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音，我回来了！”
有个声音突然在她脑海中响起。
凛音猛地抬头。
半空中，一个蓝色泡泡“啵”地破裂。小猫轻盈落地，体型比之前大了一圈，脖子上挂着一串针剂空管。
“你……会说话了？”
小猫歪头看她，尾巴翘得老高，骄傲地展示脖子上挂着的空针剂管。
“对啊对啊，我回幻兽殿把那些，他们准备在我出生之后给我打的针，通通打了一遍，里面肯定就有‘思维同步剂’，所以现在能和你直接说话啦！”
凛音颤抖着伸出手，小猫立刻蹦进她怀里，毛茸茸的脑袋蹭过她的下巴。
“怎么不声不响就跑去幻兽殿了？”她醒来发现小猫不见了，只能强迫自己不要多想，其他人也不敢提。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怕她再度陷入崩溃。
“……这个嘛……”小猫想到它没找到用来救凛音的针剂，有些不好意思，于是用脑袋顶她的掌心，转移话题，“总之，我又变强了！这次一定能帮上忙！”
“这次”一定能帮上忙，那上次……
松白月最后的影像又浮现在她眼前。她想问小猫有没有他的消息，但也许是害怕听到坏消息吧，最后只是抱紧了小猫，埋在它的毛发里深深吸了一口。
然而，她虽然没表达出来，小猫却一直能感知她的情绪。
“那个……我没有找到松白月……”小猫眨巴着大眼睛，“因为我熟悉的路线太少了，而且我的泡泡只能模仿实验室人员的权限，进不去关押他的地方。”
小猫不敢看凛音的眼睛，害怕见证失望的情绪。它把头埋进她的衣领，“但是……我碰到了他的幻兽哦！就是那只鹿，它会给我传递消息的。凛音，我一定帮你，把他救出来！”
凛音眼眶发热。
小猫给了她一丝希望，让她能从噩梦中挣脱出来，短暂地获得一丝安宁。
……
凛音沉静地扣上头盔。
虚拟擂台上，狂骨作为守擂方已经等在那里。见凛音上线，她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你，食物过敏？”
黑沼常年见不到阳光，她们那里的孩子，还有很多都吃不饱。
食物过敏，呵，真不愧是四大八小的少爷小姐，得个病都这么矫情。
凛音缓缓抬起手，凝聚出一缕极淡的无极真气。比平时稀薄，流转也比平时滞涩。
见凛音不理她，狂骨也不生气，“你们队里那个松白月呢？‘因个人事务退赛’是什么意思？”
她假装思考，然后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听说过你们城里人的这种玩法，知名度刷够了，就退赛当赘婿去了。我说的对吗？”
凛音看着狂骨的眼睛，那里面沉静如海。
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不会发自内心地说这样的话——她在试图激怒她。
这意味着，她很重视她的能力。
真少见。毕竟在绝大多数人眼里，她凛音只是个“没有幻兽却当了队长”的铁皇族、关系户而已。
“不用试图激怒我。”凛音从表情到声音都淡淡的，“因为我已经——”
“很愤怒了。”
对这个世界，对她自己，都出离愤怒。
狂骨闻言，冷笑一声，“你有什么可愤怒的？”
骨刀暴起，裹挟着黑沼特有的腐毒之气，所过之处的空气都染上了暗绿色。
凛音侧身避让，重伤初愈的身体终究慢了半拍。
“嗤！”
刀刃擦过她的手臂，瞬间腐蚀出一片狰狞的伤痕。
观众席一片哗然。
“就这？”狂骨夸张地摊手，“荆棘花的队长？连这种程度的攻击都躲不开？”
凛音垂眸看了眼伤口。
“……确实，有点慢。”
下一秒——
她猛地踏前一步，全身的无极真气都调动了起来，重伤的身体承受不住这样剧烈的能量冲击，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可她的速度，却比之前快了整整两倍！
狂骨瞳孔骤缩，仓促之间抬手格挡——
砰！！！
凛音的拳风狠狠砸在她的鼻骨上。
“你不是喜欢预判吗？”凛音必须承认，她在借题发挥，她的痛和悔，全都需要一个出口。
狂骨惨叫一声，整张脸的骨骼都在高频震荡下发出几近碎裂的声音。
凛音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第二拳、第三拳接连轰出。每一击都近乎自毁一样狠厉，指关节破了，鲜血顺着滴落，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她不想用弯锥，同样的材料总让她想到她送给他的那枚戒指。她就这样，一拳，又一拳。
“你……疯子！”狂骨踉跄后退，无极真气加持下的3S素质恐怖如斯，她被打得有点发懵。
凛音抹去唇边的血，眼神冷得像冰。
“你的泥巴沼泽呢？”
狂骨不语。凛音想起来，就像她的无息界，最多也就是12小时才能用一次，这大约是领域类能力的通用限制吧。
“用不了了？”凛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不讲道理的暴戾让她感到轻快，“你们黑沼也就这点本事。”
狂骨的面甲碎裂了无数次，防御性地长出了骨茬，她的拳头被扎得鲜血淋漓，她却感觉不到痛。
血沫从狂骨的鼻腔和嘴角溢出，呼吸都像破风箱的嘶鸣。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格挡越来越慢，挣扎越来越弱。
“住手！比赛终止！”裁判的声音从头盔里传来。
但凛音听不见。
她的视野边缘泛着黑，恍惚间，她看到一个白衣小女孩，正对着一个大晚上坐在松树下哭泣的小男孩说——
“你们男的就是没用，在这里每天好吃好喝好，不用担心受冻，也没有人打骂，有什么好哭的？”
还有——
“名字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可以自己给自己起啊。比如你看那边有一个拖把，拖把旁边有一个马桶，你就可以给自己起名叫托马。起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吗？”
拖把加马桶，是托马。
松树加白色的月光，是松白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他们在那么早就见过啊……
凛音双眼血红，碎片在脑海中闪回，又迅速被更深的黑暗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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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观众看来，此时的虚拟擂台，已经完全变成了凛音单方面的虐杀局。
“黑沼学院选手失去战斗能力，荆棘花学院获胜！快！快切断能源！”
………………
“茂坦大人！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金杰的父母跪在茂坦面前，哭得涕泗横流。他们的儿子瘫坐在轮椅上，眼神呆滞，嘴角还挂着口水——被芙萝拉挂在三百层高的楼外一整天，他的大脑已经出现了不可逆的损伤。
“我们金杰可是您看着长大的啊！现在变成这样……这伤……医生说治不好了！”
茂坦烦躁地揉着太阳穴。
金杰的太爷爷曾经是幻兽殿煊赫时期的某一任殿主。
成为殿主的弗若斯特家族成员继承万噬之王作为幻兽，普遍寿命都会受到影响。但金杰的太爷爷实在过于短命，上任六年就去世了，而且政绩平平。
儿子像老子，老子像爷，爷像太爷，一群废物。
要不是他茂坦即使被赐予了弗若斯特的姓氏，也无法继承幻兽殿，他何至于找这些废物合作？
金杰不再能作为继承人被培养，这一群废物失去了最后的利用价值。不过，样子还是要做一下的，他毕竟是爱惜下属的茂坦大管家。
面色沉痛地扶起金杰的父母：“二位放心，我已经联系了科切拉神圣治疗所的所长，今晚就可以接金杰去治疗，用最好的治疗舱，最贵的神经修复剂。”
“就算……就算最后真有什么万一……”他垂下眼帘，喉结滚动，像是强忍哽咽，“档案处永远给金杰留着副处长的位置，一生的体面清闲，我来负责。”
轮椅上的金杰听到这里，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口水滴在茂坦锃亮的皮鞋上。
茂坦从制服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丝帕，替他轻轻擦嘴，“您二老放心。只要我茂坦还在这个位置上一天，就绝不让自己人受委屈。”
送走金杰一家人，他站在原地静默三秒，落地窗玻璃倒映出他阴鸷的表情。他忽然大力地从口袋里抽出一条新丝巾，一根根地，擦拭方才触碰过金杰的手指。
芙萝拉是如此肆无忌惮，明知道金杰是他的人，却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把人弄废了。一点情面都不讲，万万不可以让她继续在殿主的位置上继续胡作非为下去了，必须尽快在继承人候选里埋下新的种子……
可是，还能拉拢谁呢？
之前选择金杰，就是因为他已经是当下最好的选择——足够贪心，足够愚蠢，足够听话，血统也足够有说服力。
正烦躁间，有个属下匆匆进来，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大人，松白月的检测结果出来了。”
茂坦斜眼看他。
属下赶忙双手递上报告：“大人英明！天梯赛那边送来的松白月血液和头发样本，与少殿主留下的数据吻合度……99.999%。”
茂坦的眼睛亮了起来。
是一种近乎病态的、捕食者发现致命弱点的光。他唇角缓缓上扬，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芙萝拉啊芙萝拉，你可知道，你把自己的亲生儿子，不依不饶地、亲手送上了实验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