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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臣荣幸

作者:团雾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咚——”


    莲碗落地,激起碎瓷四迸。


    崔黛归侧眸望去,崔御鸾手中托盘斜倾,一脸惊怔站在门槛前。


    身前,是洒落一地的汤羹,夹杂碎瓷片,一片狼藉。


    崔黛归顿时有种被捉奸的心虚,下意识要推开顾晏。


    抬眸却见他的目光。


    深沉晦暗,一瞬不瞬凝在自己脸上,仿佛不曾听到门外动静。


    崔黛归抓在椅上的手便只是猛然一紧,又悄悄松开。


    比起门前,眼前的人更为可怖。


    面上一瞬的惊慌过后,她不禁恼得蹙了眉,抬眸瞪向顾晏。


    却见眼前人点漆墨眸一瞬更暗,喉结沉滚,牵动颈侧冷白肌肤下筋脉伏起。


    那一瞬间,崔黛归竟觉仿佛听到一声轻笑。


    只停滞一息,雪白衣袍拂过顺垂椅下的裙摆。


    崔黛归只觉鼻尖暗香浮动,掺了龙脑的沉香清新怡人,随那片雪衣飘然远去。


    再抬眸时,顾晏已长身玉立站着花厅中,一派清淡谪仙模样。


    崔御鸾面上并不好看,些许尴尬底下,藏了更深的怨怒,叫人轻易便能看出。


    她强撑着笑了笑,“顾大人秉公而来......御鸾亲手做了午膳本想奉给大人,却不想打翻了杯盏,实在笨拙。”


    “......”


    厅中静了一瞬,而后响起顾晏疏淡的声音,“是笨拙。”


    崔黛归扶在椅上的手指一蜷,几乎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点微末变化,却轻易被立在一旁的人瞧见。


    “既笨拙,便多向聪慧者虚心请教,譬如——”


    顾晏收回目光,面上也现出浅淡笑意。


    他缓声说来,余到末尾音调微勾,无端显出潋滟靡色,“公主殿下。”


    “......”崔黛归顿感眼前一黑,“?”


    他莫不是在故意给她拉仇恨?


    却见他面上神情淡然自若,并无半分虚言。


    反观崔御鸾,却是面上霎时绷紧。


    “厨下还有,大人稍等,御鸾再去——”


    “不饿。”


    简单两个字,却见崔御鸾的话噎在了嘴边。


    她抓住托盘的手捏紧发白,强笑着再开口时,门外一声“公子”传来。


    童叁背着数十盏不同的香引子踏入花厅。


    快步侧过崔御鸾时卷起微风,便闻身旁一阵甜香可口。


    转头一看,原是那袭茜红裙摆上沾上的点点汤汁。


    吓他一跳,还以为是香引子打翻了。


    他刚将背篓卸下,门外又步入两个身披金甲的羽林卫。


    手中拧着两个大食盒,仔细看来,盒上徽记却是京中盛名的酒楼。


    只见他们同童叁一样,进了门便一声不吭将里面东西取出,在崔黛归旁边的案上一一摆好,而后又悄然退下。


    从头至尾轻手轻脚,没有发出一丝响动。


    崔御鸾眼见如此,笑容终于龟裂几分,“却是御鸾献丑了。大厨菜肴在前,家中饭菜入口便如嚼蜡。”


    她一顿,露出烫红一块的手背,“虽御鸾忙做羹汤,连午膳都未顾得上,却不敢搅扰大人用膳......”


    “多谢。”


    又是简短两个字。


    崔御鸾未想到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却不留她用膳。


    一瞬望过去的目光便如隐火淬毒,“殿下安受羽林卫照顾周全,岂不知世间万物都有其代价?”


    崔黛归不意有生之年还能听到她不掩恶意的话,终于将目光从眼前珍馐上挪开。


    “非也。”她懒散着伸出手,拾起筷子,“一应皆是顾大人吩咐照料。”


    又转眸看向顾晏,“可有代价?”


    顾晏轻摇头,“殿下玉体金尊,微臣略尽本分,荣幸之至。”


    ......


    花厅中终于安静下来,崔黛归一边吃着,一边打量对面坐着的人。


    他果然是懂气人的。


    倒是配合。


    两人无声吃着,每每崔黛归一盏香引子见底时,总有一只手侧过来,替她满上。


    一顿饭,她已从最开始的难为情,到眼下安然享受。


    “她都是侧妃了,还找你做什么?”


    腹肚吃了个十成饱,倦意紧接着就涌上来,崔黛归捏起一盏清茶,懒散问着。


    “既成侧妃,当图正妃。”顾晏微垂眸,“欠了她人情,她总得讨要。”


    “......救命之恩?”


    崔黛归想起那日戏台上崔御鸾喉出的那一句,更想到顾晏那句闲凉的“并无差别”。


    她不禁起了几分好奇,“什么救命之恩?”


    顾晏微微一顿,随口道:“记不得了。”


    语气轻描淡写。


    崔黛归不由一哂。


    这人当真凉薄至极,可怜了崔御鸾一番救命之举。


    心心念念的一张牌,却埋在了自己手里。


    自午膳过后,顾晏便再未露面。


    崔黛归在院子里歇了近一个时辰,也没听到他的消息。


    她放心下来,见小葱儿迟迟不来复命,遣了碧叶再去前院。


    等碧叶再回来时,却是一脸苦相。


    “小葱儿出不去,不止他,老张、我,还有金枝,都出不去!”


    崔黛归蹙了眉,“他真要将咱们困死在这府中?”


    “唉!姑娘的信是送不出去了。”


    碧叶说着,眼珠子一转,“要不,悄悄找羽林卫送信?”


    崔黛归略作迟疑,碧叶就冲了出去。


    又过一会儿,门外传来脚步声。


    “可是送出去了——”


    伴着那人进来,崔黛归的话戛然而止。


    顾晏面上无波,手中却捏着薄薄一封信,指骨一掀,信落在案上。


    “要见陆徽之?”


    “......”


    崔黛归再好的脾气也恼了,“你看我信?”


    顾晏目光泠泠,一瞬不瞬看着她。


    崔黛归被看得不自在,目光往下瞥开,这才发现,案上那封信并未拆封。


    “蛮蛮,找他做什么?”


    崔黛归的气焰熄下去一瞬,听这话又陡然冒起,“顾大人即便领命在身,也不用这般软禁于我罢?!”


    眼前人却不吭声,目光只落在她脸上。


    一息过后,他轻叹,“同你讲的,都忘了?”


    “京畿之外各节度使虎视,朝中两派分庭抗礼,皇帝沉迷寻仙一心求和,你——”


    “便是一粒火星,轻轻一抛,便能引燃整盘棋局。”


    “我不过一个名不副实的公主,即便这当口出事,整个大夏多的是姑娘来顶上,何至于此!”


    “可你已经在这个位置上。”


    顾晏抬眸看着她,眼眸之中沉着怒气,语气也有了起伏,“你若想救崔溢,便不能出事!”


    “......”


    崔黛归抿了抿唇,终是软了话音,“陆徽之那儿许有从前西沙城随行诸人口述的卷宗,我只是想着,双管齐下。”


    顾晏一时无言。


    袖袍下,下意识捏紧攥成拳的手却一点点松开。


    “是我不好。”


    他哑了声音,勾了勾唇,清淡神容上现出几分自嘲,“何必舍近求远。”


    崔黛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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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怔。


    “你想知道什么?”他恢复一贯温和,走近几步,提前案上的笔,“当年衮王讨逆细节?还是牢狱大火?”


    “不......”


    “既要双管齐下,由我来写再好不过。”


    崔黛归很想拒绝,可父亲的安危悬在她心头,容不得她拒绝。


    挣扎一瞬,如缩头乌龟般择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还是放我去找陆徽之罢。”


    顾晏手中一顿,笔尖落下一滴墨,染黑了雪白宣纸。


    “即便当年亲历。”


    顾晏的声音冷沉,却又无端透着一股令人不忍细听的酸涩,“你也宁可找他,不找我?”


    话至末尾,甚至低垂了头。


    便如飘在茫茫寒雾中迷失方向的旅人,只能固守在原地等人来寻。


    引得崔黛归的心也荡在半空没有着落。


    她并非此意啊......


    既然当事人不避忌,索性她也没什么好回避的。


    咬咬牙,气道:“写罢!想写你就多写罢!”


    直到晚膳时分,顾晏也没有踏出澄心院一步。


    他们二人,就这么待在崔黛归闺房之中,形同犯人审问般一问一答度过了下午时分。


    其实也无需问答。


    崔黛归从头至尾并未说几句话,不过是顾晏一个人坐在那里,执笔疾书。


    他这样平静,崔黛归凝神看着,却也只看到那笔停滞了一两回,很快就被那修长指骨捏住,又在纸上写起来。


    行云流水,如临摹他人故事。


    崔黛归心中愈发忐忑,也生出迟来的愧疚。


    方才话说得急,此时只觉,自己怕是天下第一恶人也不为过。


    眼前这满满一张纸密密麻麻的小字,竟是当年那个从血火中走出来的顾小将军,亲笔写就。


    扒开过往,任谁都会痛。


    崔黛归张了张唇,几乎是亡羊补牢道:“案牍劳神,我奏琴为先生纾解罢?”


    “不必。”


    清冷疏落的两个字砸下,崔黛归也没了话。


    屋内一时静默。


    顾晏坐在案前,半阖着眼,手旁新翻开一本奏疏。


    案上书册沉沉,皆是先前童叁搬来。


    知晓他公务繁忙,崔黛归也不好打扰。


    静坐在一旁绣凳上,捧着一本话本子,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


    只是身旁那一声雪衣存在感实在太强。


    她每每看过两三行,便总不由自主瞥过去瞧他一眼。


    他的公事办得坦荡,她的话本子却看得如同做贼,一个花好月圆的俗套故事,愣是叫她看得七零八落。


    又过一会儿,羽林卫进来回禀。


    崔黛归竖起耳朵,隐约听到一个名字,心中陡然一喜。


    下意识瞥向顾晏,却见他头埋在书案中,似乎羽林卫从未来过。


    “......是张乐容来看我?放她进来罢?”


    顾晏这回抬眸看了过来,只是他面上有些无奈,“李慎也来了,你要见么?”


    崔黛归便想到了晌午花厅中的崔御鸾。


    一时迟疑起来。


    “待和亲之后,天高地阔,能见的时日多了,何必急于眼下一时?”


    顾晏的声音淡淡,崔黛归听着也有道理。


    若在张乐容面前露了行迹,连累到她,反倒不好。


    她想了想,正要回绝,却见先前那羽林卫去而复返。


    他小声向顾晏回禀,只短短一息就听顾晏冷声:“逐走。”


    羽林卫匆匆出了门。


    崔黛归却几乎是瞬间想到什么,抬眸问:“陆徽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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