇文章,也是为振奋民心,身为女子,她无法像父兄一样科举入仕,为国分忧,只能捐钱捐粮,刊写文章号召百姓协力抗金。


    忽然,她听得孟太后说道:“本是建言献策的文章,因贼佞只言片语就下令彻查,险些伤及忠良,传出去如何服众?”


    说到此处,孟太后重新看向赵杙,“与其畏天命,不如远邪佞,躬亲庶政,究治乱兴衰之源,察民心之所欲,亡国之说自会不攻自破。”


    赵杙低下眉眼,“谨遵娘娘教诲。”


    之后,孟太后向宋纪询问支配财赋的详细事宜,宋识便与赵橓华从殿中退了出去。


    “阿识,你如何知道那个钱良还听命于旁人?”赵橓华拉着宋识的衣角问道。


    宋识若有所思,道:“杨提刑说徐宪使经手贪墨案前曾收到汪俊贤的书信,他们二人是同乡,又同年登第,年轻时常有书信往来,因此徐宪使认出那封信并非汪俊贤的笔迹,所以在梅天梁面前故意说受黄茂仁所托,梅天梁不仅没有起疑,反而认为徐宪使是他们的人,将除去大哥的想法也一并说出,而且徐宪使赶到平江府府狱当日,恰好撞见灭口大哥的人,其中一人就是杀害梅天梁的人,我记得那个人的声音,这才认出了钱良。”


    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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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橓华道:“之前世宁向我提过此事,可惜刘允已死,也找不到其他证据,幸好这次抓住了钱良,事情得以水落石出,也终于能将汪俊贤与黄茂仁这两个祸患从朝中清理出去了。”


    宋识低下眼眸,孟太后今日的态度是很强硬,但有赵杙在,她觉得这二人最多也就是贬职罚俸,便道:“官家重情义,他们如何治罪,还是要看官家的意愿。”


    赵橓华踢开脚边的小石子,愤愤道:“事实摆在眼前,我就不信九哥当真是非不辨,黑白不分……”


    “阿乐,宋娘子。”


    话未说完,身后传来赵杙的声音。


    赵橓华转过身,无论民间传言如何,她心里仍对兄长抱着一丝希望,“九哥,你是不会包庇他们的吧?”


    赵杙静默片刻,才缓缓开口:“朕会将他们治罪,但……”


    他顿了顿,眸光落在宋识身上,似是问询的语气:“朕想留着他们的性命。”


    赵橓华顿时怒从心起,“九哥,以前你总是不满爹爹重用奸佞,祸乱朝纲,可现在的你,与你所不齿的昏君又有何异?”


    宋识看着赵杙,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娘娘正是不想让官家为难,才亲自出面将他们二人坐罪罢职,天下不止是官家一人的天下,也不是这群贪官污吏的天下,而是万千黎民百姓的天下,祖宗之所以得天下,乃是得民心顺民意,而今汪俊贤二人鼓吹偏安苟和,犯下贪墨重罪,置社稷百姓于不顾,若官家执意包庇,日后要如何服众?”


    “服众?”


    赵杙垂下眼,自嘲似的苦笑出声,“整个朝堂几乎就没有信服我的人……”代表九五至尊的朕字在这一刻就像是讥讽,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赵橓华攥紧拳头,两眼瞪得泛红。


    宋识瞧出窝在她心底的怒火,怕兄妹二人起争执,只得当即从中调和:“官家不必妄自菲薄,只要官家重整旗鼓,与众臣工共商御敌良策,必能保住我朝百年基业,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听到这番话,赵杙抬眸望着宋识,脸上的表情愁喜难辨,他忍不住朝前走出两步,可理智又让他冷静下来,“绍安也这样向我说过,可是……”


    可是他根本做不到。


    赵杙眉间沟壑深陷,所有人都劝他抗金,他不是没有尝试过,继位之初,他满怀热忱,可结果总是不尽人意,后来南京失守,他如丧家之犬,遭金兵围追堵截,险些曝尸荒野,那时候他猛然想起说他弱冠之年践阼登基的老道人,也说过他人命危浅,天不假年。


    可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母亲身在敌国,妹妹下落不明,他不能死,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将士百姓被金人肆意残杀,但是没有人懂得他的苦衷。


    就连最亲近的朋友和妹妹,也不理解他。


    他心里压抑极了,耳边反复回荡着朝臣争执是和是战的吵骂,搅得他脑袋深处泛起一阵强烈的刺痛,“百姓所求,不过是平安度日,你们想与金人一战,也是为了迎回爹爹与大哥,只有汪俊贤他们一心为我考虑,他们从我是亲王时就追随于我,与我同生死共患难,直至今日。”


    宋识神情骤冷,秦夷简为抵御金兵已然身死,父兄为筹调财赋更是心力交瘁,即便遭受排挤刁难,父亲也从未有过怨言,更从未看轻过赵杙,可在赵杙心里,他们做得这些竟然只是为迎回旧主。


    赵橓华失望至极,掼起手掌抡在赵杙脸上,“若无人与金人抗争,九哥如何能安坐于此?”


    一瞬间,周遭宫人内侍脸色遽变,唯有立在赵杙身后的内侍省都都知乔讷站出一步,低声揖道:“康宁帝姬,官家这是又犯头疾了……”


    赵橓华扬眸瞥向说话的宦官,冷声喝止:“放肆,我们与官家议事,何时轮得到你插嘴?”


    赵杙佝偻着的肩背微微发颤,喉间滚出一声哑笑,“为何你们……”


    他眯起泛红的双眸,伸起手臂颤颤巍巍地指着前方,歇斯底里地吼道:“为何你们都要逼我?绍安明明病入膏肓,却宁肯死在汴京,也不愿回扬州见我一面,现在……就连你也来质问我!是我不想匡扶社稷?是我甘心受辱吗?你根本不知道打一场仗要付出多少,牺牲多少!”


    赵橓华看着扬在半空的手,只恨自己没能将兄长打醒,“九哥,你怎么能这样想?家国蒙难,臣工建言献策能有何私心?你不择善从之,反倒固执己见,别说朝臣不会信服你,我也瞧不起你。”


    她越想越气,末了,又道:“这样的你,根本不配为皇帝。”


    言罢,赵橓华便要拉着宋识离去,却发觉她心神不定,僵立在原地。


    “绍安病入膏肓?为何……为何我从没听过?”宋识喃喃自语。


    赵杙哑着声音道:“从燕京回来,他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除了我和怀民,谁都不知道。”


    宋识只觉精神恍惚,脚底怎么也站不稳,不由攥紧胸前的衣襟。


    赵橓华慌忙扶着她,担忧道:“阿识,你……”


    可话说一半,她也不知如何安慰了,因为秦夷简已经死了。


    “他怕你难过,不肯告诉你,让我们也瞒着你,”赵杙垂丧着脸,艰难地扶着身前的歪脖子柳树,痛苦道:“可我想不明白,就因为我没有答应还都汴京,共抗金兵,他便执意留在开封府……他明明能够回来,我会请最好的御医,予他宰执之职……”


    宋识忍住眼眶里的灼烫,“他想要的从来不是功名利禄,而是天下太平,民安和乐。”


    赵杙顿时失去所有气力,任由身体倚着柳树慢慢滑坐在地。


    “爹爹总是这般糊涂,若是将来我当真能坐到那个位置,一定要天下太平,民安和乐。”


    “父亲让我苦读圣贤诗书,为的也是如此,那我便辅佐九大王,以求天下太平,民安和乐。”


    “你还真信了,那个道人胡说,你也跟着我胡说,这可是大逆不道之言,让人听到了,你是要掉脑袋的。”


    “天下太平……民安和乐……”


    赵杙闭上眼睛,低声嗫嚅着。


    原来秦夷简一直所求的,是黎民百姓,是社稷安康,也是他几乎快要忘掉的那颗救国救民的年少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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