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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崔黛归

作者:团雾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顾晏当即翻身下马,京兆尹衙卫们在他身后执刀立成数排。


    “崔黛归呢?”


    关边月迟钝抬头,看到是顾晏又低下头去,游神般摇了摇头。


    “我问你。”顾晏蹲下身子,毫不留情捏住她下巴,迫她抬头,“崔黛归呢?”


    声音冰冷,眼神寒凉。


    关边月终于回过神来。


    这位顾大人,不是来找黛姐姐麻烦的。


    “她不在这儿......”关边月神情惨淡恍惚,“她很好,她没事。”


    顾晏听罢心中一松。


    他深深看一眼关边月,起身朝着身后的衙卫做了个原地待命的手势,独身一人踏进裕王府。


    绕过影壁沿着垂花门一路走去,整个裕王府静悄悄的,不见半个人影,只有间或几盏灯火在黑夜中闪烁,如同一座鬼宅。


    顾晏微微蹙眉,站在内外院的分岔路上,他想了想,抬脚朝内院走去。


    内院里依旧寂静无人,甚至连灯火都更少,只有路上几只跑丢的鞋子,凸显此处的诡异。


    无人带路,顾晏孤身一人,在这偌大的裕王府中一个院落接一个地走过,直到站在了裕王世子的院落门前。


    他闻到了一股很浓的血猩味。


    推开院落的瞬间瞳孔一缩。


    衣着华丽的妇人仰倒在门槛前,双手抻直像是极力要抓住什么,腹部上刀口纵横交错。身下暗红的血早已沁入石板,在些微月色下泛着冷光,浓稠的如同糊了一层糖衣。


    顾晏微微掩鼻,绕过她往里走去。


    房内不出所料见到一具尸体,浑身赤裸地趴在床上,身上白花花的肥肉如今已僵硬发青,奇怪的是他身上却没有血迹,似乎死后被人细细擦拭过。


    心口处被生生凿开一个大洞,边缘切痕虽有些乱,却只是因着切痕太多,一道盖过一道,并非适用的器具不锋利。


    视线往下,腿根处空洞洞的,只有底下被褥比别处更深的血色。


    这是裕王。


    浑身赤裸死在儿子床上,下身丢失,顾晏几乎是看清的那刻便明白过来是谁动的手。


    门槛上的那个,是裕王妃罢。


    只是既然如此愤恨,又何必将人洗净呢?


    还有......李则又在哪?


    顾晏抬眸看了看屋内,扯下从房梁垂下的提花绫丝帷幕一角,隔着薄薄的一层绫丝,抬手将裕王翻了个面。


    关边月。


    背上赫然划出关边月三个字。


    刀口整齐,一气呵成。


    顾晏眼前忽而浮现方才孤零零坐在裕王府门前的少女。


    府门大敞,后背刺字。


    洗净了仇人身体,只是为了昭告天下——


    杀人者,是她关边月。


    为何不逃?


    明明有时间,为何不逃?


    “她不在这儿......”


    “她很好,她没事。”


    那个瘦弱的少女说话时,脸上露出的并非杀人之后的恐惧,是......是欣慰。


    顾晏目光陡锐,顾不得手上的绫丝滑落,猛地将裕王重新翻过来。


    心口那个黑洞,并非黑洞。


    那是敞开的刑狱,是掰断的铡刀,是为了掩盖另一种凶器。


    掩盖崔黛归的凶器,送她一个清白人间。


    一个同此凶案绝无瓜葛,不生牵扯,断绝非议的纯粹的无忧的清白身份。


    关边月,原来不胆怯啊。


    顾晏沉默。


    他忽而转身朝一个方向走去,脚步坚定有力却不仓促,反而脸上一派从容之色。


    仿佛脚下所踏,并非这座罪恶污垢的裕王府邸。


    直到到了裕王府的祠堂,他才停下脚步。


    祠堂不大,作为皇上的亲弟弟,不过是在家中供奉一些早逝的兄弟,皇上御赐的礼器、画像、书法......军旗。


    军旗。


    西沙城靛蓝色的顾家军军旗赫然在列,在最边上不起眼的地方,旗前孤灯一盏,油已见底,将灭未灭。


    顾晏一眼看完,再不看第二眼。


    只飞身取下檐下的灯笼,对着里面寥寥的牌位扔了过去。


    供桌上数千支雕莲花的蜡烛瞬间燃成一片,连着诸多供物一同烧成一道耀眼的火光,烧成真正的红莲业火。


    出淤泥而不染的莲,理应葬尽一切尘垢。


    做完这一切,他仰头望了望天,火光之上,黑压压的裕王府上空冒起缕缕白烟,恍如仙境。


    若是十二年前,上京的使者带着圣旨和关内道兵甲抵达西沙城时,也有这一场大火,该多好。


    他眼底逐渐燃起一场大火,又在火舌肆虐时蓦地降下大雪,雪压整座城,不见有人回。


    他忽而转过身去,不带一丝停顿地,离开这场业火。


    任身后火光炽烈,静静吞噬着一切。


    快些、再快些。


    这一刻,他只想去找到她。


    裕王府门外,京兆尹的衙卫们望着裕王府顶上突然冒起的烟面面相觑。


    若非方才顾大人交代过原地待命,在烟起的那刻,他们会立即将眼前的姑娘押捕起来,再一齐冲进去。


    可府内并无动静,更没有顾大人的传信烟花爆开,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火势渐大,浓烟滚滚时,黑洞洞的府门内走出一人。


    顾晏立在裕王府的牌匾下,随手指了个方向,道:“贼人放火行凶,逃遁东南,京兆尹府衙三十人,全力速追,缉贼归案。”


    有衙卫迟疑,“顾大人,不先救火?裕王何在?”


    他指向蹲坐成一小团的关边月,“次女嫌疑甚大,不如留两个人将她拘押起来?”


    他们不傻,裕王府至此明显是在朝着大案的道路上狂奔。


    在场的兄弟,有一个算一个,都陷在了面里,一个也别想脱身。


    与其去抓虚无缥缈的凶手,不如收拾眼前的残局来得稳当。


    她——便是现成的凶手。


    此言一出,他身后的人跟着起哄,“顾大人,咱们办案多年,最是清楚里面的门道,这姑娘一看就是凶手,此时不抓,更待何时!”


    “即便她不是凶手,也是从犯!安能如此放任?!”


    “如今贼人逃窜不知所踪,先抓了这嫌犯拷问,线头带出针不是!”


    “这贱人生得一副勾人模样,一看就是不安分的!”


    “妇道人家,最是小心眼,杀人不足为奇!”


    “对!必然是她!”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指向关边月的手仿佛上苍法网,将她整个人层层网住,紧紧绞死。


    而关边月始终埋着头,双手笼住双膝一动不动,似乎感知不到周遭的一切。


    顾晏的目光在她身上划过,又落在那几个说话的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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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身上。


    “这儿有人么?”他问。


    衙卫们一愣。


    “三月初六,裕王府前,京兆府三十人,顾某一人。”顾晏低低扫过台阶之下站成数排的持刀衙卫,“除此之外,还有人么?”


    底下人闻言倒抽一口冷气。


    这是众目之下指鹿为马啊。


    “顾大人,您、您何意?”方才最先说话的人明显有些威望,“咱们是京兆府的人,可不是您顾大人私豢的家丁!”


    “哦?”顾晏轻轻笑了下,“那你又是明察秋毫的青天老爷了?是哪只眼睛看见她行凶?”


    “话可不能这样说!”那人用力一挥手中刀刃,“兄弟们,顾大人不会查案,咱们帮他一把!”


    话音刚落,却见他颈间一红,而后血丝溢出时,仰倒在地。


    前排一个衙卫只觉眼前人影一闪,回过神来时已见到领头大哥气绝身亡。


    而手中的刀,正握在那位神情温和的顾大人手中。


    他心中一寒,陡然退后两步,呐呐不敢言。


    “还有谁?”顾晏握住刀,在地上浅浅划过半圈,勾唇淡声道,“现在是京兆府二十九人,殉职一人,顾某一人,是与不是?”


    “你凭什么杀李大哥!你是杀人凶——”


    话音戛然而止,说话之人倒地。


    “京兆府二十八人,殉职二人,顾某一人,是与不是?”


    “你——”


    又一人倒地。


    “京兆府二十七人,殉职三人,顾某一人,是与不是?”


    顾晏平静的声音在裕王府门前响起,身旁蹲在阶上的关边月终于抬起眼眸,看向这位平静而又疯狂的大人。


    这一次,衙卫众人噤若寒蝉。


    起先没有一拥而上将人拿住,如今却是没人敢违逆一步了。


    顾晏满意地笑了下,重复道:“贼人逃遁,速追。”


    已是连个方向都懒得指了。


    衙卫们迟疑一下,便提起刀,你追我赶逃也似的跑远。


    那个被多了刀的衙卫小心地看了眼顾晏,欲言又止,终归是一跺脚,空手飞速跟了上去。


    “崔黛归。”顾晏看着那群人远去,目光悠悠凝望前方,仿佛自言自语,“在哪。”


    关边月只是微微抬头,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他。


    她的脸上青青紫紫,嘴角甚至破了一块,可她丝毫不觉得疼,只是笑着看他。


    “给你三息,若不说,杀了你。”


    顾晏冷冷开口,“一......”


    “二......”


    他数得不快,可心跳却快,快得要跳出胸膛,快得迟疑不敢数第三下。


    “三——”


    提刀的瞬间,眼角划过一抹狂奔而来的身影,刀锋骤止,贴在关边月耳旁,割掉一缕青丝。


    崔黛归来了。


    方才迎向利刃不动如山的关边月忽而抬头,那双无悲无喜死水一般的眼眸瞬间通红,豁然起身时已是泪如雨下。


    “黛姐姐!”


    她奔向那道单薄的红色倩影,脚步蹒跚衣裳沾血,在冲天大火前奔出同样艳丽的倩影,被血色浸染的衣带在风中遥遥抛在身后,她的前面,只有那道熟悉的身影。


    裕王府门前响起一道声嘶力竭的呐喊。


    压抑许久的惊与怕、忧与怖,皆在这一刻找到了归宿。


    “黛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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